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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光荣入伍
报名第一天，征兵办公室里热闹得炸开了锅。一时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一群人针对一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意思一致。无非说部队不能让这个人报名。因他去年征兵时已报过名了，条件不符，没通过审核。被攻击的这个人，就是正辉。他百口莫辩，最终只好悻悻地离去。
正辉一次不行，改期再来。一连跑了数次，征兵处都不接受他报名。说这是村里的意思。什么村里的意思，还不是那班难缠的泼皮无赖在作怪。
眼看已到报名最后一天，正辉仍无策，徘徊在征兵办公室里。
直到天渐黑，办公室关门，正辉才回去。
不见阳光的傍晚，北风呼啸。刺骨的寒冷，包围了大地。回想去年征兵时的情景，正辉感叹，若不是为了帮他人，此时，他已是一名海军战士了。
去年，听说征兵，正辉早早地就报了名。政审、体检、定兵等程序，他都顺利过关了。可偏偏到最后，正辉把机会让给他人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同村一小伙子起初不想当兵。父母反复做他工作，最后好不容易说服了。小伙子又磨磨蹭蹭，错过了报名时间。父母非常想儿子当兵，去部队磨炼。儿子22岁了，如果今年报不了名，以后都没法报名了。一家人跑到征兵处，刚好报名截止。这下可把父母急坏了。他们找征兵办公室工作人员说情。工作人员说，早不来晚不来，人数已定，他们也感到为难。这对夫妇一再请求工作人员帮忙。最后，工作人员无奈地给他们指了一条路，除非部队里有谁愿意和他儿子替换。小伙子哭丧着脸和父母说，算了吧！看来老天不想我去当兵。爹！娘！我们还是回家吧！但父母不愿放弃。他们宁可放弃颜面，逐个询问入选的新兵们，请他们帮忙。一连问了好几人，都碰一鼻子灰。有的人很冷漠地摇头，说这不好吧！让你去，我怎么办？有的人说，有谁会犯傻，验上了兵却不去，把名额让给你？有的人甚至笑他们脑子有毛病……正当这对中年夫妇手足无措，苦恼之至。正辉主动上前宽慰他们：“伯父伯母，你们别急。我把名额让出来。”“小兄弟啊，谢谢你！可如此一来，你咋办？”正辉说：“别担心！当兵的年龄限制在22岁。我今年才18岁，以后还有机会。”夫妇俩又是一阵感谢的话，说不会让他白帮忙的，回头必好好谢他。后来，夫妇俩要送礼给正辉，却被他拒绝了。
正辉来之不易的当兵机会，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本想着，大不了再等一年去当兵。不料，事情并没他想象的简单。
几天后，正辉从综合厂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处僻静的山头，有人拦住他去路，说：“兄弟，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正辉认得此人。他是本村的一个无赖，绰号“黑豹”。黑豹平时不务正业，偷扒抢劫样样在行。正辉正眼也不看他一眼，说：“让开！”黑豹靠得更近了，冷笑一声，说：“我要是不让呢？”正辉说：“那就休怪我不客气！”黑豹说：“小子，你聪明啊！听说你做成了一笔买卖：转手将当兵的名额卖给本村某某。得了好处总得分点给我们吧！”正辉正色道：“胡扯！帮人入伍是有的，却没收礼。”黑豹龇牙咧嘴大笑：“骗三岁小孩呀！”说着，他打个呼哨，从路两边草丛里冲出一群人，围住了正辉。他又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不要多了。只要这个数。”说着，比划一个手势。正辉说：“你这是敲诈啊！我真的没有！”“给我上！”随着黑豹一声号令，那群人手持木棍，一拥而上，将正辉团团包围。正辉赤手空拳，使出看家本领，杀出一道口子，突出重围。他拳脚所到之处，人皆被打翻在地，爬也爬不起来。其他人吓得纷纷溃逃。黑豹见势，只好跟着众人一起灰溜溜走了。走前，丢下一句话，张正辉：“今天算你厉害！咱走着瞧！”正辉说：“黑豹，我劝你早日改邪归正。否则，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黑豹“哼”一声，说：“不要你教。别太过自以为是。还指不定谁后悔呢。”
