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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超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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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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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似锦连载

2019年,我27岁,在这个独属于我的小房间里,只有自己和我作陪。

我一直提倡的是冷静,平静,理智,在这个早该成熟的年纪,我迫切地希望我身上应该具有所有应属于成熟的标签,而不是任由任性的情绪肆意发酵。可是在这个小房间里,在现在,我却又深切地感觉到迷茫,和无法排解的孤独。

“要写哦,写一本小说来,把我也写进去。”

这是瑶瑶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那些年如同魔咒般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就连这时,都还在我的脑子里“砰砰”作响,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尤其让我头脑炸裂。因为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想起它了。它就像一个定时闹钟一样,时间到了便大声地“滴滴滴”提醒该是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了。这句话说在十一年前,便也提醒了我十一年。

我无法忍受这种状态,于是便试着走出这个房间,走出去罢,走在阳光下,与别的人欢声笑语,言笑晏晏,可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疲倦感却一阵又一阵地袭来。这种状态无法让人感到舒服,雪白的天花板映衬着黑色的眼球,脑子痛到心慌意乱,我不再自欺欺人地明白我的确患了一种名作焦虑的病症。我仿佛是第一次才意识到“焦虑”这个名词带给我的熟悉感,它如同滚筒洗衣机般把我的脑海搅得天翻地覆,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的自私,我的无趣,如同枷锁般嘲笑着我这些年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方方面面,它就像一根针那般刺在我的心头,让我这个行尸走肉在忙碌上进的日子里还记得曾经还有些可笑的念想。我还没有羞耻到认为现在大多数人应该都有焦虑症这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好朋友阿粘,想起他的疯狂和有趣来。可是这些都再没办法作为我的解药。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时的场景,路道两边撒满秋天破落的叶子,淡红的日光照耀在徐徐翻动的微风上,瑶瑶还是那副不急不徐的步子,而我陪在身边只能两手插兜一边想象着某一副场景一边不时附和。

而那时都说了什么呢?

“其实那时候我是觉得没必要上学的,”瑶瑶说,“现在也是。上学有什么好的?整天就像是一个冰凉凉的牢房里面,老压抑了。”

瑶瑶确实是很早就下学,现在在一家小公司里上班,工资不高,但她也没想拿太多。

“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瑶瑶呼了一口气,“我不图钱,也不想太多交际,没有太大抱负,累,但是没有这些我也不知道到底还能干些什么,现在就是整天很没有意思。”

“我以为出去工作了会自由一点。”因为我那时确实是在上学,还仅仅是高二,离想象中的大学毕业还有好几年。

“没用的,到时候就会有很多人围着你说你应该干那个你应该干这个,但是不给你说你却又想不起来干什么,我想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一个谎言?好多人都在努力维持,因为总是想着老了之后我就会得到什么,前面的全都是在铺垫。所以说啊,人活着就是为了以后快咽气的那一刻,而我一想到这个就感觉很害怕。这个世界多恐怖。”

“可是每个人不都有很喜欢的东西吗?既然喜欢就够了啊,大家都是一样的。”我说。

然后瑶瑶就不说话了,就这样默默地走着。

“我说,你知道吗?每个人都一样是很恐怖的事情。”瑶瑶突然说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最后却只得到其他生命的复制,就像结婚后丧失了独立性一样,完全都没有了自己的意义。”

“可是人不都是要结婚的吗?”我说。

“可是为什么要结婚?”瑶瑶突然很生气地说。

我到底是不明白那时候瑶瑶为什么生气,现在也是,应该我也要生气,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也总是出来作乱,应该瑶瑶的那句话就是在那时候说的,可究竟不明白是怎么说出来,是在哪一句的间隔里出现的,好像我一想起上面的那些话,瑶瑶的“把我也写进去”就像烟气一样萦绕在每个句子里,像是用胶水给黏了上去。扯都扯不开。我想,大概不是瑶瑶的那句话促使我开始写小说,但究竟是怎样,我也整不明白。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它让以往的每一段日子都过成了大满贯,每段日子都有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开头,然后等到最后才看到人心的不满足和命运的玩弄。大概每个人都是一个可怜人,然后做了一些可恨的事,才促使某一段日子有了一个可以诉说的故事,而我唯一有所安慰的却是还有瑶瑶的那句话来作陪。

时隔十一年,当我真正开始拿起笔来描绘那段日子的时候,才发现以往的那些画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黄,它一直藏在某一处等待有人去发现,等到真正揭开那个盖头的时候,才再没有了以往那段时刻的心慌意乱,剩下的便也只是平静和感伤。也许故事终究需要一个可以讲述的理由,心事终究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然后才能在时间的小船上迎风破浪,不至于在现实生活的泥坑里搁浅。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重又找到了一味良药,但我终究想起了阿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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