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贾村长在鼾声中被一阵阵手机铃声惊醒。他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是谁时,只听见一个熟悉声音说:“贾村长,我们已经到了赵村长翻车的地方了,你们在哪儿?快来接我们……”
“好!我马上就来!”贾村长一边揣手机,一边从火堆中抽取三块一端燃烧着的竹块,熟练地把竹块一并当成火把,起身往门外就跑:“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一边喊一边把火把往空中不停地摇晃。
晨风中,淡淡清新的雾气,充满着泥土的芬芳,温柔地喷洒在贾村长脸上。贾村长的脸,不知是雾气的原因,还是火光的照射,或者说是有人呼喊激动得血液冲动,一下子像涂上一层彩油,发出亮光。
一会儿,一束束电光从院坝边射向赵四方躺着的堂屋。电光中,一个个黑影挤进屋里。
昏暗的电灯光下,火堆旁坐着的贾半仙和几位村民,不知是屋里大火燃烧热气增高,还是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大家感到吃惊,浑身像是在充血,使得头脑迷糊起来,一个个呆呆地望着出现在电灯光中的“外星人”。
“赵村长,王畜牧师!乡政府办公室郑主任带着你们的亲友团来看望你们来了。”贾村长的话打破屋里的沉寂。
“四方,你伤到哪儿?疼吗?”
“王勇,你伤势如何?让我看看!”
“四方、王勇,我们来了越野救护车,马上随我们一起回省医吧!”
……
慰问声中,赵四方、王勇顿时感觉浑身每一根汗毛都在跳动,两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滚落。
“我只是手腕脱臼,贾老师已经给我复位了,不疼!大哥比我伤得严重!”赵四方边说边转眼望着王勇。
“贾老师说我是肱骨和股骨粉碎性骨折,我昏迷了几个小时,经过贾老师的正骨处理,现在不很疼,能忍受……”王勇说话时带着敬佩的目光望着贾半仙。
王勇的爸爸王益民,外号王一刀,有精湛的内科开刀技术。他长得慈眉善目,在省医院由于对干部职工关怀备至,从院领导到各科室,从医生到护士,甚至到病人,赞誉都很高,有慈祥院长之称。他经常联合相关部门开展各种慈善活动。带领医疗队到贫困地区开展医疗扶贫帮困,被誉为慈善专家。
王一刀是省医内科专家,对骨伤外科也有研究,他听了干儿子赵四方和亲儿子王勇的话,认为赵四方手腕脱臼,容易复位,复位后伤者不会有剧烈疼痛,没发出呻吟声属于正常现象。可是,儿子如果是肱骨和股骨粉碎性骨折,既不可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处理好,又不可能不痛,他怀疑儿子不是粉碎性骨折。
王一刀想:心急吃不了热汤圆,既然儿子说贾老师为他解除了痛苦,应该感谢别人才对,千万别乱下结论得罪人,不如请骨科主任医生陈主任确认一下。王一刀转眼望着陈主任,示意他确认王勇骨折情况。
陈主任是省医著名骨科专家,著有《骨伤正骨法》、《骨伤与理疗》、《人体骨膜、骨髓与骨骺》等多部专著。这次王院长考虑到儿子骨伤严重,又在穷乡僻壤,医疗条件落后,怕出问题造成后遗症。或者说怕造成生命危险,特地请陈主任亲自出马,还带来了急救专车、相关设备和医务人员。
陈主任领会王院长的意思,他开始仔细观察王勇的伤情。在陈主任眼里,王勇的伤情很奇怪,你说没伤到股骨和肱骨吧,在肱骨和股骨部位规范地包扎着纱布,这包扎的规范性不是一般医生所能达到的水平。你说肱骨和股骨是粉碎性骨折吧,在这缺医少药的穷山区,用什么方法复位?而且从目前情况看,病人脸上无焦痛之感。论开刀,这儿没条件,连伤员睡的都是门板。不开刀,粉碎骨折不可能复位。他内心里认定:应该是一般骨折,不会是粉碎性骨折,或者说还有可能是没有骨折,是皮肉受伤……
贾村长是一位会观言察色的人,他从来人的眼神中得知,来人要么是在怀疑赵四方和王勇的骨伤情况没有介绍的那么严重。要么是在怀疑贾半仙的正骨医术。他怕客人因为不知情说出伤害贾半仙的话,不管怎么说,贾半仙毕竟已经救了赵村长两兄弟,不能要人就要人,不要人就屙尿淋。他打破沉静,对着乡政府办公室主任说:“郑主任,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救治赵村长、王畜牧师的医生和抢救人员,行吗?”
