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的病体恢复健康后,我的生活又归于平静,我那颗揪着和悬的心也变得开心和欢快起来,我把母亲送回家后,工作之余便开始和同事们一块儿玩,有时炒一碟花生米,要几斤乡下米酒,邀请几个同事来家里兴高采烈地喝酒。同事们喝酒的时候总喜欢议论一些事情。比如说,谁家的媳妇长得俊俏啊,谁家媳妇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有点不大正经啊。更有一次,王伟喝多了酒,跟大伙说,东花是盐厂有名的美女,她好像和厂长有染,她老公提拔得这么快,从工人提干没几年就当了行政科科长,完全是靠着东花和厂长晚上睡觉睡出来的。王伟还神秘地说,厂长老婆还以为东花是跟她好,实际上是在挖她的墙脚。东花与别人不清不楚,她老公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真是蠢死了,这个东花真会演戏,偷别人的老公不说,还把厂长夫人糊弄得团团转。我嗔怪地说,你传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无聊之人的猜测罢了,有没有人亲眼看到东花真和厂长睡在一起。王伟不高兴地说,你如果不信,等厂长夫人哪天回乡下去了,我们去盯梢一次,肯定能捉奸成功。我和几个年轻人觉得这个提议很刺激,真想看看东花这个大美人是如何勾引厂长、跟厂长鬼混的。过了几天,王伟来和我们几个工友说,厂长爱人的母亲病了,住进医院,厂长爱人说,她要请假五天,回去照顾病中的母亲,王伟和厂长爱人是一个科室的,因此她最先知道厂长爱人请假的事,我们几个小伙听了王伟的信息,心里都暗自高兴,心想,今晚肯定会有好戏看了,中午时,大家就开始盼望天黑。厂长的房子是独门独院的,还有围墙,前面是一块宽阔的草坪,从后面的小山上可以俯视到厂长家里的一切,我们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喝过米酒后,迅速埋伏在厂长家的后山上,等待事情的发生,大家静静地潜伏着,出气都不敢大声,大概晚上九点钟左右,东花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进了厂长的屋子,大家想,肯定有好事发生,但东花走进屋子后,就很难看到屋里的一切,因为厂长家的窗帘布早早地拉上了。于是,王伟又心生一计说,潜伏到厂长的门窗底下去偷听,反正她们两个偷欢时不会出来,大伙说,只能去两个人,人多了响声大,容易发现目标,王伟压低嗓音说,那我和力佳两个去,等看到他们两个脱光衣服上了床,我俩再给你们发暗号,大伙一块去敲门,把他们俩逮个正着,让他们无地自容,看他们日后怎么做人,到时,厂里就会有爆炸性新闻了。不过东花进了门后,好像并没有与厂长有什么轻浮之举,透过前面的窗,东花和厂长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厂长泡上了两杯热茶,两个人慢慢地喝着,慢条斯理地聊着,并没有我们期待和想象的事情发生,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实在是等急了,仍然是一无所获,就提出来走算了,等待在山上的几位朋友,也都像我一样开始打退堂鼓,觉得这样做很无聊,但是年轻人的心总是充满了好奇,总希望事情能有个结果,也算今晚上没有白来,王伟想给大伙有个交代,我们俩蹲在墙角边,不敢轻举妄动,连呼吸都不敢放肆,真是受尽了苦。10点钟左右,东花向厂长提出告辞,厂长送东花到大门口,东花叮嘱厂长说,姨妈回去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就让我来帮忙做,你是大厂长,天天工作很忙的,中午我可以来给你做饭,厂长跟东花说,你在厂里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是你的姨夫,要不我照顾你老公,别人会说我处事不公、任人唯亲、有权谋私,别人还会告发我这个厂长。东花笑着说,姨夫放心,我不会那么笨,这种事我会注意影响的。厂长又强调说,你也尽量少到我这里来,在外面,你只需把我当厂长看待,不必对我太客气,东花和厂长再聊了一会家事。东花就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等厂长关上门后,我们迅速撤离,回到山坡上,把我们今晚的所见所闻,向另外几位工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几位工友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其中一位工友说,他要写封信给厂革委会,告发厂长,其他几个说,算了吧,那么大一个厂长,我们几个毛头小伙肯定告不倒他的,如果告不倒,到时我们几个的命运就惨了,现在这年头的领导,都是口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手上做一套,就连林彪副主席,为了争权,他还要暗害毛主席呢,他不也是口口声声喊毛主席万岁,厂长这人也不是很差劲,他为厂里做了那么多贡献,重用一下他的外甥女婿,也是常理之中的,大家应该理解他。
