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练脚功
张正辉的母亲和他大伯母都心灵手巧。大伯母陈金花天天剥冬茅根上的嫩皮熬粥喝,偶尔还能放一小撮高粱在里面。这在当时算得上是美味了。若是能放点盐,那就称得上是享受了。因为他们吃过一次。
那是一九六一年中秋节。张正辉的舅舅和舅妈还有小表哥,一家子从攸县皇图岭赶过来看望张正辉的母亲。贵客上门,可谓是倾家招待。张正辉的伯母说,她把过去盛盐的坛子找出来,泡了三遍,才使得粥里有了一丝淡淡的咸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深谙这个中三味。当然张正辉才不管这些。他拉着表哥,叽叽喳喳没停歇。
表哥刘少春比他大一岁,是舅舅的独生子,当时比张正辉高出一个头。刘少春是属于文静型的,在人前总是腼腼腆腆。
表兄弟两个很快就熟络了。他俩躺在门前的草坪里掰手腕。连掰三次,三次都是张正辉输。于是张正辉提出比跳高、跳远和赛跑。跳高、跳远,张正辉来了两个三连胜,把他高兴得跑进屋逢人就说一遍,好像他一下子就一飞冲天了。
待到张正辉高兴地转了一圈,再来到草坪找刘少春比赛跑时,刘少春嘟着嘴,忿忿地说:“看把你嘚瑟的。跳这么点高算什么?我爷爷能跳你们两栋房子那么高。你看看人家,那才叫功夫。你能跟他们去比吗?不能吧?我懒得跟你比跑了。我比你高,脚比你长,我肯定跑得比你快。”龙有逆鳞,人有忌讳。张正辉比同龄孩子矮一截,所以他最怕别人拿高矮说事。刘少春这么一说,他气得脸都歪了。他把长裤一脱,袖子一撸,咬牙切齿地说:“谁不跑谁是龟孙子。若跑不赢你,我不姓张了。高有什么了不起。个头长得快的不长脑子。个头长不赢的,长脑子去了……”“跑就跑,难道还怕了你不成!”刘少春也火了,他冲着张正辉气嘟嘟的说。“从这里出发,围着姑妈刚才洗衣服的那口鱼塘跑三圈,再回到这里行不?”张正辉点点头:“好!出发!”张正辉边说,脚下边开始了动作。刘少春也不赖,迅速出发。刚好两个并列出发。
可能是腿长的缘故。刘少春一开始就占了上风,跑在了前面。可是跑两圈后他渐渐地慢了下来。张正辉却超越了他。到终点时,两人拉下了好长一段距离。笑逐颜开的张正辉目光与爸爸相遇时,被爸爸瞪了一眼。这可是要挨骂甚至挨打的信号啊。他立即把心中的那份洋洋得意憋住,一个人低头闷笑。继而躲进房间,一个人笑得东倒西歪,笑了足足一分钟。他压住心头的喜悦激动劲头。镇定后,他就想着挽回自己的形象。他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凉开水,来到客厅门口的草坪等他表哥跑回来。
刘少春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了终点。张正辉立即端着茶恭恭敬敬、煞有介事地双手捧给他,充满歉意地说:“表哥,对不起。”性格文静的刘少春,心头本来窝着火了。张正辉来这样一出,倒把他搞得不好意思发作了。他接过茶水,轻声答了一句:“没什么。我们只是好玩嘛!”张正辉抬头望向大人们。看到的是一张张微笑的面孔。他立即在心中轻舒一口气:看来补回了过失。
听大家拉了一会儿家常,张正辉心里又蠢蠢欲动。他凑近刘少春道:“表哥,我们去竹园玩?”刘少春的心里正淡出鸟来。他立即笑道:“好。我正在好奇你练的什么功,腿脚这么厉害。你教教我吧!”表兄弟俩来到竹园中间。张正辉指着被锯得只剩七八公分高的竹子,两节竹子之间大约相距五六公分,说道:“这就是我练站桩的竹墩。”他边说边踏上去,稳稳地蹲在上面,抬头挺胸。笔直的腰杆,俨然一个小把式的范。刘少春羡慕地看着他笑道:“真的蛮像回事!你先站着,我在这草上躺一会。”他嘴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是在想着,我佯装睡着了,闭上眼睛偷窥他能站多久。