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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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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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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往事》连载

第八章 重点班与普通班

8—01

日子在一天一天中度过。

怀着对初中生活得美好向往,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时间不理我,仍然不快不慢地朝着未来走着。

未来?究竟离现在有多远?多远?多远呢?

谁能从现在抵达未来?

未来是现在的未来,未来又是将来的现在。如同小学的未来是初中,而初中呢?又是我即将兑现的现在。

我对于我即将面对的初中生活知之甚少,曾经听村里上过和正在上初中的大姐姐大哥哥们说起过,他们不同的人说出的对于初中生活的感受都或多或少有些差异,至于实在的情形我想还是等我置身在初中以后再切身体会和感受吧!

8—02

终于熬到到初中报到的这一天了。

九月初的天气已经凉爽多了,微风吹着,小雨下着。

那天一早吃过早饭,我,还有谷雨,还有大满、大暑、白露、秋分、大雪,以及芒种,我们一群小学毕业的玩伴拿着报到的手续说笑着走在前往初中的道路上。

轻车熟路。二十多分钟之后我和一群玩伴就来到了L镇镇政府所在的L集镇。L集镇处在十字路口,东西走向的国家二级柏油公路和一条贯通南北的乡村马路相互交错,公路马路的两边,鳞次栉比开着不少的饭馆店铺。

坐落在L集镇东边十多米远的镇初级中学,在九月的凉风中静静地等候着前来报到的莘莘学子们。

我和谷雨,还有大满、大暑、白露、秋分、大雪,以及芒种,都将要在我们已经走近的这所陌生的初级学府里学习生活上至少三年的时光。

至于初中三年中我和谷雨,还有大满、大暑、白露、秋分、大雪,以及芒种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和学习压力,这需要在校园中慢慢感知。

下车伊始,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我们充满了好奇的心情。我们走过学校大门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大门上额那“L镇初级中学”几个红色大字。初中就是初中,档次就是比小学要高,就连学校的大门还有大门上的校名都比小学的大门和校名有气势。

走过校门,走进校园里,迎面是一个正对着校门口的照壁,上面书写着“严谨,求实,活泼,博学,多思”十个红色大字,字体飘逸遒劲。比起我就读过的小学大门口正对着的那个上面工工整整书写着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照壁来,眼前的照壁要厚重得多。

再往里面走去,新旧教学楼相互参合着,还有一排排教职员工的宿舍,虽然新房子不多,大半都是历经若干年岁月洗礼过的颜色灰暗的教学楼,然而很清洁很干净。在九月凉意爽身的秋日微风中,整个校园给我一肃穆庄严的心灵感应。我似乎嗅到了古朴的书香味,这味道十分熟悉,就像我置身在我家那间属于我的摆满了一摞一摞书籍的睡房。

同来的同学都走散了,我回头看了看,看到校门口的门卫室侧墙前聚了好多人在看着墙上贴的通告。人群后面身形微胖,容貌娇美个子比我略高一点的大满也正高扬着头踮着脚在全神贯注地看着。

都在看什么呢?我猜疑着也走了过去,走近踮着脚的大满身旁朝她笑着说:“是什么告示值得你这样投入?”

“是关系到你我的贴身利益的告示。”大满回答我的时候继续保持着她踮着脚看告示的姿势。看来告示的确不一般。

我赶忙也踮起了脚尖,尽可能伸长脖颈,即使这样也保证不了我的视线就能从后贯穿到前面,因为前面有的是高个子挡我的视线。海拔不够呀,没有办法,能怨谁呢?

