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一辈子书的米枫正纠结身后事要托付给谁的时候,伍于可正享受着他的幸福时光。
她说:“你得意了吧?”
于可闭着眼,吸着她的鼻息。
“小虫虫,真喜欢!”他说。
她也闭着眼。
“要说世上没有神,我真不相信。”他又说。
“我相信有神。”她说,“我妈还在厅头摆了香案呢。她信佛。”
“是的,是的,可爱的小虫虫。你看哈,上天把我从老远的地方送到你面前,须得每一步都计算好,不差分毫,对不对?只要在任何一个小地方弄错了一丁点,等这么长的路程下来,我们一定错过。方向要对,时间要对,所有的环节全都要对。要保证这所有的环节都不出差错,谁能做得到?只有老天爷他老人家。再说回我们的胎记。你说,胎记是谁给的?这样形状的胎记给了你一个,为什么同样的还要再给我一个?如果这个不稀奇,那为什么又偏偏给我们都印在这个地方,一左一右,一人一个,这样对称起来。哈哈,我知道了,他老人家是担心我们下辈子一时走丢了,碰见了万一互相不认识,可以趴下去扒开看一看,加一个保险——对上了,便不会错了。”他拍拍她钱币般大小的胎记,然后拍拍她的脸。
他说话的时候,她都痴痴地看着他,这时笑哈哈的开口了:“这辈子的事还没闹清呢,谁跟你下辈子啊?再说,你想踩缝纫机了吗,一见女生就扒那里?”
“哦哦,我错了,不敢,不敢——我还是问清楚吧,不然,若是对你不忠,那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哈哈哈哈,我的于可果然最好。可是,即使你问对我了,我自己也看不到呀。”
“那怎么办?那我们把胎记都移到额头?”
她伸出小拳头捶他了。
他们乐着,闹着,眼看已经半晌午,昨晚预约的小米粥恐怕又要倒掉了。于可得了秀色是不会感到饿的,但他担心她会饿,好几次要去给她盛粥。她不让他走。
“你说话,我要听你说话——你再说说我的香味吧。你说,我的香味是怎么样的?我自己怎么都闻不到?”
他都说了一百遍了,但她还想听。
于可真是好疑惑,为什么一个女生会有那么迷人的香味,像阳光,像花蜜,像童话,像袅娜的云烟,融合而成一种让人迷醉,让人感动,让人沉静自失,又让人心旌摇荡,不可自制的暖流,袅袅地进入他的鼻,进入他的肺,进入他的身体,进而扩散到他的每一个感官。他说不出确切的感受,甚至万分之一。
第一次闻到她的芳香的时候,她挨得他是那么的近。在酷夏的八月二十日晌午,国道旁边一小片槭树田边,在小树的树荫下,那块废弃的小水泥块上面。他们站立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就在他们的脚下,来了五只松鼠,也静静地,看着这忐忑的两个。
“那时,天是那么热,但我几乎已经完全迷醉了,太美了——我猜想,那五只松鼠也是上天派来见证的使者吧?”他说。
“嗯,那时我特别紧张……那松鼠让我有点放松——那你继续说巧合的事吧。”
她高中的学号是13号,他读中师学号是14号。她读大学是27号,他的教师编码也是27号。当他第一眼看到她大学学号的时候,真是一阵惊喜,他感应到了上天的明示和安排:13加上14不正好是27吗,而两人都神奇般相同的这个号码,又是多么温馨惬意又美好的词语组合啊。于可把这些解读为:这是上天安排他们一生一世结合在一起,她就是他终生必用心真诚热爱的爱妻,在她,这个“27”是名词。他则只需不折不扣地落实“爱妻”这个行为,在他,这个“27”是动宾的短语。还有奇异的事,他们的第一次日期1月26号,1和26加起来,又是一个“27”。
“哈哈哈哈,果然。”
她的其中一个生日,写在本本上生日,竟然也神奇地巧合了她的学号,更奇的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手机号,尾号正好是2913,最后两位是13。而她后来所用的手机号尾号前两位,竟然也是贴合了他的这两位29。
她坏坏地笑起来。
“这个,嘻嘻,你真是太实诚了,我喜欢。嘻嘻,你就没想过或许是某人有意选下的?”
“真的吗?”他又激动了起来,“那你都不告诉我。”
“哎哟,你弄痛我了。”她轻轻地叫唤了一下,“轻点——我这不告诉你了吗?嘻嘻,嘻嘻。”
接下来,他考她,中国第一个皇帝诞生是哪一年?她欢呼起来:“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真知道——秦始皇从‘三皇’和‘五帝’里各取了一个字,然后在公元前二二一年称始皇帝。对不对?对不对?”她鼻息出来的香气急促促的,更暖更香更甜了,“这个还考得住我?小看我。我还知道刘备称帝是哪一年呢。”这个小精灵,滑溜溜的像条小鱼,在他的肩膀上咬了好几口。她如此激动,一定知道他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 “我亲爱的二二一女孩,亲爱的小虫虫,你知道吗?我被幸福浸满了!”他说,却发现眼泪流在了她的脸上。
“你怎么啦?”
“我太幸福了!”他一遍接一遍地喃喃,“巧合还不限于这些。”
她的第三个生日是19日,是公历的生日。而这个数字,则串联了他们的前世今生。
“怎么串的?快说,快说。”
于可从他们的姓名密码里得知了四世之前的事情。女生当前是一名女医,仁术高明,泽覆乡里。于可是勤政爱民的小县令。
有一年,于可所在区域治下发生了水灾,持续时间还长,一时之间,百姓苦不堪言。于可作为父母官,便日夜操劳,亲自带队扶危救困。上下同心协力,一番辛劳,终于防范住了灾害之后的疫情,但县令自己却在夜晚独自一人查验水情,因染疾昏倒,四处又无人,情况危急,性命岌岌可危。
真像上天派出天女一样,女医恰好从水边经过,又恰好看到了倒在草地的男人。她检查病情以后,取出几枚银针扎了几下,一番诊治,救醒了他。然后,女医去附近找来几个人,带到人家家里,再施针加强,熬药一碗。待他药汤喝过,女医已经离去,只给他留了一壶调好的药酒和一张字条,字条嘱他坚持服用药酒一周两周,将药酒服完。药酒服完,他身体健康如初,但那个女医,却是终生再没寻见。
“嗯,我知道这个19是怎么串联起我们两人的了。”她说。
“是啊,是啊,找得我好辛苦。好在我终于找到你了。”于可说。
她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眼,眼里流出化冰的温度:“你再也不是孤单的人。让我来抚平你的伤口吧。”她抚慰着他的胸膛,抚摸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坚定有力。
“我想到一个好名字,伍乐馨。我们如果生的是女儿,就用这个名,怎样?”她的脸贴上去,贴在他的胸前。她说她喜欢听他的心跳,喜欢听他的声音。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他正要说话,可爱的她突然伸手触摸了他的唇,然后摸着他的前额,快活地说:
“你还漏了一样呢,我告诉你哈。就是——你这里的疤痕,我这里的疤痕,也是一左一右,一人一个。这是什么?这是后天的记号啊,是上天指导我们自己做的记号啊。哈哈哈哈。我们打上了双保险,再也不会弄丢了。”
“而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巧合是——”她陶醉似的说,“当我暗暗地爱上你的时候,有一天突然知道你正好也暗恋着我。”
他激动极了,紧紧地抱紧了她。“对我而已,此生得这一刻足矣!接下来,让我把我的所有全都交给你吧,我亲爱的小虫虫。你这个人间尤物啊,你怎么这么好呢?”
“那你要宠着我,我是越宠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