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泰烟身旁的门后面又出钻出来一个小人,众大臣定睛一瞧才看清是祁司辰,只见他朝嬴昊告了个礼,道:“陛下,臣也有意同去!”
嬴昊见两个小儿俱闯进来瞎闹,恼得也不管里外,两个一起训:“你们以为那边关是什么地方,四皇子兴许在故土亲眼见闻过,朕便不多说于你。”
“只是你怎的带着公主胡闹,公主年纪小不知事,你身为男儿家怎的也这般不知事?且不说那洪河沿岸还在发大水,那里地处边区,常年以兵戈冷刃迎面示人,你两个小儿去了,兵器不长眼伤着了哪个可怎么好?”
“不准去,都给朕回自个儿寝宫歇息去,再跑来朕这金华殿胡闹,朕就命人将你们阖宫的人都拖出去午门斩首!”
泰烟早就料到了自家父皇会是这般要吃人的反应,她牵起祁司辰的手,也不管祁司辰被她牵得脸红,径直走去了嬴昊面前,往地上一跪道:“启禀父皇,父皇且莫要生气,先听儿臣把话说完。”
“还胡闹,李常福,带公主回宫去!”嬴昊脸一板,根本不准备给泰烟再开口的机会,泰烟没辙,只能看向一旁的清水止求助,巴望着清水止能替自己说上两句好话。
清水止倒是好奇得紧,也想听听自己一向锦衣玉食的小徒儿突然说要去边关是为了些什么,前些日子她以为自己差点要被送去北境,可是同自己埋冤了好几日呢!
于是清水止便迈出队列,冲嬴昊一个躬身道:“启禀陛下,臣倒是觉得,泰烟公主向来乖巧聪慧,从不会胡乱滋事。今日这般想来必定是有些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的,陛下不妨听一听公主如何说,再做决断也不迟。”
果然还得是清水止这两朝老臣,他一开口嬴昊果然又转回身子看着泰烟。但依旧是拉着个脸,冷冷道:“既然国师都替你开口了,那朕便给国师一个面子。烟儿你与朕说来,为何突然要去那边关?”
泰烟便给嬴昊叩了个首,毕恭毕敬的立起身子来低下头道:“启禀父皇,眼下京中瘟疫肆虐,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艰难挣扎。儿臣身为一国公主,却整日在宫中锦衣玉食且无所事事,未尽到半分身为皇家子嗣的责任。清水师傅曾教导儿臣,天子要与民同乐,与民共甘苦,眼下黎民正在受苦,儿臣却只知享乐,这有悖于师傅的教导。儿臣以为,既然父皇身在京中忙于朝政,那儿臣愿意替父皇亲临民间,与黎民共苦。”
说着,泰烟伏低身子,再次给嬴昊叩了个首,朗声道:“请父皇准许儿臣尽一份身为皇家子嗣的责任,去到边区与民共苦,替灾民查治疫病的根源!”
小公主的话掷地有声的回荡在堂中,大臣们看着堂中央跪着的十来岁小姑娘,那张白净的脸分明还充盈着幼态,眉眼间还有着天真和懵懂,就连发髻也是孩童特有的双髻,刚刚那番话一出,一个小人却如同个大人般威仪。一帮老臣无不被震撼到,都在心里暗赞嬴昊教出一个懂事的好女儿。
清水止也趁机再次开口道:“陛下,此次边关之行臣也打算同去。堤坝已经出过一回问题,这次臣需得亲自督工。再者,臣学过一些医术,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的劳累奔波,太医院无人留京也不甚妥当。臣的医术,众位大臣亦知晓底细,陛下不如就让臣代替众太医前去边区治疗疫病,这样,小公主有了臣的照拂,您也可以安一份心。”
一位老臣听着,也躬身出列,冲嬴昊一个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国师此言不无道理。边区现下无人治理,百姓人心惶惶,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小公主此次若是亲临,一来能展示皇家的威仪,二来能笼络民心,三来可以震慑北境觊觎我南朝的贼寇,这着实是一箭三雕的美事。”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诫,泰烟看着知事的大臣们,心下一暖:这些伯伯平日里俱不甚往来,有的甚至于没见过自己几回样子,今日肯这般开明的替自己说情,着实是令泰烟意想不到。
嬴昊撑在龙椅上,听着苍蝇般的一众言语有些头疼得紧,他压了压太阳穴,有清水止同去的话,他确实放了一份心,但泰烟身边不可无人,他又想起祁司辰也说他要同去,也不知这孩子如何想的,便看向他道:“那你呢?又为何要去边区?你可知你若是在那处出了什么问题,就是给朕凭添了个给人随意拿捏的由头。”
祁司辰也一早便跟着泰烟跪下了,他拱了个手,不卑亢也不抬头道:“启禀陛下,洪河地处南北两国分界线,此次水患既由北国挑起,臣身为本国皇嗣,自当附近请罪,同公主殿下一同前去治理,还望陛下应允。”
清水止也退去泰烟身边,同泰烟一道躬身道:“望陛下应允!”
