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坝的美丽让牟晖心惊,刀慕云给予的温柔更让她体验到人生的种种美好。二十年了,她从未从任何男人身上感受到似火的激情,也从未感受到自己对男人潮水般澎湃的渴望,而现在,这种男欢女爱的曼妙正在她体内升华,让她不得不疑惑起来,难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恋爱了吗?她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时刻索绕在刀慕云身边,脸上总是洋溢着欢喜愉悦的笑容,而刀慕云亦总是旁若无人地紧握着她那双纤若柔荑的手,陪她快乐地穿梭在雨林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一起去装饰典雅的竹楼餐馆品尝傣家的各种美味,一起去金碧辉煌的缅寺拜佛祈祷,一起去雨林中采摘香蕉、菠萝、槟榔、杨桃,一起去澜沧江边泼水嬉戏,一起去傣寨里听小伙子们吹葫芦丝、看姑娘们跳孔雀舞。欢快的牟晖在刀慕云多情的目光中换上了傣家妇女的装束,跟随象脚鼓的鼓点,融入姑娘们的舞队中,跳起了窈窕多姿的孔雀舞。那一瞬,她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更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着自己,要是二十年前就来到这里,就与刀慕云邂逅在这美丽的地方,她会不会为他舍弃所有,不顾一切地留下来陪他,陪他看每一个日出日落,陪他看每一场花落花开?
会吗?她不知道。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被身边这个男人掳获了。他英俊略带忧郁的面庞,他如水般清澈柔软的目光,他灿烂得如同阳光的笑容,他充满艺术气息的举止,他磁性的嗓音,他君子般的风度,他贵族般的气质,甚至连他走路的样子、擦汗的神情,都成了她喜欢他的无数个理由之一。呆在刀慕云身边,牟晖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温暖与轻柔,更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彻底放松,而这种感觉正是她苦苦追寻了二十年都未曾拥有过的。这是一场迟来的爱,亦是她寻觅了许久的爱,只是她一直以为这样的爱该是属于康明华的,为什么仅仅一夜之间一切皆已变了模样?
她仍然相信她的真爱只有明华,虽然康明华早已远去了她的世界,但他依然活在她的心里,无论是寂寞孤单的时候还是欢喜快乐的时候。二十年了,她从未忘记过明华,尽管她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胖了还是瘦了,但她依然还记得他那张纯真的脸、那抹腼腆而又羞涩的眼神,还有他穿过的那件崭新的的确凉白衬衫。她还是深深眷恋着那个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他的气息,他的举手投足,她依然记得,那么,刀慕云只是以他替代品的身份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吗?
那是一种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的情愫。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间最简单的女人的牟晖开始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复杂的,复杂到如痴如醉地依恋着一个男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上这个男人。也许爱情本身就是复杂的,你越想简化它,到最后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甚至复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想太多,只依偎在眼前这个唾手可得的男人身边,去享受他带给她的那份甜蜜与馨暖吧!她知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或许有一天等她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便会发现自己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了这个男人,但现在,在她还没有分辨出这到底是不是爱时,还是不要让扰人的想法破坏了他们甜美的气氛吧!
“知道吗,我们傣家民间传统的孔雀舞有着很长的历史,并被纳入了宗教的礼仪之中。”刀慕云不无自豪地向刚从姑娘们的队列中走出的牟晖介绍说,“孔雀舞是傣家人最喜爱的民间舞蹈,在傣家人聚居的坝区,几乎月月有‘摆’(节日)、年年有歌舞。傣家人一年一度的泼水节、关门节、开门节、赶摆等民俗节日,只要是尽兴欢乐的场所,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聚集到一起,敲响大锣,打起象脚鼓,跳起姿态优美的孔雀舞。”
牟晖点点头:“我看书上说,傣家的男女老少没有不会跳孔雀舞的,而且傣家的男人也没有不会敲象脚鼓的。这种说法有没有夸张的成份?”
“夸张?你也太小瞧我们傣家人了!”刀慕云笑着望向牟晖,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书上说得没错,傣家人个个都会跳孔雀舞,傣家男人个个都会敲象脚鼓,我年轻的时候还拿过西双版纳州举办的象脚鼓比赛一等奖呢!”
“真的?”牟晖目露惊喜地凝视着他,“没想到你还多才多艺呢!会画画,会吹葫芦丝,还会敲象脚鼓跳孔雀舞!”
“这有什么?你要知道,过去孔雀舞本来就是一种男人跳的群舞,女人跳孔雀舞在当时是很少见的,也就是解放以后才兴起女人跳孔雀舞的。至于象脚鼓,不会敲的都不敢说自己是傣家汉子!”刀慕云边说边问牟晖,“知道杨丽萍吗?”
