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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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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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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 兴 者》连载

第八章 义字牌

不断有人说夜里在祠堂周围见到游动的鬼了。有的说穿着红衣,有的说穿着白衣,有的说穿的是铠甲,有人说见到的是族中的先人,那表情似乎很生气。于是有些村民开始认为是龙继昌重修祠堂激怒了先人们。新任村长龙继通对民意顺应得很及时,说既然是惊动了祖宗和土地神,那就索性拆掉祠堂,建一座纪念塔吧。塔既可以刻上先人的遗像和事迹,起个纪念作用,又可以镇住妖魔鬼怪,保住龙圩村的风水。

龙通本来也嫌龙圩村连中型的工业和商业都没有,也没什么可以开采的宝藏,当个村长没多大实惠,还动不动就被举报,隔三岔五就被纪委叫去加快一次心跳,不如一门心思做自己的生意或干自己的农活去,但在镇里当着办公室主任的连襟说根据小道消息,县里会在一两年内大力开发龙圩村一带,如不先占着个窝,以后的好事就归别人了。龙继通同意先干着看看。

近半数的村民对重修祠堂惹恼祖宗的说法信以为然,龙继昌的父亲龙永当反对说自古从没有哪个家族以塔作为祠堂的。龙永成老人说新建一座塔,所需人力、无力和财力肯定不少,到头来还不是又摊到村民身上?龙继通说钱由村委会来出,村民们只要出工出力就行了。龙永成说龙圩村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或做生意了,剩下老家伙们,怎么出工出力?龙继通说那就请外面的工程队。龙永当又说万一塔建成后,龙圩村闹的不是小鬼,而是大灾的话,怎么办?龙继通说先去请个风水先生来看看。龙永当说因为怕伤着自己,哪个风水先生都不可能帮人家看得很彻底的。龙继通说那就先放下建塔的事。龙继通心想,等鬼闹得越来越恐怖时,村民们自会主动要求建塔的。

鬼却栽在了龙继昌手里。不信邪又不怕苦地蹲伏到第三天深夜时,祠堂东边荡过来两个故作跳跃状的奇装异服鬼。两只鬼到祠堂里窥伺一番,见没人,发出几声怪叫,朝祠堂西边飘去。龙继昌跟踪而去,随行的龙继翰和村委会主干事龙继宜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说万一是真鬼呢?龙继昌蹲下来用手电筒一照脚印,笑着说这两只鬼,一只大概六十公斤,另一只大概六十五公斤。

两只鬼停下来,左右看了看,一只说:

“深更半夜来装神弄鬼,我还真担心自己会变成鬼。要不是他龙继通说可以帮我还掉赌债,我才不来。”

另一只说:

“我也是为了找份保安员的差事才愿意来的。我就不明白龙继通干嘛非要去龙丘上建什么纪念塔。”

“建塔是假,增他的运气才是真的。他才当了三个月的代理村长,就被人投诉说滥用权力、贪污腐败和破坏环境,他本想借此顺势下台,不再做那鸟村长,干他的药材生意去,但据说镇里的连襟又来提醒他说龙圩村离县城才十几公里,县里快要拉龙圩村进去成为一个经济圈了,要他想办法坚持下去。他已破了些财,上去打点了,但还不放心。有个风水先生建议他在祠堂原地建个塔,既算一件功德,也为自己镇住了官场上的牛鬼蛇神。”

有备而来的龙继昌录下两个“鬼”的对白,而后跟上去,三人摁住其中一只鬼,叫他别动,说是便衣巡查。另一只鬼抛下同伴跑了。

龙继昌将被活捉的鬼和录音笔全部交给主干事龙继宜,请他好好利用这政治资源。龙继宜却不要,说靠搜集人家的污点材料来得到人生机会,似乎不义,而且村长龙继通待他也不薄。龙继昌开导道:

“亏你还是义字牌守护者的后人,义有大小之分。凡人的意气用事,只能算是小义,为了集体及国家利益而当仁不让并义无反顾,那才是有益的大义。我们要多些大义,少些小义。”