早春的三月,杨柳吐丝、青草发芽了,好一派新春的景象,厂门口的那条河,水位猛涨,田野里一股股的水蒸气,像一片雾霭氤氲着袅袅地升上苍天。站在厂部的四层楼上可以望见大地上的一切,今天是星期天,我觉得心情舒畅,胸怀变得开阔。于是,我和王伟叫来两个闲着无事的工友,找了一张小桌,坐在屋顶上,边欣赏早春的风景边打扑克,分成两对,并规定哪边输了,今天中午请喝酒,四个人一致同意,两边的牌运差不多,轮着来羸,打来打去都拉不开距离,但后来令人生气的是王伟他们俩的运气比我俩好些,到中午十二点吃饭的时间,他们蠃了我们两把,中午请客的事,自然而然地落到我俩这边了,我们四个走下楼,向着厂外的那家小餐馆走去,我要了一个红烧肉,一个水煮豆腐,一盘花生米,几个人痛痛快快地吃喝起来,酒是劣质米酒,一共向餐馆要了四斤,喝到兴头上。王伟又发布新闻,今年我们厂里有两个招干的指标,我们四个兄弟将来谁当了干部,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另一个说,将来谁当了干部,谁就请弟兄们去县城那家最好的酒店撮上一顿,我几个附和着说,要是有机会跳出盐厂,不到这里卖苦力,干这牛马不如的苦活,别说请一顿,就是请五顿饭,我都愿意,能有那样的好事降临,请几顿客算不了什么。我说,不知这报名报考的条件是怎样?也不知我们四个难兄难弟有没有资格报名。王伟开心地说,我们四个人都符合条件,只要年龄在30岁以下,初中以上文化,家庭出身不是地主的,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听到这个条件,大家都感到特别高兴。中午放开喝酒,因为四个都有机会报名,考试的时候就看谁的水平高,谁发挥正常了。几个人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喝得酩酊大醉后、东倒西歪地回到宿舍里蒙头大睡,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凌晨三点,我才醒了过来,醒来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脑子里又开始回想起王伟说起的考干的事情,如果自己能考上干部,就再也不用当这晒盐工了,就会光宗耀祖,就不会被村里人小看,自己年龄也不小了,虽说长得英俊潇洒,但因为家里穷,至今连个来为自己提亲的媒婆都没有,别人不就是嫌弃自己是个卖苦力的晒盐工,如果能当上干部,就会找回自信,一定能找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让别人羡慕和嫉妒,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是要想凭硬本事考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厂部的条件放得这么宽,符合条件的年轻人就有45人,虽然有些会知难而退,但报名的人肯定不会少,自己想来想去,都没有胜算的把握,只能是去碰碰运气。
第二天上午,厂部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动员大家报名参加招干考试,把报名的条件向大家进行了宣布,以往厂里招工、考大学都是秘密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有人就悄悄地当上干部了,一般的人连个消息都掌握不到,别说让大家去参加招干考试了。这次真是奇怪,这么兴师动众、公开透明,真是让我无法理解,感到困惑,不知是招干的单位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动员大会结束后,我和几个工友坐在一起议论招干的事,认为厂里有些反常,这么多年招干,都没有公开过,这次真是斜门了。王伟说;因为从前考大学、招工不公开透明,被厂里有些人告到县里去了,县革委会来查过,说如果厂里再继续这样不透明招工招干,县革委会就要来整顿厂规,更换厂长和书记。所以,我们厂这次是故意做样子给上级看的,几个小伙子都面面相觑,嘴里异口同声地说,原来如此。
尽管听到这些让人泄气的话,我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但仍期望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希望自己能一举成功,当上干部。由于自己期望值很高,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睡也不是,六神无主,总是安定不下来,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了,很难说下次还有别的机会,说不定自己就会像父亲一样,在厂里当一辈子晒盐工。自己很不甘心,也很不情愿这样痛苦地、无望地生活一辈子,觉得这样活,人生太没有意义了,生活太没有趣味和情调了。因此,我就像躺在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