牟晖点点头:“她是从云南走出去的著名舞蹈家。”
“可你知道她是从西双版纳州歌舞团走出去的演员吗?还有她跳的孔雀舞,是经过她自己改编的,根本不是原汁原味的孔雀舞,你要看最真实最原始的孔雀舞,还得来我们西双版纳才行,只有在傣家人村寨里看到的孔雀舞才是最好的。”
“我已经看过原汁原味的孔雀舞了,可我还没看到最好的孔雀舞。”
“这还不是最好的孔雀舞吗?”刀慕云望向跳着孔雀舞的姑娘们朝牟晖努了努嘴,“我敢保证,在西双版纳,孔雀舞跳得最好的就是橄榄坝这些姑娘们!”
“你不是说玉罕的孔雀舞跳得最好嘛,我还没看到玉罕跳孔雀舞呢!”
“我们来得不巧,刚刚你跳舞时我问了她们,玉罕前几天去了野象谷,还要在那边呆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野象谷?”
“嗯。”刀慕云点点头,“你想不想去野象谷?我开车带你去野象谷找玉罕!”
“现在?”牟晖有些犹豫,橄榄坝的美景她可是还没欣赏够呢!她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她不想刚刚来到这里就又要匆匆离去,况且她很喜欢就这样依偎在刀慕云身边一起静静欣赏眼前这片热带风光的感觉呢!
“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晚上看到野象出没。现在走,开车到达野象谷的时候,正好能赶上野象出没。”刀慕云呵呵笑着,“野象谷可是中国最后一个可以看到野象出没的自然保护区,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怎么样,去不去?想不想看野象,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手里。”
“那边真的可以看到野象?”牟晖将信将疑地问,“不是说就连那边的工作人员碰上野象的机会都很少吗?杂志上可是都清清楚楚地写着呢!”
“运气好的话就能碰上!”刀慕云冲她扮了个鬼脸,“我们两个的好运气加到一起,还怕见不到野象?怎么,你不会怕我拐跑你吧?”
“拐跑我?”她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突然抬起头盯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我问你,昨天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从景洪到橄榄坝的?”
“你说呢?”刀慕云依旧嘿嘿笑着。
“看来你不像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么老实。”牟晖开心地笑着,“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艺术家也一样!”
“什么德性?”
“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漂亮了!”
“那天晚上你跟踪我了?”
“跟踪?我只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那么说你果然跟着我了?”牟晖伸手在刀慕云额头上轻轻一点,“没想到你还这么狡猾。说,你都跟到哪了?不会你也在宾馆里住了一夜吧?”
刀慕云满脸灿烂地盯着她:“我确实是因为担心你才跟着你的。要说西双版纳哪儿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的治安。一个外地来的女游客,而且去过我的竹楼,我当然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说来也巧,你住的那家宾馆恰好就是我堂弟开的,所以一早你出门时,我就悄悄开车跟了过来,没想到,你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我的大本营,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那么说你是护花使者了?”
“怎么不是?”
“我看你就是个登徒子!”牟晖又拧一下他的胳膊,“走吧,去野象谷?”
“去野象谷?”
“你不是说我们很有缘吗?两个有缘的人一定会很走运,所以我们一定会看到野象的是不是?”牟晖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心里突地升起一股暖流。她忽然觉得刀慕云才是她要找的男人,他温暖、可靠、踏实、纯粹、善良,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全感,可是康明华呢?她爱的难道不是康明华吗?她日思夜想了二十年的康明华难道不是她的最爱吗?这二十年里她对康明华的眷恋难道只是一种错觉?她爱的并非是明华那个人,而是一种企图接近他亲近他的感觉?
不,她怎么会不爱明华?这二十年来,她每一天都在想着明华念着明华,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她始终都在等待明华的归来,如果说那还不是爱,她对他的想念难道只是一种虚无的执著?只不过是在错过他后还没有遇见更好更适合她的男人,所以她才没有轻易将那颗深爱的心交给任何一个男人?那现在呢?当她挽着刀慕云的胳膊走在橄榄坝的小径上时,她内心感受到了渴望已久的安全与温暖、踏实与安稳,而这一切难道还不是爱情带给她的礼物吗?她想她兴许是真的爱上了刀慕云,不过她还不敢确定,她与他仅仅才认识几天,难道这份情真的超越了他对明华二十年的思念?
她相信她对明华的爱是真实而又刻骨铭心的存在。她忘不了他,忘不了他深情的目光,忘不了他温暖的笑颜,忘不了他骑着自行车带她穿过广州城每一条大街小巷的情景,更忘不了他对她种种的好。往事历历在目,望着身边正把着方向盘开车带她前往野象谷的刀慕云,她忽地恼恨起自己来,恨自己这么快就背叛了明华,恨自己在诱惑面前没有把持住自己,更恨自己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爱上了一个对她来说还算不上熟悉的傣家男人。是的,她爱上了刀慕云,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表情都在牵引着她情绪的波动,可是她依然不敢承认她是真的爱上了刀慕云,因为那无异于在宣告她与明华那段恋情的死亡,同时也宣示她对明华的爱根本经不起推敲,只是一段开在空中楼阁中的虚幻之花罢了。
她到底爱的是谁,她不愿深究,也不敢深究,只怕一认真便会发现原来她坚持了那么久的真爱只是她一个人的执著罢了。刀慕云那辆七成新的白色宝马车载着她在空旷的热带雨林中一路颠簸着,从橄榄坝去野象谷需要走回头路经过景洪,然后再从景洪往北四十七公里,才可以到达。一路上,牟晖始终都在思考着爱与不爱的命题,到底,她爱的人是明华还是刀慕云?她爱明华,可他远在天边,纵使爱得再深,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虚幻;她爱刀慕云,可始终觉得他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更觉得这份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她对明华二十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上与刀慕云相识短短几天的露水情缘?可如果那不是爱,她为什么一点也不抗拒排斥刀慕云,反而觉得他很亲近,而她也很喜欢呆在他身边的感觉呢?
