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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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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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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 兴 者》连载

第五章 孝字牌之第五节:别样的孝行

龙继昌一惊,说昨天还刚跟他打电话,说他娘病了,要他早点来看呢。

“他怎么说?”龙永成老人问。

“他说会在这几天抽空来接去医院。”龙继昌说。

“你要去看看吗?”龙永成老人问。

“还是去看看吧,终究是同村同族的兄弟。”

“那你就代我们去受一下气吧,”龙永成老人说,“龙继贵那老婆,眼里只有她娘家人,总以为她娘家背景比我们大,不光让龙继贵受气,还总是看不起我们龙圩村。”

“你女婿不是县文化局局长吗?也是县里的官员呢,”龙继昌说,“按理不会看不起你们呀。”

“人家龙继贵是宣传部部长,县委常委,”龙永成老人说,“至少比我们家夏文高两级呐!”

“那她不是更不把我放在眼里?”龙继昌说,“我家不仅没人做着官,还有人坐着牢呢。”

龙永成老人一挥手,说:

“你代表村里去表示一下,她有好脸色就多坐一阵,要是黑脸就马上回来。你跟龙继贵同辈,比龙继贵年轻,受他家点气没所谓,我们年纪大了,不想去招那冷脸。”

“好吧,就当得再去磨厚一层皮吧。可龙继贵哥他妈怎么办?看样子,龙继贵老婆不仅不赡养,也不会跟婶婶说继贵哥的死讯。”

龙永成老人想了想,说还是先瞒着吧,等过段时间再由村里想办法照顾。

见到龙继昌,龙继贵老婆还真的没好气:

“你还好意思来?亏你还是同村同家族的,简直阴魂不散,要不是你这节骨眼上要龙继贵回家去,他就能及时去认识我们家那亲戚,我们家那亲戚可是省里的大官,能把我们家龙继贵调到省里去,至少能让龙继贵升个县委副书记或书记。就怪你那个骚扰电话,让我们家龙继贵忙着赶回乡下去,结果疲劳驾驶出了车祸,人没了。你快走吧,今天是龙继贵的葬礼,有很多高贵的客人,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要赖着不走,我就叫保安。”

龙继昌摆手叫龙继贵老婆不用麻烦,说他就只代表村里人来看看而已,既然不欢迎,他会走,毕竟今天继贵哥为大,他不会添堵。

龙继昌放下凝聚了村里人心意的信封,转身就走。

龙继贵老婆并没有把那个信封扔出来。

村长说李婶还有儿媳,不算孤寡老人,村里可以不定时给点柴米油盐,但不能抚恤。大家也觉得没法难为村长。

龙继昌建议李婶去看护祠堂,大家定时凑点钱给她生活。龙永成点头。

知道李婶也许对自己印象不好,龙继昌请龙永成老人去劝。李婶却说她有龙继贵照顾,不用村里麻烦。龙永震忍不住说万一龙继贵不在了呢?李婶就来气了:

“就知道你们见不得我家龙继贵做了大官,动不动就咒他。”

龙永震说他刚去城里来,熟人说的。李婶说她不信,龙永成只好说:

“我们带你去看个究竟吧,要是有假,再骂我们也不迟。”

毕竟龙继贵已不在,同来的夏文大小也是个县级官员,龙继贵老婆没好意思闭门不见,但自始至终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只表示宽裕的情况下,会给李婶寄去一点生活费。

见到正堂上的龙继贵遗像,李婶相信儿子已不在,但心里的气难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虽然是个农村婆子,也是继贵的娘。”

龙继贵老婆说:

“知道你最近身体不好,怕你伤心过度。”

李婶叹了一气,不再多说,转身回龙圩村。

龙永成老人又建议李婶去看护一下祠堂,顺便打发日子。

“这是继昌提出来的,”龙永成老人说,“他还保证每个月会给你点生活费。”

李婶又叹一声说:

“不知我前世造了什么孽,我愿意去打扫祖宗祠堂来赎罪。继昌的钱,我就不要了,谢谢他的好心。我也有点私房钱。”

龙永成老人知道李婶一向担心影响儿子的脸面,所以自己种的菜即使吃不完,也宁愿送给别人或让菜烂在地理,不愿拿去卖,平时只靠龙继贵暗中托人捎来的零钱过日子,不可能有多少积蓄,但也知道不便过于介入李婶的隐私,先带李婶去了祠堂。

村里渐渐传开龙继贵的死因,有说是因为龙继昌的催促电话,有说是遭了报应,有说是被老婆克了,甚至有人悄悄跟李婶说罪魁祸首就是龙继昌,要不是龙继昌要龙继贵常回老家来看看,龙继贵就不会因为疲劳而开车走神。没想到李婶却说:

