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李非拿到一叠卡片,一共一百八十多张,上面有那六家店铺的地址,以及社员自己的名字。添加上社员名字是瑶瑶后来提醒的,说是这样可以更让他们高兴嘛。没错,卡片是李非找瑶瑶设计的,一方面对方是这专业,另一方面更因为李非想要通过平时的交互更亲近对方一点,毕竟设计这种事制卡公司也有免费提供。李非把卡片交给张巧巧,之后的事便只需静静等待了。
而等待的结果还不错,短短时间里已经有不少同班同学找李非问询现在还能不能加入文学社。他很享受此时万众捧月的感觉,但也明白自己此时需要克制住自己易答应人的毛病,不过李非倒也没做的太出格,毕竟以后彼此还有不少日子在一起,只说下次招募活动启动的时候一定会优先考虑他们,并当面留下这些同学的名字在他的本子上。
但这次事件却也让他看清了某些东西,那便是他在社员和普通学生之间意外设置了一条明显的身份界线,这条界线明面上是那一张脆弱的卡片,但实际上,却让两者分开来成为既得利益者和旁观者,具体来讲,就是优势群体总是容易受到更多关注和仰望。他明白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他只是把社员和普通学生混作一谈,连之前的想法都是什么时候进行向全校同学征稿的举措,没错,这样的举措是能够获得更多的群众基础,但此时他想这个计划可以取消了,他受到启发,既然加不加入都可以投稿,那么这个社员身份还有什么用?只是为那一张会员卡吗?而当真是人人都拿到这一张卡片的时候,那也就是他这个文学社也到头的时候。不过此时临时做出改动也不晚,毕竟计划还没开始施行。
他想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就犯错的?是太着急了还是经验不足?他想这两者或许都有,不,是确定都有,但除此之外还有吗?他认真想道。也许有,不,是肯定有的,它们就隐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严厉不带一丝逃避地面对自身缺陷一面,准备向它宣战。是人都会犯下错误,但他却不能就这样原谅自己,因为这不纯属于个人品德方面,更加是成熟与老道与否的问题,这是与他所追求真正成功人士所应有品质的路途相背离的,而另一方面也因为文学社即将度过初期,在制度完善之后每一个失误都将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他想这可不是小学生做错题的小打小闹。
阿粘看着越来越严肃的李非,眉毛挑的高高的,一脸期待表情地问道:“唔,李非,那卡有没有我的?”
怎么可能忘了阿粘?他把原先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的会员卡丢过去。
阿粘颇为欣慰地接过,他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这上面附带的优惠,只是看到自己的名字不是出现在自己的手下会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不过真正看到了却又很快就意兴阑珊起来,又问道:“李非,小华说巧巧这两天好像又有点不高兴。”
是吗?可能是因为上次没有陪她一起去的缘故吧,李非想道。不过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出现闹脾气的迹象确实让他有些不喜了。
“而且还说前两天跟老婆娘吵了一架。”阿粘继续道。
李非这才品味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老婆娘”是李非这个班的政治老师,因为老而珠黄并“歪理”颇多,颇不受阿粘待见,因此就被阿粘给了这么一个外号。话是这么说,但对方平常也不是喜欢挑人毛病的人,怎么会跟张巧巧起了冲突?但他作为张巧巧的男朋友,自然立场也在这边,先不论对与错,反正此时阿粘的这一个外号他是听了挺舒心。
不过等他想负起男朋友这个身份的责任时却发现事情已经发展到他没有预料到的地步,本想安慰对方却被对方告知她在高三将会转科,专门画画。这却让李非不知怎么讲了,对于身边较为亲近的人他向来是不干涉居多,这不仅源于之前他不爱讲话的习惯,也源于他同样不想被其他人干涉自己的由己及彼。他疑惑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没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没什么,学画画有什么不好?我一直喜欢的。”张巧巧这样说。
学画画有什么好的?他想。但他此时却意外发现他对此竟没有丝毫动容,好像他内心装满了齿轮,“咔咔”响着把自己的情感思维给绞了个粉碎,那本该有的种种遗憾和不舍没能及时出现,只能从此时此刻还在皱眉的神情间才能寻回以前的那种少年风情。他皱眉也不是想起了对方转科后将会遇到的种种问题,而是想到经过这次后,也许彼此间会越来越远罢。
张巧巧看到他皱眉以为对方在担心,反而反过来安慰起李非来,她觉得此时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没有因为立场的改变而想那么坏,两人还在一起,并且以后还会继续下去。她只是个小女人,从来不把身份摆在感情上方,并且想当然以为对方也会跟她一样。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发展得越来越糟糕,甚至比上次分开还严重,因为这种改变是一种越来越淡漠的态度,而上次却还能心情激荡。她错误地认为这种改变是自然而然的,因为她听过的看过的爱情故事都有这一方面的正面描述,但毫无疑问,它是人为的。
不错,李非在主动拉远彼此间距离。他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这世间没有任何感情会长存,只有理想才能一直保有,而且说到底他对于张巧巧并没有太多在意,也许在确定关系初期会真诚一点?但他要做的并不仅仅是一个正人君子,更是成功人士。并且他还一直不曾卸下男朋友这一身份不是?这就足够了,证明不是自己这边不作为,而是他也没法改变。当然也可能是在等待对方不耐烦之下主动开口罢,不过这就另当别论了。他想瑶瑶还在等着自己呢,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接下来的行动就不会违背自己当初定下的准则了。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他此时也十分庆幸当初建了个文学社出来,正像一些为了事业而把情感抛弃的男人一样,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自己进行这一系列选择。世间男人都是一样的,他想,理智,而又冷血。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可以支撑他的东西的时候,那将是多么的可怜又可悲。他正在慢慢蜕变,由对文学的热爱演变成现在的以此为事业,纵然“事业”一词放在这里看起来是如此稚嫩,但李非想这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