他把手横放在眼睛上,望着张正辉认认真真、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几分钟他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钟头,是一只麻雀落在他头顶的竹子上拉屎刚好掉到他额头上,把他惊醒了。他用手一摸,抓在手上一看:是鸟粪。气得小脸红到了脖子上。他发誓要把这一片的鸟窝全掏尽。望着雷打不动的张正辉,他怒道:“有麻雀落在我头上方,你也不叫我。你是在故意搞恶作剧看我笑话?下来!”张正辉从竹桩上跳下来笑道:“粪来财粪来财,恭喜表哥要发财了!”“说得好!来,我给你。让你也发财!”刘少春虽然已经把手和脸都擦干净了,但他总觉得上面还有残留。听张正辉这么一说,他就伸手去抹张正辉的脸。谁知张正辉并不躲闪,反而狡黠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先说好,你摸我可以,但你若在这三天内进了钱,要分一半给我。脸面脸面,你不能白摸。”刘少春虽然性格文静、腼腆,但非常聪明。他听张正辉如此说话,便想到自己去年一年没来姑妈家,今年还是第一次来。而且以往每次见到姑妈,她都会给自己钱。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他这样想着,伸出的手便抓张正辉的衣袖,将自己的额头顶着张正辉的额头。他心头那种脏溜溜的感觉立马消失了。他笑道:“让哥哥试试你的练功桩好不?”他说罢就轻轻地踏上练功的竹桩,也学着张正辉的姿势半蹲着。张正辉随口“唔”一声。此时的他被弄得云里雾里:“这表哥唱的是哪一出?明明想跟我顶牛。我这还没用力顶,他却说想站桩。想站你说就是了。干吗顶我额头!”张正辉还在百思不得其解,蓦然听到一声“哎哟”,刘少春从练功桩上摔下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屁股一边说:“这个不适合我,我听姑父说过,腿上绑石头也能练功。由轻到重,练到一定时,把石头解下就能飞。我还是练腿上绑石头那种。”张正辉紧接着他的话说:“我爹说了,等我桩站好了,他会教我。你说的腿上绑石头,那个叫负重练飞。”张正辉说着,这时,他的肚子里“咕咕”叫。他拉着刘少春的手:“表哥,我带你去扒冬茅根吃。”
刘少春望着张正辉津津有味地嚼着冬茅根,他也跟着嚼了起来。他惊喜地说:“哇!这个冬茅根这么甜,比蕨菜和葛根都要好吃。”“那是。我的东西都是好的。”张正辉得意地说道。“的确。”刘少春赞同地点头。
表兄弟两个吃厌倦了冬茅根,牵着手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刚割满一篮猪草送回家来的张正田见状,妒意顿生。他热切地打招呼:“表弟,走!跟我去河边玩。”刘少春则看向张正辉,说:“表弟,你去么?”张正辉淡淡地说:“不去。河里经常淹死人,有水鬼。”刘少春笑道:“不管有没有水鬼。反正你不去,我也不去。”他继而望着张正田说:“表哥,你自个去吧!表弟不去,我也不去。”张正田听罢,脸都气歪了。可又不敢打或者骂刘少春。因为刘少春小表弟一直是母亲的逆鳞。他清楚地记得前年春节,他和少春表弟争炒米糖吃,把表弟弄哭了。母亲惩罚他们姊妹几个,楠竹落到身上,没被衣服遮到的地方都红了。结结实实的抽打比闯任何祸都要凶。他狠狠地瞪了刘少春一眼,将空篮子挎在肩上跑了。张正辉立即牵着刘少春的手:“表哥,我们去找石头绑在腿上练飞吧!”表兄弟两个沿着山下的小路找石头,来到了小河边。
