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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超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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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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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似锦》连载

第一章 阿粘

阿粘不是个好孩子,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

共识有时就是一个很奇怪的词汇,它跟偏见做了朋友,又跟真诚走的很近,至于自己的主张,往往都变得模糊。人们在追求幸福生活的同时,把幸福生活定义得异常广阔,可总有那么几样东西是大家共同想拥有的,这便达成了共识,于是大家一起追求,在有限的人生里,满足于有限的事物,皆大欢喜。当然了,这就是一些废话。但是废话也是需要讲的,万一是真的呢?

但这个共识对于阿粘来说,好像并不是个太大的问题。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并不是那块料,既然这样,那么是还是不是都不再是一个很能让人开始关心的事情。就像抽烟,一个人会不会抽烟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会像脸面那样让人难以辨别。这样说来,看到阿粘在抽烟,喝酒,甚至打群架,如果说这还是一个好孩子的话,连阿粘自己都会觉得荒唐。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它至少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阿粘好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一片绿草地中间突然出现一朵红花便容易招蜂引蝶,一栋白色的房子上突然装了扇黑色的窗户便容易受到关注,并不是说这些作为多么无稽,仅仅只是比较醒目而已。

毫无疑问,他的这些作为为他增色不少,排除掉日常的作息外,好像这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一件或者几件坏事。这种非比寻常的成就没有让他在学校里受到多少欢迎,却意外地在女生群体里受到了青睐。当然,这也与阿粘的嘴皮子有莫大关系。

阿粘当然很能说,从他身边从不缺女生围绕就可见一斑。大家也都不知他是从哪里练就的本领,平常的句子别人说了显得没滋没味,但从阿粘嘴里出来,却总有那么一股子俏皮的味道。这自然是别人学不来的,因此阿粘也只能是阿粘。阿粘相好过的女孩子不知道凡几,有时候连他也想不起来上一个是萍萍还是莹莹,但无论如何,阿粘总也不承认自己的滥情,只不过就是与别人有不一样的看法罢了。曾经就有一次,阿粘刚与对方见一面,当天晚上便去开了房,结果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就没有了消息,据说是已经和平分手。而阿粘的理由便是,现在他们两个还是好朋友,关系也并没有变糟,只是不常联系了罢了。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像今天下午,阿粘便被人堵在了男厕所,那还是一个女生。

今天是周五,算算时间,这件事还要追溯到上个周三的时候,那时阿粘例行去赴一个陌生人的约。在赴约之前阿粘大多不知道对方模样如何,不过这也不重要,可能她闺蜜意外长得很漂亮呢?惊喜是处处有的。而且有勇气给男生写情书的女孩子大多还是对自己容貌有着一定自信,这就无形之中排除了很多意外。但这个却很不同。怎么说呢?就像你喜欢清蒸鱼或者红烧鱼,偏偏老板没给你上这些,给了你一道烧烤货色,鱼都是一样的,你不吃说明你不喜欢鱼,可阿粘怎么会不喜欢美女?因此就在当天下了咽搞上了床。

可谁知这女人不仅做法不一样,意外还带了许多刺。前天刚把人家甩了,今天对方就带着她校外的表哥一行人在男厕所堵上了阿粘,不是要他好看,恰恰相反,是要继续跟他相处,以后还要一起生娃看天数星星。

这还了得?竟被一个女人给威逼利诱了!

话说世界是严肃的,人是有趣的。世间纷纷扰扰无非吃喝玩乐,风花雪月,人间喜喜怒怒也不过成住坏空,阴晴圆缺。事情由想法而来,想法却是不分大小,不禁左右,不出五福,不达无量,不落凡尘,不上九天,众生平等,念头错落。总之来说,出来混,总是需要还的。

晚自习第一节是自习,有了下午的遭遇,阿粘也没了心情再去搞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是临近春日又不甘褪下的冬日余晖,又转头看了看正在研究课外书的同桌,不禁感叹了句真是刻苦。

