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分队的任务照常进行着,据成员们描述,他们听到的声音不尽相同。若辰以为在这个调查活动中无疑是男生做了先行者,殊不知女生行动更早。而他在夜里看到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便是胡梦玲。
初八的早上,外头大雪纷飞,比往年要大上许多。女生301宿舍的窗户里,一只纤手正撩开窗帘往玻璃上轻轻一抹,濛濛水雾化开处一双俏眼露了出来,顾盼生辉。
但听里头传来声音:“玲姐,你在看什么呐?”
说话的是个安徽的女孩子,叫贺婉倩,长得十分秀丽。
“倩倩你也来看,外面雪下得可大了。”胡梦玲回身招手笑道。
贺婉倩走到窗前,把玻璃上的水雾又抹开些,和胡梦玲一起欣赏雪景。胡梦玲说:“咱屋那两个大小姐还没扮好吗?今天腊八节,食堂里分腊八粥,晚去了就要排队了。”
“还在洗漱间呢,等她们一起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要不我跟你先去吧,把她俩的也顺便领了。”贺婉倩笑着拉胡梦玲一起前往食堂。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对于学生来说,过了腊八就将迎来假期,放假就相当于过年。路上,大家各个喜笑颜开,见面互贺“新年好”,好像一下子有了过年的气息。
午后,风雪渐停,学院通知要全员出动清理积雪。其中一部分学员被分派去附近的一家养老院,待他们在楼前集合完毕,老师给大家分发了打扫工具,于是男生手拿铁锹、女生手拿大扫把,一行人昂首阔步往养老院进发了。
这次带队的是董孟,她听到队伍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便卖个关子微笑着说:“你们估计还不知道,这个养老院实际是我们学院的‘前身’,所以我们要过去帮忙。”
出了大门岗穿过马路,随着队伍的移动,胡梦玲的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闪烁的画面,觉得似曾来过又不知何时来过,心里纳罕:好奇怪,我好像来过这里。
“我好像来过这里。”她小声嘀咕着。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贺婉倩说道。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真的好像来过这里。”胡梦玲解释道,说完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了怕是没控制好声音,正要看看大家的反应,大家已扭头看向她且带着疑惑的目光,显然是听到了。
“谁在讲话?”董孟问道,并让队伍停了下来。
“老师,是我。”胡梦玲应道。
“讲什么那么起劲?”董孟走向胡梦玲说道,“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随便胡说的。”胡梦玲感到一阵寒气逼近,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冰雕。
“我听到了,你说你来过这里是吗?”董孟继而问道,眉头微皱。贺婉倩见状偷瞄了胡梦玲一眼,悄悄地拉她衣角示意。
胡梦玲思虑片刻后说:“是的。不过我可能产生错觉了,以为自己来过这里。”话音刚落,她发现自己被包围在惊诧的目光中,那些眼睛仿佛在说:“什么?你究竟在胡说什么?疯了吧!”
空气顿时安静得无比尴尬,董孟突然笑道:“既然你说你来过这里,那应该熟悉路了。不如让你来带队怎么样?”说着,她果真把胡梦玲请了出去,自己则回到队伍中。
“老师,我不认识路的,我会把队伍带偏的,还是你来带队吧。”胡梦玲一面放慢脚步不断推脱着,一面用眼睛搜寻队伍中或能为她解围的人,释放求救的讯号。她心下暗暗想着:难道董老师是故意惩罚我吗?照她的为人向来都是就事论事,或许处事会严厉些,但绝不会心胸狭隘去作弄人。可是她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董孟见胡梦玲面带犹豫,便鼓励着说:“你就放心大胆地带队,能记起来就一直走不要停,记不起来了我再替你。总之一路上有我把关,不怕带偏了。”
胡梦玲本就忐忑,奈何董孟执意要她带队,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不知是否急中生智的缘故,她只觉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那种似曾来过的感应越来越强烈。随着脚步的移动,一棵树、一块岩石亦或一面墙等,这些景象唤醒她脑海中打盹的记忆又触发新的感应,仿佛幻化成一个个指引的路标一路铺陈。就在众目睽睽下,她凭借不可名状的思绪牵引把大家带到了养老院,一同走进了董孟所说的学院的“前身”。那一双双原本惊诧的眼睛一下子都变成了赞叹的眼睛。“太不可思议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像采访名人的记者一般纷纷追上来问,把她团团围住。