龙继宜摸着头说有道理,而后又自问爷爷和父亲为什么只跟他讲做人要讲义气,却从没提到大义和小义的问题。

龙继宜的祖父龙兴铮因为曾忍着被打残的疼痛,坚决不出卖一个陌生的国民党人的行踪而分管了祠堂里的义字牌。为了守好义字牌,龙兴铮特意去听了许多义气故事,结果一次风中夜读后,龙兴铮对义的问题越来越揪心。书中说古时有个人想改变自己的境遇,但专制的社会不容许改良行为,只好起义,但官员和地主们还没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不愿意响应,威胁说要告官,他只得去找农民。农民们早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差个振臂一呼的人。那人平均主义色彩的美好口号聚起了成千上万的农民和流民。为了能够不断取得胜利,大伙儿定下严格的军纪和政纪。一次突围中,首领的战马慌乱中冲进了农民的田间,随后的骑兵卫队也跟着一起踩踏了田里的麦苗,恰好被出来警戒的村民看了个真切。首领打算砍掉自己的一条腿,一个部下立即跪下说如今义军正处于艰难时期,不能没了首领,还是让下属来受罚吧。其余属下也齐刷刷跪下,说全因属下们跟得不紧,才让首领的战马受惊了,罪在部下,不在首领。首领很满意,但越聚越多的村民们却意味深长地不说话,静观事情的发展,首领只得摇着头摆高姿态:

“属下犯法,首领应当先承担,否则如何整肃纪律?不过,我实在不愿看到我们失败后,百姓又遭官府的报复性荼毒,所以,请允许我先寄着项上的头颅,暂时用头发代替。等打败昏暗的官府后,我再献出头颅来接受处罚。”

头领迅速割下自己的头发丢在地下,手下们沉痛着惊叫:

“首领,发肤受之父母啊!”

围观的村民虽觉着有表演成分,但目前确实也需要义军保护,便都感动似地靠近去,竖起大拇指说有这样言出必行的义军,百姓有福了。

首领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说头发割了会再生,头颅断了就长不回去了。

在感动的属下和百姓的拥戴下,首领突围成功,又反攻胜利,得了天下。成了皇上的首领总觉得老臣子们太了解他了,怕他们居功做大起来,便借口提拔后进,挤走了老臣们。稍有不满,则被套上藐视国事之名,杀了。造反起家的皇上又担心百姓跟着效仿,适当改善民生之后,赶紧强化特务机构,朝中从此无人敢再多嘴。但由于还没到饥寒交迫的程度,百姓们都甘愿忍气吞声,不想去招杀身之祸。

因为不满专制才造反,成了皇帝后却更专制了,龙兴铮觉得这也太不义了。

龙兴铮找到村长龙兴科,说了他所看到的不义故事,指着窗外的龙圩山忧虑道:

“如果山上的园丁随意砍掉栋梁之才,树下的小草再怎么紧抓泥土,也挽救不了整座山的颓势。”

龙兴科说好规矩是要大家互相监督着来奉行的,太依赖个别人的榜样作用,迟早都会失望,毕竟皇上也是人,难免受七情六欲的支配。

眼见得村民们日渐乏力起来,村长龙兴科想带上精壮村民倒县城去买些盐。刚进城回来的村民提醒说国军正抓共匪,小心路上被抓去充军或被土匪抢劫。结果只有精瘦而跛了脚的龙兴铮愿意跟着去,说是为了村里人,义不容辞。

城里却给他们上演了一场街头屠杀戏。一帮便衣在城东小街上边追边喝令前面飞跑的几个“共匪”快站住,否则就开枪了。“共匪”们没停下,于是全都倒在血泊中。

龙兴科示意龙兴铮别太惊讶,拉着龙兴铮朝城西跑去。龙兴铮说他力气不济,叫龙兴科跑慢点:

“咱又不是共匪,怕什么。”

“怕被抓错,到时有理无理也先关你三天,还得拿钱来赎才能放出去。”龙科说。

“也不至于随便抓人吧。”

“如果硬要拉我们去凑数呢?”

城西的戏尤其触目惊心,十几个传说中的共匪和知名人士在龙兴科、龙兴铮及观众注目下捂着肚子或抱着头,痛苦地倒在墙角,个别人倒是叫了口号,却没招来喝彩声。

令龙兴铮意外的是坐在台上指挥屠杀的长官竟是赵卫。赵卫当年在省城读书时也曾叫着民主共和的口号到京城参加学潮,成了全国学运的风云人物。因煽动罪而坐了一年牢出来后,突然就去报考了军校。军校出来五年后,回老家拉起了杆子,成了国军的上校团长。

回家的小路上,赵卫面对“共匪”时的愤怒表情还让龙兴铮不舒服,心想原先要民主,结果却让别人做民,自己做主;原先要共和,结果却要别人和,自己去共或去攻。难道佛理在中国真的行不通,还得加上屠刀?