其实刻苦的同学大多跟他搭不上杠,一边瞧不上,一边又不感冒,事情不会在这里发生化学反应。不过阿粘同桌倒是个例外。

他瞅了瞅对方隐于书堆后面的书名,《挪威的森林》,好像听过,是伍佰的,怎么变成一本书了?不过作家的世界广阔无边,他没听说过的多了,也不用在意。

阿粘的同桌名叫李非,第一眼看上去就是普通,容貌普通,身材普通,连穿着都普通,可以说能从外面看到的东西就是普通了,甚至还可以这么不客气地说一句,你除了普通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说道的词汇了。他的五官端正,但也只能看出来大众特色,嘴角甚至才刚刚有了绒毛,胡子都还没完全黑过来,身材羸弱,这两天刚患上感冒,原因是晚上睡觉不踏实把肚子上的被子踢掉了,穿着同样没什么好说项,虽然这里不穿校服,可走在外面别人一看就知道,“哟,是个高中生啊!”

李非被阿粘的动作打醒,抬起看得有些发昏的眼睛,他明白全校最出名的差生回来了。是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所有的同年级生都知道,好色的阿粘,打架的阿粘,老师心里的寄生虫,男生眼中的眼中钉,几乎没有一个褒义的词语可以用在他身上,甚至连他这个名曰对方好朋友的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除了在样貌上的优势外,其他一无是处。

要说起来,一个年级前几名和一个全班倒拖尾实在是应该一边阳关道一边独木桥,这不是人们的道理决定,而是本就符合现实生活中的特质。可现实正像是火灾现场中的火情,疏导没太多用时,意外就常常存在。纵然李非也不得不承认,阿粘身上有很多值得自己羡慕的地方,比如帅气,比如有钱,比如没人管,比如颇有女生缘,而这都不是能通过好学生这一个标签所能实现。

但他内心也是有傲气的,坚信自己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他把这称之为才华,因此倒也不会气馁,甚至常常因此而庆幸——他执拗地把才华看的比其他任何都重。因为除了才华,他再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称之为不平凡的东西了。

李非把眼镜收到课桌里的眼镜盒里,现在黑板上没有可以让他用到这件道具的地方。而且他也不愿意经常戴,甚至对于眼镜还有一种抵触心理,因为这会让他显得更为呆滞。是的,呆滞,而不是斯文。他内心是活跃的,热情的,火山爆发般无与伦比的,斯文对于他来说就是呆滞。

“班主任发了张试卷,”李非说,他知道阿粘下午没来,因此特意提醒道,“一会儿下课前就要交。”

“那老头真是事多。”阿粘挑了挑眉,“你做完了?”

李非把他的卷子拿给阿粘。虽说阿粘成绩不怎么样,可每次作业都是按时完成,盖因为收作业的班长是他在高一时交的一位正式女友,不过早已是过去式了。可阿粘是有良心的,偏偏那班长每次都会过来问,因此除了最开始的两次没面子外,阿粘都是做了大丈夫。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是七点半,这时天色已有些晚了,不过等到下课铃一响,二楼的栏杆位还是就被立刻占满,从下面望去,正像是架着一块块羊肉的烧烤炉,那一张张形形色色的脸庞,在教室灯光的映衬下,好像也泛着油光。李非也倚在这里,用鼻子吸了一口凉气,等这鼓气回转了才混合着教室里的浊气吐出来。这时的天气温度已是很不错了,没有了白日那种喧噪的气息,连空气里都好像浮动着一缕香气。

李非半眯着眼无意识地盯向前方,那是高四老生们所占领的媒体中心混合楼。在高一的时候李非还进去上过两次微机课,可惜后来再没有机会。这栋混合楼不高,只有两层,宽度也只相仿于学校篮球场,在主教学楼的六层高度之下,它就像哥斯拉脚下的霓虹灯招牌,小巧玲珑,却又引人注目。往下看,是靠在混合楼背后的一片花草地,里面种着乱七八糟的小花和小草,在黑夜和透过玻璃窗的灯光联合摧残下,变得毫无美感可言,更不用说在外面还围了一圈常青树作护卫,在杂色映衬下黑乎乎的,更是不伦不类。再把视线拉近,那是站在一楼阶梯前的高一学生,围成一圈又一圈,在那里高谈阔论,偶尔还能从里面听出一些李冰冰的字眼,热闹非凡。

