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氏正在院子里晒咸鱼,听到马蹄声在自家门口停下,回头看时,章自元和黄石山已经走进院子。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找谁呀?”
“您是田顺的母亲吧?”章自元问。田安氏在秦铁英的葬礼上恸哭的情景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他这样问主要是出于礼貌。
田安氏也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所以还是带着一份警觉,“你们要做什么?”
章自元见状,连忙和气地说:“您别紧张,我们是来赶个人情的。”
黄石山双手提捧着点心盒上前两步,走到田安氏跟前,“婶,我是秦铁英的师弟,我叫黄石山。”
田安氏一下子愣住了。
章自元抬手指指黄石山,对田安氏说:“他是盐务公署秦爷的师弟,刚从直隶来,特意过来看您的。”
“噢,噢……”田安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用围裙擦擦手,接过点心盒,“快,快,快到屋里坐。”她的声音有些变调。
章自元和黄石山跟在她身后进了屋,田安氏拉过两个木凳让他俩坐下,转身去生火烧水。
“别烧水了,我们一会儿就走。”章自元知道秦铁英对田家有恩,所以说话也不用绕弯子,“您过来坐,我们想跟您问点事儿。”
听到这话,田安氏放下手里的干稻草,坐到他俩对面的木墩子上,不安地看看黄石山,又看看章自元。
章自元问道:“田顺……回来了没?”
田安氏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两人一看就明白了。章自元又问:“那之前,田顺没跟您说过什么吗?”
“没有,啥都没说。”事情本来就很突然,田安氏把田顺失踪当晚的情况大致叙述一遍,“他二叔那天晚上也不见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章自元说。
田安氏不再说话。
章自元和黄石山交换一下眼神,同时站了起来,章自元道:“那我们就回去了。”
“哦,好,好……”田安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啊……不,你们再坐会儿,我做饭,吃了饭走,你们吃了饭再走。”
“婶,不用了,我们回去。”黄石山又宽慰田安氏,“婶,田顺指定不会有事儿的,您别太惦记。”他转脸看章自元,“章大哥,咱们走?”
章自元点一下头,两人跟田安氏道别,向外走去。
田安氏跟在他俩身后,蓦地发现黄石山走路的样子几乎和秦铁英一模一样,她禁不住张口道:“孩子……”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田安氏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泪水盈盈地看着黄石山,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黄石山鼻子酸酸的,“婶,回去吧,我们走了。”
两人走出院子正要上马,田安氏突然又道:“孩子,你等等……我想起来了,秦爷回来的第二天晚上,他二叔回来找过顺子,给过顺子一个小布包。”
“是什么东西?”章自元问。
“我不知道,也没问,他二叔没进屋,把顺子喊出去的。”田安氏说着,声音有些急促,“那个布包应该还在……应该还在。”田安氏转身快步往屋里走去。
黄石山和章自元心中一阵激动,两人对视一眼,黄石山把缰绳往章自元手里一塞,紧跟着田安氏进屋,章自元重新拴好马,也跟着进了屋。
田安氏很快就在田顺的屋子里找到那个黄布包,黄石山接过去打开看,里面只有一部折子戏:《关大王独赴单刀会》。他翻翻戏本,未见异样,转手把戏本递给章自元。
章自元翻了翻,也没觉出异样来,他略一思索,问田安氏:“这个,我们可以带回去看看吗?”
田安氏赶紧道:“可以可以。”
章自元将戏本包好,和黄石山一起回了盐镇。
[双调·新水令]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我觑这单刀会似塞村社。
(云)好一派江景也呵!(唱)
[驻马听]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得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叫我情惨切!