刚好茶子山下的河道上有一座拦水大坝。秋天是旱季,坝下面的河道便裸了出来。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琳琅满目。表兄弟两个捡起这块,放下那块,似乎这块更好,又似乎那块更滑。石子太多,越挑越眼花。张正辉挑了四块扁扁的滑滑的,就不再去管是否还有更好更合适的了。他眉头一皱,立马跑到田边,将傍牵丝瓜藤的草绳扯下来两根。仔仔细细、结结实实地将石头绑在了腿上,一步一挪地走着。他看着依然在左挑右选的刘少春说:“表哥,你快点!我已经开始练飞了。我先到坝上去等你。你弄好了就到坝上来。我们一起去河对面走一圈再回家。”张正辉费了很大的劲才走到坝上。他觉得绑的石头大重,走起来很累,这样会严重挫伤他的积极性。他现在就已走不动了。他抬眼望刘少春,后者这才去扯丝瓜绳子。他便又把绑在腿上的绳子和石头解下来,正在琢磨是绑一块,还是应该去挑两块小点的石头。忽然一阵怒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兰英婶子来摘丝瓜。她看到有人在扯丝瓜绳,立刻破口大骂。刘少春一看来势不妙,撒腿朝张正辉跑过来。张正辉忙将刚解下的丝瓜绳及石块扔到河里,立即朝着他跑了过去。靠近时,他悄悄地说:“往铁锣冲那边跑。”
他跑到兰英跟前:“兰英婶婶,发生什么事了?你小心身子。快生孩子的人是不能跑的。有什么事你说,我帮你去办。”张正辉边说边轻拍她胸背帮她顺气。她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谁家野孩子把我家牵丝瓜的绳子扯了?丝瓜藤耷拉一地,都会死了去……你快去,帮我追。只要看看进了谁家的门就成。我去找他们赔。”她说着,顿然性急地轻推张正辉去追刘少春。
张正辉一阵风似地跑了。差不多相隔十来米时,张正辉说:“表哥继续直走。到田对面再拐弯,朝着铁锣冲上。那样,兰英婶就不知道你是去了铁锣冲还是梅松坡,或是杉树园。我现在‘摔’一跤,回去给兰英婶交差。你在冲上头等我。记住不要乱走。”张正辉说罢,往地上一扑,刘少春下了河堤就不知去向了。
张正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哭着走到兰英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兰英婶婶,我跑得很快的。真的。看着距离不远了,却被一块石头绊倒了。痛得我差点晕过去了。等我爬起身来,不见人影。我不知该往哪儿追了。哼!气死我了!”兰英则轻拍他的后脑勺,一个劲地安慰:“没事。不要紧,婶婶不吃丝瓜也一样。丝瓜死了,婶婶可以种别的。比如萝卜、白菜都行。辉辉不哭了,辉辉很勇敢。你才5岁,婶婶就把你当成大人了。”“婶婶谢谢你替我去追坏孩子,辉辉不哭了。走,去婶婶家吃晚饭。我炒荷包蛋给你吃。”张正辉立即擦干眼泪说:“兰英婶婶这么说,我惭愧死了。事帮你办砸了,你莫怪!下回你若有事,我会很努力去办成。我回家去。”说完,他立即转身走,并且一步一跛。兰英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泛酸。她嘀咕,我这办的什么事啊?几根丝瓜绳、几棵丝瓜苗,扯了就扯了,死了就死了,不吃就是。都是孩子,我干吗叫正辉去追啊?要是摔出个好歹来,我的罪就大了。而张正辉走入山脚下的林荫道后,前后看看无人,垅里兰英和其他人的视线都被树叶隔断了。他一阵风似地跑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蹑手蹑脚地从屋门前走过。他看到母亲和舅妈在拣麦壳,舅舅和伯母在磨麦子。看来晚上会做饼子吃。他立即热血沸腾。他压抑着喜悦和冲动,悄悄绕过房子,走上从屋侧后茶子山的坳凹处,直伸铁锣冲的山路。远远地,他就看到表哥在田边的小溪里玩。
听到他的呼唤,刘少春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张正辉笑逐颜开,喜滋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有月饼吃。”刘少春听了立马精神了。他连奔带跑地赶过来,牵着张正辉的手问:“你看到了在做月饼?”张正辉点头:“在磨麦粉。”“啊!还早哩!我们继续找合适的石头吧?!”山林里大大小小的石块也很多。只不过没有河滩上的鹅卵石光洁漂亮。几乎全是表面风化,或沾满泥土的赭石。表兄弟俩很快挑好了各人满意的石头。可拿什么绑到脚上去呢?张正辉对刘少春说:“我们还是到家里去找几根绳子吧!”