谢天谢地,总算有缝隙让我不失时机地插入视线看到了告示的内容。

再一次谢天谢地,我看到我的名字被排在了初一(1)班。这就是说我入坐L镇初级中学重点班了。

其他同学呢?我在欣喜的情绪感染下,又继续踮着脚尖看着占了大半面墙面的大红告示。天公作美,刚才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住了,太阳透过云层洒着苍白的光,大红告示反射的红光映照着告示前每个稚气未脱的还很稚嫩的脸庞。

忽然,似乎有人在吵闹了。“啥叫普通班啥叫重点班?都是念书的学生还分出个重点普通的,这不是在戏弄人吗?普通班的学费也没见少一分哪!”循声看去,一个从人群前面正挤着退出的个子和我差不多的穿着白色衬衣的学生满脸愤愤不平的神色,他嘴里不停地数落着学校的不是。

“这年头,学校只想着挣荣誉,多教出几个高分的尖子生,根本就不把教育平等的理念当回事!”继续有人发着牢骚从人群前往人群后退着。

踮着脚时间一长我感到力不从心身子开始晃悠起来。这时,我忽然听到了撕扯告示的刺耳的声响,随之人群猛然向后退过来,幸好我反应快脚跟赶忙落地跟着退后的人群一起往后退,总算没有被挤倒。然而我身旁的大满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她因为在后退中慢了半步被后退的人潮挤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不看了,有啥好看的,挤来挤去的有啥好看的,反正我进重点班是雷打不动的。”我心里对于撕扯告示的那个学生不满起来了。就因为那个个子瘦高瘦高的我不认识的学生撕扯了告示,才使得秩序哗变,才是大满打了个趔趄立脚不稳挣断了昨天才买的一双新凉鞋的帮子。

“可恶,瘦鬼!”我恼怒地瞥了一眼随着散去的学生潮正走向学校大门外的那个扯掉了大红告示瘦高瘦高的捣乱者一眼。回头再看门卫室墙壁上残缺不全的少半截告示,一溜脱了胶的告示耷拉着晃来晃去的。我再一次定睛寻找我的名字,撕扯后的告示破缝处只有多半边“夏”字了。“可恶的东西!”我的气又不打一处来,“我前世和你无仇今世和你无怨,犯得着这样对我吗?简直可恶至极,要撕就全部撕掉嘛,狗娘养的,偏偏从我的姓名上撕掉!可恶!”

那个时候,也就是到L镇初级中学报到的那一天,我一时无法理解这些个前来报到的某些学生,何以对学校分划出的重点班和普通班教育模式有如此严重的反应。然而,人的认识观是在不断变化的。不久我就明白了,成了同情不满学校划分普通班和重点班队伍中的一员。

8—03

直到今天,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深刻对于L镇初级中学从初一新生一进校门就划分出重普点班和通班的认识,是在到L镇初级中学报到后的第二天,我看到昔日小学时代的玩伴孟芒种因为被分到普通班初一(3)班之后沮丧地哭泣的时候。当时,好面子的孟芒种看着往昔一起朝夕玩耍的小学同学除他以外全都被分到了初一(1)班和(2)班两个重点班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悲伤的神色和沉闷的哀戚声,多年后一直还在我的耳畔萦绕着。

伤心哪!要是换了我是孟芒种,我敢打包票我比他还要伤心得多,或许立马跑到学校前面的公路上去撞汽车我想都不是没有可能呀!

中国几千年来应试教育的弊端遗传到现在并发成了不少顽疾,以至于使为数不少的学生被顽疾感染着折磨着、消耗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8—04

那天一早,也就是到L镇初级中学报到后的第二天我来到孟芒种家叫孟芒种和我一起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我走到他家的屋门前,当时的情景真个是吓了我一跳,那个时候孟芒种的母亲庞腊月因为精神错乱的毛病又犯了,被她的男人村里的村长孟豹子禁闭在了一间空房子里。庞腊月十二岁的儿子孟芒种满面泪水站在紧闭着的房门前,样子呆愣着,看到我走进家里,孟芒种的反应只是翻起毫无活气的眼珠看着我。

“芒种,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哟!”我主动对脸色僵硬的孟芒种说。孟芒种怪怪的神色使我感觉到像换了一个人。

好半天孟芒种只顾着流泪,没有对我的言语做任何表示。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眼窝深陷、泪水在瘦削的脸庞上肆意地流淌着的孟芒种,心里有一种异常沉重的感觉。怪谁呢?真得该怪谁呢?怪把坏事做绝了的孟豹子吗?还是怪……我不能回答自己,只能在心里想。谷雨曾经面色沉沉地一而再地给我说过“别胡说,一辈子也不能胡说,知道吗?” 我依旧记忆犹新,怎么敢胡说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虱子了捉虱子咬自己,我还不至于愚蠢到那个地步!

