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年六月,天降大任,米枫有得大忙了。
在双溪小学的几年时间里,米枫以校当家,教语文,教算术,教体育,教唱歌,什么都教。教学特别辛苦,但他喜欢。他之前只是一个在窑厂里踩泥的小工,后来转行当老师,两个行当隔着一条很大的濠沟,跨越的困难很大,考验很多,“士为知己者死”,他要对得起上级对他的信任,凭着努力他经受住了考验,克服了困难,成功实现了跨越。他也真心喜欢教学,当看到一双双特别渴望上进,渴望学习的眼睛,他内心总涌起神圣崇高的感情,在这种感情的驱动下,即便做再多、再苦再累的事情他都愿意。他自编教材,学油印,刻钢板,组织劳动,陪学生打球,料理学生住宿,甚至动手给学生缝补衣裳和书包……他有了一种感觉,只要他愿意,终有英雄用雄之地,他感觉到了无法言说的幸福感觉,再加上获得米枫的赐名之恩,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每一天都敦促自己要做得越来越好。
“孩子们,志愿军战士回国了,他们是不是最可爱的人呢?我们准备纸和笔,一起来采访一下我们最可爱的人吧,好不好?”他带领孩子们一起研究采访准备,研究课文,课堂可活跃,可有趣了。
“拖拉机下田咯。”孩子们学着拖拉机的样子,在讲台上面快活地来回跑,学习课文也就没有怎样累,他也开心在这样的教学中。
这时候,大队通知他去见公社邱社长。见到邱社长,社长告诉他,公社派他到陈川排去筹办乌岩农中。
“什么?”第一分钟里,他是发懵的,“筹办什么?”
“筹办农业中学。”邱社长郑重地告诉他,“就是说,让你许枫老师办初中学校了。”
“让我?”他吃了一惊,差点把邱社长给他泡的茶水给碰掉地上去,“跟谁一起呀?”
邱社长拍拍他的肩,笑呵呵地说:“你先打头阵。人员,后面会给你分配的,你要好好干。”
啊?这可是天大的事啊!但是,就他这点斤两,应付小学的事情已经捉襟见肘,怎么能承担如此大任?他战战兢兢起来,但光荣的任务是义不容辞的,他还是坚定地接受了任务——“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好,就喜欢这种态度!那你即刻出发,马上筹办,要保证八月份可以正常开学。小学这边的工作你不用担心,会安排老师接任的。”
米枫还想继续兼任着双溪的工作,他表示一定能兼顾好两边,保证不耽误工作的。但邱社长没有同意,于是,他即刻动身,又一次连家也没回,直接去了陈川排。
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甚至还是挺好的。
他所见的陈川排村子不大,了解之下,知道有农户47户,人口197人。村后大片的坡地很大,荒着,几乎不长什么。坡地后面,连绵着矮山,连续不断。之前,民兵打靶训练、手榴弹投弹训练经常在矮山里面。看得出,那里曾经树木丛密,现如今则是过度砍伐之后的残败,树桩遍处。村子前面,则有着良田几千亩。
米枫想:这样的环境,办学校倒是很适合。
郑社长告诉过他,可以总共划拨给他一百亩坡地和水田,具体坡地多少亩,水田多少亩,等他以后熟悉了那边的情况自己找陈川排生产队协商办理。
首先是房子,很庆幸,他觉得房子足够用。这是没收旧地主邓春狗家的房子,有二十多间,中间围着一个大天井,天井后面一个能坐得下上百人的厅堂。厅堂后面的几间非常大,像是以前的库房之类,如果需要,每一个都可以隔成几个房间。米枫仔细看过,心里谋算过,这么多房子,以后安排上三个教室和若干个师生宿舍,还有厨房、食堂,都是没有问题的。厨房里面灶台、大锅和水缸都是现成的。如果以后要开展养兔子的课程,或者养蚕什么的,那么兔房、蚕房、茧房、农业技术房、家具房等等,克服克服,那也暂时可以对付。
最最重要的是,生产队长邓康华是个很热心的人,精力充沛,办事效率很高,对米枫帮助特别大。他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帮米枫解决些实际的问题,还主动匀给学校一辆平板车。他分给学校一个生产劳动能手鲍老叔,要求他尽最大努力完成建设学校的任务。鲍老叔真是一个能手,真的什么都会。他能从房子里神奇地变出一些木板,还能从山上魔幻般地找回很多砖头,能把黄土变成水泥,能给房屋拾漏,能使斧头刨子,也能使瓦刀抹板,甚至还会篾匠的活……他不光能干,而且肯干,米枫还没想到,他就已经给学校的厨房另砌了两个柴灶,还不知从哪里拉来了几车柴火,已经做好了随时能开火做饭的准备。
但事情还是太多,简直忙不过来。
厕所是个大问题。厕所倒也有,地主邓春狗真讲究,很新潮地在外边专门建了厕所,还隔了男女,只是实在太小了,到了开学,一定是对付不了的。需要再增加一个厕所,所以,他们选了一个地方,开始新建,这就特别费事。另外,所有的房间原先都有人家占用过,里面乱七八糟,划给学校的范围处处乱草丛,处处都是养过猪牛鸡鸭之后的粪便和污泥,还有不少被打劫破坏之后的破败之处……
邓康华别的帮不上多少,他告诉米枫,生产队给学校专门安排了一个厨娘,等学生一到,春花婶会负责老师学生的饭食……
