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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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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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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连载

第五章

梨花虽然是潘继长的媳妇,毕竟没有过门拜堂,长久的呆在潘家,于情于理不通,被王玉兴接了回来。

汤锅店虽然还开着,但食客寥寥,一天也卖不出去几碗。那些鬼子汉奸常来骚扰,白吃白喝不说,稍有怠慢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干脆关了算了”,干娘提议。可关了能干什么呢?王玉兴发愁,赚一个算一个吧,不能一家四口坐吃山空,熬着吧,熬一天算一天。就这么惨淡经营着,日子越来越艰难。

一天晚上,两口子躺在炕上盘算着日子。老婆说,不如把梨花再嫁出去,好歹得一份彩礼,也省了一份“嚼谷”。老公说,梨花虽然没有过门,但总是嫁过人的,“望门寡”也是寡妇啊,能有什么好人家要啊。老婆说,那也不能烂在家里啊。老公说,这孩子命咋就这么苦啊,等等再说吧。

梨花从潘家回来,失魂落魄得好些日子,常常一个人坐在炕上,眼神楞珂珂的。有时,干娘叫她,没听见,便招致干娘的一顿数落。饭桌子上,只要多吃一口,干娘就冷言冷语冷脸子。看孩子的时候,那小家伙一哭,“连个孩子也看不好,你能干点什么?没用的东西”,接着就是一顿臭骂。梨花整天地拘挛着心,生怕惹恼了越来越暴躁的干娘。

院子里的梨树花开了,又谢了。

一天晌午,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要了吃得喝的,王玉兴在旁边小心地伺候着。

“哎,我说,你们家那个俏俏的小寡妇呢?叫过来陪陪哥儿几个?”一个小子坏笑着说。

“对呀,叫过来陪我们喝几盅,你倒是去啊!”另一个更不是好东西,推了王玉兴一把。

王玉兴陪着笑脸,“几位小爷儿,闺女病着呢。”

“呦,病了?思春呢吧,我们瞧瞧去。”几个小子嬉皮笑脸的,说着就要从后门进里院。

王玉兴赶紧挡在门口,“几位小爷儿还是喝酒吧,求求你们了,别闹。”

“嘿,这还挡横儿呢。”有个小子说着,上去就是一个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斜对面李家药铺的伙计倪连玉正好过来,好说歹说总算解了围。

“王大叔,我过来买两碗杂碎,六个烧饼,掌柜的等着吃呢。”

王玉兴胡撸胡撸腮帮子,进厨房忙活了。

倪连玉在李家药铺干了有几年了,常过来吃烧饼羊汤,跟王大兴夫妇以及梨花很熟,今天这事多亏了他。王玉兴是个胆子极小的人,连风大了都害怕吹掉脑袋,为了感谢他,特意在汤里多加了两筷子杂碎。

此后,只要药铺不忙,倪连玉便到汤锅店来。就是不吃不买,也时不常的过来坐坐,关系越来越近,以致登堂入室。在里院逗逗孩子玩,陪梨花说说话,帮王玉兴老婆干点啥的。

倪连玉这年刚满二十,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家在北边的吉素村。他爹以上山采药为业,那可是个好把式,半辈子在深山老林里头转悠,采药的经验丰富老到,对大山里生长的各种药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总能采到一些珍贵的药材,拿到镇子或蓟州城里去卖,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倪连玉十二三岁时,就背个小篓,跟在爹的屁股后头进山采药。

有一次,倪连玉跟着爹爬上了莲花峰。眼看着爹在斜长悬崖边的一棵山榆子树上,绑一根粗粗的绳索,另一头栓在自己的腰间,嘱咐他看好绳子,就慢慢的顺崖壁爬了下去。倪连玉见爹很长时间没上来,又不敢贴近悬崖向下张望,只得盯着绳子焦灼的等待。绳子终于动了,一会儿功夫,爹就拽着绳子爬了上来,背上的筐里放着两个小锅盖似的灵芝。倪连玉知道,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那回爹採了个碗口大的,在镇上还卖了不少钱呢,让他头一回吃上了吊炉烧饼羊杂碎。这两朵灵芝更大,褐伞桐柄,银边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灵光。爹喜不自禁,仰天大笑,“宝贝呀”。欣赏片刻,拉着倪连玉,恭恭敬敬得跪下身来,对着山峰叩拜,感谢山神爷爷的恩赐。然后,用山茱萸、土桔梗等其它草药盖了又盖,遮了又遮。对连玉说,我已经在这地方踅摸两年了,果然没错。并反复叮嘱他,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外人。

