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一次活动算是成功了。李非因此拥有一份足够大的成就感,并毫无理由地相信自己能够办到更多的事情,这份自信冲淡了连张巧巧那里都没办法的对于瑶瑶的念想,让他对一切都跃跃欲试起来。他在想接下来还有什么大事件可以让自己参与的呢?李非确确实实从这次事情上尝到了甜头。一点一点往后推,那么下次的夏季运动会大概自己也能参一脚,他这样想,虽然时间离现在还很远,但是没关系,而且他认为自己已经收获够了威望和人气,已经有资格参与到校方的活动中,否则怎么能体现出自己努力出的成果来?并且可以像此次一样,在运动会中仍然收获更多的东西。前路是美好的,他可以这样期待。
不过这种期待却被突然而来的谈心暂时打断,那是他被老先生叫了出去,老先生提醒李非他的成绩在这几天模拟考试中已经有了些微下滑,教育让他收敛些心思,一些杂七杂八与主业并无多益处的东西少粘涉点,那些还不是他现在可以考虑的。
在狗啃骨头的时候千万不要试着去伸手,这样的说法同样适用在此时的李非身上。老先生说的并没错,学习对于现如今学生身份的李非来说仍是最主要,但李非想自己并没有荒废学业,只不过自己是在应该做的事上被临时耽误了而已,难道自己举办这样一个募捐活动不是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应该做的吗?更何况只是一次两次模拟,并不能说明什么,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打基石,是老先生考虑不周了。尽管如此,李非还是对此产生了不满,由此延伸到远处,觉得如今社会上说的果然不错,现在的学校实在不是一个能培养出创新人才的好场所,这里已经老化了,老得掉牙,进而发现以前对他颇有吸引力的学习资料也是有了粉尘般干巴巴的模样,以往一道数学大题能够让他废寝忘食地研究如今却突然变成了一种学习需要,虽说这还不足以影响到他对学习地重视,但已感受到学校实在压抑地可怕。
这种感觉让他焦躁不堪,眼光中始终带有一种批判性,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反而认为能让他更清楚看待这个世界。因此他不想悔改,并且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可悔改的,他仍然是好学生,但同时也有了可在人前言说的另外身份,这是进步,进步是没错的,因此自己也是没错的。
周五晚上张巧巧拿了一份名单过来,说是近两天新加入的社员。现在文学社的形势很不错,不仅提高了知名度,而且还有新血液,李非感到很高兴。在募捐活动结束之后,李非便在男生女生两个宿舍前各放置了一个投稿箱,并且这两个箱子不仅只作为方便社员投稿的用途,还用于加入社团的表格投向来源,不过如今投稿的没几个,倒是有意加入的不少,李非计算了一下,算上已经在社团的人员,整个文学社已经有了一百五十人的规模了。这已经很不错了,李非想,但如今人员增多带来的不止是活力,还有负担,他考虑着也许是该把编辑职位确定下来了。
“李非,有人找你。”张巧巧停下说话,用胳膊撞了撞李非,示意他向窗外看。因为现在是下课时间,阿粘不例外地又去抽烟,为了方便张巧巧过来,于是他往里挪了一位,刚才是一直认真听着张巧巧讲话,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窗外的动静。他这时扭头看去,是宋仁在摆手示意。
李非如宋仁所愿很快站在了对方面前,疑惑问道:“有什么事?”
宋仁在这个“高层”圈子里一直默默无闻,平常除了吃饭睡觉就剩学习,与他人并没有太多来往,相比起其他副社长而言,李非也与对方的交情最浅,他也疑惑对方竟会主动找他,不过这也是好事,因为李非对于对方的木讷已经颇费心思了。
“李非,我想了想,我还是退社吧。”宋仁颇不好意思地说。
李非感觉很奇怪,深吸一口气问道:“你那里是有什么麻烦吗?可以说出来的,都是同学,能帮的我一定帮。大家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其他人你都了解,有什么大家也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不是。”宋仁忙摆手,“是我自己想退社的,毕竟这太耽误学习了。这两天其他人都找我问问题,可文学社的事情我也就知道那么一点,还没他们知道的多,问不出老是反复来问,我学习的时间都被占用了,而且我想我自己一个人退社应该问题不大吧?毕竟我好像也没为社团做过什么事,就只是沾光了。”
这才是一个好学生应该具有的态度,如果是以前的李非有人打搅他看书的话也会如此。不过李非想现在可就由不得对方任性了,他是想过以后慢慢把社团的管理权全部收归手中,效仿希特勒集权主义,毕竟升了高三这些人就不一定还是班长,而且到那时也许他可能都不会再需要靠这方面来维持社团稳定,到时的主要部分就会落在他手下的编辑身上,可如今文学社还没到那种程度不是?连万事不管的小华都被他硬是挂名在上面以章示社团内部仍是凝聚,又怎会允许另外的苗头出现?