原本以为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可是刚到六月底,第一批学生突然就到学校了,几乎打了米枫一个措手不及。来了十三个孩子,乌岩公社十个,下都两个,玉桥一个,男生九个,女生四个。
孩子们一到,对米枫的过关考试就开考了。首先是吃喝拉撒的众多安排,问题倒是不大,米枫一古脑儿全交给一个叫罗琴兰的学生负责了。这个女孩一看就很能干,而且比别的同学年长一些,已经十六岁了。她果然没有辜负他,真的十分能干,做事聪明,有条有理。据她自己说,她在家里就是个管家,学校这么一点事情难不住她。
罗琴兰确实就是不一样。当天下午两点多刚交接完,别的人都晕头转向,显得特别胆怯陌生,她倒好像很熟悉这里似的,看到许米枫老师略一迟疑,她就当仁不让,作起了安排。她先让大家都呆在天井边上不走动,然后请求许老师带她去看学生的所有用房,再看了看整个校园范围。不过半个小时,她就回来发号施令了。
首先,她安排九个男生住在后面一个库房里,四个女生许老师宿舍旁边的房间。一会儿以后,大家就可以去宿舍布置自己的床位。她提议男生宿舍暂时由张定方负责,女生宿舍暂时由朱萍萍负责。
然后她告诉大家,学校里面没有水源,大家要洗澡、洗衣服,还有吃饭做菜,都要用到不少的水,肯定也要自己解决。她建议头一天就应该让男同学发扬风格,同样提议由张定方组织安排人员,去村里水井挑几担水回来,供大家使用。
接着她说:“我觉得本人有能力领导好这个班级,所以,我申请暂时代理班长职务,接受大家监督,可以吗?”
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所以,米枫表示,罗琴兰同学既然愿意帮学校做一些工作,那他就给她这个尝试机会,希望她尽职尽责做好工作。他也希望大家在一起要互帮互助,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亲相爱,共同进步。
最后,罗琴兰宣传了两条纪律:
第一,未经学校允许,男生一律不得进入女生宿舍,女生也一律不得进入男生宿舍。
第二,暂时指定男生宿舍长为张定方,女生宿舍长朱萍萍,生活劳动方面负责人也由张定方担任,还有,将来农业学习方面的事情、文化学习方面的事情,因为大家互相还不太熟悉,等熟悉几天以后再定。各方面负责人对一切事情的处理都要向班长汇报,班长同样需要向老师汇报。
宣传完之后,她说:“张定方啊,那你就先辛苦一下,把挑水的轮流表安排出来,一会儿就可以去厨房拿水桶挑水了。水井在哪里,你亲自去村子问一下。我们几个女同学,也到厨房里把那水缸洗一洗。就这么定了哈——哎,许老师,我看厨房里只有一个水缸,好像不够的吧……”
这一番安排完全挑不出毛病,米枫听她讲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作派,同时也感到了一阵轻松。眼前的这十三个男孩女孩,突然都特别特别可爱起来。他对大家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欢迎大家和他一起,今后在这个新征程上共同学习,共同提高。
“请同学们记住——人一定要活出自己的意义!”他对那些闪着光亮的眼睛们说道。
大家散去以后,米枫留了罗琴兰一会儿,把自己的姓名写给她看:许枫。告诉她可能会有人叫他米枫,是因为他曾用名许米,后来一个叫乌塘的好朋友把“米”和“枫”合起来叫,所以,村子里的人现在都叫他米枫。他让她告诉大家,安顿好以后,要挤时间复习,因为他准备马上就考一场试摸摸大家的底。
最大的问题还是用水。
村子中央有一个水井,水量是充足的,但是有点远,而且,学校的位置比较高,孩子们挑着水上到学校里挺困难的。人少些还好,一天挑的水不是很多,但人却越来越多,需水量也就越来越多了。开始几天,每一天都有人数增加。
第二天上午来了七人,下午又来了两个。
第三天来了八个。
第四天来了一个。
第五天又来了五个。
……
有一天,罗琴兰向米枫报告,她要求禁止同学们到水井边去洗脸冲凉,因为她去过水井边,听村里一些女人经常说一些他们不适合听的内容。这不能说不是个问题,但似乎生活中也是司空见惯的,米枫有些为难。没办法,只好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罗琴兰最后也没有自作主张,发布禁止之类的纪律。
第十九天,乌岩农业中学召开了第一届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上,主席位上只有两个人,许枫和鲍老叔。许枫是文化课老师,学校负责人。鲍老叔是生产队安排的农业老师,他说他最擅长的是打秧苗。他打的秧苗成活率高,而且长得壮实匀称。而且,还擅长拔秧,拔得又快又好,不带泥。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擅长的可多了。
典礼安排的流程没有多少,很简单,就两项:老师训导和学生规划人生。
但就是这样,米枫似乎还有担心,就怕突然在典礼上出来一个乌塘,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他的衣领揪起来,把他拖下去过堂。所以,他不敢出错。
