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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太亮了！亮到小小凤雏都睁不开眼睛！以前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模糊的光与影。如今，她没有想到这世界竟然如此明亮、广阔！她叽叽叫着，惊叹着。而在鸟妈、鸟爸看来却恰恰相反：这世界因为有了这只小小的鸟儿才变得辽阔壮丽，清新高远。活着才有了趣味，才有了意义。
周围的中华凤头燕鸥、大凤头燕鸥还在打盹儿。可一听到幼鸟破壳的声音，一齐醒来，激动地拍着翅膀，嘎嘎叫成了一片。他们能为鸡毛蒜皮吵半个月，可是一只幼鸟的诞生，不管是不是他的孩子，不管小凤雏是大凤头燕鸥，还是中华凤头燕鸥，都让他们激动、兴奋不已。连缺德鬼都不计前嫌，粗鲁地飞到雄鸟头上啄了一下，表示祝贺。他们一起仰天长鸣，向全世界大声宣告一只中华凤头燕鸥幼鸟宝宝的降临。
不过这可把小家伙吓坏了。她叽叽尖叫着钻进妈妈的怀里。可是好奇心又促使她悄悄撩开妈妈的羽毛，只露出一小截尖尖的小嘴，好奇地打量着左邻右舍。妈妈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因为她还站不起来，湿漉漉的绒毛还没有晾干。而她的羽毛就像天然烘干机，通风、舒适、安全，还不会让孩子着凉。
这时鸟爸衔着一条侧带小公鱼急匆匆地赶回来。看到一地蛋壳，他激动地手舞足蹈、大吵大叫，一不留神差点儿把小鱼吞下去。但是他强忍住了。他赶紧一头把长喙送进雌鸟的羽毛里。小凤雏吓了一跳，头一歪一下就错过了小鱼。鸟爸不死心，换了一个方向又把小鱼塞进去。小鱼这么好吃的东西，天底下哪只小鸟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呢！可是小家伙还站不起来，刚才一躲，小鱼一下就戳在了屁股上。鸟爸正急切地站在外面，哪里看得见！他以为孩子不喜欢吃这样的小鱼，或者这条小鱼的尺寸太大，于是赶忙把喙收回来。哪知道小凤雏早就嗷嗷待哺，扭过头来想吃鱼时却扑了个空。她迫不及待地尖叫着索食。因为自出世以来，她的第一感受不是作诗言志，而是饿！也难怪。三九二十七天，不吃不喝你来试试！
鸟爸仔细端详了半天，飞速把鱼头去掉，只留下最肥美、最容易下咽的部分，再次小心翼翼地将小鱼送进去。这次小家伙没有丝毫犹豫，张嘴就吃。可吃完后叫得更厉害。鸟爸来不及看一眼心爱的宝贝女儿，拍拍翅膀就飞走了。海边近在咫尺。可他依然不敢就地取材，因为他知道天敌也近在咫尺。如果栖息地过度密集，等于给各路天敌竖了块“免费自助、欢迎光顾”的广告牌。
不，他绝不能把敌人引到岛上来！所以依然要去百里以外的远海捕鱼。这一来一回又是好几个小时。因为挑选小鱼也是一个既费时又费精神的体力活。如今他已经非常清楚女儿喉咙的大小，可是候选的鱼儿却不太好找。他甚至无心给自己找吃的，而是一门心思地寻找最合适的小鱼。
一个小时以后，小家伙已经不再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了！她披着一身白里透灰的绒毛，身子脑袋圆鼓鼓的，绒毛上还点缀着几粒黑芝麻，简直就像一只新鲜出炉的糯米滋！不过她的嘴巴灰中带着一点绿，还没有变成橙喙黑嘴尖。
小家伙仍然站不起来。可她有自己的办法：用小翅膀撑起稚嫩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只踞荷而坐的小青蛙。刚才的喧闹虽然把她吓得一头扎进妈妈的怀抱，可没过多会儿，好奇便战胜了恐惧。她已经不再满足于躲在羽毛后面观察这个世界。于是撑着小翅膀，奋力从妈妈的保护下爬出来。尽管看上去有些可笑，就像在地上爬行的蝙蝠，可是，那是她跨出人生的第1步！在妈妈眼里，意义大着呢！所以妈妈没有阻拦，而是任凭女儿用自己的方式探索这个神奇的世界。
不过小家伙爬到“洞口”，——也就是妈妈的身旁，就再也没有往前爬。她撑着小翅膀东瞧瞧、西望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2
