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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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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连载

第八章

梨花在洞里,不敢轻易地出来。但她又必须出来,捡些干树枝,薅一些高高的山草,拖回洞里。在附近挖一些刺菜野韭车轱辘菜,捡点蘑菇木耳榛子啥的,有时还能碰到些野果摘回来。她不敢走得太远,倒不是害怕象上次那样被猎人当野牲口打,而是担心连玉哥来了见不到她着急。每天熬上一锅棒子面或小米野菜粥,偶尔也片一点鹿肉加进去。这就是她每天的餐食。

又过去了一天,她用燃过的碳棒在洞壁上划了一道。连玉哥来的那次,下面有个大大的黑点。她数了两次,确实已经34天了,他为啥不再来了呢?她想起倪连玉来的那个晚上,不由得羞红了脸。连玉哥是不是生气了呢?她胡乱地猜测着。

还是个阴天。“窗口”外没有一丝月影星光,凄风阵阵,松涛低吟。阴暗的洞穴中,她蜷缩在被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乱如麻,恐惧不时地袭来。不对,连玉哥八成是出事了,否则,不会过了一个月还不来。不行,明儿个一定要下山,到镇里探个究竟。对,明早就走。

微弱的天光渐渐漫进洞里,早醒的鸟儿开始鸣唱。一夜没合上眼睛的梨花,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便起身烧火熬粥。吃过后,坐在草铺上定了定神,走!

荒山野岭,根本没有道,她摸索着一步步地向山下走去。虽然没有太阳,但她知道下山的方向是往南,翻过前面的山梁,就会看到人家了。太阳偏西的时候,她终于接近了山脚下的小村子。走了大半天了,她又渴又饿又累,犹豫很久才敲响村东头一家的院门。

“闺女,你找谁?”开门的大娘问道。

梨花连忙说,“大娘,我是过路的,跟您讨口水喝。”

“就你一个人?”大娘疑惑地问。

梨花点了点头。

大娘说,“进来吧”,一边惦着小脚向屋里走,一边嘟囔着,“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大闺女单独出门,你娘也放得下心。”说着,把梨花带进灶间,端起锅台上的碗,“刚晾好的凉白开。”递给梨花,“喝吧。”

“谢谢您”,梨花接过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又干咽了一下。

“饿了吧?”大娘抬手摘下了吊在房梁上的篮子,揭开笼布,拿出个棒子面饽饽,递给了梨花,“吃吧。”又拿来双筷子,端来半碗咸菜,指着灶旁的蒲团,“闺女,坐那踏实地吃。”

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里饿得叽里咕噜的乱叫,梨花顾不得客气,大口地啃着饽饽。

大娘又从陶罐子里倒了碗水,放在灶台上,“慢慢吃,别噎着。”

     “你这是到哪去啊?”

梨花咽了口饽饽,“去邦均找亲戚。”

“那是不远,顺着村南那条道,往东十来里地就到了。”大娘说。

梨花吃了饽饽,心里有了点底气,站起来,对大娘鞠了个躬,“谢谢您了。”

“谢啥啊,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为难着窄的时候”,大娘说着,拿起篮子里的另一个饽饽,“把这个带上吧。”

“不了,我吃饱了。”梨花摆手。

“你带上吧。”大娘把饽饽塞在梨花手里,“一个饽饽,我们娘俩后晌(晚上)也不够吃了,我再做吧。我那个儿子天天在山上转悠,没有个小半夜的回不来。”

梨花谢过大娘向村南走去,找着那条大道又折向东,过了天平庄子,天完全黑了。前面就是潘庄子,她想起了潘继长,心中黯然神伤,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到了西门外的时候,见街上还有行人,不敢直接过去,就坐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槐树下。

槐树下,是个很大的水塘,当地人称“哑巴坑”。说来也怪,其它地方的水塘、河沟,无论大小深浅,惊蛰过后,蛤蟆们纷纷钻出洞穴,在塘边嬉戏蹦跳,在水中产卵繁殖,“哏嘎”地叫唤个不停。尤其是夏天大雨过后,所有的蛤蟆都会聚集在塘边,振起蛙鼓,争先恐后,大合唱小合唱此起彼伏。而这塘里的蛤蟆却从来不叫,究竟为啥,没人说得清。据好事者说,从别处抓来的蛤蟆倒进坑里,同样的一声不吭。