首先是老师的训导。老师的训导也很简单,由许老师作简短发言。许枫老师全程站着,没说别的,只跟大家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是讲规矩;第二个是要明白自己的人生意义。
然后,他解释了这两个要求:
规矩是什么,规矩就是让人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的那个东西,是原则和底线。学校需要对他们立规矩,并让大家学会遵守规矩,这是学校最重要的工作。而作为新时代青少年的他们,要学会毕生如何保持规矩意识。
关于人生意义,许枫老师问大家:“读书其实是非常辛苦的,可你们为什么还要不辞辛苦来到这个连水都没有地方来读书呢?是不是想让自己越来越有能力,越来越有价值?”
全场高呼:“是!”
“是吃得好,穿得好有价值呢,还是保家卫国和为建设国家出力有价值?”
“保家卫国!”
“建设国家!”
全场欢呼声此起彼伏,许枫等声音渐低,斩钉截铁地说:“回答得好!那么,经常思考这个问题,从而找到一条能为国家作出贡献的道路,这就是我对大家的第二个要求。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孩子们全都站起来,振臂高呼!
许枫让大家坐下,长时间严肃地看着大家,然后说:“好的人生在于奋斗,没有经历过奋斗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接下来由罗琴兰带头说自己的人生理想,接受大家的质询。然后每一个人都说出自己的人生规划,并接受质询。
罗琴兰站起来说,她要努力学习,将来一定要做像许老师一样光荣的人民教师。因为一来她从小崇拜老师什么都懂,二来她现在亲眼目睹了许老师是怎样工作的,他为了大家的学习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生活上关心爱护每一个人,无微不至。她为了老师而骄傲,而自豪, 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做老师的理想信念。她是一个不会轻意改变志向的人,也是一个为了理想不怕苦不怕累的人。所以,她相信将来一定能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
她说的内容是慷慨激昂的,手里还加了手势,但因为拿着稿纸读,所以,有点缺乏气势。不过,大家还是为她鼓了掌。林荣仙站起来问:“那你是要当小学老师,还是当中学老师?”
罗琴兰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撩一撩耳边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更喜欢小孩。”
又有人问:“那你知道要考上哪个学校才能当小学老师吗?”
“你要考语文老师,还是算术老师?”
“要考上多少分才能当老师呢?”
……
罗琴兰的头开得好,后面同学们说得就更好了,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三十几个同学,都说出了各自的人生规划。米枫相信,他们的人生目标从那一天开始更加明晰了,追求理想的脚步也会更加坚定了。这就是他召开典礼想要达到的目的。
鲍老叔呵呵地笑着:“这些小鬼毛太可爱了。”
米枫不在他们面前露一丝笑容,他固执地要维持一个严肃的、严厉的形象。不过,在他的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个温和的、踏实的自己。
孩子们来学校的第一天,学校自己的食堂就开火了。大米面粉肉蛋菜,暂时都由生产队提供,将来学校收成上来了,再自己解决。食堂师傅是生产队派的春花婶,做的饭菜都好吃。女孩抢着去厨房里帮忙,把春花婶乐得合不拢嘴。嘴里说着“别添乱”,心里是喜欢。
“春花婶,下午我们上山砍柴火,谁砍回来不合格,你罚他不吃饭啊。”男孩也会抢着进厨房闻一闻香喷喷的味道。春花婶可舍不得罚他们,不过她口头总答应着:“好,好,就罚不吃饭。”男孩们总把柴火备得足足,水缸灌得满满。
吃饱喝足才谈得上学习,才谈得上理想,所以保障吃饭问题排到了第一位,鲍老叔的农业课先开始。米枫已经跟康华协调好,拿到了六十水田和五十亩坡地。水田的水稻长得很好,只要孩子们自己能收割上来,收到多少都归学校享用。
在那个季节里,米枫受到了震撼。如果说,以前他喜欢过孩子们的可爱,但在那个季节里,他发现,他喜欢的那个可爱可能只是词语层面的,而那个季节里,他感受到的那个可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是让人无法忽略和回避的。真是太可爱了!这些孩子,男孩和女孩,个个看起来都体格瘦小,甚至有点瘦骨嶙峋,但是,在抢收水稻的战斗中,他们焕发出了出奇的精力和热情,在炽烈的太阳光里,他们的身体都映射出特异的光芒。
“老鲍叔说,我们坚决不让别人把我们的粮食收走,办不办得到?”张定方高声问道。
“办得到!”他们高呼,热情似火。是真正的一团团火。
“老鲍叔说,双抢是抢天斗地,是跟天地抢时间,你们怕不怕困难?怕不怕?”