次日,爹说出趟门就走了。他去了天津,进了“达仁堂”大药房。当掏出这两朵灵芝时,大堂管事惊愕地瞪大了眼珠子,但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连玉爹是何等的精明,这一细节被他暗暗地捕捉在眼里。

“您打算什么价出手呢?”管事问。

这个老把式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管事摇摇头。

“这两尊可都是百年以上啊,我们采药的也是千载难逢。您给什么价?”老把式问。

管事伸出捏着一半的两根手指头,老把式摇摇头。

管事又伸出四个捏着一半的手指头,老把式仍然摇头。

两人讨价还价,你进我退。管事说,是好东西没错,可你要价也太高了,我做不了主,得去请老板的示下。说着拿起一朵,掀帘进了内堂。一小会儿功夫就出来了,伸出窝回三指的右手,“成吗?不成的话,您再到别处看看。”

“嗯呐。”老把式点了点头成交。

整整封好的八百大洋啊,老把式分装在捎马子两侧的兜里,沉甸甸的前后压得慌。他不敢住店,咬咬牙雇了辆马车,连夜回家。

于是,倪家阔了,又是盖房又是置地。谁知“乐极生悲”,两年后的一天,倪连玉眼睁睁的看着爹从悬崖上滑了下去。他回家报信,等人们找到这里的时候,老把式血肉模糊的早就断了气。

从此,娘再不肯让他上山。他呢?种地,嫌累,放羊,嫌烦,不想在这庄稼地里弯腰撅腚地刨食。此时,两个姐姐都已出嫁,哥哥娶妻另过,家里就这娘儿俩。十五六的大小子了,不能就这么在家呆着吧?于是,娘带着他来到邦均镇上,找到李家药铺。两辈子的交情了,这孩子又认识不少药材,还识些药材的药理药性,留下吧。药铺子不大,多个人多份开销,于是,就辞掉了那个来得不久的“小力巴”,因此还得罪了人。

药铺李老板,喜欢对面王玉兴的吊炉烧饼羊杂碎,饱吃足喝儿的就好这一口儿。这样,倪连玉几乎天天过来,常常与小梨花碰面,一来二去,渐渐的熟络起来。药铺子不忙的时候,就跑过来找梨花玩,有时还掏出块糖,或者回家时带来几个核桃几把红枣送给梨花。梨花娘死了以后,他对这个小妹妹更加关照,陪她玩,给她逗乐开心。梨花也喜欢这个大哥哥,有什么话,或者受了干娘的委屈,都愿意和他说说,从而得到纾解。

谁知梨花十四岁就许了人家。倪连玉很是伤心,他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几岁的姑娘。潘家少爷死了,他认为是老天爷的恩赐,机会难得。于是,有事没事就往汤锅店跑,勤快得好像他是这个小店里的伙计。

一来二去,干娘看出了端倪,晚上与爷们说这个事。王玉兴说,连玉这孩子倒是不错,可就是不知道他嫌不嫌梨花“望门寡”。“嫌啥啊,就他穷瑟瑟的,我探探口风。”干娘定夺了。

有一天,倪连玉又来了。干娘吩咐梨花带弟弟去买糖人儿,在外面玩一会儿,把连玉叫到屋里。

“喜欢我们家梨花?”单刀直入。

倪连玉没有丝毫思想准备,没想到王家婶子这么着就问了出来,嘴张了张,“喜欢”,好像有人要割他的舌头。

“不嫌梨花嫁过人?”又问。

“不嫌。”这才抬头看着王家婶子。

“好。我们养了梨花好几年了,不能白嫁给你。聘礼不算,你拿来二十块钱彩礼,我就做主了。”那老婆嘎嘣干脆。

“我得回去跟娘商量商量,再给您回话。”倪连玉嗫懦地说。

往北七八里地就到家,晚上就回去了。他把事一说,娘瞪大了眼珠子,“啊?这是啥闺女啊,聘礼不算,还得二十个大洋的彩礼?”