是她太过寂寞了还是太过空虚?在美国,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和不少男人同居过,可唯一让他心动过的男人只有她在西双版纳偶然邂逅的刀慕云。除了明华,这二十年来,她从未因哪个男人沉醉迷失过,可现在,在刀慕云面前,她不仅沉醉迷失了,甚至觉得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男人与爱情,莫非,等来等去,命运给她安排的真命天子竟会是这与她隔着千山万水距离的刀慕云吗?她爱他吗?真的爱吗?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究竟是什么让她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与依恋,是他英俊的面庞、优雅的举止、如水的目光,还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相似经历?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可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她喜欢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感觉,喜欢看他笑,喜欢听他说话,哪怕听他低低的叹息,她也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温暖最具魅力的声音。
他一直在给她讲沿途的风光,以及与之相关的典故,可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因为她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他那张俊美而又略带忧郁的脸上。她在猜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是因为她念念不忘的明华吗?她试图在他脸上找到明华年轻时的影子,可看了半天依然没找出他们点滴的相似之处。刀慕云脸部的线条要比明华刚毅许多,嘴唇也比明华饱满,而明华的耳垂要比刀慕云大,眼睛比刀慕云大而有神,眉毛也比刀慕云浓许多,倒是两个人的鼻梁都很挺拔,但除此之外,他们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点点的可比性也没有。她看出来了,之所以喜欢上刀慕云完全不是因为明华的缘故,可这更让她自责,甚至不能原谅自己居然会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如痴如醉了爱上了一个本不该爱上的男人。
“你在看什么?”刀慕云突地掉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笑着问,“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牟晖尴尬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们傣家男人跟我们汉人有什么不同。”
“除了语言和服装不同,傣家人和汉人早就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语言和服装的界限也早就打破了,现在的傣家男人几乎没有不通汉语的,而且穿西服的傣家汉子也越来越多。”
“总还是有些区别的吧?”牟晖若有所思地呢喃着说,“比如说性格、生活习惯。”
“依我看最大的区别就是傣家男人都会跳孔雀舞而汉族男人不会吧!”刀慕云仍然满脸堆着笑,“我给你讲讲孔雀舞起源的故事吧!”
“我知道那个孔雀王后的故事。”
“我要讲的故事和孔雀王后无关。”刀慕云不管牟晖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从前在我们傣家人聚居的地方有一个王国,国王有一个漂亮而又高贵的王子,他是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但王子自恃甚高,王国里的姑娘他一个也看不上,也不肯随意娶一个妃子回来。有一天,王子和侍卫一起骑着大象出去打猎,他们为追一只兔子一直追到了湖边,也就在这个时候,王子看到七只美丽的孔雀从天边飞来,它们绕着湖打着圈,舞姿优美地徐徐落下,而更加令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一会的工夫,那七只孔雀就都褪下了孔雀魔法羽翼,居然在王子眼前变成了七位漂亮的公主。
“那七个孔雀公主个个貌美如花,比天仙还要美艳,其中第七个长得最漂亮,舞也跳得最好,王子一眼便爱上了这位七公主。回到王宫后,王子整天都在想着这位漂亮的七公主,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得了强烈的思念,便一个人悄悄来到了湖边,趁那七位孔雀公主翩翩起舞时偷走了七公主的魔法羽翼,等到其他六位姐姐玩尽兴了穿上她们的羽翼飞走的时候,只有七公主还在寻找自己的衣服,这时候王子便走出来把衣服还给了这位最漂亮的公主,而七公主也立刻爱上了这位相貌英俊又高贵的王子,便跟着他一起回到王宫并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他们结婚后,公主便开始教她的子民跳孔雀舞并教会了他们做孔雀衣,百姓们都很尊敬爱戴她,她和王子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着,直到死去。”
“这个故事和孔雀王后完全不一样。”牟晖轻轻叹口气说,“关于孔雀舞的源起,我更喜欢这个孔雀公主的版本。”
“当然,这是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刀慕云轻轻盯一眼她,“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位美丽的七公主。是命运让你走进了我的生活,也是命运把你赐予了我。”边说边伸过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真希望你能永远都留在西双版纳,这里的风光你就是穷尽一生也看不完的,当然,发生在这里的爱情都是充满诗意与浪漫的。”
“刀慕云!”牟晖听他这么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他说这些话是想暗示她些什么,让她留下来做他的女人吗?她知道她不会,她还要去找明华,去打听明华的下落,说什么也是不会留在西双版纳的。可她心里居然又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劝她留下,留下来和身边这个傣家男人生活在一起,只要他们把彼此的心完全融入到对方的心里,就一定会收获完美的爱情,就一定会得到她一直想要的快乐与欢喜、安然与踏实。可是她不敢,她不敢去索取这个男人的任何承诺,更不敢把自己寻觅已久的爱寄托在他身上,她怕自己承受不起,更怕这种爱的感觉只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虚幻,一跌倒便是粉身碎骨。
她已经三十六岁了,她不能把这二十多年来对爱情的追寻寄托在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身上,更何况这么些年她一直爱的人都是康明华啊!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刀慕云,那她对明华的爱难道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依恋?不,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爱的从来都只是一份跟着感觉走的虚无,万一那才是真相,一定会让她瞬间崩溃的。她不要去想,也不敢去想,算了,既然身边这个男人给她带来了想要的快乐与欢喜、温暖与柔软,干吗还尽要琢磨那些不开心的烦恼的事?现在,就让她放空一切,在这美丽而又多情的热带雨林中尽情享受刀慕云给她的爱与暖吧!
