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拉到的时候,书也买到了。“铛铛铛铛铛铛铛……”米枫敲响集合的铃声,让大家先把书领走,大家也不忙着吃饭,有人忙着把黑板架起来,大家美滋滋地翻起书来,听着好听的书页声,闻着好闻的书香味道,先陶醉了一番。发书的罗琴兰发现,左数右数,总多出两个人的书来。
“是张丁山和李大全,他们没来领。”张定方报告说。
“对,有好一会儿没看到他们了。”好几个人都说。
于是,大家开始在学校里找,没有找到。不在学校里,那一定是到外面去了,外面坡地连着坡地,很容易迷路了。如果进了那片山垄,里面就全是山,一旦迷路,在里面打转,那就危险了。这么一想,大家都很慌。
米枫让大家别动,该干嘛照样干嘛,该吃饭照样吃饭,就是不许擅自行动,一定要等他回来。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家要放心,但他需要先回一趟高坞镇。
“再怎么样也要去找人的。”春花婶出来叫住他,跟他说她可以去找邓康华,让他安排村里的人进山去找,这才是两头保险的办法。米枫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拜托她辛苦一下,他自己紧赶慢赶地回高坞镇。
他找乌塘去了。乌塘会打时。听说有两个孩子走丢了,他也着急了,显得有点慌。“啊,啊,孩子怎么会走丢了呢?哦,打时,是,打时,但是,我打时几十年,一直都是给牛给猪打,还有是给不动的东西打,给人打时,我还没打过呢。”
米枫见他这样,心里更急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呀?你是不敢打吗?”
“我是怕没把握……”
“你给人家丢猪的,丢牛的打时,不都很准吗?给人打一定更准。”米枫说。
他很快又说:“是的,一定更准,因为人是有灵性的。快,快动手,我信你!”
乌塘已经伸出手来,掐着手指指节念念有词起来。米枫听着像是咒语,又像是算法,他正想听一听究竟能不能听懂点什么,乌塘已经有结果了,他轻吁了一口气,对米枫说:“不急,不急。不用找,他们自己会回的。没有丢。”
“真的?太好了!”米枫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气也喘匀了。但他看乌塘的眼神还是像看着一尊救命的大神,又崇敬,又虔诚。
乌塘倒有点犹豫了:“你快回去吧,到西北方向找一找。若是按你说的时辰来打时,若是一件东西,那它就丢不了,一时不见了,到另一个时间它就自己碰到你手上来了。但是人……毕竟人的事情大于天,快点回去找一找——西北方向哈。”
米枫就紧赶着赶回去。他说:“回头再谢你!”
乌塘也催他:“谢就不必了——你真比你爸干得好。”
米枫听他这么说,听到心里去了。但他来不及感动,他得赶紧赶回去。他踩上他的两只风光轮,踏着已经昏暗的时光回陈川排。还没到学校,路上就有两个人来迎他。
“许老师,他们回来了!”
乌塘打时太神了!
“回来了!说是全身太脏了,他们往山后去找水塘洗澡了,等从水里上来后,结果就迷路了。”
等米枫见到了两人,村里寻找的人也回来了,他们都仔细地问他们俩,原来是跑到东山水塘去了,那个方向在村子东边,可是后来到处乱闯,慌不择路,不知道跑了多远,却又跑到了西山头了,那已经是村子的西北方向。然后,他们从那个方向看到了人家,于是一路找回了学校。
乌塘太神了!米枫又在心底赞了一句。
那一个晚上,米枫睡不着了。忙的时候倒没觉出特别紧张,等躺到了床上,他开始心跳过速了。越想睡,越是心跳得呯呯呯的,后怕得出一身冷汗。他觉得安全上存在着隐患,必须排除掉这些隐患。他想了一夜,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有没有睡着过。第二天一早,他就躺不住了,当时天刚有一点蒙蒙亮,他就摸索着到厅堂那边,希望罗琴兰也睡不着早起出来,他们就可以研究一下该怎么做。直到他来回转了十来个来回,甚至转了二十来个来回,罗琴兰才打着哈欠从她们宿舍那边出来。
“来,罗琴兰。”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罗琴兰吃了一惊,把手里端着的尿盆往身后面藏:“许老师,你等我吗?”