无数顶着黑色王冠的大鸟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们不厌其烦地咯哒哒叫着，震耳欲聋。这声她熟，只是一直对不上号。不过她不明白，这群大鸟怎么和房东长得一样？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看鸟妈。鸟妈冲她咯哒哒叫了一声。她终于确认这才是她的房东。是她给了自己一枚温馨的蛋壳作为公寓，是她和刚才给她送鱼吃的渔夫一直在为她无怨无悔地遮风挡雨。
可是该怎样称呼这位美丽善良的夫人呢？她抬头望着雌鸟叽叽喳喳地问。
咯啦咯哒啦！雌鸟充满爱意地回答。
那该怎样称呼那个英俊勇敢的渔夫呢？她抬头望着雌鸟又叽叽喳喳地问。
咯啦咯哒啦！雌鸟又充满爱意地回答。
这下小鸟彻底明白了。她很聪明。从此她就知道咯啦咯哒啦是她的妈妈，也是她的爸爸。从今往后，不管有几千几万几千万只凤头燕鸥，不管他们叫出怎样的咯哒哒，她都永远不会记错。同样，不管会有几千几万几千万只叽叽叫的小小凤头燕鸥，爸爸妈妈也永远不会记错！一问一答就这样完成了密码认证，将他们紧紧锁定在一起。
如今她得改口管房东和渔夫叫咯啦咯哒啦，——也就是爸爸妈妈了。她兴高采烈地问这问那。妈妈总是知无不答。
那是什么？她用小嘴儿指指天。
咯啦咯哒啦！
哦！这是什么？她用小嘴儿指指地。
咯啦咯哒啦！
一片云飘过。
哦！那是什么？她又用小嘴儿指指云。
咯啦咯哒啦！
一阵风吹过。
哦！那是什么？
咯啦咯哒啦！
哦！……
小鸟很满意，妈妈也很得意。这么会儿的功夫，小家伙就学会了很多知识，妈妈也教了许多知识，而且显得她很博学。在中华凤头燕鸥的字典里，没有什么问题是咯哒哒解决不了、解释不了的。
一只大凤头燕鸥拍拍翅膀飞向远方。接着几十只凤头燕鸥竞相飞向蓝天，又向大海飞去。
咦？那是什么？！小家伙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咯啦咯哒啦！
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神奇的鸟，嘴巴都合不上了，眼神里充满了惊奇、羡慕与仰慕。
她看看妈妈的翅膀，把小嘴巴伸向妈妈，好像在问她是不是也有这样神奇的法力？竟然可以飞得那么高，飞得那么远！他们是神鸟吗？妈妈也是神鸟吗？
咯啦咯哒啦！
小家伙痴痴地望着，一直目送这群鸟消失在海天边。大海在远方汹涌澎湃，惊涛拍岸。仿佛一条无边无际的起飞航道，在蓝天下展开，随着无边无际的蓝天逐走天际。而滚滚涛浪却仿佛在与蓝天一竞高下。
大海呀！你在问天空什么？
是永恒的疑问。
天空呀！你回答大海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沉默。
鸟妈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当她还是一只小鸟的时候，当她第一次飞过天际的时候，好像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可是以后再也没有问过。
小家伙也没有再问。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飞来飞去的鸟儿身上，不由自主地拍起了翅膀。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她激动地叽叽大叫。身子果然在一点点上升。可是，翅膀刚刚离开地面，她啪地就摔在了地上。
连站还没学会呢，就想飞！
缺德鬼在旁边咯哒哒叫个不停。
鸟妈勃然大怒，咯哒哒冲着他就是一顿乱怼。缺德鬼没叫两声就败下阵来。只好灰溜溜地撤回自己的领地。他早就知道，这世上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母老虎！
不过小家伙并不在意。她还在拼命地扇翅膀，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站起来，飞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到最后她只剩下在地上喘气了。
鸟妈将小鸟拢在怀里。看着这个不服气的小家伙，一瞬间，她觉得女儿会比泰戈尔更高明。她相信，有一天，这个疑问终将会由她的女儿作出正确的回答。
3
鸟爸回来了。其实这是小凤雏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爸爸。而第一次见到他就见他满天飞，嘴里还叼着一条鱼！好帅！好帅！