(云)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
《关大王独赴单刀会》是元剧作家关汉卿以其盖世才华和诗人的激情谱写的一曲英雄颂歌。关羽单刀赴会,史书中只在《三国志·吴书·鲁肃传》有一句简略的记载:“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请将军单刀俱会。”关汉卿仅用“新水令”和“驻马听”两支凭今吊古、慷慨苍劲的曲子,就把对关羽性格的刻画完全交融在一幅壮美的画卷中,将关羽的赤胆忠心和光明磊落、坦荡无畏的胸怀,以及知难而进、百折不回的精神表现得酣畅淋漓。
因为该剧的非凡之笔,几百年来在舞台上常演不衰,尤其在昆剧和京剧中占据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田崇君将这部戏本交给田顺,又和秦铁英有什么关系呢?
章自元和黄石山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眼见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透,章自元唤人过来端走重新加热,他慢慢地转转脖子,说:“头晕脑胀的都没想出个头绪,田崇君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躲起来的,可就这么一本书……”章自元长叹一声,拿起桌子上的戏文抖两下,“这个田崇君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包一本戏文给田顺的,就不知道和铁英这事儿有没有关系了。”他忽然心念一动,眉头舒展开,拿起包戏文的黄布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两遍,仍然没发现什么,摇着头又叹了口气。
“章大哥,咱一等吧,反正这个本子在咱们手里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等老三来了,他看看就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三?”章自元一愣,转而脸露喜色,“陈诚桢,对吧?”
“对。”
“他什么时候到?”
“就这两天吧。”黄石山说,“我让他先别出面,万一有什么事儿,他可以暗中策应我。”
“很周全。”章自元向黄石山投去赞赏的目光,“之前铁英天天把穆师和两个师弟挂在嘴边,他多次说陈诚桢是个秀才呢。”
“嗯呢,在读书上,老三很下工夫,所以他不仅拳练得好,还识文断字。”黄石山说着,手足之情溢于言表,“他不是排行老三嘛,私塾先生见到我师父时都说老三是‘你们家那位探花郎’,我们在家也都这样跟老三开玩笑。”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饭菜热好端过来,两人也不谦让了,抓起筷子开始吃饭。
章自元说:“吃完饭你先回盐务公署看看,然后再过来,我安排厨房晚上做几个菜。”
“唐知事那边不会想多了吧?”
“不会,整个盐镇都知道我和铁英有交情,昨天晚上唐仁才请我作陪,也是因着这个。”章自元思忖一下,“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用完午饭,黄石山道别离去。
警所的警员勘验了老丁的尸身,又去发现老丁的现场查看一番,称老丁是醉酒溺亡,当天下午就出具证明结了案。
黄石山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说法。尽管他心里充满疑虑,但见到唐仁才时也只是在表面上流露出略微失望的神情来。
和唐仁才打过招呼后,他回自己的房间睡了个把时辰,醒来后洗把脸,出门去了“德元”票号。
章自元已经在等着他了,“走,也别闷在家里了,咱们去海边走走。”
马匹已经备好,两人骑马出了盐镇,胯下坐骑迈着小碎步,沿着流经古镇前的大河向东跑去。
河面宽阔,时不时就有木船驶过,翻起的波浪向两边荡漾开去,两岸的芦苇已经收割,只留下密密麻麻一拃高的枯黄秸秆。两边的河堤之外,就是一片一片紧密相连的盐田,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微微波光;盐田中立着无数高大的白布风车,在风中缓慢地转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腥气。不到两袋烟的工夫,两人来到了海边。
这是黄石山第一次见到大海。祭拜秦铁英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看山下的风景,要不是章自元提出到海边,他也没有这份看海的心思。