“是的,是的。我们必须制定铁律了——你一会儿忙完就来找我,我们商量一下。”他转身回自己办公室,焦虑不安地等着。
“你有没有意识到已经十分紧迫?”没几分钟,罗琴兰来了,他急切地问她。罗琴兰也这样想过,“但是,老师,我们不是宣布过纪律,强调要守规矩吗?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呢?”
米枫想借用军队里面的管理方式,找罗琴兰是要跟他一起商量制定了军事化的管理制度。于是,他们商议决定,班级改成了连级单位,罗琴兰是连长,连下面分成三个排,每个排下面两个班。“干脆,我们加上军事训练课,早晨操练,傍晚操练,平时还有训练课。还能练就保家卫国的本领呢。”罗琴兰突发奇想,随口一说,米枫却觉得这小姑娘脑子真好使,动一动便是金点子,于是连早饭也不吃,一阵风似的飞奔去大队支书家里汇报,没想到大队支书也连声叫好,还表示要配给他们训练用的木头枪和木头手榴弹。
一回来,米枫便召集所有孩子发布训令,宣布学校的军事化制度开始施行。
“我们要发扬革命军人的优良传统,今天开始执行严格的军队纪律。”
他严令大家: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所有行为以学校规章制度为唯一准则。
第二,今后的每一天都要服从军事化管理。
所有人的每日表现都要进行登记考核,记进学校档案。
军事化管理包括:
早晨起床:早晨听到起床铃声,必须迅速起床并整理内务,规定十分钟内完成洗漱、整理床铺并打扫好自己床铺周边的卫生。
早晚训练:早晚训练分早晨和傍晚每天各半小时,一分数内检查人数,然后进行跑步、队列训练、体操等。
纪律规定:要求遵守学校纪律规定,不得随意请假、不得私自外出,按照规定的时间进出宿舍。确实需要请假时必须事先履行书面的请假手续。
军事技能训练:军事训练课上需进行步枪射击训练、投弹训练、格斗训练、进攻和防御训练等。训练课一般安排在后山进行。训练时间一般为半天时间。
检查:学校定期和不定期进行纪律检查和宿舍内务检查,若违反了规定,将面临惩罚。
米枫摇身一变成了军队主管,学校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成了军队的一分子,果然有变化。所有人的精气神好像都明显有了提升,米枫本人也觉得有变化,自己变得更让自己满意了。孩子们更能吃苦了,更自律了,更加热爱生活了,笑声也更多了。
朱萍萍提议动手挖一口井,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于是,他们很快选中一角蒿笋地的旁边,安排了八个人,扛着木梯子,带着锄头、吊筐、木桶,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两天时间,大约挖了两人深,这八个黄泥人果真挖出了沽沽的泉水,这把全校的三十九人给乐坏了。大家伙早把垒井壁要用的石头从山岗地找来了,堆在一旁。许枫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鲍老叔已经乐得挥舞着烟杆,呵呵呵呵地笑:“你们这些小鬼毛真不错。”春花婶也抽空一次次跑出来看,那慈爱的脸更有温度了。
“小鬼们,接下来看老叔的吧。”鲍老叔“扑”一声射出烟锅里的烟火,拍打拍打双手,准备亲自上阵。米枫拦住了,八个黄泥人占着地方不让,鲍老叔只能干着急。又急又笑:“你们这些小鬼毛,拿你们没办法。”又一天的时间,井壁做好了,井边用了石头垒高起来,上面用了夹沙土填平,旁边再搁上一块邓康华贡献出的青石板,别提多带劲了。鲍老叔又呵呵呵呵地笑。