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在刀慕云的指引下,她终于看到了勐养自然保护区三岔河河谷内的野象谷。野象谷总面积约370公顷,建筑面积2800多平方米,水域面积8000平方米,为低山浅丘宽谷地貌,海拔747米至1055米,因为这里是野象活动最为集中、频繁的地方,加上交通便捷和独特的热带森林景观,让它得已成为西双版纳最为热门的旅游景点。景区内沟河纵横,森林茂密,一片热带雨林风光,亚洲野象、野牛、绿孔雀、猕猴等保护动物都在此栖息。由于景区处于勐养自然保护区东西两片区的结合部,自然成为各种动物迁徙游走的通道,而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到这里活动的野象比较频繁,是西双版纳少数可以观赏到野象的地方。
“从1990年开始,西双版纳州政府就以此地为中心修建了这座以观赏野象和游赏热带雨林为主要内容的森林公园。1996年对外开放至今,西双版纳州政府又先后投资建设了观象台走廊、树上旅馆、高空索道、步行游道等设施以及人工蝴蝶养殖园、网笼百鸟园等,现在这里已经是所有来西双版纳旅游的游客必到的景点之一。”刀慕云一边向牟晖介绍着,一边将车在谷口停下,然后才拉着牟晖的手一起朝景区大门走去。
进入野象谷,首先印入牟晖眼帘的便是那块刻着“西双版纳野象谷”的烫金碑碣,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与门口一群白色的大象塑雕、几丛绿色的芭蕉树交相辉映,构成了一道靓丽惹眼的风景线。刀慕云带着牟晖从前门进入景区,一眼就看到身着傣族、哈尼族、基诺族民族服饰的美丽姑娘和帅小伙们正守在路的两旁,热情洋溢地敲着芒锣、打着象脚鼓,跳着欢快的少数民族舞蹈,迎接着来自远方的游客。姑娘们用银铂盛满清澈透亮的山泉水,在树叶上轻轻沾一点,然后手捧着沾水的树叶洒在牟晖的肩上,刀慕云告诉她,这是在表达吉祥如意的祝福,每天到野象谷游览的第一批游客,都会受到如此热烈的夹道欢迎。
“可我们并不是今天来的第一批游客。”牟晖紧紧拉着刀慕云的手,回头望向那些被他们甩出身后老远的姑娘们,不无讶异地问他,“你认识他们?”
刀慕云含笑不语,而她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紧紧跟随着刀慕云一路走了下去。野象谷地处东西两片林区结合部的河谷地带,一下车,牟晖就感觉到这里的空气特别清爽,心情也随之舒坦起来。园内的菠萝蜜、九里香、夜来香、缅桂花、曼陀罗,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果木花草散发出的馥郁芳香,让人推不开、躲不过,游人们都伸长了脖子作深呼吸状,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恩赐。放眼望去,一幅幅美丽的景观次第闯入牟晖的眼眸:几幢傣式建筑依山而建,红顶粉墙掩映在绿树之中,显现出纯净与安祥;一泓清可见底的池塘边,一幢树皮装饰外墙的餐厅,点缀出热带雨林淳朴自然的色彩。微风吹来,池边婆娑的椰林,犹如婀娜多姿的少女翩翩起舞,身处其中,宛临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真是“四面有山皆入画,一年无时不看花”。
“呜……呜……呜”一阵阵牛角声饶有节奏地从不远处来。循声而去,原来是民族歌舞表演场里的歌舞演出正在热闹地进行着,而刀慕云所说的那个孔雀舞跳得最好的玉罕便是其中的演员之一。牟晖被刀慕云拉着手在歌舞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而“热带雨林民族古风展演”才刚刚开始。场地中央,支着几面大鼓,几个小伙子舞动着粗大的鼓槌边跳边敲,赤裸的臂膀进透出无穷的力度与美感。“咚,咚,咚”,厚重的鼓声,唤起牟晖的无限联想,仿佛自己正置身于刀耕火种的远古年代,一颗纯朴的心正在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欢呼呐喊,这种油然而生的原始的喜悦是多么的真挚而又感人啊!