“不怕!”
割禾的弯着腰,在金灿灿的稻浪前挥镰;打谷的绷直了腰身,高举着稻把往稻桶里扑打;运送稻把的在烂泥里,像欢快的小公鸡一样来回蹦跳;而运粮的最辛苦,肩扛肩挑,一刻不闲。
“快割哟,要打屁股了呢。”运稻把的飞跳几步,笑哈哈往前追。
“来呀,有本事追上来呀。”割禾的一点不露怯,手里头有功夫呢。
“咚!”“咚!”“咚!”“咚!”稻桶像鼓声一样,急促地擂响。连稻桶也洒着点点汗水。
这才是真正的热火朝天!
同学们收割出一块水田,鲍老叔便收拾出来,接着让孩子们再种下去。他是总指挥。抢收的,抢种的,都听他安排。
他先使牛将水田犁好,然后把农田分成几份,按组分给若干人,限定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插上秧苗,抢种下去,防止秧苗成了老根,影响以后的收成。
后来,鲍老叔还教他们种了豆角、豇豆、茄子、辣椒、黄瓜、苦瓜等等,教他们留种、育种、浇水、蓄肥、施肥。
“这些小鬼毛真不错,不偷懒。”鲍老叔经常笑呵呵地在米枫面前说。
“那是他们笨,还没学会偷懒。”米枫说,“等学会就完了。”
鲍老叔立马反驳:“没有,他们可聪明了。”
有闲的时候,有两天是可以不用下田的,他们要在教室里面上文化课。但课本还没买到,黑板也没有。米枫到处借,之前就已经借到一本初一语文,一本初一数学。但学生没书,课还是不知道怎么上。托人问,说是很快就能买来。而黑板讲好从双溪小学借一块,李大全和张丁山自告奋勇用平板车去拉。
从双溪小学到陈川排,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约十三四里路程,李大全和张丁山高高兴兴地拉着平板车出发,李大全拉,张丁山坐在上面 “啦啦啦啦——”地乱喊着,从陈川排坡很帅地冲下去,两人的耳朵边都响起呼呼的风声。两边水田里大家都恨死了,有的禁不住诅咒起来——“别摔死了你们!”
他们听不见,胡乱地大声回答:“两个小时内准拉回来!”
那些人恨恨地再说一遍:“摔死你们!”
那天的太阳不算毒辣,但没有一丝风。李大全他们低估了拉平板车的困难,明明平常觉得平平的路,拉着这个车子,却完全不一样了,每一个一丁点的坡度都会被平板车放大了倍数。黑板加上黑板架虽然不过百把斤,但架上平板车,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难拉!
上坡的时候拉不动。“你用力推呀!”李大全使出吃奶的劲在前面拉,全身热得缺氧,但车子不是上前,倒总要往后退,于是,他呼哧呼哧地吼张丁山。“你用力呀!”张丁山已经用尽了吃奶的劲。
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换张丁山拉,李大全在后面推。情况更糟。
后来,李大全想起来,他看过拉平板车的走上坡,横过来又横过去,慢慢左扭右扭。他们三两下,总算学会了。
下坡的时候以为会很容易,但下坡也麻烦,好几回,他们都把黑板弄掉到地上了。
到两人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绝望至极,张丁山哇哇地蹲地上哭了。然而哭过之后,他们依然还得继续和那两样东西的死磕,最终还是人战胜了困难,他们将平板车和黑板拉回了学校。许老师为他们竖了大拇指,张丁山又哭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