邓康华送青石板来的时候,也带来大队的通知,大队说那边已经把配学校的枪和手榴弹准备好了,米枫可以安排几个孩子过去领回来。到那边要签收领条的。如果米枫没空过去,以后补一张领条也可以的。
鲍老叔难得有空闲的日子。他和春花婶虽说已是学校的人,但其实质还是生产队的人。鲍老叔除了在学校带着孩子们学农业,还要给生产队放牛兼耕田。他老婆好像身体不好,做事不很利索,在生产队食堂里洗洗菜,擦桌洗碗的,其实也很辛苦,他很少能照顾到她,帮她做点什么。春花婶是生产队食堂缺不了的人,她负责蒸饭,因为只有她蒸的饭大家最爱吃。她尽管两头忙,但永远不嫌累,整天都开开心心的。
一个礼拜六晚上,鲍老叔吃过饭来学校,在猪圈那里看到了米枫,米枫正好也有事要跟他商量:“鲍叔,我明天要去教育局送一个报表,可能一天都不在学校。上回我们不是谈过要种茶叶吗?我想定下来,麻烦你明天去看一下地吧,等秋粮收上来,我们要去采茶叶籽。一直说要买一面国旗,我明天想顺着到街上去找一找。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没有什么要买的。”鲍老叔说,几天来他也一直在计划米枫说的这个事情,他打算等天气转凉一点,带大伙把坡上的草处理掉,然后把地简单整一整,先种一季小麦,等来年开春在小麦苗间种上茶叶苗。“我们过一阵子就可以先打上茶叶的苗。”等小麦收割以后,可以种一季花生。在位置低一些的地方,可以料理出一块好的菜场出来,好好地计划着种出各色的蔬菜,可以满足到食堂的需求。以后还可以考虑把猪圈移到菜地上方,扩大一点规模,一年多养几头猪,到那时候,孩子们就可以天天吃到猪肉猪油了。猪粪还可以肥地。还有油菜也可以自己种,还不影响种水稻。
米枫听得眼睛冒光:“哇,要照老叔你这样的计划,我们要率先进入共产主义了呀。你看,我们还可以种水果树,种葡萄,种桃树梨树。哈哈哈哈,我全听你的,就照你说的做吧!”
第二天忙了一天,到了晚上,米枫才带着国旗回到学校。孩子们已按时进了宿舍,学校里已经安安静。回到学校,他的心也安静。这时饥肠漉漉,所以,他摸索着到食堂找了点剩菜剩饭,正拌着吃,罗琴兰悄悄来到他的身边,凑到他的耳朵边,轻轻对他说:“许老师,我给你把饭热一下吧。等你吃完,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一准不准生气哟。”这个小女孩口里喷出的,他闻到的全是香气。
他刚要开口说话,罗琴兰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他的嘴唇,让他别说话。
他要站起来去找火柴,把灯点亮,罗琴兰按住他,轻轻说不要,正好不要让人知道他回来了。然后在黑暗中,她静静地等着。他闻到她身上的香,她听着他吃饭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出有点暧昧的感觉。
后来他随着小女孩往水井方向走。“你身上什么东西这么香?”他问她。
“真的吗?没有呀,什么都没有哩。”她说,好像挺开心。他没有再说话,轻步跟着她走。他们来到了水井旁,朦朦中,他看到了一个刚刚建起来的小土房。
原来,这一天时间,几个男生到村里借了墙夹,从早晨忙到天黑,垒好了墙基,捶好了四面土墙,留好了一个门,墙头暂时用了一些稻草遮着,上面等着再做一个小房子的顶。
“这做的是什么?”在微弱的星光中,他惊奇地问小女孩。
原来,是那些男生想给女生做一个小屋子,好方便她们洗澡换衣服。他们知道今天一天老师都不在学校,所以想给老师一个震惊的惊喜!