一年后，正辉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不料，这伙人还在作祟，到处散播谣言，坏正辉名声。说他去年验兵通过了却不去，现在又来抢占别人名额。于是村上不让正辉报名参军。为此，正辉焦虑不安，夜不能寐。
听说接兵的来了。正辉专门跑到泗汾镇人民公社，向接兵处反应自己的情况，并请求帮忙。他一连问了几人，都是同样的答复：同志，我们这里不受理报名。报名找村上。
正辉一筹未展，准备回去。他刚走出公社大门，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退了回来。他刚在公社里听到连长周志民叹息，说他刚从外地过来，人生地不熟，接兵工作不知从何着手，头疼啊。正辉走上去，主动与该连长说：“我是本地人XX。家就在茂田村XX，方圆十里的人我都熟。如不介意，我给您带路。”正辉热情的目光，恳切的言辞，博得了连长的信任。连长微笑着点头，叫他次日上午八点钟来公社。正辉激动地回去了。
正辉没表，怕迟到。翌日，天蒙蒙亮，他就从家里出发了。那时还没有自行车、摩托车，从茂田村赶来泗汾，要走个把钟。正辉到了公社，一直在门口等他。见到正辉早早地就到了，连长夸他守时。
正辉陪着连长一个个村，一户户人家上门宣传动员。从这天起，一连数天，不管天寒地冻，风吹雨打，正辉都陪着连长翻山越岭，到各村挨家挨户招兵。他们一共走访了枧上、茶埠塘、经塘等十几个村。每天都要走10几户人家。村民们喜欢养狗看家。有的人家狗很凶，远远地就扑过来。一路上，正辉总是让连长走在他后面，他负责驱狗。雨天，山路窄小，路滑。正辉就牵着连长的手，艰难地走着。
大部分村民对于征兵都支持配合，连长只要发份征兵宣传资料，给他们讲解下入伍事项就可以了。但也有少数家庭需要耐心细致做工作。有的家庭，子女想当兵，父母不同意。有的是子女不想当兵，父母却希望子女去当兵。
一天上午，他们来到XX村，连长刚敲开一户农家大门。大妈一听说征兵的来了，赶紧叫儿子藏到房里，别出声。然后她装病躺在床上，敷衍连长说，她崽外出打工不在家。她感冒了不舒服，就不起来招待他们了。二人只好走了。
一会儿，二人又来了，手里拎着一些饼干和水果。门依旧关着。连长敲了半天也无人应。他走到隔壁邻居家一问，大妈母子都在家。邻居领着他俩去叫门，大妈才开门。
大妈见连长又来了，跳手跳脚地道：“我儿要是去了部队，家里农活谁干？部队里又苦又累，每天高强度训练，若是他身体搞坏了，谁负得起责？”正辉劝慰道：“大婶别激动！去部队只会把身体锻炼好。”连长点头，告诉大妈，部队里虽管理严格，但绝非她想象那样。相反，军队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叫大妈放一百二十个心。邻居在一旁帮腔，说：“是呀，我家侄儿本来在家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懒得出奇，还到处惹是生非。自从他退伍回来，整个人脱胎换骨，人见人爱了。”“是吗？”大妈还是有些质疑地道，“那要是打起仗来咋办？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正说着，一个声音道：“妈，你放心吧！不会打仗的。就算打起来，南京大屠杀，死的不分兵与民啊！我想当兵。保家卫国是每个公民该履行的义务！”大妈儿子见她对当兵没那么反对了，就从房间出来了。正辉赞道：“兄弟说得好！当兵是我一辈子的梦想。我一定要当兵！”连长笑他道：“正辉别把话说得那么早。你想入伍还未必报得上名呢！你的事情有些棘手。”众人惊问何事。正辉就把事情娓娓道来。大妈邻居阿姨祝福他说，就冲你这一腔热血，准能进部队。又叫连长一定要帮帮他。说正辉是好小伙子。都知道他有一双特能走路的脚，走得几乎停不下来。连长说：“这几天，正辉跟着我的确走了不少路。我脚指都被磨出泡来了。可正辉脚上一点没事。我看过他脚，上面有一层厚茧。”正辉笑着说，他从小到现在，天天练站桩，常在腿上绑沙袋，且一直坚持长跑。众人都说他好样的。
一会儿，几个人便聊开了。为了让大妈更多地了解军中生活，连长还讲了自己刚入伍时部队里的一些趣事。他们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大妈说，想不到部队里生活还挺有意思哈。连长见大妈对征兵这事开始有了好感，又耐心细致与大妈宣讲征兵的政策法规。说完，邻居又在一旁鼓励大妈让儿子去当兵，实现他心中的愿望。大妈在大家的劝说下，终于同意了。
