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把瑞泽送出了门,戚芳为了这刻,已经等很久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迅速而仔细地描绘上一层淡妆,然后换上一件淡雅白的长裙,薄薄的丝柔外套披在身上,手里捏住一只名牌皮包,正准备要出门时,阿惠突地由她身后冒了出来:
“太太,您这是要出去吗?”
“我约了谢太太饮早茶,下午就回来了。”戚芳想也不想地说道,“先生问起,就这样告诉他!”
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听到大门在背后关上的声音了,却仍觉得有人在偷窥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为此,她决心不自己开车,改搭乘计程车。
她姿势优雅地点燃了香烟,把索寞留给她的地址,给司机听,夹住烟的手指微微地颤抖起来……马上就要见到索寞了!她一想到这个名字,这个男孩,就兴奋得不得了!
“就是这里了。”司机回过头来说道。
“谢谢。”她拿出皮包,抽了一百块钱给司机,“不用找了。”
她缓缓地步入巷里,逐一查阅着每一户的门牌号码……阵阵凉风吹拂着她,衣袂飘飘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要飞扬起来……
直到巷底,她才找到她要的号码——她皱眉!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登上了暗窄的楼梯。
她拢了拢鬓发,轻轻地叩门——半天毫无反应。
“连个门铃都没有!难怪叫狗窝……”戚芳不由得摇头大叹,只好喊了,“索寞!索寞!”
唤了几声只好,她隐约地听到木门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声,半响,门终于开了!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索寞拉她进来,立即把门锁上。
“我找了半天——”戚芳说到一半,猛地拿手捂住了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诧!
她惊诧的,不是这个狭小又杂乱的房间,而是那张床——床上有人:一个很年轻的,睡得很熟的女孩和一个半睁眼着眼,嘴角挂着微笑、睡意犹浓的男孩。
“嗨!“男孩向她点点头,“我叫贾木力。”
他边说边拉住被单,盖着女孩赤裸着的背部,很幽默地补充一句:“她叫苏家蓉。”
“你们在干什么?”戚芳飞红着脸,转向索寞,“这算什么?”
索寞抹抹惺忪的睡眼,挤出一个笑容:“你没看到啊?我们都在睡觉……几点了?”
“十点吧。”她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你们聊吧!我要睡了!”贾木力挥挥手,缩进了被单里。
索寞由衣架上取下一件泛了黄的衬衫,叹口气道:“我们出去吧!”
“他们是谁?”戚芳下了楼梯便问。
“是我的朋友。”索寞淡淡地回。
“那个女孩……什么蓉的!也是你的朋友?”她提高了音调,掩不住妒意她!
“都是朋友!”他看她一眼,忽然之间明白了!
“苏家蓉是木力的朋友,你想哪儿去了!”他笑。
戚芳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可是……可是,你们三个光着身子一起睡觉。我——”
“一起睡又怎地?“索寞发怒了,”我告诉你!戚芳,你最好少给我摆这副臭脸……少爷我不吃你这套!”
戚芳一口气忍不住,当下调头就走!
索寞慌忙地挡住她,看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相当难看!他心知自己适才说了重话,但是这种话是收不回来的——他不可能向她道歉。
两人就站在巷子中央,对峙了半天,索寞才开口:
“他们睡床上,我睡地板,你多虑了——再说,他们盖着被子,我穿了牛仔裤,谁也没光着身子哪!”
戚芳想想也对,难得索寞肯做“让步”,再不见好就收,恐怕自己会下不了台,于是便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啦。”
“我们都别说了,嗯?”索寞微笑着,“你穿这么漂亮,要去哪里?”
“你不吃早点?”戚芳关怀地。
“没这个习惯。”走到了巷口,他又问,“没开车来?”
“太显眼了……”
索寞哈哈大笑,“这没什么?你可以说我是你弟弟呀!或者什么亲戚呀!”
戚芳轻轻地捶他一下,然后招了辆计程车。
“花园路。“她说。
“干嘛?”他不解地问。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故意卖个关子。索寞耸耸肩,“你有没有烟?”