梨花听连玉哥说过“哑巴坑”的怪事,但从没有来过。坐在这里,秋虫唧唧,远处不时地传来“哏嘎”的蛙鸣,而这个塘里却一片静默,一片悲凉。天象一口倒扣的大锅,罩在地面上,黑暗而压抑,混沌而模糊。

镇子里漆黑一片,街上已经很少行人。梨花站起身来,拉了拉头巾,向东面走去。没有月光,没有灯火,她恍如隔世。望着路南的汤锅店,“干爹,你还好吗?”她默默的问候着。“桂枝,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即使嫌弃我,我也不会怪你”,但她的心疼了一下。在李家药铺门前,梨花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轻轻地敲响了门板。

“谁呀?”是连玉哥的声音。

她又轻轻地敲了几下。

“吱忸。”门开了,她迅速地闪了进去。

“啊,梨花?”倪连玉看清来人,立即吹灭了手中的油灯。

“你怎么来了?”倪连玉惊慌地说着,拉起梨花的一只手,绕到药柜子后面,放下了手中的油灯。

“连玉哥,一个多月了,我耽心,害怕你出了什么事儿,就......”梨花哽咽了。

“哎呀,现在多危险啊。我被他们逮了去,还挨了打。前晌,警察还带个大兵来问你的消息,说钱大头抓不到你不死心。”倪连玉把这一程子镇里发生的事,向梨花说着。“那个大兵还说,我要是知情不报,就拧下我的脑袋”。他垂下头,握住梨花的手,“不是我不去看你,是整天有治安军站岗盘查,我进不了山啊。”

梨花能说什么呢?

“现在太危险了。我这里攒了两块多钱,都给你。你还是先回去吧,等缓一缓,我再去看你,给你送点粮食唔的,啊?”倪连玉从褥子下摸出一把零钱。

梨花推开了倪连玉递钱的手。

“梨花啊,我是真的没辙啊。”倪连玉并没有后悔把梨花带出邦均镇,上了莲花峰,他天天琢磨着接下来该咋办?在当前的情势下,他胆怯了,害怕引火烧身,不想再继续蹚这趟浑水。娶梨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使带她逃走,躲躲藏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他此时不想跟着梨花亡命天涯,兵荒马乱的哪有消停的日子?

梨花的心凉凉的,空落落的,从里往外的颤抖着,欲哭无泪,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光亮,就这样消失了,最后的一根稻草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梨花转过身,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梨花!”是倪连玉的啜泣声。

她精神恍惚的踱着无力的脚步,浑然不觉地走到了西门外路旁的那棵槐树下。她实在走不动了,心力交瘁地瘫坐在地上。还回那个山洞去?即使回,她也再找不到那个洞口,找到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直盯盯地望着前面,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就这么木呆呆地坐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心跳的“咚咚”声,很久很久。

镇子里的一声声鸡鸣,让她恢复了意识。她记起了爹黑黢黢脸上的那口白牙,记起了娘温和的微笑,记起了哥哥带她捉蚂蚱,记起了姑姑给她的糖葫芦,记起了干爹为她买的花头巾,记起了桂枝送来的包子,记起了潘继长阳光帅气的样子,也记起了倪连玉怀抱中的温暖......。她笑了,似乎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灿烂。

尽管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但她也享受过人间的快乐与温暖呀。在这个世界上,她还留恋什么呢?

此时,她已经清醒的意识到,死,才是她唯一的前途。

于是,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理了理头发,摸到了倪连玉给她别在头上的白发卡,双手一掰,“啪”地断了,随即纵身一跃。

落水的人,即使是自愿落水,但当第一口水呛入的时候,都会条件反射的挣扎,扑腾着浮出水面,呼吸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口空气。

就在此时,“噗通”一声,又有人跳进水中。梨花挣扎一会儿,被那个人托出水面,拽到岸边。救她的人拍打着她的后背,一口污水吐了出来。“不要你救我。”梨花挣扎着,想再次跳入水中。

那个人紧紧地抓住她,“你是梨花?”