有一户情况却恰恰相反。儿子读不进书，成天跑出去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父母管他不住。学校也拿他没办法。父母担心长此以往，儿子学坏。与其眼睁睁看着他将来蹲监狱，不如早点把他送到部队去严加管教。今年刚好他年龄满了。于是，夫妇俩这次征兵替儿子报了名。儿子得知后，在家大发脾气，又是哭又是闹，砸东西发泄情绪。说宁死也不当兵。父亲要打他，他夺门而去，索性彻夜不归。父母又气又急，到处寻找他。好不容易在邻村一户人家找到了。他打牌输个精光。父母好心把这个祖宗接回家。一回来，他又是满腹牢骚和连天的抱怨。
这天，正辉陪连长上门来做小伙子的工作。起初，小伙子乐呵呵地给二人端茶倒水，显得很客气很有礼貌。连长与他说话，他耐心地听着。听完，他告诉连长，谢谢他给他宣讲国防知识。他也很爱国。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兵，也不想当兵。因为他自由散漫惯了。只想过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连长欲再说什么，小伙子打住他的话，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没空陪你们了！二位请回吧！”说完，起身送客。
二人只好出屋。他父母借送客之由也跟了出来。走远了，夫妻俩把苦衷告诉连长，说孽子管教无方，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又请求连长多耐点烦。他们还是希望儿子能参军。连长问夫妇俩，他儿子擅长什么？平日都喜欢做什么？夫妇告诉连长，他天生喜武好斗。喜欢到处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从不把谁放眼里。正辉在一旁说：“我曾领教过他的功夫，是挺厉害的。目前，他们村还没人打得过他。”“你们俩比呢？”连长问。正辉说：“不分上下。论内功、力气，我强一些。但他悟性很高，懂很多武术套路，出招灵活。怎么，连长要比武呀？！”连长淡淡地笑了一下，对众人道：“跟我来。”
连长又走回小伙子家。他大声道：“小兄弟，听说你武艺高强。想领教一下。”小伙子说：“领教不敢当。过招之前，咱们先打个赌如何？”连长说：“好。”小伙子说：“如果我赢了，请你再不要拿当兵来烦我！”连长说：“小子，你要是输了呢？是不是就乖乖跟我去当兵？”小伙子神气十足地说：“我不可能输！”正辉在一旁道：“口气不小。你输了就拜周连长为师，且以后一切都得听他的。”小伙子应允着。二人来到谷坪比武。小伙子父母担心地和连长说，孽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望他手下留情，别伤着他。连长叫夫妇俩放心，不会伤他一根毫毛。
一场比试下来，不出十招，连长就将小伙子制服了。小伙子甘拜下风，忙行拜师礼，叫师傅。连长高兴地笑道：“确实是块习武的好料子。”从此，小伙子就随连长入伍了。
直到征兵工作做完，正辉离开公社前一天，连长不舍地对正辉说：“这次辛苦你了！有你帮忙，我轻松不少。你为人真诚，能吃苦耐劳。就算部队只招一个兵，也要把你带走！”正辉十分感动地说：“谢谢连长对我的认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就算这次我不能当兵，以后我还会继续努力争取。能结识你这个朋友，我三生有幸。”连长宽慰正辉：“我已把你的情况向组织汇报，希望能帮到你。但我也没把握。如有消息，我会找人告诉你。”正辉听了，再次感谢连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已是征兵报名最后一天。
天黑了。一盏灯，照亮满屋。一桌饭菜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月兰边给正辉夹菜，边叫他多吃点。正辉放下筷子，叹息一声，说：“娘，我吃不下。”月兰安慰他道：“什么事都等吃了饭再说。你不吃，娘也不吃了。”正辉只好继续吃。想着报名的事，正辉不禁叹气。他问母亲：“娘，您说孩儿今后还能进部队吗？”月兰说：“傻孩子，别忧心，功到自然成。今年不行，等来年。你还年轻。”正辉点头。
