一个多月过去了,聊尘和路萍仍然没有和好的迹象。聊尘是个敏感的人,有超于别人的想象力。自从在路萍的手机里看到那条短信后,脑子里总是想象着路萍和那个叫叶子轩的男人在一起时,在床上那种赤身裸体不堪入目的丑样子;心里便如吞了苍蝇似的。想像在聊尘的心里成了一种恶性循环,越想越恨,越恨越想。
由于路萍从小就养成的要强的性格。在和聊尘的冷战状态中,一个多月来,她对聊尘始终板着脸。尽管后来她知道聊尘回家晚是为了多挣点钱,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在气头上言辞有些过激。心里也想找机会向聊尘示弱,诚心诚意的向聊尘认错。可是不等这种想法兑现,两个人谈不上两句,聊尘总会说一些不着边际,让人费解的话。她虽然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但从聊尘讥讽的表情上她感觉那不是很友好的。路萍的气又上来了,仍然会把聊尘骂得狗血喷头。以她这种性格想向聊尘低头真是太难了。尽管她内心里确实想和聊尘和好,但又总是对聊尘冷脸相对,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路萍认识到了自己性格上的缺点,她想改。
那天聊尘上白班,下午四点左右下班后,由于不愿意回家,在街上无聊地游逛,等到六点多才回来。推门进了客厅,茶几上已摆上了饭,路萍在厨房炒着菜。电视上正在播着少儿节目“大风车”。征征倚着沙发扶手有一眼没一眼地看,怀里抱个大布娃娃嘴对嘴的和它亲;见聊尘进屋后站在门口笑着看他,害羞地扔掉布娃娃,一双小手捂着眼咯咯地笑。笑完了,举着一双小手向聊尘跑过来,来到聊尘身边抱住聊尘的一条腿,仰着小脸“爸爸、爸爸”地喊。
聊尘弯下腰把征征抱起来,在他那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亲,然后他放他下来,脱掉工作服,去卫生间洗脸。
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把征征抱过来放在怀里,抱着征征看电视……
一会儿路萍手里端着两个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两个菜放到茶几上,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聊尘。本想说点什么,见聊尘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电视,对她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只好作罢。
把饭菜弄齐备,路萍在聊尘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像是对聊尘又像是对征征说:“快吃饭吧。”
聊尘平时吃饭前有喝点酒的习惯,他在茶几下拿出洒瓶子倒上一杯,面无表情地慢慢喝着。征征面前同样用小碗盛了汤;可他不安分吃,靠在聊尘的怀里,一会摸摸聊尘的下巴;一会扯扯聊尘的衣领。
气氛显得很沉默,路萍总想说点什么,两个人好多天不说话了,再开口还真是难;路萍不知道如何开口好,见征征顽皮,她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征征不要闹,爸爸上班累,让爸爸喝酒。”
“征征不闹、征征乖。”征征奶声奶气的回答。说完便离开聊尘的怀,扒在茶几边安分下来,低下头喝汤,做出很听话的样子。聊尘仍然一语不发……
七点到了,电视上不再播少儿节目,开始播《新闻联播》,新闻节目对孩子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刚吃完饭的征征离开聊尘绕过茶几走到路萍跟前,牵了路萍的一只手摇着说:“妈妈、我要看‘喜洋洋’”
“‘喜洋洋’没有了,听话!”路萍说。
“不嘛!不嘛!我要看‘喜洋洋’!我要看‘喜洋洋!’”征征一边嚷着、一边撅起了小嘴要哭的样子。
聊尘放下酒杯站起来:“来、咱到电脑上去看。”征征脸上立刻又乐开了花。
聊尘伸手领着征征,走进了他的大约四个多平米的书房。把征征抱到电脑椅上,打开电脑给他找出《喜洋洋和灰太狼》动画片让他看。灰太狼一次又一次地倒霉样子,引得征征不停的咯咯地笑。
“征征自己玩,爸爸吃饭去。”聊尘对征征说。
“嗯、”征征听话的答应着。
聊尘回到客厅,这时路萍也已吃完了饭,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聊尘坐下,又默默地倒上酒。路萍拿出很温和的语调说:“别喝了、吃饭吧、饭都凉了。”
“知道!”聊尘面无表情地回答。
平时的时候,聊尘想喝酒时,总要看看路萍的脸色,想喝也不爽快。要在平时喝完一杯喝时,以路萍那样泼辣的性格早发脾气了。路萍真发起火来,有时会从聊尘手里夺过酒瓶子,一阵风似地快步走进厨房,在水池里把酒倒掉。那样的时候,聊尘心里当然很生气,但他也只能是苦笑。像今天这样对路萍的话如此不在乎的时候几乎还没有。
“吃完饭把衬衣脱下来我给你洗洗,脏了也不知道换下来。”路萍若带责备又有些讨好地说。
聊尘低头喝着酒,也不看路萍,漠然地说:“脏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出去找情人!”