郑主任见贾村长这么一说,一下子醒觉过来,急忙说:“好啊!我还忘了感谢这次救治伤员的村民。好吧,你先介绍!介绍完了我再介绍从省城来的客人。”
“这位是为赵村长和王畜牧师正骨的贾半仙贾老师!”
“这是最早到现场抢救伤员的张二爷两夫妇。”
“这是……”贾村长一一作介绍。
介绍中,来人一个个伸出双手和贾半仙、张二爷、张二娘以及几个村民一一握手。不停地说:“贾老师,感谢你!……”
“张二爷,感谢你!……”
……
贾半仙被一双双热情的手握过之后,他眼睛突然闪亮起来,显得特别有精神,仿佛自己真的不是一位算命先生,而是一名身怀绝技的神医,面部红润得像快要成熟的水蜜桃。
“这位是赵四方村长的爸爸,钱老板!”
“这位是王畜牧师的爸爸王院长……”
“这位是省医骨科专家陈主任陈教授……”
……
郑主任把来人一个个介绍给贾半仙和村民。
钱罐紧紧握住贾半仙的手激动地说:“贾老师,感谢你和乡亲们救了四方两兄弟,你们是四方两兄弟的救命恩人。金凭火炼方知色,这次因为扶贫、送羊、救伤,我们家与你们村有了一种说不清、割不断的特殊感情。从今天起,我决定参与到桃花村的精准帮扶工作中来,人多智广,柴多人旺,尽一份家长的社会责任。你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王院长握住贾半仙的手,泪水夺眶而出,手不停地抖动,语无伦次地说:“王勇的骨伤多亏你及时处理,我代表全家感谢你,感谢乡亲们!”
王院长接着又说:“在社会主义中国的大家庭,扶贫从来不是一个地方、一个单位、一个人的事,帮助农民脱贫致富是全党、全社会的共同责任。我想下步给你们县里联系一下,看我们能为你们村办点什么事,不说报恩,就算是尽点社会责任。两兄弟送羊帮你们,你们救了他们,这恩情不能断,这种亲情不能断。用力可举百斤,用智慧能举千斤,大家群策群力,团结起来打一场扶贫攻坚战吧!”
陈教授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出于投石下河,拭探深浅,或者说出于感激。他双手握着贾半仙的右手,一字一句地说:“贾老师,请问,赵四方手腕脱臼真的复位了吗?你确认王勇肱骨和股骨是一般性骨折,还是粉碎性骨折?我想把两兄弟接到省医确诊、治疗,可以吗?”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陈教授这一问,贾半仙心想:这话明明是不相信自己会有接骨斗榫的技术,更不相信王勇粉碎性骨折会得到一名农村医生正骨,简直是木器店里的棺材,目(木)中无人。
贾半仙又想:中医是一个巨大宝库,理论博大精深,弹筋点穴正骨能减轻病人痛苦,是一种原生态、无创伤性接骨方法,现在竟然有人在事实面前敢不相信,简直是孔夫子捡狗屎,糟蹋圣贤。
贾半仙看了一眼陈教授,说:“陈教授,你是大专家,我是土医生,或者说我还是一名黑市医生,我不敢与你比。平日我只是对闭合性骨折如何正骨方面有所摸索,有弹筋点穴正骨的一技之长而也。昨天赵村长兄弟俩为我送羊翻车,造成严重骨折,我只好道士念经,照本宣科为两位小兄弟做了正骨手术,信不信由你。至于赵村长手腕脱臼,我不多说,复没复位我也不多讲,你只要看一看他手指能不能动,手颈能不能转就知道了。