深秋的大海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风并不大,但整个海面都在跌宕起伏,一层层波浪不断地冲向海岸,翻卷起雪白的浪花,“哗”地冲到沙滩上,接着倒流回去,涛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不远处泊着几艘木船,其中还有几艘反扣在沙滩上,长长的缆绳牵引着浅水中的小船随着波浪不断起伏,远处几艘船在浩渺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渺小,像几颗寥星点缀在浩瀚的夜空之上……
无数海鸥在波峰浪谷间逐飞,海天的深处还有海鸥在不断地向这边飞来。
“要下大雨了。”章自元说。
天气这般晴朗……黄石山转脸去看章自元,眼里带着一丝不解。
章自元没有解释,反而像自言自语一样:“铁英以前常来这里练功。”说完,他跳下马背,走上沙滩。
黄石山下马跟了上去,沙滩干燥松软,每一脚踩下去都会陷进沙子三四指深,可等走上潮湿的地方时,黄石山就发现这沙滩的妙处了:脚下依然能感觉到沙子的松软,但每一脚踩下去,又能明显地体会到脚掌轻轻一陷之后脚趾瞬间实落落地抓地的感觉,八面浑圆的劲力顿时生根。
黄石山不禁暗暗叫好。在家的时候,穆师总是让他们头天晚上把院子里的地面刨进去一镢头深,练功蹚平之后再洒上一层水,第二天一早正好潮湿松软,在上面练拳发劲不伤身;一天下来,松软的地面又被踩坚实了,接着再刨,蹚平,洒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退潮后的海滩,简直和平时练拳的地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章自元看着海天深处的几片云彩出神,黄石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海风拂动着两人的衣襟和发丝,耳边只有绵绵不绝的潮音和鸥啼……
“盐镇的繁华,依托着这片大海。”章自元收回目光看着黄石山,话锋一转,“那个黑衣人,我已经遣人去打听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让章大哥费心了。”黄石山发自肺腑地说,他对着章自元一抱拳,“若是过了大师兄的‘五七’还没有线索的话,我就不好继续留在这儿了,到时候还需要章大哥多照应照应老三。”
章自元应道:“这个好说,没有任何问题的。”他接着微微一叹,“唉,要是你能找个由头留下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黄石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波澜壮阔的大海在落日下平添了几许幽怆的色彩。晚霞映红万亩盐田,风车在夕阳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红色,天空下的盐镇和那些散落着的村庄上空都飘着一层淡淡的轻烟,盐镇西边那一脉蜿蜒起伏的青山成了深黛勾勒的一片山影。
黄石山和章自元策马回镇,马蹄声声,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这个秋日的黄昏。
晚饭后,黄石山回盐镇公署,守门的差役说唐仁才让他回来后去书房。问明书房位置,黄石山径自过去。
唐仁才正在挥毫临帖,听到敲门声,他凝神写完笔下的字才道:“进来。”
黄石山推门进来,他还提着毛笔低头端详自己的墨迹。黄石山也没说话,静静地站在一边。
唐仁才一抬头,道:“回来了?”
“嗯。”黄石山应道。
唐仁才引黄石山一起坐到茶桌前,亲自提茶壶斟了杯茶,推到黄石山跟前,闻得黄石山身上淡淡的酒味,问道:“晚上喝酒了?”
黄石山淡淡一笑,说:“盛情难却,喝了两杯。”
“章老板算是铁英的至交,你们原该多亲近的。”唐仁又漫不经意地问,“晚上聊啥了?”
“也没说什么,闲谈了一些晋商轶事,聊了一阵子拳术。”黄石山平静地说,“他是山西人嘛,我们练的形意拳源自山西太谷,他还挺在行。”
“哦?”唐仁才似乎有些诧异,“他也练拳?”
“他家里的护院是形意门的,他自己不练。”
唐仁才又“哦”了一声,说:“明晚安排在前街上的海诚酒楼,上次也是在那里,陈大正已经把帖子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差人送出去,还有……”唐仁才顿一下,“明晚是你的师门答谢,帖子落款也是你的名字,但我嘱咐明天送帖子时一定要口头说明是我安排的,如果他们都能给我个面子,明晚至少就不会冷场了。”
黄石山稍微一欠身子,朝唐仁才抱拳道:“我代家师谢过知事大人。”他犹豫一下,伸手将那只怀表掏出来,递到唐仁才跟前,“这只怀表……您见过吗?”
