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李非便精神十足地筹备起编辑职位的事情,他如今记在本子上的人名已经不少,足有二十多个,不过他也没准备把这些人全部提上来,毕竟现在投稿量少,并且看起来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另一方面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这个审稿工作,学习都占用了大量时间更何况还要在业余增加负担?而且愿意的同学也不一定都具备责任心——这是最重要的,他甚至会臆想着如果有人愿意牺牲学习时间做这些多好,至于对方的学习前途,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而另一比较重要的是,他还要侧重于那些与他亲近的人,毕竟这些是以后作为他嫡系,在里面混一个叛徒算怎么回事?
他计划在先期只选择七人,这样的数目比较容易分稿,一周有七天,让他们一人选一天就好了。至于以后可能会有忙不过来的情况,那在他们下面再增一个副编作助理便万事大吉。这是李非如今想到的最好的局面,虽不知以后情况究竟会不会按照他的剧本发展,但他已信心满怀,期待备至。
于是李非便向他选中的那些人一一去信,而后静等回馈。
不过这种静等的状态却很快被打破,不是那些预备编辑,而是瑶瑶发来的一条信息,信息上面问李非怎么现在还没把文章送来?
这条信息让李非感觉很意外,又惊喜,而后无措。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他这几天的情感活动全都基于瑶瑶对自己的不利反应,但事实却是自己搞错了,这些全都是个人自顾自的臆想和误会,就像一座积木塔楼,最下一层被这条信息轻巧巧抽离。难道自己的那些思考都是做的无用功吗?不,他想,至少在下午面对对方的时候不会再紧张。
李非是骄傲的,并且他认为自己也有足够骄傲的理由——才华,学习,文学社,等等。不仅如此,这些也不过是表象罢了,他最值得骄傲的是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骄傲是需要理由的,如果不够的话,反过来,理由也可为骄傲作证。李非觉得自己在勇往直前,那么便是他具有这种精神,那么他便应该骄傲。这是一种十分简单的逻辑,就像是高中数学,解开它,就要先列一道证明,而后因为所以。暂且不论这种逻辑在其他方面到底有多少适用,单说这种骄傲便足以给他在瑶瑶面前不同寻常的底气。在如今的青少年中,精神世界带来的满足大于他面前的一切现实。在之前他就曾一度预先考虑过得到对方后的事情,而后更是为了这种骄傲忍痛选择放弃对方。如今呢?他选择重整战鼓。
但重整战鼓却又不单是为他的骄傲了,或者说这里面根本没有掺杂这种东西,这样的选择仅仅只能作为他表达欲望的方式。如果把这种欲望拆分开来,除掉一些不起眼的杂念,就会看到里面是有着这两大方面——爱慕,以及证明——证明在他认为被阿粘推来的张巧巧那里证明不了的东西。他一直把后一个当做他努力的方向,但可笑的是,这种证明的态度往往在一面对对方的时候就会被前一个击得支离破碎,而后只剩下没有经验下的青涩。
但这又是毫不意外的,少年人总是喜欢沉迷在让人感觉美好舒适的体验上,更何况爱情之花一直便是每个人心中的骄阳?他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那一番思考确实有了效果。我有了进步,李非想。进步是值得高兴的,尤其是在自己想要的方面上。这种进步让他第一次对追到对方有了把握,不再是之前那种对对方不可捉摸的状态,他认为自己会一直进步,这是毫无疑问的,他总有一天会变成他想象中最好的那副模样,这也是可以预期的,而这种想法反而又让他对瑶瑶更加爱意满满,看向对方时明显有了不同以往的浓情蜜意——这明显可以用饱暖思淫欲来解释,有了砍刀便容易对树木一见钟情。
不过这倒是有点对不起张巧巧了,他又想到。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因此他也并没有选择避开。这种选择也让他感到高兴,因为这是高尚地选择,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怯懦的人,而是能够直面各种恶性根的勇敢的人。这种高尚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吗?毫无疑问,他认为能,因为高尚不仅包含着勇敢,还有自由。没错,自由,这是个多么讨人欢喜的词汇。他认为现在追求的应该也要有自由,不为其他,只为这是表明自己品德精神地做法。那么由此而伸,自己这个张巧巧男朋友的身份就也是一种枷锁了,就像是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标签,于是这个社会就会通过这个标签告诫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因为自己有了这个身份那么就有了一份责任,是的,他想到地不是关于张巧巧地付出而产生地责任,而仅仅是这个身份中所代表地责任。这也是不可逃避的,因为他对于自己成为一个好男人也有一份执念,就像自己本该就要守护着某样东西,而这里面的某样东西并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守护的动作能让自己不至于脱离正轨。这个正轨是什么?便是“好男人”这一个证明性的词汇。