既然全家人都处在伤心和悲哀之中,我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搅孟芒种,正准备转身退出的时候,孟芒种却哽咽着开腔了。他说:“夏至,我今天到不了学校了,我妈她……”孟芒种的喉咙被气流堵着,说话的声调低沉而又含混,“再说了,我……我进了普通班,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呢?你们可都是重点班哪!我……我……实在不想上那个普通班,我爸刚才出门找人托关系给我联系去了,看能不能给我联系好去上重点班。如果联系不好,我上不了重点班,与其上普通班被老师和同学小看,我还不如干脆辍学算了,像立夏一样到外面打工去呢!”

芒种的一番哭味十足的话语,震撼着我的心灵,我盯着他那瘦削的脸庞看了好半天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我实在不曾想到一个普通班和重点班之分竟然会对一个自尊心特强的学生产生那么大的心灵伤害!

学校,本是教化民众的文明圣地,然而,在中国,学校似乎变成了……变成了什么呢?至少对于孟芒种那样的学生来说,学校不但没有使他心灵健康成长起来,而且使他在十二岁的年岁就接受了他难以负重的羞辱感!使他还没有成人就处在了一种对人的自尊心无限伤害的环境中!

这个责任该由谁来负呢?

8—05

万事开头难。再说了,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我为我的同学我的玩伴孟芒种深感惋惜,开学第一天就是那样糟糕的局面,那么后面究竟会再遇到怎样的不幸呢?

好在孟芒种的老爸孟豹子还的确有些本事、有些社会关系。次日,也就是L镇初级中学正式开课的第二天,孟芒种竟然在我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背着他那买来的黑色的双肩式背包进了我和谷雨、大雪还有白露所在的重点班初一(1)班,并被班主任老师安排在了教室中间的黄金位置坐下了。

呵,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老爸。孟芒种真有福气!

对于孟芒种的到来,我是无所谓的,似乎白露也是无所谓的,然而谷雨和大雪就不是无所谓的眼神了,在孟芒种一进教室的瞬间,我特意朝谷雨和大雪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的眼色和神色立马变得怪怪的,怪得使人难以用文字来形容。

上课不到一个星期,孟芒种似乎也感到了来自谷雨和大雪对他的鄙夷和敌对的神态。

那天,刮着凉爽的秋风,体育课上我和孟芒种放弃了活动坐在操场边上的一棵叶子纷纷下落的柳树下歇息。忽然,孟芒种给我说谷雨和大雪似乎对他的到来很不友善,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呢?”我反问了孟芒种一句,说:“还能怎么回事呢,不就是重点班多一个人,谷雨和大雪就认为将来考中专或是大学多一个竞争对手吗?”我轻而易举回答孟芒种的理由使孟芒种陷入到沉思中去了。“他们对我和白露不也是一样吗?难道你就看不出谷雨、大雪还挺能嫉妒人的!”少顷,我生怕孟芒种对我的回答产生怀疑,就又补充说。

想不到我这一说,面相憨厚的孟芒种傻傻地一笑,说:“是吗?”

“当然是,我也和你一样,有那么个感觉!”

“哦。”孟芒种不在沉思了,看来我的话起了作用,为了不使他再当着我的面产生质疑,随后我起身加入到了打篮球的队伍中,一会儿,体魄壮实的孟芒种也加入了进来。

毋庸置疑,孟芒种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他老是喜欢亲近我,这倒使我心里不踏实的程度加重了。不过十分庆幸,孟芒种没有谷雨那股机灵劲,也没有我的深沉劲,所以即使他再亲近我,我相信我始终都不会在说话中说漏嘴,说出不该说的事情来。

永远也不会。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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