整个中午,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自己不管怎么思考,都拿不出任何主意,也想不出让自己能转干的办法。真正让我体验到了食无味、睡不香的滋味。时间变得像蜗牛爬行一样慢,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不想吃,只感到头昏脑涨、晕沉沉的,外面的夕阳已经西斜,当我往窗外望去,正看见一个提着尼龙袋的中年工友往厂部领导家的方向走去,这下刚好给了我灵感和触动,他可能是去找厂领导送礼的,肯定也是想参加招干考试,我想与其这样痛苦地折磨,不如自己花点钱、买点礼物去领导里坐坐,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领导听,说不定他会给自己指点迷津,即使这件事不行,跟领导搞好关系、套套近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是个当机立断、说做就做的人,想到这里,我爬起床,从抽屉里取出这个月的工资,迅速向厂部的小卖部走去,站在小卖部货柜前,望着货架上的零星摆放的商品,不知买什么东西更中书记大人的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买两瓶酒,买一点水果算了,自己向服务员要了两瓶贵州醇,买了一个重20多斤的西瓜,化了22元钱,还剩十多元钱留着这个月零花,也不知道书记是否看得上眼。茅台和五粮液,像我这样的工人阶级,实在是舍不得买,买一瓶酒要我半年的工资,不管书记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自己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当我提着礼物向书记家走去,自己心里开始变得更加紧张和害怕,怕碰到熟悉的人,说自己为了招干考试,跑到厂领导家里去送礼;更担心的是书记不高兴,给自己脸色看,当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书记家的门前,见书记的客厅里坐着很多人,像是在聊天,自己只好躲到屋后去了,因为那些与书记谈天论地的人,肯定都是厂里熟悉的人,万一让他们看到自己的举动,就会议论纷纷,说我为了提干,偷偷去给书记送礼,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干部当不成,还会弄得自己名声扫地,那才叫不划算。我与书记谈不上熟悉,只是书记每次和我见面都会笑笑,跟我打声招呼,在我的心目中,书记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敢贸然闯进书记的家中,我在屋后屏住呼吸,等了漫长的一个小时,再也没有听到大厅内说话声和吵闹声,就转到屋子前面来,从窗户上往屋子里看,确认屋子此时确实没有别的客人,才敲门进去,书记见到我,感到非常奇怪。亲切地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说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书记,主要是招干的事,听说今年厂里有两个招干的指标,我很想报名参加,书记笑着说,这是好事,年轻人应该有理想、有追求,我支持你。只是现在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考什么内容。书记说,考试的内容谁都不知道,这次是县里组织考试,如果报名人员太多,厂部还要进行预考,考上的才能推荐给县里参加正式考试,县里要在学校举行为期二个星期的考试复习培训,到时你也去参加培训,努力考就是了,下个星期三是报名截止时间,星期三之前一定要去厂部人事科报名,县里考试时,我也在场,到时,我可以给主考官打声招呼,说你很优秀的,让他们关注一下你。我说,那真是太谢谢书记了。你不用谢我,考试是凭真本事,你热爱学习,平时表现也不错,希望还是蛮大的,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我起身告辞,书记说,你把带来的东西拿走,你的情我领了,你每个月才30元工资,你妈妈治病也花了不少钱,你不向厂里伸手要困难补助,不给我们厂里添麻烦,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你买这些东西,对于我没有意义,我们家根本用不上,你自己拿回去退了,把钱拿回来,吃了你这些东西,我心里会感到不安的。我焦急地说,这是一点小意思,不值什么钱,书记要是不收,就太见外了,今晚我会睡不好觉的,莫不是嫌弃我的东西太差了吧,书记脸上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很不高兴地说,你今晚如果不把东西带走,到时在厂革委会上讨论人选时,我就说你思想不好,搞你政审不合格,让你连个考试的机会都没有,无奈我只好提起东西,向书记道了声再见,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并来到小卖部把酒退了,小卖部的阿姨说,卖出去的东西是不可以退的,除非你换物品,或承担百分之二十的损失费,才可以退货,自己想,这酒虽然不贵,但自己平日里喝不起这样的酒,能喝上点米酒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因此自己算了一下,即使白白损失一点退货费用,也是合算的,就跟阿姨说,愿意承担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一共扣掉了我三元六角钱,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不少的损失了。