鸟爸早已累得七死八活。他只想早点儿喂完娃，趴在地上打个盹，休息一下。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日日夜夜都在为这个孩子奔忙。可是女儿的赞美和崇拜简直就是一剂超级兴奋剂！做爸爸的怎能叫孩子失望呢？于是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着陆之前又表演了几个高难度的飞行动作。潇洒利落，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果然，小家伙对自己的爸爸佩服得不光五体投地，而且是无以复加，——她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鸟爸瞬间光芒四射，神采飞扬。和上次一样，他把鱼头去掉，只把鱼身子喂给女儿。小丫头一口就把鱼吞下去，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光辉伟大的绝世英雄老爸。蓦地，一阵疲惫向鸟爸袭来。鸟妈一向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她二话不说，一拍翅膀，嗖地就飞走了。
这回轮到鸟爸来照顾孩子了。他自然求之不得。可是他早已万分疲惫，只想休息一会儿，哪曾想到这熊孩子问题咋那么多！一会儿冲着他的翅膀叽叽，一会儿看着他的尾巴喳喳；一会儿要钻到他的肚子下观察观察，一会儿在他的屁股上冷不丁啄一下……
鸟爸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睡意袭来，他稀里糊涂地回答着女儿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他好像把嘴说成了屁股，把屁股说成了嘴。因为女儿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把便便拉在了巢里。他只好用自己的嘴巴接住，然后像一口痰似地吐到了外边。女儿对这项才能印象极其深刻，同时对父亲也更加崇拜。因为她的便便只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可是她亲爱的伟大的无所不能的爸爸呀！便便竟然能从那个地方出来！
渐渐地，鸟爸睡着了。小家伙又在父亲身上玩闹了一会儿，见老爸没了动静，于是钻到老爸翅膀下面，窝在鸟爸身旁也睡着了。
轰隆隆！一阵巨响把鸟爸和小鸟从睡梦中惊醒。接着暴雨倾盆而至。小姑娘又往爸爸的怀里钻了钻。鸟爸展展翅膀，把小鸟搂在怀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小家伙看着外面的雷雨狂风，既害怕又兴奋，既紧张又好奇。她不明白天空怎么会突然间四分五裂，闪电怎么会像一只可怕的利爪抓破了天空？惊雷滚滚，难道像她的肚子一样饿得咕咕叫吗？她本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但是爸爸温暖伟岸的身躯融化了她的恐惧。
这时银光一闪，妈妈飞回来了。她在进巢前抖落满身的雨水，和鸟爸一样，把鱼头去掉，一头把嘴探进爸爸的羽毛。小家伙早已轻车熟路，一口吞下。鸟妈二话不说，一头扎进风雨里，又去东海捕鱼了。
夜深了。除了雷鸣电闪，风雨声，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幼鸟的一两声啁啾，很快又没有了声音。大大小小的鸟儿不再争吵，有的还在安心孵蛋，有的则紧紧保护幼鸟。所有鸟儿都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防止天敌来袭。这时候鸟妈已经回来。鸟爸、鸟妈又像以前那样相互扶持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翅膀下面多了一只小心脏噗噗乱跳的小鸟。
进入6月，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第2天中午，天就放晴了。一道巨大的彩虹横亘天穹。无数毛茸茸的小家伙犹如叮当作响的彩虹球，沿着彩虹向铁墩岛滑去。突然，铁墩岛上冒出无数毛茸茸的小鸟，就像雨后森林中突然爆出无数小蘑菇一样！
缺德鬼兴奋地上蹿下跳，嘎嘎乱叫：我的小王子终于降生了！不过他来不及庆贺，而是兴冲冲地飞向东海，去给孩子寻觅午餐。