“话不能这么说。”李非想话当然可以这么说,“社团是大家的,怎能说沾光不沾光?而且你那样的情况也就这几天麻烦些罢了,不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这样做是为以后努力吗?好学生一定也要视野开阔,往前看,实践才能证明咱们不会只局限在书本理论上。”
“可马上就要高三了,学习会很紧的。”宋仁为难道。
“这样吧,要上课了,你再考虑下,其他人估计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对不对?你先在社团里待着,这件事等升入高三后再说好了,毕竟也就剩下一个多月了,这点时间你还等不起吗?”李非想到了高三你就可以随便了。
对方迟疑地点点头。
李非想编辑职位要快点确定下来了,宋仁不代表多数人,可难保其他人不会有类似或另外的念头,不过留给自己的时间应该够用,事情会慢慢处理好的,他相信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李非便带着整理出的稿件出门,来到他曾订宣传单的地方。他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去找瑶瑶,他想对方应该也不会有兴趣做这些麻烦事了,而如今自己也有了资金来进行这本该早就如此的行为,那么他也不必再自讨苦吃,还留给对方以拒绝的空间。不过打印的价钱还真贵,李非一边心痛一边在怀疑对方是不是把他当成了肥羊,毕竟上次订的宣传单数量可不少。不过在此过程中却又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瑶瑶,他感到失落。他想如今对方可算是见不着自己的文章了,自己大概也再见不着对方的容颜,他想对方可算是能过一个完整正常的星期天了,因为自己没有去打扰。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会有脆弱的时刻,在上次那次痛心中竟然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点。这是一个不好的缺点,他认为需要改正。李非很少会主动改正自己身上的特性,因为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认为都可以作为自己更上一步的识别要素,可这次想到这一点却又如此地理所应当,仿佛超出预期的头发般可以随意舍弃。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他对自己说,本就不该索取更多的要求,更何况明明已经明朗的事情自己却还执迷不悟。
他想自己应该恢复理智了,恢复理智的第一步便是把自己解剖,于是他更加刻薄地看向自身。他看到了对瑶瑶的那一种向往和深藏内心的情感,看到因此做出的对张巧巧更加用心的选择,他想自己原来也在不经意间出现了逃避的行为,这里说的不是对瑶瑶,而是张巧巧。他并非对张巧巧没有一丝别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常常会被更大的情愫阴影覆盖,便显得与他分隔千里,需要眺望才能看得见。他刻意不去仔细思量对张巧巧的感觉里究竟掺杂了多少自私念头,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也并不真如他想象中那般高尚,但他明白的是,对瑶瑶的那种情感和对张巧巧的性质是不同的,可如今他却强行把两者扭合在一起,不得不说,这样的表现很狼狈。他是张巧巧的男朋友,这没错,但却没必要用此身份来为自己另一份情感填补西墙,像逃兵般索取慰藉。那不过是懦夫所为。而他却真的做了一回懦夫,又让李非感觉到悲哀。
他不是没有做出过逃避的选择,但却是头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这方面的缺陷,以前没有发现,只不过是因为情感往往比现实更容易令人清醒。没错,他是感觉到清醒,那些原本在他眼前抽动的画面如今却变得棱角分明,原本还有着轻松浮躁的心灵逐渐在沉稳成熟,如果要作一个对比的话,那便是他觉得再面对瑶瑶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再如同稚子一般在话语的路途上蹒跚而步。但这样的对比毫无用处,他明白。思考的力度不应该只作用于过去,而是要给勇猛直进的刀山火海上以披荆斩棘的力量。因此他虽然仍感沮丧,但已不再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