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平他碎娘的案子如期开庭了。法庭上鸦雀无声,公诉人阐述了指控意见,并进行了举证,要求法院以故意杀人罪惩治嫌疑人。律师的意见是过失杀人,做无罪辩护。坐在被告席上的杨广平她碎娘一直在低头哭泣,说她有罪,是她砸死了自己的男人,请求法官判她死刑。
法庭上一片哗然。审判长只得宣布暂时休庭。这时,坐在后面的杨广平站起来说:“审判长,我有证据能够证明她是过失杀人。”审判长要求呈上。
杨广平他碎娘抬头瞅了一眼杨广平,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杨广平将全村二百多户村民签字画押,摁了红手印的证明材料递给法警。证明被害人性格多疑、脾气暴躁,经常对嫌疑人进行殴打辱骂,嫌疑人至今后背上留有被害人曾经用镰刀砍伤的疤痕。
审判长要求当场查验,杨广平他碎娘背上果然有一道红红的疤痕,像蚯蚓一样黏在背上。
法院最终以过失杀人罪判处杨广平他碎娘有期徒刑七年,刑期自羁押之日起计算。
潘姐几乎每天都坐在牌桌上,家里的大小事不管不顾。更为气人的是,潘叔的工资卡捏在她手心里,她怕是把卡里的钱全给败光了。翠喜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有收到潘姐的转账了,买菜、交物业费全都用她自己攒的钱垫着。开始翠喜还以为潘姐太忙,把这茬给忘了,后来才隐隐约约听八角亭里下棋的大爷说,潘姐迷上了赌博。“那就是个火坑,是个无底洞。人这辈子要迷上了赌博,就一切都完蛋了。”大爷说:“她那就是作死,翠喜,你可要当心点,别让她给祸害了!”
情况远比翠喜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潘姐已走火入魔,不分白天黑夜地坐在牌桌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她就像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缠了身,脑子里只有赌、赌!
无奈之下,丈夫和她离了婚,将她扫地出门,儿子也跟了父亲。一个曾经和睦的、令人羡慕的家庭就这么给毁了。
潘姐无处可去,就回到了潘叔的家。她一进门便翻箱倒柜,翠喜问她寻什么,她也不说话,推开翠喜,将抽屉里、柜子里的东西全翻出来扔了一地。潘叔坐在床沿上手不停地在抖。
潘姐找不到要找的东西就过来抓住翠喜的手乞求道:“翠喜,你告诉姐,你看到潘叔的存折没有?他把存折放哪里了?姐要用钱,姐要还账!你告诉姐存折在哪里?你不知道,那些人比啥都狠,要还不上钱他们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潘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靠着床沿簌簌发抖,嘴里念叨着:“钱,钱,翠喜,姐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把钱给姐,姐发誓,姐还了账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从她眼里,翠喜看到了一种可怕的、绝望的神情。
这可怎么办?翠喜有点拿不定主意。她打电话给杨广平,问他要不要帮帮潘姐,把攒的钱先给她拿去还账。杨广平在电话里说:“她的话你也信?我给你说,吃屎的狗忘不了吃屎的路,你千万别相信她的鬼话!”
潘姐拿不到钱又翻脸耍起泼来,冲着翠喜竭斯底力地大喊大叫:“我饿了,你还不快去给我做饭!你个臭保姆,你想饿死我呀!”
翠喜进厨房给潘姐煮了一碗面条端出来,她瞅了一眼抬手打翻在餐桌上:“臭保姆,你就给我吃这个呀!”