报过名后,没几天就到了星期天,我去县城书店里找考试用的书籍,但那时的书店里,除了些连环画,历史故事,还有毛泽东选集、红灯记、沙家兵之类的样板书,连一本考试用的书都没有,我在书店里来来回回找了一个上午,一本也没找到,只好坐公共车回到了厂里。对考试的事越发感到迷茫,一点信心都没有。但反过来想,别人和自己都一样,心里同样没有谱,因为这是一个没人学文化、学知识的年代,只好听天由命吧。星期一,我正在上班,厂部通信员过来通知,让我下午三点不用上班,去厂部三楼会议室开会,我心里猜测,肯定是关于考干的事,心里一阵兴奋,看来厂里已经同意我参加考试了。
下午三点,我准时赶到,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书记和厂长坐在主席台上,主持的是人事科的赵科长,他放大声音说,这次县里在我们厂部招考两名干部,经过我们大力宣传和发动,报名的人数比较多,一共有45人,经审查全部符合报名条件,厂里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这是我们盐厂的一件大喜事,明天我们这45名工人,全部去县城接受考前培训二周,现在欢迎王书记给我们做指示。这么多人报名,才两个名额,我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思想也变得复杂,脑子一下变得混乱,胡思乱想个不停,书记讲了半个小时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内容一点也不知道,45人考两个,这比例实在是太少,希望实在太渺茫,除非谁家里祖上烧了高香,才会有那样的好运,临散会,赵科长通知全体报名人员,明天早晨九点在厂部大门口坐车去县城。
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曙光初露时,我就爬了起来,整理东西,因为要去二个星期,我收拾了一些衣物,忙了一阵子,自己就去食堂,吃完早餐后,刚好到了上车的时间,自己和另外几位工友就扛着行李来到厂部门口等车,其中一个工友说,我不想去了,自己才初中文化,从来没有看过书,连一些基本的汉字都不会写,去了也是个陪衬,另一个说,你东西都整理好了,现在又报了名,厂部也已经批准同意,不去白不去,万一运气好,碰上了,岂不是皆大欢喜,考试的事,谁都没有绝对把握,你去县城里学习两个星期,总比在厂里干两个星期的苦力活舒服些,你愿意多学就多学一点,注意听老师上课,不想学,坐在那里就行了,你这样报了名,又不参加考试,厂里领导肯定会对你有看法的,别人也会说你没出息,一点上争心和自信心都没有,连考试都不敢参与,周围的人也会认为你很窝囊,听了这番话,几个工友都认为说得很在理,便没有人再提不想去的话题。
到了学校,已近中午时分,这是一所早已停课了的高中部,学生都支农去了,一所这么大的学校,只有几只鸟儿,在空地上飞奔来飞奔去,欢快得没有任何烦恼,啁啁喳喳地唱着动听的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房子的四周长满了一些杂草,没有人来维护学校环境,地上一片狼藉,培训班有38个男生,7个女生,领队把考生安顿在二楼,男生8个人一间房子,宿舍内没有床板,也没有床铺,只有水泥板地面,大伙找来几把破旧的扫把、拖把,把宿舍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又找来一块抹布,把铺床的地板狠狠地擦了又擦,我想,把床单直接铺在水泥板上不好,应该找些报纸来垫一下才行。于是我看到了学校大字报栏里的报纸,在风的吹拂下,随风摇摆着,啪啪地响,我走到阅报栏下,撕下了几张用毛笔写的大字报,看那些字写得苍劲有力,就边走边看,一张大字报是批判该校校长张旺的,说校长是个大知识分子,也是一株大毒草,知识越多越反动,如果不把他打倒,必然祸国殃民,有一张大字报说,校长是想把知识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想复辟资本主义。大字报写得很有理论水平,也有不少我不懂的观点。因此,我翻过来覆过去,反复看了几遍,有些内容,可以轻松地默诵下来。安顿下来的第二天,便开始上课,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主要是上一些写作课,议论文的写法,通知、指示、报告的用途,全部是公文写作的内容,然后找一些议论文来分析文章的结构、层次、论据、论点等,每一堂课我都聚精会神地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这次招干,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是我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回到宿舍后,在回味老师讲课的同时,认真思考,牢牢记住老师的讲课内容。并且要老师借资料给我看,老师是从哪所学校抽调来的,我并不知道,但老师备课和上课很认真,也很亲切和蔼,应该说这次学的知识,比我初中两年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考试的日子终于来临了,这天一早,天刚朦胧亮,我就起来,在学校的院子的小路上,边思考边散步,九点钟时,我们45位考生全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决定45个人前途命运的题目,考试就是一篇作文,批判知识私有化,这篇文章的要求,刚好与我刚到学校时看到的大字报的内容一致,因为我几乎能背诵出大字报里面的内容,再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发挥一下,就可以把文章写得很完美,看到这个题目,我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因为别的同学一定会被这个题目弄得头脑发晕,不知如何下笔,而我却心中有数,仿佛感到有神灵相助。