贾半仙说完话,停了一会,望了一眼陈教授疑忌的目光,变换着语气,肯定地接着说:我想回答陈教授另一个问题,王畜牧师的肱骨和股骨不是一般骨折,是粉碎性骨折,左肱骨骨碎片大小二十八块,右肱骨大小三十二块,骨片小到筷头大,大到拇指腹部。股骨呢,左股骨碎片三十八块,右股骨碎片三十六块。小块食指大小,大块小酒杯口大。两人为什么目前伤痛不明显,原因是手术时我采用的是弹筋点穴正骨法,对皮肤作过活血化淤处理,加之夹板是有孔竹薄片,通风透气效果好,疼痛程度得到了大大缓解。当然,这骨折是不是粉碎性骨折,有没有这么多碎片,可以用仪器检测确认。”
贾半仙说话时,屋子里雅雀无声。话音一停,满屋人一齐用惊奇而又敬佩的目光注视着贾半仙。贾半仙呢,摸出旱烟,不停地掐,不停地卷,显得悠然自得。
陈教授听了贾半仙的话,开始自责起来:看来王勇粉碎性骨折是真的,真不该怀疑贾半仙的医术,下步千万得谨慎行事,千万不能再得罪贾半仙了。
王院长也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手在民间。看来不能小看这位农村医生,能说出碎骨片多少、大小,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医术水平,了不起!了不起!
话说张二爷和张二娘,当贾村长把来人介绍给他们认识后,张二娘心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打穿穿。这天色已经开始发白了,该煮饭的时候到了。别人远天十里从省城来,肯定口干舌燥,该先烧点开水,然后煮点饭才是。她把张二爷拉到厨房门口,对着张二爷说:“昨晚家里的米全部拿来做晚饭了,今天早上煮饭的米现在是个大问题。等我去问问大嫂,看她还有多少米?你作好准备,我一会就来。”
张二娘说完话,一下子穿过人群来到大嫂床边。
“大嫂,你除了碗柜里剩下的半碗米外,这屋里还有米没有?”
“我另外没有米了,家里人明天才送米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米少了不好煮饭,我家里已经没米了,这天马上亮了不能不给别人饭吃啊,特别是对远道而来的客人……”
“干脆将就那点米煮成稀饭吧!这是没良心出于无奈啊!”大嫂的话好像是从牙缝里发来一样。
张二娘看着大嫂红润的眼角,噙着泪水回到厨房。
农村厨房要喂猪煮饭、要堆放柴草、要放碗柜、要储藏粮食,还要放泡菜坛子,屋子自然要比城里厨房大,灶头也比城里灶头大。厨房三米间方,靠墙一眼锑锅灶和一眼大铁锅灶连在一起。锑锅煮饭,大锅煮猪食。灶门口除了一根烧火板凳外,堆着的柴草有一人高。灶背后,一个大碗柜横放着,旁边一个大泡菜坛子。
“烧锑锅还是烧大锅?”张二爷问。
“当然是烧大锅,我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人,一人一碗都是二十碗……”张二娘回答。
张二娘洗锅、掺水、开柜,最后端出了半碗米,搜出二两绿豆。绿豆是大哥打工前留下的,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绿豆鼓得像一个大鸡蛋。张二娘二话没说,淘米、淘绿豆,在半锅水里放进半碗米和二两绿豆,盖上茅盖……
张二娘揭开泡菜坛盖,用竹筷在坛里一夹一放,又一夹一放,觉得筷子是空荡荡的,没夹住什么东西。她想:没有泡菜怎么办,用什么菜下稀饭?总得有混筷子的啊!