那么回到原点,无论怎么说,他这样的行为都可以称之为背叛。他认真体味着“背板”所传达的意思,感受着它那厚重的脊梁上蕴含的刺眼光芒,刻薄地想着这个“背叛”究竟表现在哪些方面。无非对于瑶瑶的爱慕罢了,他想,最多就是由此产生的行为。但这是人之常情,追求更高是天性所致,谁也不能因此怪他,这不是自己的错误,那么背叛就无从谈起,更何况自己也并没有放弃对方男朋友的身份,还想到要好好对待张巧巧呢,虽说这里面还有或多或少的其他原因,但没有放弃是事实,自己是尽到了一个男朋友的本分,至于更多的,他无暇去考虑对方的需要。
他解开了心结,想这两者其实毫无冲突啊,就像是鳄鱼和蜗牛,他可以一边准备战斗一边背负着重重的壳,而战斗终会止息,壳也终将脱落,那他便会成为翱翔天际的雄鹰,因为这里面一切的中心都是自己,一切的过程都只不过是为了结果服务,他怎么可以舍本求末,让外物作主导?他是如此自信而坚强,以至于他感觉未来就像点燃的火柴一般被握在手中,画面已经出现,他要做的便只是维持火苗不灭。他仍然在静等学校里的结果,但此时心情已经明显不同。
张巧巧乖巧地及时把李非想要的结果拿来,但李非发现,他满腔的期待只换回了五个回馈的果实,这让他本来圆满的心境受到一次不大不小的打击,因为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拒绝的偏偏是15班的那两个女生?因为彼此熟悉且交情颇好,按照他对对方性格的了解,他本来以为她们肯定会接受的。于是他找到对方。
双方对面的时候刘欣蕊也在场,这倒不是李非要求,而是对方主动跟来。他疑惑于这个初中同学想做什么,但并不多做考虑,只是按照原来的剧本对那两个女生好言相劝,努力向对方说明接受的好处,以及谈论彼此的交情。但此时却听到刘欣蕊在旁说道:
“李非,我感觉现在的模样就挺好的,要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就太占精力了,而且我觉得我们只是学生,做这些并不合适吧?我也担心会害人害己。”
李非突然感到很愤怒,他事先并没有想到会有人反对这件事情,而且反对也不应该是这些沾了社团光的副社长们,尤其对方还作为自己初中同学,不支持倒也罢了,这时竟然做出拖后腿的举动,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想继续保有手中现有权力才有如此作为,他擅长由己及彼的推论,但无论如何,对方是否真是好心,他都不允许自己的完美计划出现任何差错。
他的目标随之转移,由对那两个女生的游说转变成向对方的分辨。是的,分辨,因为无论他如何愤怒,都无法改变社团现在还无法脱离“这些人”的事实,这是他原本考虑不周的后果,导致如今尾大不掉,但他并不后悔,因为那时的他还稚嫩到远未曾顾虑到这一层的程度,成长是他收获的满意果实。而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住现在的局面,不求更好,仅仅不发生意外就足够令他安心,因为他还需要这段安稳的时间来完成他计划地平稳对接。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要走文学这条路。”刘欣蕊说,“李非你已经有些魔怔了。”
李非的对话宣告失败。
但没有这两个女孩子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他想,他并不是一定要谁才可以,并且她们还这么意志不坚定,虽不知她们原先的意见是什么,但就算她们本来是要同意的好了,那么被人劝解几句就这么干脆地转变阵营,难保不会以后还出现这样的问题,那么这次倒不能说成是坏事,毕竟解决了一个隐患。他也因此差点把这两人放进黑名单,但想想以后可能还会有用到对方的时候却生生止住,至于刘欣蕊,她不过是自己的初中同学。他在琢磨剩下的五个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呢?可能有,可能也没有,但不管有没有,这都是要以后再说的,毕竟信件已经送到,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重新找到人选,不过这也很好办,他本来就考虑着会有人拒绝,不过就是没想到是她们罢了,因此手中还另有备选,并且接下来自己就要认真一点了,因为说实话,这次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