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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周之后，表舅刘大伟打来了电话，说儿子出生三天了，他请了二十桌亲朋好友，让我们去帮忙办喜酒。
表舅刘大伟家离镇不远的地方，房子还是三间平房，隔壁就是一家酒馆，喜酒就在这家酒馆里办。表舅刘大伟是中年结婚得子，自然是高兴万分，有必要大办酒席。
我们到他家的时候还早，阳光温和得像绵羊，出门接待我们的是孩子的外婆，一头乌黑的短发，干脆利索，看样子四五十岁吧，脸上虽然喜悦，但是透着满脸的埋怨。
只见表舅母虚弱地躺床上，蜡黄的脸上闪烁着母性的光辉，窗户边摇床上放着熟睡香甜的儿子。看着虚弱的表舅母，我母亲轻轻问了一句：是顺的还是剖的？
还没等表舅母说话，孩子的外婆开始有点掩藏不住自己内心的不悦，说：“好端端的非要让孩子提前出生，然后就可以早一年上学，不耽误孩子。这剖了多花钱不说，身体留下一个大伤疤，这不是找罪受吗？等几天生，晚一年上学又怎么了？”
“妈，别逢人就说，我这是自己愿意，还不是为了孩子好！”表舅母忽然说话底气十足。
“那我也是为了你好，不用剖还要剖，作孽！”孩子的外婆似乎更关心她女儿的伤疤。
母亲见状只好去安慰她们，说：“现在年轻人想法比我们好，凡事都考虑得比我们周到。”
聊了半天，我们才发现表舅刘大伟不在场，问起缘由，孩子的外婆直摇摇头说：“别提了，我这个女婿一门心思在学校里，儿子在医院生了，他还在学校里，学校校长给三天假他不要。据说学校今天刚好学生分班，他不放心还是跑学校去了，这几天学校招生可忙坏了。”
我的母亲只好劝慰道：“男人以事业为重是好事，是好事！你们多体谅他，他不是已经当上教导主任了吗？”母亲把“教导主任”四个字特地强调了一下。
此时，孩子的外婆也开始笑了，庆幸自己当初还是有眼光的，女儿结婚后，女婿第二年便升级了。母亲看见气氛开始好转起来，便顺水推舟地说：“您老有福气，女婿以后还要当校长呢！”
话还没说完，孩子的外婆笑得更厉害了，连短发都颤抖起来，绷着的脸上突然像微风乍起，显露出丝丝皱纹。
表舅母也微微一笑，只有熟睡的婴儿对这一切毫无感知。阳光正好照在他有点泛红的脸上。
中午时分，大家已经在隔壁酒馆动筷子吃起来了，表舅刘大伟才匆匆忙忙赶到，从头到尾地都笼罩着喜悦和春风。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望儿子和妻子，而是告诉母亲，他已经帮我安排在全校最好的班级高一（1）班，班主任姓高，是位有着多年带班经验的老教师，其余授课老师都是他优先挑选的最佳搭配。
在他的努力下，总成绩并不是很突出的我被班主任推荐做了学习委员，他嘱咐我一定要带头学习。
母亲赶紧让我向表舅敬杯酒表示感谢，随后母亲也敬了他一杯酒再次表示感谢。
说了半天，孩子的爷爷将他喊过去给大家敬酒，他便边道歉边一杯一杯地喝起来。“今天真高兴，儿子生了，还为学校争取了两个本来去一中的学生。这样的学生不用操心也能考上大学。”表舅刘大伟喝多了，胡乱地说起来。
我和母亲从心里都特别感激，有个这么热心的表舅在学校老师面前关照我，所以我和母亲一直帮忙服务客人，直至客人散尽酒席，收拾到结束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西斜的太阳，拉长了两排水杉的影子，也拖长了我们身后的影子。
母亲突然问我以后想干什么？要不要像表舅一样当老师？离家近、工作稳定、受人尊重，还能照顾家里的亲朋好友，多好的工作呀！
当老师，像复读机一样重复，像印刷机一样板书，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枯燥无味的事情了。我这样想着，没有立即回答母亲，只是我想将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了。但是后知后觉的我还没有找到自己到底真正喜欢什么？
我的学霸表姐就是喜欢学习，才大二，已经计划考研究生，开始背英语单词和看法律专业书了。她的目标就是向前，向前，向前。
我的学渣堂哥，还浑浑噩噩，希望尽快毕业找到挣钱的工作。他的目标就是向钱，向钱，向钱。
不管怎样，他们目标都很明确。
我到底将来干什么，我还很迷茫，没有向前的动力，也没有向钱的兴趣。我只有沉默不语。
“依我说，就当老师挺好，大家都尊敬你！不用种田，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用做生意，天天陪脸色！也不用当官，天天察言观色！”母亲劝道。
她看我不吭声，还是坚持她的想法。也许她说的是有道理，但似乎也太肤浅了点吧。
为了母亲开心，我转转眼珠，还挤出了一句：“当老师是挺好的！”后半句我就再也不想吐出来。
母亲回头看了看我，露出舒心的微笑，金黄的阳光染满了她的头发，霎时我发现母亲也那么美丽动人，像是名家画里的富态女人。
这让我回想起她年轻时的模样，一头乌黑的头发，两根麻花辫，面若桃肌，笑若桃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