接下来的歌舞表演中,开山劈地、狩猎、祭祖的节目,表现了山地民族的生产、生活情况,再现了佤家汉子的奔放与豪情;基诺族“创世女神阿嫫腰波”的神话传说,感天动地,震颤了每个观众的心灵;“山里的阿妹走过来……”,俏丽的山妹子、粗狂的山娃子,看得游人不思走不忍走。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灿烂而美丽的笑容,奇光异彩在眉间飞扬,为这多情的歌,为这曼妙的舞,为这动人的情,为这绚烂的景。
表演结束后,刀慕云带牟晖去见了玉罕。玉罕是个很漂亮的傣家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而实际上她还没满十六岁。玉罕很热情,也很开朗,几分钟的工夫她便已经跟牟晖混熟了,并主动提出要带他们游赏野象谷的大好风光。盛情难却,牟晖牵着刀慕云的手,跟着玉罕走过莲花池,不一会就来到了那个举世闻名的蝴蝶园。蝴蝶园果然名不虚传,园内不仅开满了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鲜花,更有数以万计的彩蝶绕花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竟致疑惑走进了世外桃源。
“蝴蝶园是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同世界自然基金会的合作项目——西双版纳野生蝴蝶饲养繁殖的研究基地,也是我国最大、最成功的蝴蝶养殖场,光珍稀蝴蝶有四十八种。”活泼可爱的玉罕向牟晖快乐地介绍着,脸上洋溢着她作为一个西双版纳人的骄傲与自豪的欢喜神情。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孩最美好的年华,想当初自己也是在这个年纪陷入了一场盛大的爱恋,不知道向来早熟的傣家女孩是不是也已经有了心仪的小伙子了呢。牟晖轻轻盯一眼玉罕,刚想跟她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封闭式的蝴蝶房里,在那里,她观赏到五彩缤纷的蝴蝶世界,目睹了蝴蝶由生至死的全过程,却又禁不住联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双飞”的爱情悲剧。
她有些迷茫,她不知道眼前这些美丽的蝴蝶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想起这两个悲剧人物,她又想到了明华,耳畔蓦地响起小提琴曲《梁祝》的旋律。那熟悉的旋律令她心惊,而她也意识到自己和明华就是一对新时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么她和刀慕云呢,是不是又一个版本的梁祝?她下意识地向刀慕云投去一瞥,却看到刀慕云正无比深情地凝望着她,而一旁的玉罕却看着他们偷偷抿着嘴笑呢。
沿着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他们又来到了占地十余亩的“百鸟园”,这里饲养着国家级保护动物孔雀雉、白鹇、黑冠等珍稀鸟类品种。园区有模仿自然环境建造的山泉、瀑布、水塘、树林,数千只不同种类的鸟儿在林间自由飞翔,孔雀雉见了人也毫无惊恐之状,总是旁若无人地独自嘬食、闲庭漫步,一副安然的模样。牟晖买来一袋谷米,和玉罕一起喂着孔雀雉,而刀慕云也不忘记为她们拍下一张张美丽的靓照,那份怡然自得的悠闲与欢喜,不是身临其境的人决不会体会到。除了孔雀雉,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从国外引进的澳洲鹦鹉,堪称园内的“活宝”,小家伙们个个身手不凡,不仅会溜旱冰、爬云梯、走钢丝、翻跟头,还被训练出了“叼钱”“送花”的各种绝技,其趣味盎然的精彩表演不仅赢得了游人的阵阵掌声,更让初来乍到的牟晖惊叹不已。
她没想到西双版纳的每一寸土地都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惊喜,更没想到这片充满热带风情的仙境居然会美得如此出奇,如此让人目眩神迷。看过了蝴蝶园和百鸟园,玉罕又带他们去看了野象谷最为精彩的招牌节目,那就是每天都会按时演出的大象表演。训练有素的大象们,频频向游客们鞠躬敬礼,表示它们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的欢迎,它们笨重的身躯、灵巧的脚步、敏捷的长鼻,以及憨态可掬的表演常常都会让游客们忍俊不住地开怀大笑,牟晖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三十分钟的大象表演中,大象们头顶地脚朝天倒立,大象们用象鼻踢着足球,大象们荡着秋千、叠着罗汉,大象们吹着葫芦丝、走着独木桥,大象们为游客按摩、献花,甚至还和人一起进行拔河比赛,且整个演出过程决无失误,不由得人们不纷纷为它们“一展神功”的表演拍手叫绝。
大象表演结束后,刀慕云抱着牟晖爬上象背,由玉罕帮他们拍了照片。在玉罕面前,牟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刀慕云似乎并不想避嫌,在象背上对着牟晖做出种种亲昵的动作,那股热乎劲,谁看在眼里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是一对情侣吗?被刀慕云紧紧搂在怀中的牟晖感受到一种不真实的眩晕,她和刀慕云真的是一对恋人吗?也许,在玉罕和路经他们的每一个游客眼里,他们都是一对货真价实的恋人,可她知道,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在人生的叉路口遇见之后,终归要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那么,这短暂的愉悦又有什么值得惊喜的?