梨花愣住了。

“我是徐二愣!”救人的人说。

这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儿,碰巧得让人匪夷所思。

徐二愣在山里转悠了三天,居然一无所获。本想打些猎物,拿到镇子里卖,然后买些粮食等生活物品,送到莲花峰。五尺高的汉子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可这两手空空的咋办?再从家里拿吧,娘一定会追问个子丑寅卯。他是起过誓的,梨花的事,跟娘也不能说。

躺在炕上睡不着。忽然,对面土墙上绷着的两张狐狸皮提醒了他。那是去年冬天在山里套下的狐狸,宰了吃肉,把皮用木楔绷在墙上。想着什么时候送到镇上,请皮匠铺的把式熟好,给娘做一件皮坎肩。对,明起早去镇里那个熟悉的皮匠铺卖了,怎么也值两块钱。用这钱买东西,送给梨花,兑现承诺,也算是对人家的补偿。今年冬天再套狐狸,娘的皮坎肩是一定要做的。

天不亮,徐二愣就悄悄地起来,拿下两张狐狸皮,急匆匆地走出了家门。在路上,他盘算着卖了皮子,买些什么东西。当他走到西门外“哑巴坑”时,听到“噗通”一声,不好,有人跳坑了,快速跑到塘边,看到塘中有个人在上下沉浮。他随即扔掉手里的东西,甩下大夹袄,“噗通”跳了下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救起来的居然是梨花。

“还想跳是吧?你寻死,谁也管不了。我在这呢,能见死不救?”徐二愣气呼呼地说。

“......”梨花低下头。

“啥大不了的事,就寻死。爹娘养你这么大容易吗?”这小子也会教训人。

“......”,梨花还是不开口。

“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徐二愣捡起大夹袄,披在梨花的肩上,提起了那两张皮子。

“别执拗了,走!”徐二愣真的生气了。

“我,我没家。”梨花喃喃的说。

徐二愣愣住了,“没、没家?”

又执拗了一会儿。徐二愣说,“这条道上,人越来越多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啊。得,跟我走。”他说着,拽着梨花就上了路。

徐二愣琢磨着,送她去莲花峰?不行,那里的悬崖跳下去必死无疑。行吧,先带回家,让娘好好劝劝她,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层宝塔”嘛。

功夫不大,就到家了。

娘起来后做饭,这愣小子去哪了呢,进山了?可啥也没带。吃过早饭后,在家里忙活着喂鸡喂羊。

一开门,这小子回来了,咋后面还跟着个大闺女?娘楞了。回到屋里一瞅,哎,这不是另儿个要水喝的那个闺女嘛。

“娘,找两件您的干净衣裳让她换上。还有,您熬点小米粥吧。”二楞看着娘说。

“这是咋的了?”娘一边说着一边在墙柜里找衣服。

二楞对梨花说,你先把衣裳换上,有啥话再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娘很快也跟着过来了,“楞头,这到底咋回事?”

“她跳‘哑巴坑’寻死,正好我走到那儿,救上来了。”

“这好好的闺女寻死干啥啊?这年头啊,啥事都难说。”娘摇了摇头。“也没个来历,别招惹什么事吧?”她心里犯嘀咕。

二楞说,“先在咱家住下,您慢慢地盘问清楚,劝劝她。”又说,“有啥事可招惹的,咱救了她,还怕咬咱一口?”

梨花勉强喝了半碗小米粥,躺在了炕上。不管二楞娘说啥,就是不开口,无论二愣娘怎么劝,还是不说话。

这个急人呢。娘逼问二楞。二楞这才把山上误伤了她,又帮她治伤,送去点吃的东西,以至在‘哑巴坑’救回来,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娘。娘楞了一会儿,“看来,这闺女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了。先让她在这儿住着吧,慢慢的问清楚,再把她送走。”

晚上,娘与姑娘躺在一盘炕上,无论你问啥说啥,就是不吭声,你有啥法子?

