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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鸟会走后，岛上到处都是乱跑的毛毛球，当然身后总是拴着一只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鸟爸或者鸟妈。鸟爸鸟妈简直累到怀疑人生，甚至开始自责干嘛这么早就教这群永不知累、一门心思淘气的小祖宗学会走路呢？
小凤雏见到什么都好奇。看到小草，她要啄两下；遇到蝴蝶，她要追一会儿。即便是一颗相貌平平的小石子，一条过路的大蜈蚣，她也能蹲在地上跟他们聊半天。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毛跟爸妈不太一样，冷不丁她顺手啄下一把爸爸的毛就跟自己的绒毛仔细比对。不过这种事情她从来不敢拿鸟妈做实验，疼得呲牙咧嘴、哇哇大叫的总是爸爸。而家门口那棵小草早被她啄秃噜竿儿，那条蜈蚣也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了。
有时是鸟爸，有时是鸟妈，有时是夫妻俩一起在家看孩子。鸟爸、鸟妈就像天天陪着小主子、小少爷提笼遛鸟、逛京城的保镖仆役，随时伺候，一刻也不离身。小凤雏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她而存在，就连爸爸妈妈都是为她而生的，而不是相反。可惜这种自信很快就变成了迷信。
一只小雄鸟正木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比小凤雏要小四五天。不过在小凤雏眼里，他比她要小四五年，——呃，也许多点儿，就算小四五个月吧。作为大姐大，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这个孤苦伶仃的小男孩儿。于是她叽叽尖叫着就飞奔过去。身后的鸟妈一把没拉住，小凤雏一头就扎进小男孩的家里。
“咯啦咯哒啦！”一只鸟喙犹如一支长矛闪电般向小凤雏刺来。扎得真准！一枪就戳到了小凤雏的屁股上。
小凤雏尖叫一声，翅膀啪地一拍，两脚一使劲，也不知道是天纵奇才还是本能反应，小凤雏一翅膀就飞到了半空中。把鸟妈看得目瞪口呆。
“咯啦咯哒啦！”那支长矛再次向小凤雏刺来，但这次没有刺中。因为鸟妈一个箭步飞上前去，一嘴就拨开了鸟喙。小凤雏啪地落到地上，唬得魂儿都没了。她顾不上疼痛，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妈妈身后。
鸟妈睁眼一看，原来是缺德鬼！不由勃然大怒，挺着大长嘴，就像中世纪挺着长矛的骑士一般冲向缺德鬼，举枪就刺。缺德鬼本来哪里是鸟妈的对手！可这次不一样，——身后还有儿子看着哩！为了儿子，他也要跟这位孙二娘斗他三百个回合！两位护犊子的鸟爸、鸟妈打得昏天黑地、不分胜负。两只小鸟却在后面观战，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走到对方面前好奇地碰碰喙。可当小凤雏刚想进一步发展一下友谊时，小雄鸟突然也学爸爸那样冲小凤雏大喊大叫，不许她进入自家的领地！唉，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凤雏不由向后退了几步，这下小雄鸟满意了。他骄傲地叫了两声，表示他也能照顾这个家了！
鸟妈见这小东西竟敢欺负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敢欺负女孩子，还自鸣得意，——那还了得！不由火冒三丈。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一枪，唰地刺向小雄鸟。小雄鸟猝不及防，被鸟妈一枪戳中了屁股，叽叽叫着不由也向后退了两步。