两人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可走到窗户下,却听得屋里有刚才那孕妇兰英的声音。表兄弟俩刹时大气都不敢出。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蹲在墙根,拉长耳朵听。好在屋里人都是粗声大气。兰英说:“正辉呢?”正辉的母亲一边揉面,一边答:“出去玩了。”兰英叹了一声气,接着说:“我煮了两个鸡蛋给他吃。先放在你这里吧!我刚捞了米,要赶回去蒸饭。”“你留着自己吃。你现在很需要营养。他们小孩子只要不饿着就行了。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烙饼了。你带两块月饼回去吃吧!”张正辉的母亲一边说,一边往锅里贴包好了冰糖、桔饼细条、香葱馅的月饼。陈金花的火候掌握得极好。妯娌俩一个灶前一个灶后,配合得很有默契。顷刻间,满屋子的香气朝着四面八方飘去。
香味铺天盖地围困着窗楹下的小小表兄弟。顿然勾醒了他们肚子里的饥虫。张正辉“噌”地一下跳起,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厨房门口跑去。刘少春一把抱住他,悄悄地说:“你想过没,我爸妈和姑姑看到你回去绝对会问我在哪。你怎么回答?那孕妇知道我在这,知道你骗了她,你还想吃鸡蛋?她会剥去你一层皮!”“我说你跟二哥在一起,你们还在河对面割猪草。”张正辉极为不耐烦地回答,并用力想挣脱刘少春的公主抱。刘少春渐渐松开手,低声说:“你仔细听!好像要走了。”张正辉不再乱动,果然听到里面的对话:“你真是太客气了。拿两块就足够了!”张正辉的母亲黄月兰则说:“你还给他煮鸡蛋吃,真的非常感谢。”“应该的,多谢了啊!”听兰英的声音已经在大门口了。而经这一番折腾,张正辉肚子里的饥虫反而安静了下来。他俩又在屋外玩开了。
“石头剪刀布!”声音由大到小,一浪盖过一浪。“我赢了三次!”“我也赢了三次。”“那不算前面的了,重来。各记各的赢数,记清楚耶。”刘少春兴致勃勃地说着。两人都憋足了劲,齐发并伴着呐喊:“石头剪刀布!”随着右手的伸出,右腿也狠狠地在地上一踏。几个轮回后,刘少春宣布:“我又赢了三次。”“我也赢了三次。”张正辉随声附和。“你明明只赢两次,总共五次。我记了数。”“我每赢一次,左手就伸直一根手指。你看我这不是伸直着三根手指吗?”刘少春瞪了一眼那三根手指,气咻咻地说:“好吧!重来。这回每赢一次,各人在地上划一横或一竖。”刘少春找来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了一竖。第二回两人都是剪刀;第三回两个都是石头;第四回张正辉出剪刀,赢了刘少春的布。他用木棍在身后画了一竖又画一横。几个回合,张正辉又赢了一次。他乖乖地在地上画了一竖。当刘少春赢到第三次,大声宣布“赢了”时,张正辉喊道:“你看看。我早就赢了三次。”“你赢第三次的时候为啥不说?”“我想赢更多啊!”“你不懂游戏规则,跟你没得玩。”张正辉腹诽,我不懂游戏规则,你懂。你懂个屁!你欺负我比你小。你想赢我,你门都没得。你不想想我是那么好让人赢去的吗?