龙兴科指着眼前的路开导道:

“路总是弯曲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目的,会在不同的地方下车出站,我们难以苛求别人始终跟我们同一个目标。走好自己的路,求个心安理得就是了。走正路的人不一定能上天堂,但也不至于下地狱。走错路的人,终究会进到死胡同里。手上沾血的人,迟早要被人放血或索命。杀人一千,总要自损八百。”

回到家里,龙兴铮对守护义字牌越来越没信心,又不想被村里人笑话,把守护义字牌的任务传给了儿子龙永维,说年轻人该早点接受教育和接班。

大跃进后,大伙儿开始饿饭了。后来总算包产到组,其它经济也有了点起色,却突然传出一个司令部公然炮打了另一个司令部的惊天消息,各省市的大街小巷开始呐喊着革命小将,时不时还响起枪声。龙永维心里犯了嘀咕:不是说要解放全人类吗?怎么大家越来越饿肚子?好不容易看到属于自己的田地里有了点麦穗和稻穗,又批开了抓生产的人。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还是怕自己的座位不保?为了一己之利而让大家跟着勒紧裤带,也太不仁义了吧。

龙永维悄悄将自己的疑问透露给龙兴科的接班人龙永当听,龙永当忙捂住龙永维的嘴,而后左右看看,赶紧关了门,告诫龙永维说就算不在乎自己的脑袋,也得顾顾龙圩人的性命,可不许再胡思乱想。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帝国主义老是为难我们,我们能不先稳住阵脚吗?

村里越来越缺粮,村民请龙兴科去跟省里的第一号人物荣虎诉一下苦,看能不能允许大家搞点副业来补贴家用或给点救济来,想来凭着当年的鱼水情,荣虎不至于时过境迁不认人吧。

龙兴科最不喜欢施恩图报,也不爱去求人,但村里的几百张嘴事关重大,龙科愿意去卖一下老脸,尽管他早已被剥掉村长的权力,变成了被专政的地主。龙兴科带上了龙永维。

当年荣虎坚定地不走大城市道路,军校毕业后回乡拉起农民兄弟跟着老大造了反,此后的日子里一直善于揣摩老大的意图,始终跟紧老大的脚后跟。当时老大手下有一帮毕业于各家讲武堂的资深将领,没进过军校的老大很想找个听话的支持者顶住那帮因有资历而不怎么听话的科班部属。很善于打仗的荣虎正想寻找往上爬的梯子,彼此一拍即合,成了上下级兼师生的关系。

善于打仗的人也有吃败仗的时候。一次因低估对手而被打个措手不及的荣虎撤进了山里,派士兵夜里去向龙圩村求粮。为免国军秋后算账,龙兴科表面上拒绝,深夜后才叫上儿子龙永当,从小路拉了十板车麦子去给荣虎。龙永当提醒说小心全村人成为国军出气的对象,龙兴科说荣虎没有把大部队开进村里借粮,而是钻进山里和洞中苦熬。被村民冷落后,也没有发狠去抢粮,想来应该是只军纪严明的部队,军纪严明的军队应该对百姓不差。

几天后一个寂静的夜晚,村里的狗莫名地惊恐着连连叫起来。龙兴科担心荣虎有危险,忙叫龙永当抄小路去报告了荣虎。为使龙圩村不受牵连,荣虎干脆抄了白军的后背,打了个伏击,牵着白军的鼻子走了。龙圩村果真没遭白军报复。大难不死的荣虎有了后福,突围以后就节节胜利,解放后成了一个大省的最高长官。

村里人期待着龙兴科的佳音,龙兴科心里却在打鼓,不敢确定荣虎是否还记得他。

当年得到龙圩村的粮食和报信后,荣虎感动地当着龙兴科的面说龙圩是革命和他的救星,他会来报答的。建国后的荣虎也常下乡去视察和小住,却再也没回过龙圩村。有村民曾气愤地说建国后的荣虎实际上常常借着视察的机会去游山玩水,一副无所谓似的浪漫诗人样。龙圩村曾有他的不太光彩的历史,如今村里又没有什么什么像样的吃喝玩乐名堂,他还来干什么。龙永当立即警告那村民不要乱说首长的闲话,小心政治灾祸。

龙兴科在省府门口等待半个多小时后,得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秘书的训斥:

“首长当年希望你们支援,是为了革命的成功。我们革命的目的是让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劳苦大众翻身解放,所以首长私人并不欠你们的情,你们要从大局出发,不要固守着封建的道义。国家的困难是暂时的,但前途是光明的,不要因为一点小困难就来增加首长的负担,群众也有承担国家困难的责任。”