缺德鬼心疼儿子，虚晃一枪，退下阵来。鸟妈也不在乎什么宜将剩勇追穷寇，得意洋洋地带着女儿摆驾回宫。小凤雏对妈妈充满了敬仰。她确实是无往不胜的神鸟娘娘！虽然那么大一个人欺负一只小鸟确实有些胜之不武，但是在凤头燕鸥的法典里，任何人都不得私自踏入私人领地，即便那是一只小鸟。不过不管有多在理儿，他们很少置对方于死地。一般来说，点到为止。这个倒没有写进《燕鸥法典》，不过大多数鸟，大多数时候还是这么做的。当然作为一只鸥，跟鸥科的其他海鸥亲戚一样，他们的个性里面总有一点痞气、匪气、海盗气，发起狠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不管怎样，小凤雏学到了她人生至关重要的一课：第一，不要轻易踏进别人的领地；第二，万一踏进别人的领地，要么就打跑他，要么就被打跑；第三，好奇害死鸟！知道北极大海雀、澳洲渡渡鸟、新西兰鸮鹦鹉是怎么死的吗？完全是因为天性好奇，而又对人类毫不设防！都被烧烤成大肉串了，还至死不渝，微笑着留下遗言：味道鲜美，欢迎品尝！
从此小凤雏学会了谨慎警惕。除了爸爸妈妈谁都不信！
铁墩岛上有那么多的同类或者近亲，看上去是那样热闹，可家家之间却形同陌路。
相爱相杀，这听上去真的很悲哀！他们知道集体行动的好处，却不肯友爱亲朋，更不晓得什么孝悌节义。也许是因为他们常年在海上生活，在暴风雨中生存，已经见惯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太多的生死无常。在大自然面前，唯有自强不息才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天道。而他们之所以采取集体行动，齐聚韭山列岛、铁墩岛，只是为了便于繁衍后代，保护后代健康成长，而不是为了建立一个统一的凤头燕鸥大帝国。最后还是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像人类那样发展出独特的文明。
不过他们毋需懂这些大道理，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作为一只小鸟，必须在有限的几个月内学会一切生存技能，这样才能在台风暴潮到来之前飞离铁墩岛。除了自强不息，没有人能为你的生命负责，即便是小鸟的爸爸妈妈。
2
小凤雏刚才那惊人的一跳让鸟妈相信，是教孩子学习鸟类最重要、最神奇的本领的时候了。
她开始有节奏地扇动翅膀，两翼虎虎生风。胸肌的力量沿着龙骨突、肱骨、尺骨、髐骨、指骨传递给骨骼肌，骨骼肌又通过翼肌把力量传递给肩羽、小翼羽、翼角、初级复羽、中复羽、大复羽，一直传递到初级飞羽、次级飞羽、三级飞羽。九个气囊一部分用来呼吸，一部分用来存气。氧气在一呼一吸之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心脏，又通过心脏肌将运动所需要的能量又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胸肌。
能量的内循环推动着气流的外循环。空气顿时活了过来，犹如一个神奇的精灵，随着她的双翼翻滚升腾。霎时间，仿佛每一根羽毛都有了生命。风经过这些羽毛的梳理和调整，变成一股股强大的涡流。鸟妈犹如顶级的气功大师，太极高手，将涡流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连翅尖都将气流化作细小的涡流，而在翅膀扇动形成的大涡流的扰动、催动下，气浪翻滚，又变成了一股急流。一大一小，一急一缓，交相辉映，速度提高了将近一倍，可能耗却足足降低了一半。所有涡流无影无形，下压上推，犹如阴阳太极球，反过来又沿着羽翼将鸟妈自然平滑地向天空推送出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双翼起伏之间。小凤雏看得目瞪口呆，对鸟妈的崇拜无以复加。她激动地冲着天空大喊大叫，奋力拍打着小翅膀，好像她也要飞起来了！可惜她拍打的只是空气。而后者还不愿意成为她的坐骑。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小凤雏还在原地踏步。风戏弄她一番以后，呼嗤呼嗤地嘲笑了几声，就逃得无影无踪。
小凤雏有点儿泄气。鸟妈轻轻落在她身旁。她并不着急。谁天生就是一个御风者呢？即便她是一只鸟。