她又想起了康明华。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去美国留学,然而,往事已矣,逝去的一切皆不可再追,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从前搁进心底,以最大的热情拥抱当下、迎接未来,只是,她的当下就是刀慕云的柔情蜜意吗,而她的未来又会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拥有的到底是什么,莫非上天真的要给她一份全新的恋情吗?她明白,要接受刀慕云就必须忘掉明华,可她真的准备好了吗?对明华二十多年刻骨铭心的痴恋,真的可以说忘就忘吗?
“现在我们就去坐索道缆车看野象吧!”刀慕云把牟晖从象背上抱下后,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你的运气,加上我和玉罕的运气,今天我们一定可以看到野象的。”
牟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刀慕云、玉罕一起坐上了长达2036米的国内第一条热带雨林客运索道缆车,前往野象活动的主景区。缆车上,刀慕云的手始终紧紧攥着她的手,并不时地向她介绍着沿途遇见的各种美景,而她的神情却有些恍惚,在感受刀慕云带给她的温暖与柔软时,她竟然在心底渴盼着此刻正坐在身边的人会是与她失去联系长达二十年的明华。如果是明华该有多好啊!她心里憋了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她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可是他在哪里,她又该去哪里把他找寻?刀慕云把她的手攥得更紧,她不敢看他那双深情凝望她的眼睛,只好默默掉转过头,从高空望向脚下绚丽多姿的热带雨林,寻觅着野象的踪迹。
“野象谷位于勐养保护区东西两片区的结合部,是这两片区内野象移徙的唯一通道。由于野象谷内沟河纵横,大象喜欢吃的植物丰富,又因为经过多年的人工投放食盐招引,所以到这一带活动的野象十分频繁。”玉罕向牟晖介绍说,“现在,这里又建设了索道、观象高架走廊和观象树上旅馆,所以整个景区已成为西双版纳和亚洲地区观看野象最方便、最安全、机会最多的地方。游客们一般都会选择乘坐缆车进入主景区,一是可以代步,二是它的环保功能,将游客从高空分流,可减缓分解步行道上的客流量,缩短游客在景区停留的时间,三是观光功能,就是让游客们可以居高临下,能从不同的角度观赏热带雨林景观,无比亲近地感受热带雨林的气息。”
牟晖回过头来朝玉罕笑了笑,表示对她的感谢,而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注意到,原来玉罕不仅长着一张令人惊叹的漂亮脸蛋,她的眉眼、她的嘴巴,甚至她的耳朵竟然都像极了一个人,可到底像谁,她一时倒又想不起来了。趁着坐缆车的工夫,她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如花般绚美的少女,心想她一定正和某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如火如荼地恋爱着吧!十六岁的花季,注定会经历人生中最唯美最浪漫的时光,二十年前她和明华不也是那样经历过来的嘛!她由衷地羡慕起玉罕的年轻与美貌,假若时光倒流,她宁可选择违背父母的意愿,也要将那场刻骨铭心的恋爱进行到底,不求轰轰烈烈,但求平平淡淡。
缆车在他们脚下翻山越谷,缓缓而行,望着植被繁茂的山林,看着玉罕纯真甜美的笑容,感受着刀慕云给她的温暖,牟晖只觉得身心俱宁,浑身都溢出一种轻松舒畅的爽朗。此时此刻,她强烈地感受到康明华早已是她生命的过去时,刀慕云才是她的现在进行时,而她又怎么能够为了一段痛苦的旧日恋情轻易丢弃她当下所拥有的柔暖与甜蜜?
她不由自主地把头靠在刀慕云坚硬的肩头,顺着玉罕的目光望向窗外一串串挂在高空的缆车,看它们像一只只小船浮在苍茫的林海上,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与渴望。她感谢上天让她在天高地远的他乡遇见刀慕云这么好的男人,同时她也渴望身边能有这么一个男人可以陪伴在她左右,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是她和他真的可以逾越一切障碍,欢喜无限地走到一起吗?