这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就在几天前，岛上还挤满了叽叽喳喳、俗不可耐的凤头燕鸥成鸟。可一夜之间，铁墩岛就变成了毛毛球、糯米滋的天下！震耳欲聋、嘈杂震天的咯哒哒声中终于掺入了一串串银铃般的旋律。“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幼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仿佛一阵清风掠过满山的银铃，又如淙淙泠泠的山泉倾泻而下，大珠小珠落玉盘。连铁墩岛都画风突变，变得清新婉约，呆萌可爱。最重要的是，连小凤雏都在一夜之间变成大姐大了！
4
从此每一只成鸟翅膀下都藏着一只毛毛球，人手一册十万个为什么。从此每一对凤头燕鸥夫妇日夜奔忙，日渐消瘦。虽然他们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吃饱喝足后，顺手带上一条小鱼儿回家给孩子吃。可是绝大多数都没有心思吃，而是一门心思地为子女精挑细选最有营养、最适合吞咽的小鱼。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小鱼的品种、个头也要随之调整。从侧带小公鱼到黄鲫、小带鱼、鲭，再到后来乌贼、鲳鱼也上了菜谱。他们是天生的数学家，对尺寸有着天生的敏感与把握。他们之所以不辞辛劳，也许唯一的理由，只是幼鸟在不断地喊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可惜这话小鸟听不懂，成鸟也听不懂。对所有凤头燕鸥而言，爱从来不是一种需要回报的情感，而是一种无怨无悔、无私付出的行动。而这种行动很快就见到了效果：才三四天，小凤雏就能站起来了。这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可是她还站不了多久。每次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马上就失去了平衡。她惊叫着、奋力地扑打着翅膀，反而更加不平衡，啪地重重摔在了地上。不过对小凤雏来说，她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她拼命拍打翅膀，试图叫两根跗蹠，——也就是鸟类的脚掌，再次站起来。可惜她没有学过《矛盾论》，也从没有听说过。但显然她搞错了主次矛盾。鸟类站立的关键是两根跗蹠为主，翅膀扇动为辅。而她却误以为翅膀扇动是主旋律，跗蹠起立才是陪衬音乐。
也难怪。爸爸妈妈还有左邻右舍那双神奇的翅膀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以为鸟儿就是为翅膀而生，其他一切零件都是摆设。她不明白这两根高跟鞋似的跗蹠除了踩高跷，对一只鸟来说究竟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直接学飞呢？于是她又拼命拍翅膀。果然轻飘飘地，她就要飞起来了！
哈哈，我会飞啦！脚巴丫子还有什么用！
可她的身体刚要离开大地，地球就狠狠给了这个不尊重地球引力、重力、一切力的小家伙一巴掌。她再次失去平衡，尖叫一声，就滚落到地上，然后像一只小毛球，沿着长坡就要滚下去。如果就这样一直滚下去，她就成为名副其实的鸟中大熊猫了，足以名垂青史。可惜情急之下，她本能地伸出跗蹠，脚丫子一脚就顶在草根上，——毛球停住了。
小家伙有点儿泄气。既然从哪里跌倒，那就在哪里趴下。只要换一种看法，看习惯了，世界就绝不会再有问题。习惯成自然嘛！于是她趴在地上，再也不肯站起来。
这真是跑着不如走着，走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倒着。生活的意义就在于躺平。以前在蛋壳里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姿势吗？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吗？她开始趴在地上耍赖皮，任凭妈妈千呼万唤，就是不肯站起来。甚至她还进一步耍赖，像只懒懒的毛毛虫一样，匍匐着钻进妈妈的怀抱里。
明天再练吧，让我补个觉先！
小家伙打着哈欠又往妈妈怀里钻得更深点。