张二娘回头望了望厨房周围,冥思了片刻,放下竹筷,左手将右手衣袖一撸,右手直接伸进菜坛子。通过一阵清仓盘点,终于捞出小半碗杂七杂八的泡菜。
话说陈教授听了贾半仙一席表白话,他又一次自责起来,自责刚才的话语中有不少得罪贾半仙的地方。
陈教授想:有人说高手在民间看来不假,贾半仙用手法正骨,把粉碎骨片弄得一清二楚,简直是正骨高人。不说别的,就单从伤口部位规范的包扎到病人不呻吟就是高人所为。
陈教授反回又想:王勇双手双脚的粉碎性骨折到底是真是假,目前还不能全信,肱骨、股骨的粉碎骨片数量也不一定可靠。你想,这么多,这么细小的碎片,手法复位时能数得这么准吗?这么多小碎片能一下子复原吗?就是再高明的医生也不可能办到。是不是贾半仙在故弄玄虚?事到而今眼目下,不管怎么说,不能口说无凭,得用仪器检测才能算数。再说,如果王勇真的是粉碎性骨折,就是在我们省级医院,在24小时之内伤口也不可能不痛,你看王勇根本就没有强忍剧痛的感觉。这种反常现象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陈教授心里很复杂,一味相信贾半仙,万一王勇骨折带来后遗症王院长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失去了来一趟的目的。如果一味否定贾半仙的技术,煮饭要有米,说话要有理,又没有理由说服贾半仙。他瞑思苦索着如何寻求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陈教授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王院长,回过头对着贾半仙说:“贾老师,我们打算把王勇和四方接回省里,用仪器检测一下骨折复位情况可以吗?”
“可以啊!只要路上不再损伤到骨片,正好的骨伤保证经得起检测,碎片不会多一片,也不会少一片。并且能保证赵村长一月内恢复,王畜牧师三个月内能自由行走。但是我有三点建议:一是从这里到村委会,因为公路烂,王畜牧师不能坐车。二是不管你们检测不检测,如何检测,不能随便拆除包扎带,不能重新正骨。这第三嘛,我有三剂药方,你们要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如果办得到我让你们接走,如果办不到,一切后果我不负责。”
贾半仙把话说完,对着王勇说:“王勇兄弟,请你相信我,你送羊差点赔上命,我会对你负责到底,我用人格当保,绝对没有半点慌言,我们桃花村人是木匠推刨,直来直去。”
王院长懂陈教授的意思,也理解贾半仙的诚意。他觉得,王勇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接走与不接走之间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分寸,要处理好陈教授和贾半仙的关系。人肯定要接走,骨折复位检查肯定要做,至于贾半仙这种离奇的骨折复位手法信与不信,还不能轻意下结论,得让仪器说话。
王院长上前紧紧握住贾半仙的手,亲切地说:“贾老师,我从医半辈子,还真没见过你这样有中医正骨过硬本领的人,能手法复位粉碎性骨折,并且连碎片都一清二楚,桃花村有你这样的人,是桃花村人的福气。贾老师,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这弹筋点穴正骨法是祖传还是拜师学来的?奥秘在哪里?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贾半仙正骨手法得到王院长肯定,心里像大热天吃了一杯凉水,心里十分舒坦,脸上洋溢着红润的微笑,回答说:“王院长,我一个祖传算命先生,靠游走江湖谋生,两分钱的醋又酸又贱。要说学这弹筋点穴正骨法,还真算得上人生酸中有甜,贱中见贵,其中有一件事终身难忘。事情是这样的……”贾半仙开始慢条斯理地讲起了故事。
事情发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
一天傍晚,我和我父亲正在县城的街上行走,突然一群人追打着另一群人,呼喊声、漫骂声、木棒与木棒的碰击声,混响成一片。
父亲教过我一些防身武术,懂得一些跌打损伤的救治方法,当时我和父亲心里又怕又不怕。怕的是被误打误伤,不怕的是双方派性斗争与平民百姓无关,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不会遭来杀身之祸,加之我们父子俩不是等闲之辈,三五几个普通人无法近身。父亲用目光示意我靠墙走,不要介入争斗,打猎人瞄准心,睁只眼闭只眼。