潘叔不声不响地走到餐桌前,用手抓起撒到桌上的面条塞进嘴里嚼着。翠喜见状拧过脸去抹起了泪。
还是杨广平有两下子,他进屋后瞅着在地上打滚,装疯耍泼的潘姐:“挺威风的嘛,有种你起来再摔给我瞧瞧,信不信我把你从这楼上扔下去!”都说一物降一物,治歪人还就得用歪法子,潘姐一下就给镇住了。但她很快又趾高气扬起来,站起来打量着杨广平:“你是谁?你来我家做啥?你,你说,你是不是她的野男人?!”“我就是她男人咋啦?我就治不了你啦!”杨广平逼近潘姐,抬手做了个吓唬的样子。潘姐吓得低下头,肩膀瑟瑟地颤抖着。
翠喜送杨广平出来,问他公司的事咋样了,杨广平说:“承蒙大伙帮衬,总算是步入正轨了。”翠喜说:“那就好。”杨广平说:“她要再胡来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不信还收拾不了她。”进了电梯,又出来问一句:“对了,你过年回不回去呀?”翠喜一脸的愁容:“你瞧这一摊子能回得去么?”“也是”杨广平说:“你也别硬撑着,要实在干不下去就给薛姐招呼一声,到我那里去吧。别手背上的蝎子甩不利。”
潘姐连着几天没回来。翠喜把屋子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给潘叔洗了头洗了脚。潘叔越来越离不开翠喜了,翠喜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天气好的时候,翠喜就带潘叔下楼遛弯,到八角亭里看下棋。下棋的大爷说:“老潘头,你说你一个教授,咋培养出那么一对儿女?儿子待在国外不回来,对你不闻不问。女儿吧是个赌徒,把好端端一个家给祸害成啥了?还是翠喜好,对你老头子不离不弃,可比亲闺女强多了!”潘叔使劲点着头。
大年三十,翠喜做了几道菜,看着电视,又包了潘叔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等到九点多潘姐还没回来。潘叔说饿了,翠喜说:“那咱就先吃吧,给她留一些。”她斟满一杯酒,双手端起:“叔,我敬您一杯!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潘叔高兴得眉开眼笑:“翠喜新年快乐!”
直到大年初一潘姐也没回来。吃了饺子,翠喜给潘叔换上一身干净熨帖的中山装,抓着他的手说:“潘叔真帅,翠喜带你出去逛街好不好?”潘叔欣喜地点头。
翠喜牵着潘叔的手下了楼,院子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红的灯笼。翠喜仰面瞅着阳光下晃动的灯笼,脸被映得通红通红。她想,这日子要一直这样该多好啊。她一只手挽着潘叔,腾出一只手来拨通了谈正午的手机。谈正午说:“家里一切都好,儿子期末考试又考了第一。地也争气,打的粮食多得都放不下了,政府还给发了补贴。”儿子也在电话里说:“妈,您不要操心我和我大。也别老往家里寄钱,对自己好点,多吃点好吃的,多买几件新衣服!”翠喜一个劲的点着头,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泪水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一个上午,翠喜带着潘叔去逛了钟楼,骡马市,又去了熙熙攘攘挤得水泄不通的回民巷。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潘叔站着不走,翠喜就给潘叔买了一个现做的小糖人,潘叔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举在手里,不时地伸出舌头舔一下。
就在翠喜带着潘叔逛街的时候,潘姐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溜回了家里。这一回她把家里又翻了个底朝天,并且在潘叔的床垫背面找了用胶带粘上去的房本。潘姐如获至宝,将房本捧到眼前仔细瞅着,用嘴巴响响地亲着,神情慌乱地塞进包里,做贼一样逃了出来。
到了院里子,她手摁着包,抬头瞅着十楼未关的窗户,还在喘着粗气。
翠喜回到家打开门便傻了眼,她以为家里进了贼,让潘叔待着别动,她下楼去找保安,说要报案。路过八角亭,下棋的大爷说:“翠喜,别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去把开锁的叫来,把门锁换了吧。那个害人精,她回来过,又慌慌张张地出去了,我就知道她回来一准不会干人事!”
翠喜呆呆地站在那:“是潘姐回来了,一定是那帮人又逼她了。也不知她这些天住在哪,有没有吃的喝的。”“唉——”大爷摇摇头:“你这孩子,心太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呀!”
杨广平过完年回西京,把两个儿子从老家带了过来,说草花非坚持让孩子在公司送快递。见了面,他说:“快叫姨。”那两个孩子就怯怯地叫了声姨。翠喜痛快地答应着:“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眨眼西漂二代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