鸟妈优雅而强劲地鼓动着双翼，给小凤雏做示范。这是小凤雏上的第1堂飞行课。就像一年级小学生的ABC，aoe。只是妈妈让她更多地去体会，去感受风，感受呼吸，感受整个身体与风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圆密无极。
是的，对一只鸟来说，飞行的奥秘绝不是靠蛮力，甚至不是靠空气动力学，而是以风为马，亲近它，驯服它，融入它，与风为友。
鸟爸从海上回来了。他刚要降落，缺德鬼火急火燎地从他身后超过去，赶着去给儿子送饭。这段时间他真的忙坏了。可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做爸爸的不管有多累，也要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去打鱼。而且孩子长得越快，饭量也就越大。现在一条小面条鱼已经远远不够了。他得给儿子吃面包鱼，面盆鱼！他只是着急赶路，并没有想超车鸟爸。当他超过鸟爸的时候，只觉得白翅膀一挥，眼前不由一花；接着就看到一只小鸟的小翅膀不断扇动。是的，他知道孩儿他娘今天要教儿子学飞。是自己的儿子无疑了！
他咯哒哒大叫一声，就没头没脑地向小鸟冲去。迫不及待地趁热就要往小鸟嘴里塞。小鸟来者不拒。正合我意！叽叽叫着就抢鱼吃。这一声叫不光叫缺德鬼愣住了，隔壁的儿子、媳妇都愣住了。儿子委屈地冲他叫了几声。缺德鬼这才发现竟然认错人了！他刚要撤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凤雏一口就将鱼吞下。
可恼哇可恼！
缺德鬼又急又气，喳喳叫着就想把鱼抢回来。鸟爸鸟妈也看呆了：这是打哪儿送上门的干爹？！再一看缺德鬼要对小凤雏动粗，两口子勃然大怒。鸟爸把小鱼一口吐在旁边，和妻子挺着双枪，双双刺向缺德鬼。缺德鬼哪里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招架了几下，便觉气力不加，拨马而逃。可这边他的儿子一眼就瞧见了掉在地上的鱼。
肥美！鲜嫩！美味！小家伙一口就抢了过去。鸟爸鸟妈咯哒哒叫着刚要逼他吐出来，缺德鬼夫妇却不乐意了，嘎嘎叫着就把鸟爸鸟妈杀了回去。反正单打独斗不是个儿，可一涉及到孩子，个个都是所向披靡，神勇无敌！
好在两个孩子都没吃亏，战事很快平息。
3
小凤雏骄傲地向鸟爸展示着她的学习成果。鸟爸不置可否。他看了一眼周围，领着小凤雏就往前走，鸟妈断后。长坡边缘有几道沿坡人工垒成的矮坝。跟马路牙子差不多。那是岛上的工作人员为了保护鸟蛋而新加筑的护栏。不过在凤头燕鸥看来，那是城乡结合部的分界线，一直看不出它有什么用处，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爸爸带着小凤雏走到马路牙子上面，妈妈走到马路牙子下面。他俩冲小凤雏叫了几声。小凤雏看看马路牙子的高度，立即犯了恐高症，不由后退了几步。任爸妈怎么叫都不肯跳下去。
鸟爸走到马路牙子边上。他拍拍翅膀，冲小凤雏又叫了一声，然后便挥动翅膀跳了下去。小凤雏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就要往下跳。她拼命挥动着翅膀，眼看就要跳下去了，可还是临事而惧，一屁股坐在了“悬崖”边上。
鸟妈再也沉不住气，嗖地跳上马路牙子，一嘴就向小凤雏的屁股戳来，想逼着她“跳崖”。小凤雏一骨碌爬起来，捂着屁股沿着马路牙子就跑，死活不肯跳。鸟妈气急败坏，提枪就追。又把小凤雏赶回来。咯哒哒叫着，催她赶紧跳！鸟爸则在地下不停鼓励她。小凤雏心一横，眼一闭，拍着翅膀就往下跳。忽然脚下踩空，一阵剧痛。原来她一只脚跳了下去，可另一只脚还扒在悬崖边上哩！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挥动着翅膀，可还是难以保持平衡，叽里咕噜滚下来。
还没来得及叫声疼，鸟爸已经飞速跳上马路牙子。鸟妈则迅速跳下来，咯哒哒叫女儿上去再跳。