几天后，正辉从综合加工厂下班回家。月兰神秘兮兮地笑着对他说：“儿啊，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给你三次机会。”正辉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猜……猜不出来。”月兰就把部队有人给信通知正辉去泗汾体检的事道来。说只要这次体检通过，就能进部队。正辉听了，惊喜万分。他说：“娘，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月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正辉到人民公社体检。军医给他做检查时，夸他脚好。这时，恰巧有一群人陪同首长进来视察工作。首长听到军医的话，看看正辉的双脚，也称赞不已。首长问正辉：“小伙子，你的脚怎么与众不同，如此光滑白亮，十分好看。”正辉微笑着告诉首长，因他每天长跑，足部很结实。他在村里的综合加工厂工作，常年在油榨里榨油，踩糠使他的脚磨得很光亮。首长高兴地笑着说：“你的事迹，我听说了。你是个特别的人，有双特别的脚。你这个兵我要定了！”正辉赶紧敬礼，连声谢过首长。从此，正辉就成为了昆明80303火箭军第二炮兵团战士。这一年，正辉18岁。虽然他年龄、个子都小，人称“小不点”。但因为他的热情、真诚，不怕苦不怕累，兼他有一双特别的脚，被破格录取了。
发军装的前三天，正辉上各亲朋好友家看望他们，并辞行。得知正辉即将要去部队，祝贺他的同时，也少不了叮咛他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保重身体，有空常回来看看，祝福他学有所成等等……正辉还收到了许多亲朋好友们送给他的小礼物。有的送瓜果点心，有的送牙膏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看着这些礼物，正辉心里从未感到如此温暖。以前，大伙一直在一起相处。突然说要分别就分别了。大家都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
当正辉来到郭队长家。郭队长听说正辉要离开茂田村，去昆明部队里了，便问他哪天走，送送他。正辉忙说，不惊扰郭队长了。行李不多，我自己走就行了。郭队长说，话不是这么说。送你是必须的！正辉见郭队长如此挚诚、热情，就不再推脱。
回到家，吃饭时，母子聊天。月兰说起要去火车站为正辉送行。正辉告诉母亲，郭队长说也要来为他送行。月兰忍不住笑了。正辉不解地道：“娘笑什么？”月兰止住笑，认真地说：“他一大男人，怎么会来送你？如果猜得不错，定是他想启艳来送你。但当着你的面又不好直说。好小子，村里村外这么多户人家，有钱有势的多着，可郭队长他偏看好最贫苦的你做女婿。你去了部队后要努力，好好干！不要辜负了郭队长对你的期望！”正辉感到有些云里雾里，说：“娘，您想多了！”月兰含笑道：“我有没有想多，以后便知分晓。”
去部队那天，正辉穿一身军装，胸前佩戴着大红花，威风凛凛，英武帅气。月兰夸赞正辉这身打扮好看。月兰送正辉到火车站，她左叮咛右嘱咐正辉一路上要注意安全，看好行李。到了昆明，在部队里要好好表现，好好与周围人相处，做一个称职的兵。正辉应允着，不断点头。
月兰叮嘱完，车还没开。等了一会儿，正辉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望望远处，说，怎么还不见郭队长。他正说着，一个扎着马尾辫，身穿红花袄的身影，从人群的缝隙里钻出来，气喘吁吁地道：“正辉，郭队长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他交代我把这个给你。”来者是郭夫人。她说着，忙从包里掏出一只信封。正辉说：“嫂子，这个我不能收。我得你们家好处实在太多了。”郭夫人道：“一点小心意，莫嫌弃。到了部队那边，若有什么困难，及时写信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力帮你。”正辉见郭夫人很有诚意，就说：“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张某没齿难忘。就算做牛做马也是应该的。”郭夫人咧嘴笑着，说：“也没那么严重。你保重好自己就好了。”
忽然，天空中一声汽笛的长鸣，响彻云霄。正辉告别母亲和郭夫人，背起行囊，转身登上列车，归入新兵队伍……“哐哐当当”，列车启动后，沿着铁轨越跑越快，驶向远方……从此，正辉踏上了他漫长的军旅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