唐仁才一愣,伸手拿过去,仔细端详了几眼,抬头看着黄石山,略微诧异地说:“这好像是小女燕姝的吧?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知事大人确定这是令爱的吗?”
“嗯,确定。”唐仁才眼看着黄石山,语气坚定地说。
“这表……在我大师兄的衣柜里。”
唐仁才顿时明白了,他表情有些复杂,“嗯,应该是燕姝送给铁英的。”说着把怀表慢慢地放到茶桌上。
黄石山见状,也就没再拿回怀表,而是向唐仁才告退,道:“知事大人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就不打扰了。”
“好,你早歇着吧。”
黄石山回到兵房,洗刷一番就躺下睡了。
后半夜起风了,紧接着就响起了雨声。
黄石山听到风声就醒了,他没有睁眼,而是矇矇眬眬地闭着眼睛去听外面的风雨。在忽紧忽慢的风里,雨声也变得疏密有间,房檐上流落的雨水在窗前地面上溅落的声音传入黄石山的耳朵,在风雨声中清晰可辨;远处似乎还传来隐隐约约海浪翻卷的声音,时有时无,却无从辨别方向,黄石山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困意袭来,他又慢慢地沉睡过去……
早上起床推开门,一股带着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空气特别清新,缕缕雨丝从阴沉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带着深秋的凉意。
黄石山去厨厅吃饭,他到盐镇的消息已经在盐务公署传开,大家都猜到是他,吃饭时碰到的人都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到盐镇已经两天,黄石山约摸着陈诚桢也快到了。他冒着细雨去海诚酒楼看了一圈,又到距盐务公署最近的客栈——鑫源客店门外的几个店铺门口转了转,觉察到陈诚桢还没到,就去找章自元了。
章自元一早接到盐务公署遣人送来的帖子,已经吩咐帐房给黄石山备了四封大洋。
黄石山也没客气,接过大洋时只说了一句“我记着了”,他接着道:“怀表是唐仁才的女儿唐燕姝的,昨晚被唐仁才拿回去了。”
“看来,现在只能等着那个黑衣人的消息了。”
黄石山“嗯”一声,道:“还有那个戏本呀,究竟啥意思呢?”他无奈地摇摇头。
“就是呢。”章自元也有些头大,他忽然想起陈诚桢来,“老三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就今、明两天的事儿了。”黄石山皱着眉头向外看去,语气里带了一丝牵念,“这下雨天的……”
章自元也不由地随着黄石山的目光向外面看去,两人都不说话了。雨下得大起来,院子里两棵梧桐树残留的树叶被雨滴打得“啪啪”作响……
还是章自元打破了寂静,“老三来了住哪?来家里住吧。”
“不行,住家里反而招眼,就让他住客栈吧。”
“后院的伙计都是从家里跟着过来的,没事儿的。”
“嗯。”黄石山有些犹豫,“我和老三商量一下吧。”
“好。”
“还有……”黄石山从里面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便笺递给章自元,“这是今晚请的客人,吃早饭的时候我让陈大正誊了一份给我,大哥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需要上门答谢的。”
“你这事儿想得周全,我也有这么个意思。”章自元接过去,坐到茶桌前上看起来,黄石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脚下。章自元将便笺放回茶桌,用两根指头点着桌面,说:“这是十二个人,比上次公署答谢少了一多半,这些人虽说和铁英并没有交情,但出殡的时候人家到场了那就是人情,所以啊……”他顿了顿,“都上门走趟吧。”
黄石山点点头,“嗯,我听你的,大哥。”
“你下午就别在这里了,回去和唐知事他们碰碰头,安排一下今晚的事情。”
“我这就走……”
“不用着急。”章自元打断黄石山的话,微微笑着,“吃了饭,下午回去就行。”
黄石山摇头,“不,我怕老三来了会着急。”
章自元一听,就不再挽留,他从门口抄起一柄红色油纸伞递给黄石山,点点头说:“那就晚上见。”
黄石山回盐务公署,将四封银元放到自己的房间,又冒雨出去了。他进了鑫源客栈斜对面的一家茶馆,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下,点一壶茶和两色茶点,慢慢地喝起茶来。由于是阴雨天,到茶馆喝茶闲侃的人较多,显得还挺热闹。黄石山却始终漫不经意地瞟向窗外,从他所坐的位置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鑫源客栈的门口。
然而,他一直坐到午后都没见到陈诚桢的影子。雨势大了变小,小了变大,却始终没有停,黄石山越发惦记起陈诚桢来,他太了解师弟的性格:只要陈诚桢在路上,必定风雨无阻!在深秋的风雨中赶路,情景可想而知。
考虑到还要回公署和唐仁才打个照面,黄石山正准备起身,却一眼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老三!