早上,二楞喝了碗粥,对娘说,到山上转悠转悠,看看前两天下的夹子、埋得桩有什么东西,就走了。二愣娘耐着性子端来了粥,那闺女坐在炕上流泪,就是不肯吃。“你这孩子也真是,天大的事儿,也得该吃饭吃饭。人活一辈子,谁不遇到点沟沟坎坎,谁没个遭难受罪的时候?把这碗粥吃咯!”二楞娘看着起急,说得更急。

这碗,梨花是不能不端了,这粥也不能不吃了。

“大娘,谢谢您。我得走了。”梨花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不行!你要走也得等着二楞回来!”大娘不让走,不是舍不得,是担心这闺女再走绝路。

傍晚,二楞进了家门,扛着一只麂子、提着一只野兔扔在了院子里。跟娘打声招呼,又看看梨花,回到院子开始收拾猎物。看样子,另儿个就套上了,麂子腿上的皮都挣破了。二楞对娘说,“您烀上半只,好几天没吃肉了。”娘说好,悄悄地告诉二楞,这闺女前晌就要走。二楞说不行,“救人救到底。”

这闺女到底是哪的呢?到底遇到了什么?二愣娘不能不解开这个谜团。吃完晚饭,收拾好家伙,二楞去屋里睡觉了。梨花依靠在炕头上,看着二楞娘就着油灯的光亮做鞋。老太太嘴里还嘟囔着,“这鞋穿得跟吃的一样,一年没个大几双都过不去”。梨花挪过来,“大娘,我来做吧。”伸手拿过了鞋底鞋面,穿针引线,低头绱了起来,手法十分熟练。大娘没说啥,下炕拿来了袼褙,剪刀,咔哧咔哧剪裁,厚厚的几片,伸出手卡量着尺寸,然后用浆糊粘合起来,压在炕角头的捶棒石底下。然后,再剪裁袼褙、量尺寸、粘合,再压在捶棒石下。

梨花绱好了那双鞋,递给大娘。大娘拿在手里左右端详,“闺女,你的手真巧,比我绱的好多了。行了,睡吧,明儿再做,趁你在多做几双。”

吹息了灯,躺下了,可这一老一少谁都睡不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闺女,能不能跟大娘说说,你这是到底为啥?”二愣娘闹心啊,实在憋不住了。

一声重重地叹息后,梨花开口了,向大娘说了自己的身世,讲了自己的遭遇与磨难。一阵哽咽、一阵啜泣,说得大娘几次落泪。

“大娘啊,我知道您和徐大哥是菩萨心肠,可我真的是没活路了。”接着就是压抑不住的哭声。

二愣娘伸手拉住梨花的手,“苦命的孩子呀。”自己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闺女,不能寻死啊。你就在我这里住着,走一步看一步,天无绝人之路。”

梨花说,我留下来会给您招灾惹祸的。二楞娘说,咱们这小村僻静,你放心住些日子再说。

徐二愣还是天天进山打猎,不过,比以前回来的早些了。梨花帮着大娘喂鸡放羊,跟随着去地里拾辍庄稼,洗衣做饭样样能干。后晌,娘俩坐在炕上做鞋,她把鞋帮也纳得密密实实,说这样才耐穿。几天功夫娘俩就做成了五六双,二愣娘乐得合不拢嘴。

那天,徐二愣套了只野兔,打了两只山鸡。娘说,明儿个你到集上去卖了吧。又掏出三块钱递给二楞,“回来的时候,买上一丈半蓝布一丈黑布,几尺白布,别忘了再买六尺花布啊。”二楞点点头。

这闺女不仅鞋做得好,衣裳的裁剪缝制也在行。二愣娘对她说,这块花布,是二楞专门为你买的,喜欢不?自己做件褂子吧,再用蓝布做条裤子。梨花说不用了。二愣娘说,“看你这孩子,不能没有两件换洗的衣裳啊?”梨花把花布围在胸前,“真好看,谢谢大娘。”

二愣娘看着这个秀气的姑娘,在炕上比比划划地裁剪着棉布,心里想着,“要有这么个儿媳妇该多舒心啊。咳,不行啊。”

老话儿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大姑娘在徐二愣家出出进进的,早就传遍了小山村,乡里乡亲的都为二楞娘俩高兴。一些婶子大娘过来串门,“是二楞没过门的媳妇吧?”