鸟妈一向是火爆脾气，可这次她居然忍了。她不动声色地把身子一扭，小凤雏的屁股就露在了外面。小家伙正要睡去，一抬头，顶梁棚不见了。她叽叽叫了两声，两腿一使劲，往后一蹬，又钻了进来。刚要趴下，鸟妈一扭身子，这下小家伙全身都露出来了。小家伙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撑着小翅膀、蹬着小腿儿、撅着小屁股往前拱。好不容易钻进妈妈的翅膀下，鸟妈又是转身一扭。小家伙又跟着往前拱，而且越玩越来劲。她觉得这一定是一场妈妈陪她玩的非常有趣的游戏。转着转着，鸟妈突然站起身来，嗖地就向巢外走去。小家伙一着急，噌地就站了起来，跟着妈妈就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来的，直到妈妈咯哒哒冲她叫了一声。小家伙一愣，看看脚下的大地，不由慌了手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隐藏在草科中的螽斯被惊起，噌地一声跳到一旁，把她吓了一跳。小家伙忘记了疼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小蚂蚱，还试图用小嘴儿拱拱它的屁股。蚂蚱认识她，知道她不是自己的那盘菜，自己也不是她的那盘菜。所以有恃无恐，轻轻一跳就蹦到了一边，然后挑衅似地吱吱叫了两声。小家伙眼睛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走路！于是她也想学蚂蚱蹦蹦跳跳。
蚂蚱一向好为人师。不过他的门徒里面还没有一只小鸟，死对头倒是不少！而今天，它竟然做了一只中华凤头燕鸥的师父！这个要是传到江湖上，够它吹一辈子的了！
于是它在前面蹦，小鸟在后边跳。一个乐意学，一个愿意教。一只中华凤头燕鸥就这样被一只小蚂蚱带偏了。如果再练上几天，她一准儿就变成一只小麻雀了！可惜好景不长。前面横着一颗小石子。小凤雏一脚蹦上去，没站住，一个趔趄就飞了出去，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次她可真的摔疼了。她趴在地上不住地哀鸣，希望妈妈把她拉起来，至少应该安慰安慰她那颗稚嫩受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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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妈鼻子都气歪了。岂有此理！这是哪门子的野狐禅？她冲蚂蚱咯啦咯哒啦地叫了一声，一翅膀就把它撵跑了。
鸟妈气宇轩昂地踱回到幼鸟身旁，慢慢趴下去。她咯哒哒叫了几声，却没有看小凤雏，而是雍容华贵地看着眼下。接着她慢慢站起来，又慢慢蹲下去。作为一只仪态万方的中华凤头燕鸥，她的女儿又怎能跟蚂蚱似地蹦来跳去！鸟妈不厌其烦地站起来又趴下，频频为小凤雏做示范。
但是小家伙却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因为她看见了鸟爸，看见鸟爸也就饿了。她叽叽叽地张大嘴巴，坐等老爸来喂她。
对宝贝女儿，老爸一向是有求必应。他一路小跑到女儿身旁。小家伙叫得更欢，闭着眼睛等爸爸主动来喂。可是叫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她悄悄睁开眼睛，只见老爸像泥菩萨似地高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鱼却还在他的嘴边挣扎乱跳。
她又撒娇冲老爸叫了两声。鸟爸站得更直。小家伙的肚子开始叽哩咕噜地抗议，而那条小鱼也比昨天、比今天早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新鲜、更肥嫩！小家伙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叽叽叫个不停。