看着眼前有趣的一幕,董孟开怀大笑,可是想到什么,笑意又转瞬挥发了。她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姑娘真是异于常人。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从大楼里走出来朝董孟亲切地打着招呼,她是这里的管理者。董孟也朝她走过去,两人看上去年龄相仿,见面后彼此寒暄了一阵。等大家把手头的工具放好,董孟开始像导游小姐一样带领大家参观养老院,还一面做讲解说:“你们知道吗?我们最早就是在这里办学的,后来腾到新的地方,这里就被改建成养老院了。以前的舞蹈生睡的是上下铺,寝室里也没有单独的休息室,你们现在的条件可要好多了……”
养老院的主楼有七层,连通两侧的副楼,好像伸出双臂怀抱着院子。院子里有一个不大的圆坛为积雪覆盖,分不清是花坛还是水池。养老院的整体外观看起来倒也算得上气派,只是用地面积较现在的学院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大家心里都曾疑惑:为什么学院占了那么大的地却只建了三座楼,空旷得实在有些不合理。由于布局的关系,隔着大门从外边看是觉察不出来的。
参观的过程中,有几个调皮分子率先玩起雪来,大家见状如同多米诺骨牌似地一个搭一个掉队,就着满地的积雪玩耍起来。学员们互相追逐嬉戏玩得不亦乐乎,有的打雪仗、有的堆雪人,欢快的笑声引得楼上的老人纷纷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张望。这时门岗处传来拉门的声音,一个老人悠然地走进院子,他的出现马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只见他一脸平和地走在雪地里,身姿挺拔不失年少风范,岁月镌刻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印记,却愈发磨炼出他眼中坚毅的神采。
胡梦玲观察着这个老人,隐隐觉着他有点与众不同。而老人从胡梦玲身边经过时也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这个眼神似乎带着解读的意味,她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待老人走远,胡梦玲找到那位接待的管理者向她打听消息:“您好,我冒昧问一下,刚才过去的那位老先生,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从女人口中得知,原来这位老人姓葛,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在当地一个派出所从事刑警。自他起,他的儿子、孙子都复制了他的人生轨迹,祖孙三代都当过兵,退伍后都干的刑警,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传承。他们干这一行有着家族遗传基因的先天优势,据说可以看透罪犯的心理,堪称传奇。有别于一般的刑警,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侦破案件,更是预防罪案发生。在医学领域有循证医学,根据临床指南可以预防疾病及控制病情,这给到他们意识上的启发。且《黄帝内经》有云: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任何疾病的生成都有一个演变的过程,犯罪也是如此。日常的刑警工作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下医的工作,他们自问还没有能力做上医,便立志做这一行的中医,借鉴循证医学的思路当一个循警,通过累积的实践经验尽所能及觉察出目标对象犯罪心理生成的征兆并及时从中转化,从根源上着手降低对方作案的可能性。
“好了!干活了!干活了!”
董孟把大家召集起来重新整队,将人员划分成两拨,一拨在院子里清雪,另一拨在院子外的过道清雪。交代完任务解散后,大家就分工干起活来了。男生负责铲雪,把积雪铲掉堆在一旁清出道来;女生负责扫雪,紧随其后把残留的雪渣扫干净。大家机械劳作,配合得非常默契。
清雪工作顺畅地进行着,不知过去多久,若辰已经感到胳膊有些发胀发酸。一旁的张栋看出他有些力不从心,问他是否累了。
“盐哥,你这干活太实心眼了,这样比较吃亏。“张栋见若辰铲雪全靠手劲,把铁锹插进去又举起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没什么干活经验,于是走过去现身教学,“你看,铲雪要手脚并用,你把铁锹插进雪里后用脚蹬一下,它就起来了,这样老省力了,不然时间长了你的胳膊会酸的。”
“好,我试试。”若辰说着,照张栋教他的方法试了一下,果觉轻松不少。
另一头,冯驿阳和丁晔磊在前面铲雪,胡梦玲和贺婉倩紧随其后扫着雪。冯驿阳瞥见胡梦玲的小手冻得通红,于是问她为什么不戴手套。
“我出来忘带了。”胡梦玲腼腆地笑了笑。冯驿阳听了马上把棉手套从自己手上脱下来递给她叫她戴上,她一再推辞不肯戴。
“我是北方人,扛冻,你应该是南方人吧。没事,你就戴着吧。”冯驿阳说着将棉手套硬是塞到胡梦玲手里,转身走开。
戴上手套,胡梦玲感觉暖和了些。雪稀稀落落地下着,看着这些清雪战士们忙碌的身影,她的心中若有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