     “这么漂亮能干的大姑娘,二楞娘你可真是好福气。”

二愣娘说,“哪啊,是我口外的一个亲戚。”

“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嘛,俺们可是等着喝喜酒咯。”一个婶子笑眯眯地。

“别瞎猜,人家闺女有婆家了。”二愣娘沮丧地说。

谁信啊,那么远的到这里住着,这二愣娘糊弄谁呢。

上辛幢虽然离邦均、蓟州都不远,但坐落在山凹凹里,就那么一二十户人家,相对的偏僻与闭塞。除了偶尔有挑挑子、摇着拨浪鼓的货郎子出现,外面的人很少过来。梨花在这里一住就过了一个月,日子平静而安宁。

二愣娘的确喜欢这个姑娘,但是,她不能不忌讳梨花嫁过人,而且不止一家。梨花说自己是个不祥的人,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冒那个风险。可是,这闺女常住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儿呢?让她走,她无家可归,难保不再寻死。二愣娘为难啊。跟儿子商量,儿子也没个主意。

这天,二愣娘刚做好了晚饭,等着儿子回来,梨花在里屋缝衣裳。西头的大婶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二愣娘说,刚才,有个推小车收破铜烂铁的人,收了她家的一口漏锅后,向她打听,最近有没有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来过村里的谁家?我回答没听说,那人就走了。我琢磨着会不会?大婶子往里屋努了努嘴。

二愣娘心里一阵发紧。

大婶子继续说,村里那么多人,难免有说漏嘴的。二愣娘你可别多心啊,我寻思着,不管是不是的,给你透个信儿好,说完就走了。

二愣娘六神无主,这楞头咋还不回来啊?

进到里屋,对梨花说,快跟我收拾点东西,先找地方躲躲。娘俩慌乱地把梨花新做的衣裳、鞋子等打成个包袱。此时,徐二愣正好进门,听说此事,连忙到灶间用袋子装了些棒子面、小米、咸菜等,还装了个瓦盆和一只碗,背在背上,拉着梨花就走。

“楞头,你们去哪?”二愣娘跟在后面问,随手递给梨花两个饽饽。

“娘,您别管了,有办法。”二楞一边走一边回答着。梨花停下脚步,转身向大娘鞠了一个躬,跟着徐二愣向北山急急的走去。

明月当空,万籁俱静。两个人走着、爬着,累了就坐在石头上歇一会。梨花递给徐二愣一个饽饽,“徐大哥,吃一口吧。”二楞接过来,大啃大嚼起来。

东方发白,晨曦微露,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小洞口。

天已经大亮。梨花忙活着烧水熬粥。徐二愣爬出洞外,拾柴火、揪野菜,功夫不大,拖着柴捆进来了。

“梨花,你先在这儿躲着,我回去听听信,然后再做打算”。二楞看了看梨花,“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寻短见。人活着就有办法,啊?”

梨花也看了看二楞,“徐大哥,我答应你。这些日子住在你家,你和大娘对我那么好,我没办法报答。大娘常开导我,不管遇到啥,也不能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我要活下去,就是再艰难也要活下去。”

“嗯。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能让那些坑害人的坏蛋如意。这两年,小鬼子动不动就下来清乡,闹得鸡飞狗跳。那些汉奸见啥抢啥,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凄惶。要不是为了娘,我。”他突然停住了口。

“梨花,你听说过八路军吗?”

梨花摇了摇头。

“八路军是穷人队伍,对穷人很好。前年闹暴动,打鬼子,就是他们带头干的。听说,东边丰润、迁安一带大山里头就有八路”。

梨花认真地听二楞说着。

“去年夏天,东庄冯柏祥的娘给人家佣工,被主家欺负了。这小子黑夜摸进去,宰了那龟儿子,连夜跑了去找八路,村里不少人这么说。”徐二愣说着,看看梨花,“这也是条活路啊。”

嗯,梨花若有所思。

“徐大哥,粥熟了,我给你盛上。”梨花说着把粥倒进了碗里,切了一小块咸菜,丢进去,送到了徐二愣的手里。拿起原来的那只碗,洗了洗,也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筷子嘛,好办,折几根树枝就行了。

徐二愣反复叮嘱梨花不要出去,这点柴火够烧几天的了,粮食也够。临走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梨花,你答应过的,好好的啊。”看到梨花点头,才放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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