鸟爸把脖子往下缩了缩，那条小鱼离小鸟越来越近。小家伙扑腾着小翅膀，不顾一切地去够那条鱼。刚要够着，鸟爸不动声色，又悄悄把脖子伸直，小鸟的两只脚也跟着这条鱼一点一点站起来。可是到后来，就算她垫着脚尖跳《天鹅湖》、芭蕾舞也够不到。急得她满头大汗，两脚乱跺。鸟爸见她稳稳地站住了，这才低下头。小家伙一口抢过鱼来就吞下去，又开始叽叽乱叫。女儿的叫声就是命令。鸟爸赶忙拍拍翅膀又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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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有点失望，冲着鸟爸消失的方向又叽叽叫了几声。或许她的叫声只是希望老爸再陪她多玩一会儿。可在老爸听来，却永远只有一个意思。不过现在她好像长高了。看什么东西就算不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却也有了新的高度。她看看天空，那里依然高远，跟现在好像没什么不同。可是看看脚下的大地，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她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站起来了！那一对黑色的跗蹠仿佛女孩子爱穿的高腰长靴，更显得她亭亭玉立。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迈开腿脚，就像初次踩上高跷的人，不知道该怎样举步。好像只要一举步，她马上就会像葫芦架子似的，稀里哗啦倒下一片。她有点慌了。傻傻地杵在那里，就像一根冰棍儿插在了荒野上。小凤雏不知所措，急得叽叽乱叫。
这时候只听鸟妈冲她咯哒哒叫了几声。鸟妈轻轻伸出了左脚，接着又伸出了右脚；然后又伸出了左脚，接着又伸出了右脚，——分解动作一目了然。
小鸟深吸一口气，学着妈妈的样子，伸出了左脚。可是右脚马上就失去了不平衡。她一阵手忙脚乱。她想伸出右脚，这样就可以保持平衡。可刚要伸出右脚，突然想起左脚还没落地。那该怎样才能保持平衡呢？可惜地球重力根本就不容她细想。右脚已经抬起，而左脚却又想收回来，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扑通就摔在了地上。幸好小翅膀冲天冲地一阵胡挠乱舞，两只小翅膀居然代替双脚平衡落地了。
小家伙有点摔懵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鸟妈咯哒哒又叫了一声，示范着又走了几步。如今小家伙已经能站起来。她已经看到站起来所能看到的世界，自然不会眷恋趴在地上的感觉。于是她噌地站起来，勇敢地跟着妈妈重新迈出了第1步。
可这次妈妈先迈出的好像是右脚，而自己保留的却是左脚的记忆。那么到底是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这是个大问题。虽然还不至于上纲上线，但是左或右的路线之争导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过这次她没有摔倒，因为两只脚都想第一个往前走，可总得分个先后。结果两只脚像醉汉似的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大步流星而去。就像跨上了摩托，又像踏上了风火轮，只见她越跑越快，刹不住车，甚至一度超过了鸟妈。鸟妈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她刚要为女儿叫好，只见女儿连滚带爬地摔在了地上。
鸟妈赶紧跑过去，看看女儿，没问题！然后又放慢脚步给女儿示范。这次出的却是左脚。
到底先出哪只脚？！
妈妈这回终于明白了：原来“邯郸学步〞是真的！
她停下来又迈了一下右脚。
哇，女儿似乎明白了。原来左脚右脚无所谓。关键是走出去！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着妈妈东倒西歪地走下去。每走几步妈妈就停下来，回过身来看着她，鼓励她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第二天一大早，当鸟爸衔着一条更大的鱼飞回来的时候，小家伙没有像上次那样趴在地上嗷嗷待哺，而是飞奔到父亲面前，欢快地跳着脚、扇着翅膀，从父亲喙中抢下小鱼，一口吞掉，接着又叽叽欢叫。
这次鸟爸没有立即离开。他终于听明白女儿欢叫的意思，而且一家人一起咯哒哒、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