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儿,山头儿,出事啦。”山歌一接通电话,牛西急促的说。
“啥事?”
“雪含冰把县上来的人全都锁起来啦。”牛西显得很慌。
山歌到县上去汇报,聪领导安排的前期指挥部人员,测绘队人员已经进场了。雪含冰热情地接待大家,请大家到茶庄小歇。泡茶,削水果,嗑瓜子,安排人煮午饭,热情周到还满脸微笑。
大家都夸:“冰总,为人真好。”“冰总大气。”“冰总,女中能人,美中美人。”
雪含冰只是笑笑。又泡茶,削水果,递瓜子。
吹了半天,带队的人问:“冰总,啥时带我们进林子呀?”
“莫忙莫忙,你们这么辛苦,歇会歇会。”
又吹了半天,带队的人又问:“冰总,啥时带我们进林子呀?”
“莫忙莫忙,你们这么辛苦,歇会歇会。”
带队的人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冰总,你看,我们是来工作的哟,呵呵,我们要完成上级安排的事哟。”
“晓得晓得。”雪含冰笑笑:“各位领导,你们觉得这茶好不好喝哇?”
“嗯,这一口清味,像是山野的味道,好自在。”
“是吧,哈哈,”雪含冰笑了:“那这清味的茶,来自这山的老茶树。这泡茶的水,来自这山的清泉里。这山的自在,来自天和地的安宁。如果你们要来这座山的老茶树上绑钢丝,钉钉子,搭钢板,如果每天有一万人到这山泉水里洗汗味,丢纸巾,泡方便面,那还有这茶的清香,水的清甜,山的自在吗?几十年几百年后,还有这些精神抖擞的老茶树吗?”
安静了,安静了,这屋安静了。嗑瓜子,啃水果的声音都停顿了。
茶树本自在,泉水本自在,野猪本自在,这山本自在。就我们人不自在。
停了好一阵,带队的人才说:“嘿嘿,冰总,我们呢,是县上安排来的。对与错,我们都是对的。为啥呢,我们是上级派来的呀。我们只是执行的人,不是对错的人。执行,我们就领工资。不执行,我们就领不到工资。哈哈。
冰总有意见,该去找上级,我们该开工,各干各的,行不?”
“开工。”雪含冰“梆”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们是要猥亵茶山,甚至强暴茶山。”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急得说出这种糙话来。站起来,走出去,拉拢门,“唰”一锁锁了。人在抵天时不糙不顶狠。
山歌急忙往回赶,雪含冰,你疯了呀?这下傻妹儿在山歌心中变成疯妹儿了。
山歌坐在车上,车轮在上山的路上急转。山歌的大脑中也是聪领导严厉的批评在急转:“你不扎根在山上把‘金皇后’旅游项目抓牢,来汇报些啥子?你的屁股坐的哪头?经济发展从哪里来?我们县的外在名声从哪里来?省里领导眼中从哪里知道我们县的名字?你糊涂。”
山歌书记真是糊涂了。
赶到牧羊茶庄,山歌伸手要钥匙。雪含冰指到茶山:“你要去站在这片野茶山里,长成一根野茶树。站成一根桩。”喊得怒气而干脆。“是的。”山歌回答得干脆而温和。
山歌亲手开了锁。
山歌进屋,既不好说县上来的大家,也不好说雪含冰,其实心里就不想说什么。山歌进屋讲了一个故事:“嘿嘿,欢迎大家欢迎大家。
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呢,是《西游记》。
我们看哈,唐僧是个和尚,和尚嘛光脑壳一根筋,搞生搞死都是要取真经。八十一难都不缩头的咯。嘿嘿,关键是他每次的落难,那些想吃他的家伙都没错,而且还功力深厚。为什么呢?不是这个菩萨派来的就是那个神仙派来的。菩萨神仙都是普渡众生的,他们的智慧和心地都是以苍生为念。
那苍生需要的,又恰恰是真经。
结果呢,历经千难万险,唐僧到达灵山,阿傩、伽叶二尊者给唐僧取经。取到了什么经,空经。
九九归真,真在哪里呀?”
几天后,一台推土机开进了老茶林。根据图纸,先要挖条车道出来。机手一看,噫,前面有个人在栽树。机手赶忙停下,探出身子看。吁,还是个村姑,看她身材纤纤的,脸巴潮红的,鼻尖渗汗的,挖窝栽树还蛮快的,只要有毛狗路(方言:乱草丛生间的小路)的地方,她都在栽树。她也伸起腰来,杵着锄头看推土机。大概是推土机要往哪里推,她就要到那里去栽树。机手给指挥部打电话:“看到嘞么乖桑桑(方言:太乖)的一个村妹儿,我才舍不得推过去哟。”
这个乖桑桑的村妹儿,是闺蜜。
雪含冰赶到林子,给闺蜜说:“算了。”
闺蜜:“不。”
雪含冰:“大家不都是想这个旅游项目进来的吗?”
闺蜜:“大家也不晓得是你对,还是他们对。反正这些年,你做的事都是为大家好,没错过。大家都想跟着你。”
雪含冰:“你们都商量过了?”
闺蜜:“嗯,大家都在园子地里挖树,把地里土埂上那些能移栽的果树,全都挖来栽在这林子的路上。”
雪含冰眼眶都湿润了,看着闺蜜的样儿,一阵风吹来,雪含冰感觉两腿支撑不住了,靠过去,那是一棵老茶树。
眼前的闺蜜杵着锄头,单薄的身子在风中一动不动的立着。
“坐下来歇会嘛。”雪含冰轻轻的说。
闺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