“王玉兴汤锅家的梨花。”儿子回答。

“啥?就那个‘望门寡’?”娘有点急。

“是,您准备钱吧。”儿子对娘说。

“玉头玉头啊,你爹那个死鬼走了以后,家里哪还有进钱的道儿啊?买地盖房剩下的几个钱,早就被他施展没了。我苦奔苦曳的种这几亩地,打下的粮食够吃就不错。你在镇里干了四五年了,往家拿回过几个大子?”娘越说越来气,“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把个寡妇领回来。”

看来,没戏。于是,又来到前院的哥哥家,问哥哥借钱。“这么多钱,我哪有啊。”哥哥给人家赶车拉脚,除了一家几口过日子,确实也剩不下什么钱。姐姐那里就更不行了,两家都是四五个孩子,自顾不暇呢,更不会借钱给他。

第二天,倪连玉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镇里,咋向王家婶子回话啊。

有那么一阵子,即使掌柜的让他过来买烧饼羊杂,他也是匆匆离去,见到梨花也是臊眉耷眼的。“这连玉哥是咋的了。”梨花很是纳闷。

倪连玉惦记着这个如花似玉、聪慧伶俐的姑娘,不死心又没辙,便天天琢磨。光琢磨有啥用?于是,硬着头皮去找王家婶子。

“我家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您看这样中不?我凑齐聘礼,您要的礼金,我慢慢还。去年我就出徒了,虽然挣得不多,每年还个五、六块,有几年就还清了。”倪连玉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你快拉倒吧,等媳妇到手,再给礼金?还分几年?”王家婶子撇撇嘴,“钱不拿来,你就甭想了。”

这事就没得商量,倪连玉悻悻地离开了王家。

买卖不好,日子艰难,干娘把怨气常常撒在梨花身上,无端的斥责,甚至打骂,梨花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院子里的梨树开花了,又凋谢了。

一天前晌,梨花看到一个老婆子进到店里,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开口就问:“老板娘在哪啊?”梨花没见过她。

王玉兴正好出来,“您是?”

“咋?不认得了?我是溵溜的,你们成亲的时候,还来喝过喜酒呢。”老婆子眯缝着眼继续说道,“你媳妇二姨的三嫂子啊,想起来了?”

王玉兴还是一头雾水,心里想,“这门亲戚从来没走动过。”但还是应承着,“您老这里坐,梨花倒茶。”

老婆子说,“别忙了,我是来找你媳妇说点事儿的。”

“在里院正房东屋呢,您这边请。”王玉兴说着打开了店堂后门。

这老婆子是来说媒的。与王玉兴老婆嘀嘀咕咕了半天,成交了。王玉兴老婆唯一的条件是二十块大洋的彩礼一分不能少,“别拿绵羊票儿、老头票儿糊弄人,那玩意不靠谱。”

王玉兴对老婆说,“梨花岁数也不大呢,慢慢踅摸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知根知底的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一个‘望门寡’,有人要就不错了。马上十七了,还要养到啥时候?难不成你想留着自己用,当小老婆?”老婆尖酸刻薄。

“你?你能说人话吗?”王玉兴很少这么大声音与老婆说话,这次还真的急了。最后的结果还是得由着老婆。

晚饭后,干娘来到东厢房,很少这么和颜悦色地与梨花说这个事。“来的老婆子,论起来你得叫姥姥,亲戚里道的,提的媒不会错。即使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小日子也肥的流油。要地几十亩,要房十几间,肥猪满圈,鸡鸭成群。虽说有个妯娌,以后可以分家另过。公公婆婆年纪不大,能干能做,也是厚道人,家里还有个买卖儿,嫁过去也没什么背累。”

梨花低着头不吭声。她知道自己早晚都得嫁出去。这个家,尤其是这个干娘,没有什么让她可留恋的,只是事出突然,心里不踏实。

见梨花不吭声,干娘有点急了,“你说你一个‘望门寡’,虽然没过门,也背个寡妇的名声,有啥不乐意的。人家男方虽娶过亲,比你大那么个十来岁,你还挑剔个啥呀?有人要就不错了。”说完,甩门出去了。

虽说梨花没有明确表态,但事情照样进行。几天后,那婆子带人送来了聘金彩礼,定了迎娶的日子下月初八。

干娘给梨花陪送了聘礼中的一部分,玉镯、头面等自己留了下来,气得干爹直跺脚。

那天傍晚,来了辆搭着红布帘的小驴轿车,把梨花塞了进去。

地方风俗,姑娘出嫁起大早,寡妇再嫁等天黑。路不远,不到一个时辰,小驴车子晃晃悠悠地就到了,没有鞭炮齐鸣,也没有鼓乐喧天,只有看热闹的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梨花头上顶着块红盖头,被人搀下了车,又晕晕乎乎地被人搀着“跨火盆”“掸掸子”“打皮袄”,去了晦气,跪在地上行礼拜堂。