事有凑巧,物有偶然。就在我们父子俩靠墙一前一后行走时,前面、后面两队人马手举木棒,短兵相接,棍棒激战起来,我和父亲被混夹在人群中。武斗双方没人认识我们,双方都认为我们是敌对方,棍棒不停向我们袭来,我和父亲只有招架的份,各自边防身边退。
我正在退让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混战时,一方见我赤手空拳,追喊声中两根短棒劈头盖脸向我袭来,我身后一位武士模样的人,一个箭步跃上前,将木棒横空一举,左右一拦,一个扫堂腿,瞬间,两根木棒落在地上,两人躺倒了。武士用手将我一拉,一推,我被推倒五米以外。我还没站稳时,定睛一看,对方有七八个人,腰间扎着红腰带,举着棍棒与武士对峙起来。红腰带后面一下子围上来一群人,有的举着木棒,有的举着石块,还有的一只手里拿着白色纸包,一只手拿着马刀。瞬间,棍棒、石块一齐飞向武士,武士马背上耍杂技,艺高胆大,毫无惧色。他八字桩站立,手里的木棒上下左右不停挡击,行如流水,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目光。
武士左躲右闪,将手中木棒左拨右点,上挥下捣,一会跳离地面腾在空中,一会一个鱼跃挪动位置,游刃有余。在我眼中,当时不是左边倒人、就是右边落棒,有的喊妈、有的叫娘。我从没见过有这种武功高强的人,心里不停地啧啧称赞。
“大家散开!”随着喊声,几条红腰带往后一退,四面八方飞来一袋袋白色袋子,空中一片粉尘,武士被白色粉尘包裹在一起,粉尘中,武士睁不开眼,束手无策,棍棒不停地在他头上、身上像雨点般击打。
我报恩心切,一个鱼跃冲到武士面前,捡起地上一根木棍,反拦飞来的棍棒。我一边对武士说:“别怕,我来啦!”一边对着人群大吼一声“你们敢打你爷爷,不要命啦!”
我武功虽然不精,但我人年轻,手有劲,有勇有谋,知道孙子兵法“强而避之,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能”的道理,我高声呼喊,用的是心理战术,想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寻找最佳战机,弄清对方心理变化的临界点,便于侍机出击。
对方为首者不吃我这一套,他丢掉木棒,大吼一声:“大家退开,看我的。”随着做出拳击架式。
面对强敌,我别无选择,只好汤锅里放黄莲,有苦大家吃。当时心里想的是,武士这派肯定有人要来接应,失火躲在床底下,熬过一时算一时。
对战时,当我用右拳击打对方头面部时,对方用右手抓握住我右手腕关节用力向外旋拧,并借力上左步,用左腿紧紧吃住我右肢支撑腿,同时左臂由我右腋下前插,头也随之由右腋下前贴,腰向左转时,左臂、左手用力后拨,欲用吃摔的招式将我摔倒。当对方左腿前进,左臂前插时,我迅速右腿后撤再向前上反吃住对方的左腿,吃牢、靠紧,右臂由下向上反由对方左腋下前插、头也随之由对方左腋下前钻,以腰为轴向右转身同时右手外拨将对方摔倒。
就在我吃摔反吃摔成功,正要踏上一只脚教训对方时,武士派来了一群人,这群人一拥而上,双方棍棒又激战起来,我为了把武士救出“战区”,背起武士就跑,武士派勇士们一边保护我和武士,一边打一边撤。
“小伙子,谢谢你!”武士在背上不停地说:“你跟着我们干吧!我亏待不了你……”
我当时一方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另一方面不想卷入派性斗争之中,因为自己毕竟是个游走江湖混饭吃的平民,派性与实际生活似乎离得太远,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在一帮人的带路下,与另外两个年轻人把武士背到一座粮库里。
我救了武士,武士派的人对我很好,又是端茶又是送水。
武士头部、腰部、腿部多处受伤,我放下武士,四五个医生模样的人一齐围过来,有的擦查伤口、有的摸脉、有的问这、有的问那。原来武士是个头头,至于官至何级,他们没有告诉我。后来知道,粮库是武士派的指挥部。
第二天,我正要想告辞离开时,一位背着手枪的便衣士兵前来告诉我,他说有位首长要见我,叫我一同去见首长。
我在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受伤的武士,他身材魁梧,两条又浓又黑的剑眉,一对鼓突的大眼睛,嘴唇棱廊分明,长满钢针似的胡子,从外表上看给人一种刚柔相济的感觉。
武士开门见山对我说:“小伙子,你有胆量,够朋友,还有点本事。你就不走了,我给你安排工作,先到保卫科报道,接受训练,三个月后再安排你的具体工作。记住:只做事,不问政!”