小凤雏一骨碌又爬起来，跑到马路牙子上游，又绕到了“悬崖”顶上。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拍打着翅膀，叽叽叫着就从“悬崖”上跳下来。很幸运，尽管落地时还是摔了个屁股墩儿，但这次她没摔疼。因为翅膀犹如降落伞一般缓冲了重力，而尾巴却控制着降落的方向。小家伙一下就玩上了瘾。就像公园里打滑梯的小朋友一样一遍一遍地上上下下，乐此不疲。
不过鸟妈很快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向上努努嘴儿，叫小凤雏跳上去。小凤雏看看这道墙比她还高一头。这可咋上？鸟妈拍拍翅膀，一挫身就跳了上去，然后示意小凤雏也跟着跳上来。
小家伙鼓起勇气，爪子挠翅膀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下面爬上来。鸟妈又跳下去，咯哒哒叫着，鼓动翅膀，两脚一蹬又飞了上来。小凤雏认真看着。她拍拍翅膀，又从马路牙子上跳下去。一次次地尝试飞上来。有时候她会撞在“悬崖”上，有时候她只飞起一半，半个身子已经搁在了悬崖边上，可就在这时又失去了平衡，一咕噜就滚了下来。不知道反复练习了多少次，终于，她稳稳地站到了马路牙子上。这一刻，她兴奋地拍着翅膀大喊大叫，不管有多少疼痛，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这次却没有听到爸爸妈妈的表扬。她猛一抬头，只见爸爸妈妈都飞走了。
4
小凤雏慌了。她拍打着翅膀，慌慌张张地就要跟着爸爸妈妈飞。可是却连半步也飞不起来，跑了没两步便一头扎进燕鸥群。无数长喙没头没脸地向她戳来，各种聒噪声犹如巨浪此起彼伏，试图将她吞没掉。小凤雏吓昏了头。她赶忙调头往回跑，一只大凤头燕鸥紧跟着就追了出来。小凤雏吓得连滚带爬，滚了几跤，大凤头燕鸥才悻悻地收兵回营。
小凤雏茫然地站在广场中央。偌大的铁墩岛熙熙攘攘，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她不敢动，因为一动就有人啄她。她也不敢不动。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挡了谁的道，——好像她挡了所有人的道。似乎只有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世界也许才会太平无事。可这样论起来，那中华凤头燕鸥这个种族还有什么必要存在于世呢？
她只能勇敢地走下去。忽然她看到草丛旁有几个和她一样的小鸟正孤零零地在那里徘徊。于是她欣喜地飞跑过去，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可是这几只小鸟像他们的爸爸妈妈那样向她啄来，并一起把她赶走。小凤雏跌跌撞撞地逃到马路牙子旁边。她哆哆嗦嗦地，悄悄蜷缩在角落里。也许等爸爸妈妈回来还会来这里找她。因为她在这片悬崖上是那样勇敢，爸爸妈妈还没来得及夸夸她，表扬她呢！可是万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但至少，只要她还待在这里，爸爸妈妈就会回来找她。那简直是一定的！
可是缺德鬼一家也到这里来训练他们的小王子了。两口子见邻居父母都不在，一呲牙、一瞪眼就把小凤雏吓跑了。缺德鬼很满意。他可不想儿子在训练的时候受到人为的干扰。
小凤雏无路可去。她惊惶失措，想找到回家的路。可是她对家的全部记忆，只有爸爸妈妈，而不是那个简陋的巢。忽然她看到一片空地上有一只中华凤头燕鸥。好像她的妈妈。小凤雏激动万分，叽叽尖叫着就朝妈妈跑去。这让一大群凤头燕鸥大为不满。再一次向她发起攻击。小凤雏顾不上疼痛，东躲西藏，跑得更快。她跑到凤头燕鸥面前，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一动不动。忽然一只大凤头燕鸥落在妈妈的头上，她叽叽尖叫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想把那只大鸟从妈妈头上赶走。大凤头燕鸥好像是被小家伙吓怕了，也可能有别的事儿。只见他两脚一蹬，拍拍翅膀就飞走了。不想妈妈却一头栽倒在地，腿上还连着一根混凝土石桩。