龙兴科狼狈又悲愤而回,告诫龙永维,不要跟生产队里的人说出吃闭门羹的实情。

村里人问起空手而回的原因,龙兴科转移话题说国家困难,首长更困难,自己先熬着吧。村民问怎么熬,龙兴科说多吃粗粮,少吃细粮;多熬点粥,少煮点饭。

荣虎越变越阴,高调提出有功的干部们不能居功自傲,要朝前看,不要因为国家的暂时困难就丧失革命信心。为了言行一致,荣虎还自降工资和生活待遇,并且下乡去工作了一段时间,很是鼓舞了一些群众。形势危急时能有人来消除危险的火种,荣虎的“榜样”深得上峰的赞赏,于是又有一批因忠心而直言的老革命被套上革命意志不坚定的高帽,投进了监狱和干校,连龙兴科也因为去诉苦而多了顶动摇民心的帽子,又去义务修路了。

龙洞生产队的代表来找到正义务修路的龙兴科,说上面不准种这种那,交公粮后剩下的那点余粮得搭着野菜才勉强够一日两餐,但上个星期生产队里遭了山洪,上面的救济又杯水车薪。龙圩生产队在外工作的人较多,社员的家底也算厚,希望龙圩生产队能伸出点援助之手,让龙洞生产队少死几个人,少几个逃荒者。

“老村长你德高望重,去劝说一下,应该会有人为我们匀出点口粮的。”

对方说得可怜兮兮的,龙兴科却一脸为难,说他早已不是村长,如今军官和地方官才管用,长者没什么用了。

龙洞生产队的代表表示理解,却也不免失望,说只好回去多挖点野菜多剥点树皮了。龙兴科实在看不下去,对着龙洞生产队代表的背影说等他再去卖个老脸试试看。

龙兴科背着月亮收工回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一家家地劝说:

“当年要不是龙洞村人让我们躲进他们的山洞里,我们龙圩村人早被日本人扫荡完了。现在人家有了难,我们怎么能忍心装看不见?”

社员们却都叫苦:

“我们也吃不饱啊,上面又不拨粮来给我们,不准我们搞副业。”

龙兴科叹息:

“那我不勉强你们了,我自己去匀几口给人家吧。”

龙兴科跟儿子龙永当商量,龙永当也想先为自家生计担忧,但知道拗不过父亲,只得去清理家里的地窖,乘夜扛了一袋番薯和一袋陈玉米去给龙洞生产队。

乘夜助人的龙兴科没瞒过村民,见龙兴科老村长几乎清空了自家的粮仓,一些社员默默地奉献出了一升两升不等的碎米和陈麦。

几年后,眼见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怕光怕冷怕风,而老大还照样能时不时去游山玩水,荣虎也等不及了,伙同别人暗暗操起家伙,打算逼宫,挪个更高的职位,但百密一疏,被老大发现了,老大其实早就防着他。追剿中,荣虎身边的人越逃越少,荣虎只身驾车而逃,不慎摔进深沟里,一夜之间由得意门生变成了难以翻案的反革命,时不时被人拿出来痛批一番。

龙永当私下里跟父亲龙兴科说荣虎可惜了,如果能沉得住气,即使到头来当不成老大,起码也得个善终,不至于留下永世的臭名。龙兴科叹道:

“受宠的孩子往往不孝不忠,爱献殷勤的人往往揣着匕首,但上峰为了强化手下的忠心而动不动就折腾部属,也不仁义。这些都是很普通的道理,但多数人总爱为一己目的而去踩钢丝,别有用心地去违背常理,终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甚至养虎伤身。当然,最受损的还是国家和百姓,因为国家和百姓得牺牲许多资源去为他们的游戏结账。”

除了拉地富反坏去义务劳动,公社时不时还抽调些青壮年去干些突击性的活儿,比如修个宣传舞台或农田示范点什么的。其他人常借口说生产队的活儿忙,挪不开,唯独守着义字牌的龙永维老觉着上级为公事来找到,多少有点义不容辞,所以龙永维总会代表龙圩村去凑个热闹。久而久之,龙永维居然懂了些石匠和木匠活儿。见龙永维比较积极,公社还曾叫他跟着农技员去县里学习种稻技术。包产到户后,各干各的了,队长的作用也不大了,但村民们终于认为懂农业技术的人总比只会搞政治斗争的人消停又实用,于是让龙永维成了龙圩村村长。

龙永维当村长到第五个年头时,县里说包产到户后也不能忽视村里的精神文明建设,否则就更是一盘散沙,要村民们先匿名投票选出各乡的先进村,而后再选出县里的先进村。即使是乡级的先进村,将后也可以享受到一定的政策优惠。尽管这“一定”的数额太难确定,但总比没有的好,各村都有些上心了。各村长临行前都被村里的中老年人告诫一定要投本村的票,其他的票也只能投给政绩不好,根本没希望得奖的村。