“可是我忍不住,所以就提前给你亮出来了。你说,他们厉害不厉害?”罗琴兰问他,他能看到她灿烂的笑。
米枫突然很开心,心里一阵舒坦。他也真心惊叹这些小鬼的聪明能干。“厉害!真厉害!真能干!”他说。
“到底是谁的主意呢?”他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今天要出门一天?不过,干得太漂亮了!是谁的主意?我要奖励他。”原来是阮志明,他碰巧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了米枫和鲍老叔说的话,心里头就酝酿了这个运动。
这个奖励一直被遮盖了一晚,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半才被揭晓。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米枫告诉大家要竖一杆旗杆,他带领大家扛着已经选好的杉木,来到天井正前方。大家齐心协力挖好一个深洞,然后一起把杉木竖了起来,用石头和红土压实。八点半,他,全体孩子,在旗杆前面,一起庄严肃穆地列队伫立,目视着阮志明带着新买的国旗,爬到杉木上面去,把它牢牢地绑结实。等阮志明像大圣一样爬下旗杆之后,米枫让阮志明带领大家向国旗敬少先队队礼。
“敬礼——”阮志明高声叫道。
全体人员仰面迎着国旗,虔诚地向祖国致礼!
半下午的时候,尤美丽抱着雪云来找米枫。大热天抱着四岁的孩子走十多里地,她几乎要累瘫了。“米枫,米枫。”她忙不迭地叫唤。
米枫正在给大家听写词语,听到叫唤赶忙出去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雪云这几天有点奇怪。连续四五天了,上午好好的,两姐妹和阳森两个小女儿玩得欢欢的,可回家吃过中饭以后,雪兰就会乏乏的犯困,摸额头摸手心有点发烫。问她,除了软软的犯困,又没别的难受。不管喝什么汤药都退不了烧,一直要烧到下半夜。但到了天亮,又完全好好的一个人,活蹦乱跳地出去玩了。几天都这样。
“我怕有什么病,所以跟队里说了,抱她来找你。你看要不要带她到县里去看看呀?”尤美丽走得脸红红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米枫看着心里生出点心疼。
“能有什么病呀。不会的。”他赶忙上前仔细看了看雪云的脸,轻轻地捏一捏,雪云小小的脸儿红扑扑,眼睛正睁开,开心地看着爸爸。“爸爸。”她怯怯地叫。她的眼睛很周正,姐姐的眼睛也很周正,两姐妹长得很漂亮。
“没事的。肯定就一点小感冒,出点汗就好了。你带孩子玩一下吧,我等上完课再送你们回家。”
尤美丽没主意了:“可是,万一有病怎么办呀?”
“不会的。哪能这么容易得病?一会儿下课了再说吧。”他先去上课了。
春花婶听见人来,出来见了,知道是师母,忙热情接待。她见多识广,知道这是孩子受了邪,受了惊吓,正好村尾家松娘会压惊,很灵。“哎哟,灵得很呢。手都不要碰一下,也不问生辰,小孩都不需要去,压压惊就好了。你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带件小孩的衣服过去一下吧。哦,先生娘娘家哪里呀,说的话腔不是本地吧?”
说的话虽然夸张,尤美丽却真的像找到了依靠,也就踏实了不少。但自己不去她又哪能放心呢?可是,做这种事,陌生人去了又怕家松娘不帮忙呀,那人胆小得很。尤美丽就作不了决断,犹犹豫豫的,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春花婶只好答应带着她去,一路上叮嘱她小心,遮掩着不能让人看见她们去了家松娘那里。
到了家松娘黑黑矮矮的屋子前,家松娘四下里看一看,慌慌张张把人让进屋,一开口就数落春花婶。
“不是让你不要带人来的吗?”她说。春花婶简单解释了一下。“别说了,我知道的。也不是我怪你,咱们都不喜欢出点什么事吧。也对,孩子是娘的宝呢,做娘的人心最善。咱们到里屋去,别让人撞见。”家松娘年老体弱,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问了孩子的名字,美丽告诉她叫许雪兰,她怀疑老人有没有听清时,老人已经点了一支小蜡烛,点燃了一支香,闭了眼,嘴角缝里咝咝地发出一点声。咝咝了几秒钟,她睁开眼,问美丽:
“小孩前几天是不是在村南头玩过?”