路萍对聊尘不着边际的话有些气恼,但她还是忍着,疑惑不解地问道:“找什么情人啊?”
聊尘答道:“轩哥啊!”
路萍问:“什么轩哥啊?”
聊尘回答:“子轩哥啊!”
“什么子轩哥啊!?”路萍的语气有些生气了。
“叶子轩啊!”聊尘声音提高了,仍然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在这一问一答中,两个人心里都慢慢有了火气。路萍听出聊尘话里有别的意思,虽然她搞不懂聊尘是什么用意,但她感觉到了语气是不友好的。这时的路萍已气得变了脸色,双手有些发抖了,冷下脸来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天聊尘内心压抑着太多的苦闷,冷笑着说道:“什么什么意思啊!你去找你的轩哥问问清楚啊!”
路萍终于气得失去了理智,大声喊道:“你放屁!”她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空茶杯,向聊尘砸了过去。
聊尘只要本能地躲闪一下,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可他此时不知是哪根神经短路了似的,只是麻木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闷“哼”了一声。
茶杯砸在了聊尘的头上,又滚落到刚换了还不到一个月的茶几上,“叭!”地一声破碎了。茶几刹那间以茶杯砸到的地方为点,向周围放射出多条长短不一的美丽裂纹。
书房里的征征在电脑上看《喜洋洋与灰太狼》正看地入迷,听到响声身子猛地一颤。他从电脑椅上溜下来,拉开书房的门,战战兢兢地往客厅里看。聊尘头上的血把他吓坏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路萍扔完茶杯,看都不看聊尘一眼,听到征征哭,忙走过去推门进了书房,把征征抱起来,抬起脚猛的一踢,书房的门“呯”地关上了。
“征征不哭。征征乖,妈妈和你一起看喜羊羊好不好。”路萍在书房里用一只手轻拍着征征的背,柔声安慰着他。
她怀里揽着征征在电脑椅上坐下。电脑上喜洋洋和灰太狼正播到热闹处,灰太狼在和羊们的斗智斗勇中四处碰壁,被弄的头破血流,头上缠满了绷带。可是征征没有看动画片的心思了,心神不定的在路萍怀里扭来扭去,透过书房和客厅之间的窗子伸着头向客厅里张望,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头破啦。”
“没事的,征征乖、征征不怕。”路萍望着电脑回答。
“妈妈、血、血。”征征还再固执地说。
“包上了,包上了。”路萍轻拍着征征的背安慰着。
路萍真是太心不在焉了,她完全领会错了孩子的意思,她发完火后根本没有看聊尘一眼就进了书房,她以为孩子是在说灰太狼的头破了。
聊尘把双手从头上拿下来,两只手上全是血,伤口没有了手的阻挡,血一道道的向下流,弯弯曲曲的像一条条红色的蚯蚓似的,在聊尘的脸上寻找平坦的地方爬。
聊尘从客厅墙上的大镜子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丑样子,抬起手来,他本意是想把脸上的血迹抹掉;但是双手抹过的脸上,更加得灿烂了;他从镜子里望着自己凄惨的苦笑,怕笑出声来,他忙用手捂住嘴。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他怕他的怪笑声会吓着孩子。但泪水是不会闹出声响的,他不去管它,泪水就很放肆地流,像是急着去和脸上流着的血幽会。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那些裂纹,用沾满血迹的手指很无聊地沿着裂纹描画,画出各种花瓣的形状,然后长时间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