这时张正辉的母亲拿着两枚鸡蛋两块月饼走过来。“这么好玩啊。吃都忘记了。”她边说边走过来递给每人一枚鸡蛋、一块月饼。两人接过月饼和蛋,不约而同地开始剥蛋壳。张正辉的母亲则笑望着张正辉问:“你们今日去干啥了?兰英为何会煮蛋给你吃?”“这还用问?肯定是帮了她的忙呗!说明我做了好事。你也应该奖励我点好吃的才能显示你明辨是非,赏罚分明。”张正辉狡黠地说。刘少春则在一旁憋着一脸坏笑。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鸡蛋或饼。尽管采取思维分流,但还是一个劲地想笑。他于是转身向屋里走。
他打算把自己关在房间大笑一场。谁知他才进门,张正辉就冲到了他前面。“走,看谁先找到绳子。”张正辉说着,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四处找寻。刘少春的笑意果然淡去了。他立即东翻西找。屋里的确找不出绳子。可他找着了姑妈藏在床架顶上的麻篮。里面有些头发丝一般细的苣麻子,还有一双未纳完的鞋底。他把手伸到里面又缩回来了。他想看看张正辉找到绳子没有。
张正辉从梯子上爬到了小角楼,一直悄无声息地窝在小角楼里。刘少春放下麻篮也爬上了小角楼。哇!好家伙!这里好几只谷箩上都有绳子。张正辉正在用镰刀割一只空箩筐上的绳子,刘少春也找到了一把镰刀。他在扯一只装着小麦的箩筐上的绳子。张正辉急忙压着声音叫:“别扯那个!到我这边来扯这个空的。这是大姐家的,现在不用。快点!挨底割。刚好每人两根。”这个张正辉不说他也知道,挨底割断绳子长一些。刘少春一声不吭地瞪了他一眼,心想,我没找来的时候,你咋不告诉我?现在我找来了,你就在一边当起好人了。人们要是觉得孩子小,做不成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小孩做成做不成事,姑且莫论。但破坏起来就一点不含糊了。你看,三下两下,一担箩筐的绳索全被割掉了。
他们在林子里玩得既辛苦又开心。到晚上洗澡时,脱下裤子,两条腿青一块、紫一块,全是淤青。甚至有好几个地方还弄破了皮,裸露着丝丝血红。二人的父母见了,心疼不已。张正辉则自豪地说:“我和表哥在练飞。过几年,我们两个就是大侠了。到时我也要考上武状元。”张大葵握个半拳,伸出大拇指,在张正辉的额头上顶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就着煤油灯缝了两对沙袋。表兄弟俩见到沙袋,那叫一个雀跃,摩拳擦掌的。夤夜,他们闹着要张大葵、黄端华两郎舅去河滩上挑来一担沙子。这沙袋两头各缝有两根带子。一头是缝死了的,一头缝着活动环扣,可以根据需要控制沙子多少轻重。表兄弟两个那叫一个开心。腿上各绑着三五斤沙子,屋里屋外跑来跑去,折腾到子夜才睡。
吃完早饭上路回家。刘少春父母不让他绑着沙袋赶路,他死活不肯。二三十里路,大部分是山路。大人都走得难,何况他一个孩子,绑个沙袋怎么吃得消啊?结果走到船湾玉塘,他就走不动了。他解了沙袋,将沙子倒掉。母亲帮他收着。除了沙袋,腿脚就轻便了。他坚持走了几里路,在竹木检查站附近就寸步难行了。黄端华咬着牙关把他背回了家。
从此他再不谈沙袋和练武事宜,每天认真读书写字,有空就去堂叔的诊所,看看堂叔与人把脉看病抓药。有时堂叔忙不过来,叫他帮忙打杂,搬个凳子、收回药材什么的,可把他乐得哼起神仙曲。
还别说,后来刘少春长大了,还真学会了他堂叔的一身把脉治病的本领。在皇图岭市上坪开设一家医疗点,负责一村人的身体健康诊治。而张正辉打从父亲给他缝制了沙袋,他便日以继夜地做着他的侠客梦。沙袋的重量由三斤加到了五斤。他还在不断地自我创新、加强训练强度。
一次站桩,他绑上了五斤的沙袋。结果一个时辰后,他根本无法动弹。是大哥张正云放学回家,听到叫喊声及时把他抱下来。因他沙袋绑得太紧,长时间蹲着,导致双腿气血不畅。被抱下来后,他将沙袋解下,坐在地上,狠劲揉双腿。渐渐地憋成绛紫色的双腿才恢复正常,麻痹痛感觉也逐渐淡去。他试着活动活动,一切如常。“嗖——”地,他从地上跳起,拎着沙袋一溜烟跑回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后,他立即又把沙袋绑上,和大哥一起去割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