美丽想一想,有可能的。村南头毛家侧房边上,有一块平地,小孩子们都喜欢在那边玩。
”那村南头是不是有一条老樟树?老樟树的树根是不是已经长出平地出来了?”
美丽被惊到了。太奇了,家松娘是怎么知道的呢?真的,就在那个平地旁边,有一棵已经长得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樟树,至少有百年多的树龄了。“是啊,是啊。”她回答。
“那就是了。你女儿在那棵老樟树底下玩的时候,小脚踢到树根了。所以,她惊到了。我别担心哈,我给你女儿退一退就好了。”她颤颤巍巍地向美丽要了小孩头发上扎的一条小绳,放在一张黄纸上面,用香在上面绕了几圈,把那纸放在小蜡烛上面点了,然后取来一只碗,三只筷子,把三只筷子都淋湿了,并在一起竖进碗里面。“你们看,这孩子果真是被惊住了。不过不用担心,等这筷子倒了,她的惊就退掉了。”然后,家松娘才问尤美丽家住哪里,是怎么知道她的。一会儿筷子倒了,老人说孩子没事了,晚上吃饭就好了。美丽问她多少钱,她说原先是不收钱的,但因为不收人钱,人家就不好意思起来,总要送她东西,倒不好了。所以,她就每一回都收一分钱。
“一分钱,这怎么行啊?”尤美丽说。
“就是一分钱,够买香和纸的了。”
果然够灵,孩子从家松娘家去乌岩初中,一路上就自己下地蹦蹦跳跳地跑了。
到了学校,米枫已经安排学生们自由活动了,他们有的踢毽子,有的扔房子,有的打乒乓球,有的扔皮球,还有的练刺杀……小雪兰在他们中间跑来跑去,他们就都围过来逗小雪兰玩。
米枫让她玩了一会儿,然后叫她:“走了,我送你回家去。”
“不嘛。”小雪兰和他们一起喊。但米枫还是抱着小雪兰上路了。
“好奇怪啊,她怎么知道我们村头有一棵老樟树的呢?” 尤美丽终于有机会跟他说话了,把好奇讲给他听。
“女儿没事就好了啊,想那些干什么?”米枫不耐烦了。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搞不明白的,可不止一件两件。搞不明白的事情多想也是白搭,聪明人就不会去多想。米枫心想,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去想那些无厘头的事情啊,这个女人就是脑子里闲的,他现在要盘算的是最近要组织一场乒乓球比赛。他想,晚上回到学校的时候,是不是就找罗琴兰商讨一下呢。
尤美丽空着手赶不上他抱着女儿走路的速度,呼哧呼哧的。她问他:“听那个大嫂说,你们学堂还有从三十多里地过来的?才几岁的人哪,多可怜呀?”
“是啊,从廿五都那边过来的。读书,有什么可怜的啊。”
“不知道红仙以后会不会变乖了?她这次可丑坏了,被抓了个现行,在衣服里面藏了两个馒头。天哪,毛永庆按生产队开大食堂那天开始算起,一天两个馒头,一共算到四百多个馒头。够坐十几年牢的了。这些天,生产队正要抓她去坐牢。”
“哦,她还偷挖过咱妈种的芋头呢。”米枫说。
“那也没到坐牢那一步吧。”
送进了村子,他们远远看到了那几棵枫树。几年来,周围的树木一棵一棵被砍掉,这几棵枫树依然像山一样地竖立着,到底是值得庆幸的。
米枫跟尤美丽说,他要找乌塘说几句话,晚上还要赶回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