洞房里,梨花顶着盖头孤零零的坐炕沿上,听着院子里吆三喝四的行令声,叽哩嘎啦的说笑声,不由得垂下泪来。爹娘啊,你们知道吗?闺女出嫁了。那人还没见过,不知道是个麻子还是个哑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幸福还是艰难......爹啊,娘啊,我想你们,保佑闺女平安吧。

这时候,听到有人进来了,走到她面前,揭开了盖头,吓得她闭上了眼睛。

“嘿,三大娘说得不错啊,还真是个美人儿。”那人喝多了,舌头打着卷儿,“睁、睁开眼,让我、瞅瞅。”

梨花只得睁开眼睛,见对面的男人个子虽不高,但也算齐整。

此时,那个说媒的婆子进来了,拿着笤帚簸箕,扫了炕上散落的红枣栗子花生,铺开了褥子被卧,伺候他们吃了“子孙饽饽”。“新郎官、新娘子,洞房花烛,一刻千金,歇着吧。”说完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新郎一把搂住她,照着脸蛋“叭”地嘬了一口,顺势把她压在了炕上,手忙脚乱的扒她的衣服。梨花紧张急了,也害怕急了,象木偶一样的一动不动。

在她的身上,新郎吭哧吭哧的一通忙乎,突然滚了下来,“日他娘的,还是他娘的不中。”不久,又爬起来接着鼓捣,依然无所作为。便滚了下来,象刺破了的皮球,呼哧呼哧的躺在那里撒气。

昨天下午,隔壁卖包子的大婶带着桂枝,过来帮梨花收拾,然后支开闺女,悄悄地告诉她一些应留神的事情、必有的礼节等“新婚须知”。于是,第二天,梨花老早就起来了,等着男人去给公婆敬茶。可那小子赖在炕上,就是不肯起来。梨花没好气地说,“不是给你爹娘敬茶嘛,我一个人去了。”

“等会儿!”新郎这才爬起了炕。

此时,公公婆婆正端坐在堂屋等着呢。梨花规矩的从桌子上端起茶壶,倒了两杯,按照“新婚须知”的礼节,分别敬给了老人,拜见了大伯大嫂,认识了侄子侄女。

这家子姓袁,爹在邦均镇上开了个小货栈,有个伙计,倒腾些皮货山货南货什么的,这两年生意也不大好,但多少有点进项。家里雇个长工与大伯子侍弄那几十亩地,娘和大嫂操持家务带孩子,养鸭养鸡,喂猪放羊。

丈夫叫袁成立,读过几年书,二十七了,曾在蓟州的一家商贸公司做事,因为偷卖货品,被人家开除。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家里吃白饭,一天到晚的去邦均镇、蓟州城里打流,不务正业。可这小子精明狡黠,坑着蒙着,挪砖对缝,有时也能赚些钱。有了钱就胡吃海喝、嫖娼赌博。爹不待见他,可娘护着、偏着这个小儿子。几年前,曾娶过亲,没过多久媳妇就偷偷的跑了。几次去媳妇的娘家接,甚至公婆出面央格,那女人说死也不肯再回来。

梨花嫁了人,心里还是不踏实,但她认命。河里的浮萍,山上的草籽,空中的云朵,风刮到哪,就得在哪安身。

白天,按照婆婆的吩咐、大嫂的交待,干完这干那,多累她都不怕,她害怕的是夜幕降临。

俏丽的女人,窈窕的酮体,娇嫩的肌肤,赤裸的横陈在炕上。袁成立面对被扒光了衣裳、双眼紧闭的女人,体内不断升腾奔涌着欲火,烧得他残存的人性不断回归,回归到最原始状态。然而,却无能为力。他懊悔年少时的轻狂,怨恨卖笑女人的贪婪,怨恨她们曾染给自己的脏病,更恨讨赌债人那致命的一脚。他对身下的女人,揉呀搓呀抠呀拧呀,甚至咬啊,都难以酣畅地发泄。举起手来狠命的击打着压在身下的酮体,那钝钝的“啪啪”声,似乎给了他极大的满足。