“李非,等下你要帮我抄首梁静茹的歌啊。”张巧巧在一旁说道。她手扶着栏杆,并不靠上去,但一只脚却放在了栏杆最下边横杠上,做压杆运动。张巧巧脸型微胖,但并不显肥,身材玲珑,穿着一身短扎红衣,脑后是认真绑过的高马尾,那马尾随着她的讲话声音也很有节奏的散散碎碎,好像玻璃瓶里清脆作响的透明弹珠。

“哦。那干嘛不在自习课上给我,一会儿就要上课了啊?”李非不好拒绝,不说对方是女生,自己也不是那种容易拒绝别人的人。

“上课也能抄的嘛,等下我就把歌本给你。”张巧巧不在乎的说。

“那什么歌?”

“就是《暖暖》,可要认真写!”张巧巧满脸严肃的说。

“我不会歌词啊。”

“我一会儿抄给你,你再抄到歌本上,就抄在贴着梁静茹的那页。”

“好吧。”李非被张巧巧看着也只好点点头。

其实之前李非也并没有这么受女生关注,不过这就是坐在阿粘旁边的隐性福利了,连带的,连他也受到一些波及。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李非甘之若饴。

回到座位不久,李非就闻到一股焦灼的烟草味道,他知道阿粘回来了——这也不奇怪,下课时间就是那些抽烟男生的黄金时段,尤其是上午的课间操时间,更是不见这些人的人影。学校领导也是煞费苦心,经常潜伏下来,或拉起一支突击队,或进行规模扫街,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喜欢突进。不过那些烟民也是被搞出了经验,从不会到熟练,从熟练到精通,在艰苦的环境下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像李非这次能闻到烟味的情况那是这些男生绝对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因为他们抽完烟之后大多都会选择去漱口。但阿粘向来不屑于此。

晚自习一共有三节课,第一节是自习,后面两节都是主科,也就是语数外,这里没有政史地的事。在重点面前,旁枝末节的东西往往是不必要的。今天的第二节正是数学,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是个戴着大圆框眼镜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常年穿一套深棕色的大衣,外形款式正像刘德华当年流行的那一款,据说是他大女儿特意从外地给他买回来的。大衣的颜色在年轻高中生的眼里已经是很老旧了,而且那两只袖口还常常泛着白色——那是被讲课时的粉笔末粘染上的,领口也被洗的有些瘫软,有气无力的趴在内衬的起毛绒衣上,像是冬眠菜蛇蜕了好几年的皮。

在所有的讲课老师中,老先生可以说是比较不受高中生讨厌的几位老师之一,因为他从来不会在课上过多批评他们,就连阿粘都对老先生保持着一定敬意,从来不会在他课上睡觉,只会拿出试卷安安静静低头看《极品公子》。

老先生在改试卷,也就是刚刚下课前收上去的那份。其实到了高二下半学期,高中阶段的所有课程都是已经学完了的,剩下的时间就是从头复习,巩固难点,然后练习每天必不可少的试卷。

在阿粘把《极品公子》拿出来之后,李非也悄悄从课桌里抽出了一个线圈本。这个线圈本的封面是一副动漫少女图案,扉页有着张巧巧自己用各色彩笔绘写的几句押韵段子,翻开正页,就看见一页页各具特色的书法文笔,有字体末端打弯的飘逸体,有刀砍斧琢的凌厉体,有歪歪扭扭的乱乱体,有一笔一划想写正楷却成猫的纠结体,横的竖的乱七八糟的,围绕着早已贴上去的各种明星画四处作乱,到处都是带着潇洒刻意一副大漠孤烟的痕迹。李非看到这里就觉得自己也不能随意对待了,决定描绘得时尚一点,好让人觉得自己并不老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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