镇里却似乎技高一着,不急着叫大家投票,而是先找出公正投票的事例来让大家学习三天,每天学习后还酒肉招待,让大家消除戒备,增强亲和感。于是龙永维最先觉悟了,觉得龙坎村的各样建设都做得最好,好多去参观来的人都承认不仅吃住穿方面比别的村好,每年考上大学的子弟也比别的村多,人也相当有礼。

龙永维也曾怕回去难以向村民交代,投票时也曾矛盾,但终究过不了良心关,还是把票投给了龙坎村,没投给龙圩村。

龙永维借口投票纪律严格,不便透露投票情况,只说龙坎村的票数确实多,看来是众望所归,但看着得了高票的龙坎村跟着多得了县里的财政资助,多开了间厂,人家的村民又将多出些分红,将过得更为滋润,龙圩村人就暗中把怨气撒在龙永维身上,认为龙永维没全部把心思放在龙圩村,于是改选时淘汰了龙永维,把票投给了对龙永维意见较大却整天高谈振兴龙圩村的龙永谭,龙永谭没干多久就觉得没意思了,辞了职,镇里做了几次工作,在村里开着两间商店的龙继通才答应以代理村长的身份先干着。

下台后的龙永维面对村民的疏远,既觉着有愧又心安理得,但也深感力不从心于义字了,把义字牌交给高中毕业后到省城闯荡了几年,而后又去当兵回来的儿子龙继宜。

不甘心家声被损的龙继宜越发觉着现任村长龙继通固然给村里创造了更多的收入,但也暗中捞了不少,便跟村民算开了龙继通的账。村民们也觉得龙继通家添置的新玩意越来越多,希望龙继宜带头为大家争回点好处,结果却是龙继通提议让龙继宜成为负责纪律的副村长。自然又有反对者,说龙继宜父亲龙永维当村长时就没尽心尽力,让龙圩村在选先进时输给了别人。又说龙继宜离村多年,已经不太了解村里的事,不合适。龙继通说龙继宜在外见了些世面,又想扳回家里的面子,一定会不负众望的,请相信他龙继通的眼力。如果干得不如人意,再刷下来也不迟。既然村长坚持,大伙儿也懒得再争,都抱着观后效的态度给了龙继通面子。

龙继通大人不记小人过似地跟龙继宜随和起来,不时将自己的私产匀点给龙继宜,龙继宜从此改了口,说当个村长也确实不容易,但暗地里的龙继宜也没有完全被龙通收买,他等待着一次推倒龙继通的机会。

龙继通又来叫龙继宜跟他出差去谈村里的生意。龙继宜怕自己的嘴被封得越来越严实,没有重振家威的机会,来悄悄征求龙继昌的意见,龙继昌颇为急切地说:

“你多陪他一次,必然就多受恩一次,说不定他还会不停地诉苦,让你不忍心反水,就算你敢狠下心来揭他的老底,他也会把你得过的好处全抖出来,谁还支持你?”

龙继宜权衡再三,向镇里交出了龙继昌转给的龙继通“鬼”喽啰的录音,交出了龙继通曾分给他的好处。他没好意思拒绝龙继通的好意,但也没用掉。村民们于是要求镇里重选村长。镇党委书记也烦龙继通仗着自己是镇办主任的亲戚而不太听话,私心又较重,同意改选,村民们把多数票给了龙继宜,希望龙继宜真的能借机重振家声和村威,搞好村里的生计。

还记得义字的龙继宜本打算让龙继昌来当村长,龙继昌违心地说他可管不了全盘,如果有心同舟共济的话,也许宣传工作较适合他。龙继宜便提议龙继昌当了管宣传的村委委员,理由是龙继昌见过世面,又想重振家声,应该能干出成绩来。

祠堂里挂上了义字牌,义字下的注解性小字依然出自龙继昌的提议:既行小义,更行大义,大小义皆需依理依法。

想别具一格的龙继宜问龙继昌该怎么放第一把火才博得乡亲们的真心好感,使自己能多有几个五年计划来规划村里的未来。龙继昌指着义字牌下的小字说:法。

“法?法可是中国人最不喜欢的呢。你不是想让我提前去踩地雷,而后什么的吧。”龙继宜忽然间起了疑心。

“时代变了,现在的中国人已越来越渴望法律。要想大家步调一致,只有依靠大家订立的法。孙武依法斩了宫女,才使吴王的宫女小分队能打仗了。依法可能会得罪部分人,但能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谁的法治走在前面,谁就能获得更长久的未来。都是同乡同宗,大家都有眼睛看着,推你进火坑,我就能进天堂吗?我还没那么笨。”龙继昌说。

龙继宜说那就搞点法来试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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