抬头,蓝天白云如洗;颔首,青山绿树澄碧。放眼望去,缆车外四周密密匝匝全是些不可名状的奇草异木,浓密的枝叶,一树连着一树,再往下,是潺潺的流水,幽幽山泉耳语着自由流畅的欢歌,整个森林显得无比幽静、神秘而生机勃勃。在密林深处的绿海间,巨大的气根树紧紧攫住大地,盖满了天和地,菩提树伸开它巨大的树盖,犹如一只伸开的手掌,接住碎碎洒下的阳光,那直下的光柱,犹如一把把金色子,散落在雄壮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更彰显出自然界的神秘莫测。
牟晖沉醉在了这一片连一片、一山接一山的绿茵深深里。听着潺潺的水声伴着清幽的鸟鸣声在耳边低低地响起,她感到全身的五脏六腑都被洗漱得清洌而空灵。绿海情深,人眼与叶眼相望,此时此刻,一切语言都显得多余,她只想静静挨在刀慕云的肩头,享受他给她的温柔与甜蜜。看着扎根于林间的古老的参天大树,她深切地体悟到人生匆匆的道理,亦明白无论经历过什么,承受过多少苦痛,他们也只不过是这世间来去匆匆的过客罢了,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活在当下,活出一个欢喜快乐的自己呢?她知道,紧紧靠着刀慕云,她便会得到想要的快乐,可她又该如何才能把刀慕云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永远洒在心底呢?
下了缆车,玉罕领着牟晖和刀慕云缓缓行走在密不见天的原始森林中,斑驳的阳光从他们头顶上那硕大无朋的绿色华盖斜斜地射进,被任意地分撒在大树、小草和每一个游人的身上。置身其中,没有了先前炎热的感觉,牟晖知道,是这些密密匝匝的沟谷雨林,造就了一段天然屏障,让他们可以尽情地享受难得的清凉与幽静。
从荫蔽潮湿的热带雨林走过,林中的各种奇花异树纷纷落入眼底,一株株,一树树,都是一幅幅令人陶醉的美丽画卷:绿色的灌木、乔木和挂着藤萝的巨树,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聚果榕黝黑的树干上,结出一串串山果;小叶榕伸出细长的手臂,牢牢缠住一块块巨大的岩石;“老树结果”“独木成林”;无情“绞杀”、“老树生花”“巨大藤萝”“板根”……这一切特有的热带植物景观,带给人们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更惹得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不发出叹为观止的赞美与惊叹。
行走在山谷密林间,他们看到了一大片原本长得十分葱郁茂密的凤尾竹林,而今竹杆却已被无情地拧断,而附近的一株株野芭蕉,树叶也被撕卷得七零八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了的竹子和野芭蕉杆,还有民工丢弃在地上的蔑萝挑子,沟谷里呈现出一片狼籍。
玉罕告诉他们,前几天野象刚刚来过,而这些凌乱的景象都是野象们的杰作。“从前这里经常有野象群出没,附近的居民时常可以见到大象的粪便和从河口上来的脚印。它们有时二十多头一群,一般是十来头结伴,由大象护着幼象,在溪水中洗澡,在沟谷中觅食,就是一只独象,也都已经习惯了人们的友好与善待,常常会在步行游道旁自由自在地觅食戏耍。不过现在想要碰上野象却不像从前那么容易了,在这里的工作人员有时几年都难得碰上一回,不过你们也不要气馁,运气好的话总能碰上的。”
“玉罕,你现在都快成导游了吧?”刀慕云一边扶着牟晖慢慢朝前走去,一边抬头打趣着玉罕,“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跳舞了,干脆当导游好了!”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班门弄斧而已。”玉罕“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要是有导游那样的好口才,早就到北京当外交家去了,还守在西双版纳这么落后的地方做什么?”
“现在野象很不容易看到吗?”牟晖望向玉罕轻轻笑着问她。
“还是得看运气。听说有些游客一连在这里守上十几天也没见着一只野象的影子,但我听别人说上个月还有一只野象从森林里跑出来,独自在餐厅前游玩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是吗?”牟晖难以掩饰住发自内心的失望,她想这次他们碰上野象的机率几乎是微乎其微的,就像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明华的身影,是那么的可遇而不可求。
“野象谷的野象大约有五十群,三百五十只左右,平均四天多就会有一群野象在这里出没,游客们即使碰不上野象,也还可以通过红外线夜视镜在晚上观察象群的出没。从激流到静水,从土壤到地表,从草丛到灌林,从林下到林冠,都是动物们的栖息地所在,这片土地就是它们的家园,所以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看到野象的。”玉罕不无自豪地望向牟晖,继续有板有眼地介绍说,“中国的野象,目前仅存在于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之中,而野象谷更是野象活动最为集中、频繁的地方,所以,运气好的话,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看到真正的野象的。”
“晚上?”
“嗯。观看野象的最佳时间是傍晚、夜间和清晨。不过最好的观赏时间还是在傍晚,很多来野象谷的游客都会选择在‘树上旅馆’住宿,期望在树下的象塘可以看到不期而至的野象。”
“树上旅馆?象塘?”
“是这样的。”刀慕云抢着向牟晖介绍说,“因为这里河道开阔,日积月累便形成了一湾泥水塘,野象们会经常结伴来此吸食河底的硝、盐等矿物质,顺便再洗个泥水澡,久而久之那湾泥水塘便成了著名的象塘。西双版纳州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等相关部门在对野象谷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分析后,最后将亚洲象种源繁殖基地锁定在野象谷景区内,管理部门在这一地带大面积地种植了芭蕉等植物,并定期向象塘周围及溪水内投放食盐,这对喜食热带作物和碱性水的野象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因此,野象在这一地区出没便越来越频繁,人们看到野象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了。后来州政府又出资修建了观象台、观象长廊和空中观象旅馆等服务设施,二十多间‘树上旅馆’更是为了满足游客观象的需求而修建。随着西双版纳野象谷加大开发的力度,增加了野象与人接触的机会,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如果有野象出来,整个野象谷能够最安全地看到野象的地点就是‘树上旅馆’。”
“你是说让人住在树上?”