“哈哈哈,你们三个今日定是商量好了来。好吧,事已至此,既然有国师跟着,朕便不担心你两小儿安危了,只是辛苦长庚,你此次又要多一样任务,替朕管好这几个小娃娃,不准让他们伤了半点皮毛!”
“谨遵陛下吩咐!”百亩庚爽快的报了个拳。百里一听自己又可以同泰烟姐儿在一处了,乐得回过首冲她眯眼睛,才见泰烟笑得紫眸里漾满了星辰,两道花瓣般的长睫毛扑闪着,煞是俏丽迷人,她又同祁司辰及清水止再一个躬身叩首道:“谢父皇!”
北国那边,祁濛终于收到了信鸢的来信,他看了一眼信件,便随意的丢去了旁边的火烛里,弄得一旁立了半天的俏丽人柳眉一扬道:“陛下,嫔妾见您等这信鸢也等了许多天,怎的就这般烧了,也不给个回音?”
祁濛扭头看着佳人,不怒反笑:“朕早就料到尉迟虎门那厮靠不住,他若侥幸得上天保佑事情做成了便罢,若不成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当初收拢那蠢货,左右不过是为了挑唆一下嬴昊和左翼大军的关系,没成想这人人称道的虎门老将居然只是个武痴,区区几句话便哄得他丢了原主子,此等庸人,就算真的拿下了南国那皇位,朕也会第一时间带军灭了他!眼下嬴昊少了左翼大军驻守,这南国,迟早被朕吃进肚子里!”
“皇上最是厉害了,嫔妾好生欢喜!”
穿着粉裳的美妇捡着话头娇羞的靠进祁濛怀里,原想着经她这一勾搭皇上今夜便能留在自己宫里睡,谁成想祁濛突然狠命掐住了美人的玉颈,他啪的一声摁她在冷硬的几面上,任墨汁污了她满头的青丝和华贵的金钗,祁濛无情的瞧着她,冷冷道:“朕还没同你算账,你生的那好儿子去了南国差点给朕惹下天大的麻烦,万华丹,你近几日最好老实点,不要出现在朕眼前,否则朕哪天一恼,说不定就会将你丢去那冷宫里和蛇鼠虫蚁过余生!”
“陛下莫恼,嫔妾该死,都是嫔妾的错,未在腹中教导好便让那孩子来了这人世!此次千错万错都在臣妾一人,是嫔妾生了那孩子,陛下便赐嫔妾鸩酒一杯,让嫔妾了了这贱命来替孩儿赔罪吧!也免得陛下因此气恼,若是气坏了龙体那可怎么是好?”
万华丹连声啜泣着,她被矮几撞得香肩半露,哀凄凄的诉说着要寻死,声音如啼叫的鸟儿般婉转,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美眸里一个劲的往出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勾人,祁濛被她这么一泣,心里动容便松了手。又抱起她来走向内室的床榻,哄她道:“好华儿,莫说这等昏话,朕又怎舍得当真将你丢去那蛇鼠堆里。”
他将她置于床上,用布满茧子的大掌拂去她粉颊上的泪痕,柔声道:“今晚,除了你身边,朕哪儿也不去,可好?”
万华丹当即收起哭脸,欣喜的抓着祁濛的手道:“陛下所说当真?那嫔妾今晚可要霸占陛下了!”
祁濛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当真!”
再回到南国这里,嬴昊已经替泰烟装了一整队的马车,里面不仅带着泰烟的私用品,还装了不少分发给沿路灾民的补给东西,碧荷本来是怎么说也要跟的,但泰烟怕碧荷不在宫里那群小子们欺负浣衣房来的小杏,她又不爱身边跟太多人嫌累赘,便只带了小杏一个,弄得碧荷差点缠着她闹了一夜,她和小杏两个好说歹说才哄得碧荷没跟着。泰烟是又怕她到时候边关回来和李公公告自己的状,弄得父皇再罚自己禁足十天半个月的。祁司辰那边不用说,除了随身的几个小厮外,自然带了尉迟落衡一起,至于陈贯生,自从尉迟虎门逼宫那日外便不知去了哪里。
尉迟落衡还是不愿与祁司辰多说话,只是相比刚来时的冷傲态度,多少是对祁司辰现下这个主子要好了许多。祁司辰本身是个不在意的,也不同他计较,也不把下人的无礼放心上,宫人们总说他不像个主子,倒像是一股野风似的。
泰烟特意安排了流落在京城里愿意回去的灾民一起,另编了一队车跟着。车队浩浩荡荡的离了京城上路,百里和百亩庚在最前面领队,泰烟和清水止一辆马车,在队伍中间护着,尉迟落衡和祁司辰一辆马车,在队伍末尾的位置垫着。
嬴昊和众大臣们涕泪纵横的看着泰烟离开,俱感慨小公主长大了,知晓为国分忧了,泰烟也远远的挥挥手,疫病当前,不让众人和百姓们出来送了。
末尾的车厢里,尉迟落衡看着一言不发的祁司辰,想起了出发前那一夜,嬴昊特地找到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朕留下你的性命,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北国的四皇子虽是年幼,但也毕竟非我南国人,他又同公主走的极近,为了避免日后生出什么岔子,你替朕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