“我是龙继贵的娘,他爸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我生病了,他不该先来看望我吗?非得去见那个当大官的亲戚?心里没老娘,官做得越大越害人,钱挣得越多越造孽。继昌没错,他是个孝子,又懂道理。”

没容龙继昌为自己的小功德偷着乐,新的挑战又冲来。村里来了警察,带走了在镇里做着家电生意的龙继棠,说是龙继棠他妈刘二娘去到法院哭闹着把他告了,理由是龙继棠又借着要给孩子学费,不给她养老钱,说如果法院不管,她就到省里去告,还要打电话把省里的记者叫来。为了不让上级厌烦龙圩县,县法院只好先受理。

龙永成老人来找到龙继昌,说刘二娘那个疯婆子又折腾继棠了。龙继昌说村民的事,应该由村委会来料理。龙永成老人说:

“指望那代理村长来用心管大家的事?他早就不想当村长了,找到他,他只会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家务事也容易闹得家无宁日,家不齐,别说治国平天下,种个田地都难以丰收。有些事,还是要有外人干预才好,因为会影响到大家。”龙继昌说。

“但法院已经介入了,我们还能插手吗?”

“见机行事把。”龙继昌说。

龙永成老人带着龙继昌和女婿夏文去县拘留所看望龙继棠,问具体是怎么回事,龙继棠苦笑:

“还能有什么?老问题升级。她近来总说隔壁的张婶已为自己准备了棺材,张婶特意在我娘面前说按农村的习惯,提前准备好棺材后,反而能长寿了。我娘于是来要求我赶紧给她准备棺材,我说其实那很不吉利的,等我给我女儿付了新学期的学费再说。学费等不得,但她的身体还硬朗着,但她又是老脾气,听不进去,以为我眼里只有女儿,不管她的死活。我不想耽误孩子的学业,坚持过后再攒钱给她准备棺材,但她跟张婶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哪里等得了?于是就把我告了。这下全县都知道了,还害得你们跟着辛苦了,真是不好意思。”

龙永成老人说没事,问龙继棠要不要大家帮一下,龙继棠说当然需要,家里还等他去撑持。

“那我们就擅作主张了,到时你可别怪我。”龙继昌说。

龙继棠说相信大家都会为他好,绝不会责怪,但他实在不愿意跟老娘对簿公堂,请龙永成老人和龙继昌去跟法官要求一下,最好是私了算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龙继昌却说家务事也可以由法律来断,既然闹到法院了,那就让法官来处理,私了的话,以后还会变本加厉,法官的判决才更有威慑力。龙永成老人说那以后就更是撕破面子了,龙继昌说到时由法官再来个亲情劝告,并威胁如果还胡闹,就依法判刑。再蛮横无理的人,都不想坐牢,谁都知道坐牢没什么好滋味,出来以后更丢人。

龙继昌从小就知道继棠哥的娘不好伺候,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变态。龙永成老人不以为然地说:

“她出生在地主家,长得有几分姿色,读过小学,所以就以为高人一等,一心想嫁出去,后来还真的圆了他的梦想,一九四八年底时嫁给了国军的一个营长,成了官太太,没想到好景不长,那营长老公在战场上被解放军打死,老公家离得远,刘二娘只好回娘家来。回到龙圩村的刘二娘被剥夺了家产,被定成了地主婆。本来要枪毙她的,但她肚子里已有了孩子,政府只好宽大为怀。大跃进后,吃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差,顶着地主帽子的刘二娘没得到乡亲们的帮助,三年自然灾害时,她孩子终于饿死了。她差点就疯了,好在大家终于可怜她,隔三差五给她一把糙谷子或一把干菜什么的,妇女干部还不时去安慰一下她,一年后还把她安排给了龙继棠他爹,说是有个男人撑着,好熬一些。刘二娘其实也嫌弃龙继棠他爹老实又没有文化和背景,还有点驼背,但好在勤快,家里的事也由着她,所以将就着过了,生下了龙继棠。戴着地主婆帽子时,害怕政府的威力,她还没那么麻烦,等摘掉帽子,不再讲究阶级斗争,曾经的地富反坏已受到重视,尤其是龙继棠在她的高压下成了三好学生后,她刘二娘就越来越得意,老想着母以子贵,甚至就过开了富贵老太太的生活了。因为压力太大,后来龙棠没考上大学,忍不住刘二娘没完没了的谩骂,龙继棠干脆出去做零工,后来又偷偷南下打工,宁愿定时寄钱来,也不愿回家。刘二娘终于忍不住,打电报去说再不回来,她就死了,龙继棠只好回家。经我们劝说,龙继棠不再出远门打工,就用打工时学到的一点焊接技术,帮人打点散工,好在有钱建房子的人越来越多,龙棠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后来索性在镇里开了个商店。于是刘二娘又扬眉吐气了,不时要求龙继棠给她钱买吃的穿的,还要给她麻将基金。偏偏她赌运又差,龙继棠隔段时间就替她还几千块的赌债,可她不体谅龙继棠的苦,常常在别人面前吹牛说我儿子大小也是个老板,老娘还陪不起你们玩?龙继棠又厌倦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他娘,还没痴呆的刘二娘越来越认为是龙继棠的老婆在作怪,不时地指桑骂槐,甚至直接对儿媳妇动口和动手。刘二娘曾撒泼从家里的二楼跳下来,没死,住了半年的院,是龙继棠给的钱。还曾跳进村口的河水里,因有好心人经过,没死,只被冷出了病,到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同样是龙继棠付的钱。这下更上纲上线,把龙棠告上法院了。”