小凤雏吓坏了。她想叫妈妈起来，就像妈妈曾经嘎嘎叫她起来一样。可妈妈依然无动于衷，一动不动。小凤雏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她看看这只凤头燕鸥，快步钻到它的腹下。只觉得那里又冷又硬。也许这并非她的妈妈。可是她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一旦承认，岂不是说她已经失去妈妈了吗？她就这样不停安慰着自己，眼睛渐渐闭上，蜷缩在妈妈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道巨大的闪电从空中划过，紧接着一个近地雷炸响。小凤雏一下子被惊醒了。她惶然地看看四周，只见旁边一只小鸟也噌地跳了起来，接着就往凤头燕鸥的怀里钻，外面只留下一个哆哆嗦嗦的鸡屁股。
小凤雏仔细一看：原来是缺德鬼家的小王子。咦？他的爸妈呢？小凤雏本想走过去拿出大姐大的气势，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阿飞，可又是一道霹雳，把她也吓得一哆嗦，也一头扎进凤头燕鸥的怀里。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两只小鸟不知不觉越靠越近，一起在凤头燕鸥身下避雨。夜雨滂沱，犹如一头可怕的怪兽在岛上四处寻找猎物。他们不敢出声，不敢睡觉。可肚子总是咕噜噜地叫，他们又饿又困。渐渐地，他们还是彼此依偎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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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突然，小凤雏听到爸爸妈妈呼唤的声音。小王子也听到了父母的呼唤声。他们一边叽叽叽回应着，一边循声向他们跑去。是的，鸟爸鸟妈回来了！他们俩人手一条鱼。小凤雏奔上前去，一口一条足以慰藉一切离别思念之情。
缺德鬼夫妇也回来了。不过这次他差点又认错。直挺挺地又要给小凤雏喂食。要不是儿子抢在了他的前面，小凤雏的爸爸妈妈又冲他发起进攻，这条鱼就免费大酬宾啦！
没办法。儿子的胃口越来越大，光靠他自己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忙得头都秃了！他没日没夜地干，只想喂完儿子后好好补个觉。更何况，他们也有意让孩子独自在家，哪怕只有一次也行——爸爸妈妈总有一天要离开他们的。
不过小王子可不在乎。他一头钻到缺德鬼的翅膀下面，拉过老爸的翅膀当被子，准备跟老爸一起睡午觉。
小凤雏吃饱喝足后，也要往妈妈的肚子下面钻。那么大的个头，鸟妈的肚子早就藏不住了。鸟妈一扭身就把她推了出去。
没关系！她又顺势去黏糊老爸。可是她刚钻进去，鸟爸呼地就飞了起来。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妈妈也飞了起来。紧接着整个岛上羽声翅影，飞啼鸟鸣，所有会飞的鸟全部起飞，倾巢而出，犹如无数面云旗覆盖了大半个天空。
留在岛上的所有小鸟心惊肉跳，战战兢兢。有的藏在草丛里，有的则伏在石堆上。
隼爷来了。
即便小鸟从来没有听说过隼爷的名头，他们也能从父母的紧张惊怖中本能地觉察到恐惧。
所有凤头燕鸥试图将隼爷拦截在空中。他们惯于声东击西，调隼离山。可今天这一招不太好使了。
隼爷早就看中了小凤雏这只肥嫩嫩的小雏鸡儿。他佯装向海上败退，将所有凤头燕鸥引到海上。凤头燕鸥父母果然中计。隼爷放慢速度，不断向上拉升，凤头燕鸥跟着就向天空飞去。突然，隼爷180度空中大转弯，以389千米/小时的速度反杀回去。所有凤头燕鸥措手不及，纷纷闪开一条大道。隼爷趁机向岛上的小鸟杀去。小凤雏还在呆呆地看着天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只见一道流星向她射来。鸟爸鸟妈惊慌失措地就要往回赶，可为时已晚。眼看小凤雏就要死于非命，鸟爸鸟妈一声哀鸣，撕心裂肺。