陈诚桢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步行走到鑫源客栈门口。
他的马呢?黄石山来不及细想,站起来吼了一嗓子:“伙计!结账!”他的目光一直看着陈诚桢。
陈诚桢显然听到了黄石山这一嗓子,他在客栈门口微微一驻足,抬腿迈进客栈大门。
结账后,黄石山走到茶馆门口,站在房檐下左右张望,像是在避雨的样子。不多会儿,鑫源客栈的楼上“咯吱”一响,抬眼一看,三楼的一扇窗子推开,陈诚桢在窗前冲他点了点头。黄石山左右看了一眼,撑开雨伞慢慢走到鑫源客栈门口,又回头看看,一拧身进了客栈。
伙计迎上来,笑道:“这位爷,住宿?”
“过来找个朋友,在楼上。”
“叫什么名字?我帮您看一下。”客栈的伙计很热心地说。
黄石山微微一笑,“我知道,不麻烦了,谢谢。”
“那您请。”伙计说完后,很知趣地退了下去。
黄石山上楼寻了陈诚桢的房间,敲敲门。
门开了,陈诚桢低声道:“二师兄。”
黄石山一闪身,进了房间。
陈诚桢掩上门,黄石山拉了凳子坐下,问道:“你怎么步行呀?马呢?”
“先不说马。”陈诚桢拿过包袱放在桌子上,“二师兄,你先说说这边什么情况。”他说着解开包袱,又打开里面的一层油布,拿出一身干净衣服。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所以也不用回避,陈诚桢脱下湿透的衣服,用热水泡了棉布巾擦干身体,换上衣服,随手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扔进脸盆,擦擦手坐到黄石山跟前。
黄石山看着陈诚桢,问道:“师父……好吗?”
“师父还好,我把那边的事情都跟师父说了,就紧着往这赶。”
“唔。”黄石山看看陈诚桢,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师父怪罪吧?”陈诚桢一眼看穿了黄石山的心思,“没事儿,我跟师父说的时候,师父一直就‘嗯嗯’点头,我看师父的脸色没问题,你放心吧。”他起身倒了两碗水,一碗推给黄石山,自己端起一碗喝了两口,“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应该有,但还不确定。”黄石山把几天来的经历跟陈诚桢说了一遍。说到田崇君的那个折子戏本时,黄石山道:“这里面呀,应该是有什么事儿,但我和章大哥到现在都想不出个子午来。”
“没错儿,二师兄。”陈诚桢慢慢地转过脸看着黄石山,一字一句地说,“那部折子戏本就是田崇君留给咱们的。”
黄石山一脸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二师兄刚才不是问我的马吗?我的马给田顺了。”
“田顺?”黄石山不由脱口问道,“他在哪儿?”
“他去咱们家了。”
“去咱们家了?”黄石山一头雾水,他眉头微皱侧着脑袋去看陈诚桢,右手在自己的眉梢处摆两下,“等等,老三,你把我说晕了,你和田顺怎么……?”
陈诚桢笑道:“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