监考的老师一共有5位,厂部王书记站在教室门口和监考老师说话。那一天,我情绪出奇的好,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了2000多字,论文上交后,我感到很轻松愉快。老师说,下午可以自由活动,明天就会出来结果,愿意到城里去购买东西的,可以请假出去,但要注意安全,到了外面不要和别人吵架,发生什么冲突,出了什么事,到时可不好办,中饭过后,我即约上几位工友去城里看看,因为自己来县城的机会极少,每天都守在盐厂,即使有时间,也没有钱去逛商店和公园。考试结束,心中的那块悬挂着的石头落了地,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就当是命中注定的事,全不当回事,所以我放心去玩。
当我走到县城的兰花公园时,碰到了初中的一位男同学胡东,我们一见面,非常高兴,两个人似乎有太多的事情要互相转告,我们俩高兴地聊到了班上的同学天真,她是班上同学们公认的校花,很多男同学都想亲近她、喜欢她、暗恋她。胡东调皮地说,你和天真两个在学校时,是不是在谈恋爱,好像感到天真对你很有点那个意思,我说没有,只是相互有点好感。那时我们俩在学校是文艺宣传队的,演过两年的样板戏,胡东说,我还记得你们那时演过《白毛女》,天真演白毛女,你演大春,同学们都很羡慕和嫉妒你们,觉得你们两个的戏演得很完美,长得也很般配的,真是天生的一对,听他这么一说,我与天真一段难忘的往事,又在我的记忆深处涌现出来,那时我与天真还演过一个小品,叫《一只破碗》,我饰演一个小乞丐,去她家门前讨饭,天真饰演一个贫民的小女,美丽善良,看到落难的小乞丐,小女很同情,不顾大人的反对,把她们家的米饭盛给乞丐吃。她妈妈生气地说,你把饭给了这个小乞丐,今天你就只好饿肚子了,她真的就一餐不吃饭,搞得大人们怪心痛的。由于我们演得活灵活现,出神入化,演出时,很多同学都流下了热泪。演出结束后,这个节目还获得了学校文艺会演的一等奖,我得了一盒饼干。天真当时是在她舅舅家住,读了一年半书,就转学走了,走时,她还塞给我一张纸条,留了个地址,要我有空就去找她。但因为我没把地址放好,母亲打扫卫生时,把它扔到垃圾堆里去了,我曾为找那张纸条,花了不少时间,也很后悔自己的一时疏忽,把纸条弄丢了,以致失去了与天真的联系方式。我有几次想写封信与她联系,都因没有地址无法实现,只知道天真在我们家附近有个舅舅,但并不知道是哪一家。胡东继续微笑着说,天真就住在县城附近,具体地址是在南海公社墨胶村,离县城大概5里路程,你们两个可能有好久没见面了吧。
听到胡东这么一说,我高兴极了,心里就像微风吹过池塘,激起阵阵涟漪,无限的欢快从我的心中弥漫开去。我跟胡东说,自从那次她转学走了,就再也没碰到过她。真想见见她,看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了?胡东说,你只要沿着去墨胶村的乡道走,不要随便拐弯,碰到拐弯处就向村民打听一下,就会找到天真的家,她现在一所农村小学做民办教师,不过,如果你将来与她好上了,不要忘记是我告诉你的地址,别忘了请我的客,不要忘记了谢媒。我当时还很怕羞。生气地说胡东:“乱说什么啊,我只是几年不见,心里有些牵挂,想去看看罢了,是心中惦记老同学的情份,绝对没你想的那样,你是神经过敏”。胡东假装生气地说,你别装得一本正经,为什么提到别的同学,没看你刨根挖底,心情那么激动,一提到天真,你就两眼发光,好像心都要蹦出来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心里所想的一切,早就被你的眼珠子暴露得无遗,还在我面前装,把我当傻瓜250,你对天真,表现出如此大的兴趣,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有的东西,你想怎么掩盖也是掩盖不住的,何必这么羞羞答答的,男子汉要有敢爱敢说敢做的勇气,千万不能在目标面前左右不定、畏葸不前。我说,行了,我不和你两个抬杠了。这样吧,我请你去吃炒冰可以吗?胡东说,吃什么炒冰,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你请我去吃顿饺子或吃碗面填填肚子得了。你是工人阶级,比我这无业游民强,胡东家住在县城,毕业后,一直没有安排工作,他去下了两年的乡,现在等工作安排。我开心地说,行,今天我考试考得不错,就当提前请客算了。于是,我们来到一家面馆,每人要了一碗面头,那时的面条是两角钱一碗,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由于急于去天真家里,想早点见到她。因此,我并没有细细去品尝味道,面条是怎么下的肚子,我一点都不知道,三下五除二吃完,便向胡东撒谎说,我晚上学校七点钟要清点人数,因此,自己要在七点钟前赶回学校,以免挨批评,胡东对我的话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