“是的。其实,‘树上旅馆’最初只是为了研究、观察亚洲象的生态行动而修建的观象台,有些像鸟巢,搭建在三四个人也合不拢的古木树杈处。现在的‘树上旅馆’是建在观象架长廊上,离地面有十多米高,房间很小,里面有两张床,有卫生间和电灯,没有电视,设施比较简单,但是,住‘树上旅馆’的感觉与住景区别墅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不仅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创举,还能营造出特别唯美浪漫的气氛,最适合热恋中的情侣。怎么样,今晚我们也住‘树上旅馆’,感受下不一样的浪漫好不好?”
她轻轻瞥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她的思绪又随着那草木繁盛的热带雨林飞向了遥远的虚空。昨晚,她和他在他祖传的老竹楼里激情缠绵,他们爱得热烈,更爱得疯狂,可是她真的已经成为他的人了吗,她的心已经完全从属于他了吗?她不敢确定,她还是无法了解清楚对他的依恋到底是不是爱,更不知道她是不是把他当作了明华的替代品。只是替代品吗?她不知道。她无法给自己一个清晰无误的答案,她只是跟着他的脚步继续行走在野象谷中,至于要去哪里,她心里也是懵懵懂懂的。
那个晚上,当最后一屡夕阳从天边消逝,当灿烂的星空迅速笼罩了整个大地之时,在蓊郁苍翠的大榕树下,篝火燃起来了,游兴未减的人群像吸了水的海绵一下子胀了。她拉着他的手,他挽着她的臂,一起唱,一起跳,不问是否相识,哪管何时分离,欢声笑语连同火苗缓缓向上升腾,又四散传开去,默默传递着人间的希望与美好,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如同烟花般绚美的笑容。
夜幕下的箐火晚会,玉罕当着众人的面跳起了舞姿优美曼妙的孔雀舞,而牟晖始终都依偎在刀慕云怀里,在享受着刀慕云给她带来的无限甜蜜时好好地扮演了一回观众。平常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的,今天她与观众变换了身份,才发现原来当个观众竟可以那么幸福、那么愉悦。是玉罕绝美的舞姿带给了牟晖完美的视觉享受,在向玉罕投去赞许的一瞥时,她心里忽地又咯噔了一下,这熟悉的眉眼、这俏丽的面庞,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月色缱绻,鸟语花香。当人们还意犹未尽地沉醉在激情四射的篝火晚会上时,刀慕云已情不自禁地挽起了牟晖纤细的胳膊,踩着晃晃悠悠的高架桥,来到了“树上旅馆”,期望在“象塘”看到不期而至的野象。他们站在高高的野象谷观象台,俯视着看台下野象出没的山谷溪流,静候着野象的光临,那一瞬,他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他们的心也紧紧贴到了一起。耳畔,流水潺潺,窗外,萤火虫闪耀着诱惑的光茫在林间飞来飞去,而鸟鸣山幽的自然情趣更让他们体会到造物主的伟大与魅力,唯一可惜的是,一直等到深夜他们也没有等来野象的踪迹。牟晖不无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她便感到自己的手被攥得更紧更紧。
“也许明天野象会来的。”刀慕云满含深情地凝望着她安慰地说,那柔暖而又怜惜的眼神好像是在欣赏一幅举世无双的图卷。她知道,他已被他当作了心里的宝,可她呢,她也像稀罕着一件珍宝那样稀罕着眼前这个温柔而又多情的男人吗?枕着“哗哗”的流水声,她安然地躺进他宽大的臂膀下,呼吸着森林里的清新空气,渐渐进入了梦乡,而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她忽地又瞥见了那双熟悉的眉眼,不是玉罕,竟是她在竹楼里看到的那个画像中的民国女人。她和玉罕有着极其相似的眉眼,只是她的眼神里多了些许忧郁落寞的味道。她到底是谁,她和玉罕又是什么关系?牟晖带着一连串的疑问缓开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刀慕云正情意缠绵地凝望着她,而她却从他那双如水的目光里看到了那个民国女子拉长了的影子。
是的,是她,是她在来西双版纳之前就一直感受到的那张模糊的面孔。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她并不是因为沈耀辉的一句话而来到了这里,也不是因为刀慕云而留在了这里,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圆一个梦,赴一个世纪的约。她是为见她而来的,只是,她和她究竟有着怎样未解的缘分?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迢遥的距离,她还是在她的牵引之下找到了这里,那么,那个民国的女子到底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又要告诉她些什么故事呢?在那个故事里,她会是谁,明华和刀慕云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