突然，一道灰影向游隼扑去，他想以身诱敌，将游隼诱离铁墩岛。鸟爸鸟妈举目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缺德鬼！
游隼将计就计，突然改变方向，向他反扑过来。
缺德鬼本想虚晃一枪就逃，可这次隼爷俯冲速度太快了，反而一把扣住了他的双脚。缺德鬼绝望地挣扎着，试图反击，可这反击在隼爷的绝对速度面前不过是以卵击石。
隼爷拎着他飞上铁墩岛，一把掼到岩石上，当着小凤雏和所有小鸟的面开始生吞活剥，一地鸡毛。缺德鬼最后看了一眼岛上的小鸟，试图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却没有看见他。
很好，希望儿子没有看见他。
缺德鬼在一阵阵的哀鸣声中渐渐没了声息。
缺德鬼的妻子在天上哀鸣不已，却无法下来。而所有的小鸟都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昏死过去。只觉得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羽毛都在颤栗，毛骨悚然。
隼爷虽然吃掉了缺德鬼，却没有进一步袭击小鸟的打算。他从未想过要斩草除根，更从未想过要斩尽杀绝。恰恰相反，他给岛上所有的小鸟上了一堂残酷血腥而又异常生动的自然教育课：在危险中生存，在奋斗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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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德鬼英勇牺牲了。虽然他至死都不知道他的牺牲究竟保护了谁，但他可以肯定，那些被保护的小鸟当中一定有他的儿子。
可他的儿子却永远失去了父亲，只能由妈妈把他带大。不管生活有多少苦痛，总还要继续下去。只是从此以后，照顾雏鸟的全部重担都压在了妈妈一个人身上。鸟妈去打鱼的时候，小家伙只能独自在家。
这天又是一场细雨。小家伙孤独地在巢周围彷徨，一身绒毛已经被雨水打湿。过去，其实他很喜欢雨天。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钻到爸爸或妈妈的肚子下面躲雨，如今只能等妈妈回来。放眼望去，此时此刻，所有像他这么大的小鸟都趴在鸟爸鸟妈的翅膀下面，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梳毛，也有的在跟爸爸妈妈玩耍。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是别人家的爸爸。他也曾经尝试着接近，可是还没等接近人家，一嘴长矛就把他戳回了现实，同时被戳碎的，还有他那颗稚嫩的心。
今天，小凤雏一如既往地要往爸爸怀里钻。她已然是个大姑娘了，可仍然非常怀念在爸爸肚子底下做一枚小鸟蛋的感觉。今天她要温故而知新。鸟爸一向对这个宝贝女儿有求必应。然而这次小凤雏刚钻进去，就把鸟爸的翅膀撑破了，露出大半个脑袋来。鸟爸跳起来就往前跑，小凤雏咯咯叫着就在后面追。
小王子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他贪婪地望着小凤雏在爸爸后面撒娇打闹，望着鸟爸心慌意乱地在前面乱跑，一直向自己这边跑来。突然他跳起身来，一头向鸟爸怀里钻去。
鸟爸一愣。很快他就发现这是缺德鬼的儿子。小凤雏也认出他就是和自己一起在凤头燕鸥雕塑下抱团取暖的那个小男孩儿。
鸟爸没有驱赶他，而是把他深深抱在怀里。小凤雏愣住了。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她没有丝毫的妒忌。恰恰相反，她静静地站在爸爸身边，一起守护这个小不点儿。
小王子在鸟爸的怀里深深睡去，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快乐、满足：他在睡梦中梦到了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