龙继棠最终还是不愿意跟老娘对簿公堂,由龙永成老人代表他陈述。

鉴于尊重妇女和老人的惯例,法庭让刘二娘首先陈述,刘二娘当仁不让,举出好些个臆断的小事添油加醋地控诉起来,越控诉越激动,眼泪鼻涕一起来。

龙永成老人没什么激烈的抗辩,只亮出一封替龙继昌鸣冤的信,信后还有村里人的签名和画押。法官数了一下,签名者竟有两百人,占了全村村民的百分之九十五。

刘二娘指责村里人见不得她好,欺负她是老寡妇,法官正色道:

“伟人教导我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是大家欺负你,而是你为老不尊。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龙继棠问心无愧。要不是村里人宽容,你能活过来?要不是龙继棠孝顺,你能穿得这么光鲜?脸色能这么滋润?要不是你儿媳妇忍辱负重,龙继棠能把生意做得那么顺利?在场的有很多人也当了父母,相信大家都承认,固然子女要尊老,但老人也要会爱幼,否则谁都没好处,还会影响子女的运气,有损家族的发展。同意我说法的请举手。”

除了刘二娘,其他人都举了手。

几乎一边倒,法官最后判决刘二娘理由不成立,是诬告,但考虑到是母子之间的小矛盾,而且龙继昌也事先也请求了法院,希望能以大局为重,和谐结尾,所以就不公事公办了,否则要判刑的。

刘二娘暗暗后怕了一下,但脸上终究承受不了,只冷冷地点头表示服从法官的裁决,不愿意说话。

事后法官还单独跟刘二娘聊了聊,站在政策的高度,半劝半训地再次提醒刘二娘要体谅孩子的难处。

“如今工作紧张,找点钱不容易。”法官强调说,“把你儿子弄臭弄残了,别说他爹放不过你,就算你原来的营长老公,也不再喜欢你。”

“真的吗?”刘二娘反问,“法官也相信轮回吗?”

“我相信,”法官说,“人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买单的。”

厕所里,法官安慰自己:

“为了能使他们母子和好,能倡导尊老爱幼精神,我宁愿迷信一把。”

刘二娘倒是认为自己过分了,但在儿子面前强势惯了,面子上一下子转不过来,问法官能不能让她到外面一个人过,哪怕是去邻镇的养老院也行。

法官说他去想想办法。

经法官和夏文的努力,县城养老院同意接收刘二娘住一段时间,但费用要贵出三分之一。龙继棠没意见,出了。

欣慰之余,龙继昌也感到遗憾,如果不是夏文以老朋友的身份出面,法官也不会按照龙圩村人的意愿处理刘二娘的上告。夏文开导道:

“宽容那些负面的现象,就会阻碍正能量,到头来受损的永远是大家和未来的一代又一代。”

据说刘二娘到了县里的养老院后,竟然变得和气多了,不再动不动就问龙继棠要钱。龙永成老人认为她终于知错了。只有龙继棠知道,城里养老院里的老人们,多半曾经有一定的身份,跟他们在一起,让刘二娘觉得自己面子增加了不少,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竟然能让龙继棠过回清静日子,龙圩村人开始觉得龙继昌有点意思了。

似乎该接着挂忠字牌了,然而龙继昌发觉尽管放在第一位的孝字从金属块上凸显了出来,定在古铜色墙壁上,给人一种厚实感,但总觉得孝字之上似乎应挂上个统领性的字牌,否则没有高屋建瓴似的崇高感和神圣感。可是该挂什么字牌呢?一时间想不出来的龙继昌带上龙继翰到县城的大街寻找灵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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