不由分说,戚芳将整个皮包交给他。
“不。你把烟拿给我就好了,我最害怕翻女人的皮包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戚芳抿着嘴笑着,取出香烟递给他。心想:索寞终究还算不错!他应该是真的喜欢着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索寞抽着烟,偏着头去看窗外往后飞逝的街景,十分专注地,眼睛也不眨一下,浓密的睫毛一致往上翘起。
戚芳心里很矛盾;她一方面深深地喜爱看他这份宁静,就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令她忍不住想去搂他、抱他;另一方面,她却不希望他这样沉寂寂的,仿佛她与他之间,生分得无话可说。
然而,她总是先偷偷打量他俊美的外形之后,才主动得打破这份沉寂。
“你在看什么?或者,你在想什么?”她温柔地问。
“我看这些树。”他回过头来,笑一笑,说,“这些树很好看!使得马路也活泼起来了。”
“是啊!有人说花园路是卿阳市最漂亮的道路……”
“这我倒没听过,还好啦!”
“要一直走下去吗?”司机问道。
“你在前面往右转……对,就是这条巷子。”戚芳吩咐地,“好了,你在前面靠近停。”她翻开皮包,又抽一百块给司机,便下了车。
“你有给小费的习惯呀?”索寞笑。
“也许吧!”
“反正你钱多嘛!是不是?”索寞笑她。
“我喜欢花钱。”她面露得意之色。
“幸好你嫁对了老公。”索寞叹口气。
“不提他,好吗?”她的嗓音陡地尖锐起来!
索寞摸着鼻子笑一笑,“带我来这里干嘛?”
戚芳做了一个深呼吸,又堆起笑脸,从皮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跟我来!”
索寞跟着她走进一幢五楼的旧式公寓,上了三楼,她熟练地打开了走道大锁,“我想,这里的环境比你那狗窝好多了吧?”
“你是说——”
“我要你住在这里。”她斩钉截铁地说。
索寞压抑着心里的惊讶,假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淡然。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三房两厅、附带家具——他满意极了!一回身,正见戚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的反应。
“怎么样?”她坐在沙发上,姿势优美地点燃一支烟,拍拍身旁的椅垫,“过来告诉我!”
“还不错。”他点点头。
“只是还不错?”她叫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望住她,“什么东西再好,我只能说‘不错’而已。”
“难道没有一样东西,是你认为‘很好’或‘最好’的吗?”她急急地问道。
“当然有!”他顿了一下,把两条长腿抬到茶几上,悠悠然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你是说……”她忽然间变得口吃了,“难道是我?”
“总不至于是我脚下这张桌子吧?”
戚芳立即扑在他身上,却又不停手地捶着他的胸膛,“你一张嘴巴就是会甜言蜜语……”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
“我现在才知道,我竟然惯用甜言蜜语……实在令人费解呀。”
索寞揽住了她的腰,笑道:
“我不追究了!我相信,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比谁都清楚。”
“嗯……”她嘴里应着,心里却怀疑起来:我真的那么了解吗?不!我只是了解了你的个性、脾气罢了,还有太多太多的其他,却是你不容许他人深入的一块禁地啊!
索寞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脊背,以一种职业性的手法!他知道怀里的女人,已经完全地被自己收服了,他应该满足了。但是,他却感到心烦,也快乐不起来!
一双深邃的黑眸,猝然表达出苦闷和悲伤。
戚芳猛地抬起脸时,恰巧发觉那双眼神如此地无神、忧闷,空茫而又涣散……
她吓了一跳!轻轻地用手指刮刮他的脸颊,关怀地问道:“呀,你怎么了?”
他垂下眼来看她,仍然是那种眼光。
“想上床吗?”他笑了,只是一闪而过地。
她愣愣地看着他,任由他抱起她进入卧房……
可是,在这个秋意渐深的早晨里,当她被他摔到弹簧上的这一刹那,她首次发现了多年来,始终隐藏在心底而不自觉的另一种感觉——那是莫名其妙,不可言喻的——恐惧!
然而,她并不晓得自己到底恐惧什么?
是他?或是自己?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由他去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