武士说完,叫来一名医生模样的人,说:“尽快把弹筋点穴正骨法传他,这人我要用?”
从此,我在医生模样人的指点下,在一处地下室里开始学弹筋点穴技术。地下室有病房、药房,有中医,有西医,是一所简单的医院。那时有个规矩,叫两不问,三保证。一是不准我问师傅姓甚名谁。二是不准问病人从那里来,为什么受伤。师傅对我很热情,有理论有实践,时不时测试我。我那时唯一的工作就是按师傅的指点,不停地弹筋、点穴、疗伤、正骨。从此,我懂得了人体“穴位管筋、筋管骨、点穴瞬间骨整复”的道理。工作中,师傅要求三保证:一是保证点穴到位,病人不呻吟。二是保证接骨精准,不差毫末。三是保证调理五脏,治标治本。那时我连做梦都在背中医药理,记中医药方。
地下医院骨伤病人特别多,可以说络绎不绝。骨伤病人多数是男性青壮年,骨伤部位从头到脚,五花八门,骨伤病因各式各样。我在师傅的悉心点拨下,由理论到实践、又由实践到理论、由正骨到处方、再由处方到正骨、最后由学徒变成师傅、由师傅变成主管。当时心里想的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得真本事,需下死功夫。就这样潜心苦学,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学中医。
一月、二月、三月、半年,没见武士,也没有武士的指示。地下医院的医生越来越少,病人来得也越来越稀。
一天深夜,我睡得正香,地面响起枪声,枪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医院一片混乱。我翻身起床,看见门岗被替换,一伙又一伙端着枪,像军人又不像军人的人左冲右闯,那一伙又一伙人,说他们是军人,是因为只有军人才有枪,说他们不像军人,是因为他们没穿军装。
站住!一个持枪人追击一个持枪人,砰砰!两声枪响,地下室乱成一团。我趁着乱糟糟的场面一口气跑出地下医院。
我是外地人,至今对地下医院的位置、救我哪个武士,他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为什么三月后不调我到他的身边,全部是一无所知。那半年,简直是人生的一场梦。
后来父亲对我说:“孩子,武士救护你,你救护武士,这是因果报应,善因得善果。但是,世事难料,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记住:宁在人前全不会,莫在人前我都会。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多做好事,切莫张扬。
兔子满山跑,还得回老窝。回乡后,不久武斗停息了,国家开始追缴枪支弹药,追查地方武装的来历和背影,还抓捕了一批人。我担心武士是被追查对象,加之我曾经非法行医被关押过,我从此隐瞒了这段经历。我谨言慎行,害怕惹出事端,没人知道我会弹筋点穴正骨,人们也不相信我会弹筋点穴正骨。其实,我除了弹筋点穴正骨法外,还会“背诊”、“触诊”、“八卦旋转正骨法”、“中药包扎正骨法”等多种传统正骨法。我准备写一本《中医正骨与调养》的医书传给后人。可是,世态炎凉,古今一样,在村民眼里,我只是一个东奔西跑混碗饭,老来还是光杆杆的下人,是铁匠铺的材料,挨打货。之所以我成天喝酒,就是因为没人了解我,没人理解我,更没人赏识我,只好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贾半仙语音未落,满屋子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家在又饥又渴中不停点头示意,目光中对弹筋点穴正肯法深信不疑。
伤员躺在门板上,省城来了亲友团。
弹筋点穴缘由讲,亲友心中疑团散。
饥肠辘辘盼吃饭,不知早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