此时,一个弱女子的反抗是徒劳的。心灵上极大地摧残与凌辱,肉体上强烈地折磨与痛感,让梨花生不如死。好在,那畜生在家的日子并不多。

这天,袁成立在集市上,巧舌如簧地骗了一个山里老头的几头猪崽,转手就挣了钱,花花绿绿的票子带他又进了赌场。前面的那个女人跑了以后,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赌博。这天手气运气都不错,居然赢了几把。与两个小兄弟狂吃狂喝了一顿,心满意足地在镇里逛游。“咔咔咔”,一队小鬼子与治安军扛着大枪从街东口走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溜边贴墙根儿。

土地庙边上,一个卖野药的蹲在那里,面前的一块白布上写着大小不拘的红字,“强身健体,大力丸;祖传秘方,逍遥丸”。

袁成立凑了过去,“你这‘逍遥丸’咋个逍遥法儿啊?”

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翻了翻小眼儿,口中念念有词,“河里江里自由自在,云里雾里振翅遨游,不举的举起来,软弱的硬起来,短小的长大,细微的粗壮,顶得上金刚钻,赛过那铁门栓。”

“你他娘的忽悠谁呢?骗傻冒呢吧?”袁成立嗤之以鼻。但是,他曾听小兄弟们议论过,的确有那么一种药,好使。

“这可是祖传秘方。当年俺太爷爷当道士的时候,炼出这种仙丹,进贡到宫里,还得了个六品顶戴呐。”这小子信誓旦旦,“俺要是骗人,断子绝孙。”接着说,“俺村练武的把式,吃了这仙丹,那玩意儿能挑起个‘石砘子’,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袁成立心眼有点活动了,“真管用?”

“你可以试试嘛。我就在这里做生意,不管用,你可以回来砸我的摊子,赔你双倍的钱。”

“那你这东西咋卖?”袁成立上套了。

“一块钱两粒。”

“啊?忒贵了吧?一个大洋能买一袋子白面了。”袁成立有心买回去试试,又觉得有点割肉,“能少要俩吗?”

“今儿个也开开张,多给你一粒。不过,千万记住,每次一粒,至少管七天,万万不可多用。”那小子叮嘱着还管售后服务。

袁成立狠狠心,掏出一块钱,拿过草纸包着的三粒红色小药丸,揣进兜里。似乎心有不甘,回过头来,“要是不管用,老子饶不了你!”当天就回了家。

这些日子,媳妇就没给过他好脸儿,只要他在家,炕上睡觉的时候就没脱过衣裳,把自己包裹得紧而又紧,严上加严。

袁成立信心满满的爬上炕来,嘴里喷着酒臭,那粒小药丸烧得他火气勃勃,过来就扯梨花的衣裳。能轻易让他扯开吗?梨花奋力的反抗着,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撕打。这小子来了蛮劲儿,骑在她的身上,一边撕扯着,一边揪住她的头发往炕上撞。梨花彻底绝望了,咬着牙用双腿奋力一蹬,把那小子踹到炕沿下,咣当摔倒在地上。这小子爬起来嘴里骂着,摸摸裆下,居然毫无动静。“娘的,我还制服不了你?”从上衣兜里又掏出剩下的两粒药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很快就感觉到心里火烧火燎,通身大汗淋漓,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喝了几口,又上了炕,紧接着又是一阵激烈的搏斗。

梨花此时恼恨交加,就是死,也不再承受这非人的折磨,索性站起身来与他对打。谁知,此时的袁成立竟然软绵绵的瘫倒在炕上,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哏咯哏咯”的声音,双拳紧握,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突然全身痉挛,“啊”地一声闭过气去,眼口鼻五窍出血。

梨花赶忙跑出房门,大声呼叫起来。婆婆和大伯子跑进来的时候,炕上的人已经断气。

“这是咋的了?”婆婆回手给了梨花一嘴巴,然后趴在炕沿上哭天抢地地号啕起来。

警察局来人了,随带的法医进行了尸检,结论是“超大剂量的服用假壮阳药,中毒死亡”。

三天啊,梨花被逼着披麻戴孝,跪在灵前不许起来。她木然地昏昏沉沉地跪在那里,死灰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心如止水。

天啊,天!为什么所有的罪孽都可着她一个人造啊。

“祸水”“白虎精”“妨人婆”“扫把星”,一股脑泼在了她的身上,诅咒声叫骂声唾弃声不绝于耳。

袁家岂能容她?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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