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载着岳小明与刘大勇这对难兄难弟的这列货车,它穿过了田野、越过了山川,跨过了大江河流,经过一天一夜的奔驰,终于在第二天拂晓的时候,停在了合肥货站,车在哐当一声响后,停了下来。
“兄弟,快,这车停了,我们得乘早下去,免得天亮了,被人家发现了我们,轻则挨揍,重则会坐班房!”响声惊醒了他们,岳小明赶紧对刘大勇说道。
刘大勇答应了一声,与岳小明一起,赶紧从车上滑了下来,临下车时,刘大勇还不忘从车上带了两个哈密瓜下来。他把裤子的两头系牢,把哈密瓜装在裤筒里,挂在脖子上,手里拿着简单的行囊,跟着岳小明,向着货站外面走去。
这对衣衫褴褛,头发很长,形似野人的兄弟俩走在大街上,招来了人们异样的目光。敏感的岳小明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一现象,带着刘大勇来到一个卖衣裤的地摊上。兄弟俩各挑选了一身廉价合身的衣裤,又到发廊里剃了个短发,接着到澡堂里又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衣服,他们俩兄弟整个人都立刻变得精神起来。
被骗去黑砖窑里一年多了,与家里彻底失去了联系,父母肯定急坏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快给家里寄一份平安信,告诉父母自己被人骗了,才导致一年多没有音讯。
二
远在千里之外的近海市木阴县星沟镇星星村岳小明的老家,自从春节时间儿子失联而音讯全无,岳部举与陈艳红夫妻俩就慌了神。虽然村长家的闺女王娟领着岳部举,到镇上派出所里去反映了情况,直到过了春节后也没有任何回音。世界之大,寻一个人如大海捞针,岳部举所能做的只能是在附近乡镇,以及县城的各处角落贴上寻人启事,希望外出打工的人能碰见儿子岳小明,并给他带来好的消息,但是,近一年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儿子的任何消息,岳小明就像露珠一样,在阳光下完全蒸发了,岳部举与老婆陈艳红在恍惚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孩他爹,如今我们处境艰难,小明外出打工又没有了音讯,下半年恐怕很难熬过去了,不如低低头,厚厚脸,你去求一求村长王定灰,看能否帮我们弄个困难户,也能得点国家救济金度过难关。”陈艳红对岳部举说道。
“他耍弄手段强买了我家的老宅,我们两家本来就有很大的矛盾,我怎么能再去求他?”沉默了半响,岳部举才抬起头,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他嘴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没办法嘛,谁叫你们家是孤门独户的,人家欺负咱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唉,别老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生活总的要过下去的啊,你就厚厚脸,就去他家走一趟好了。”陈艳红再次鼓动丈夫,去找老冤家王定灰,帮忙给自己办理个困难户。
“好吧,那等晚上天黑后,我就去他家跑一趟看看。”岳部举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答应着。
天渐渐黑了下来,岳部举带上一包大前门香烟,向着村长王定灰家走去。
到了王定灰家门前,倔强的他围着王定灰的院子,漫无目的地转着圈子,始终伸不出手去敲门。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马蜂窝黎英闪身走了出来。
“他婶子,你吃过了啊?”
看到王定灰的老婆黎英开门出来,岳部举逮住机会,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哎吆,是部举啊,你吓我一跳,在这里干嘛呢?快进屋!”
“孩他爸,稀客,岳部举来了!”黎英给丈夫打了招呼通了气。
正坐在屋子里看着肥皂剧《血疑》的茅坑石王定灰伸头向外望了望,叫了一声:“哦,部举啊,你找我有啥事啊?”说着就起身关了电视,拉过一张椅子,示意岳部举坐下,
“王村长,您先抽颗烟。”岳部举抠了一颗大前门,递了上去,掏出火柴划着,给王定灰点上了火。
“今年麦收季节,遇到了涝灾,您知道我老婆腿脚不灵便,小明出去打工又没了音讯,今天我来看看,想请您帮个忙,能否帮我家上报弄个困难户,晚秋还能领点政府救济金,也能对付着过生活。”岳部举怯生生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
“哦,这事嘛,我知道啊,你家不容易,我先帮你报上去看看啊,毕竟困难户村里的名额是有限制的。你也知道的,你家小明外出打工,全村人都知道,至于说小明音讯全无,这个也没有个对证的啊,前庄的鲁寡妇,后庄的章无保,都是多年吃低保的困难户。至于你家嘛,能不能批下来,那就全看运气了啊,你先回去等着,批下来了我就通知你。”
王定灰坐在椅子上,翘着抖动的二郎腿,吸了一口烟,在空中吐了一个烟圈,他在回答的同时又下了逐客令。
“嗯,那好,我就先回去了,那就麻烦你了,王村长,您一定给我上上心啊!”岳部举一边说着客气的话,一边退了出来。
“孩她娘,帮我送送部举!”
“部举,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了啊!”
村长王定灰说完就,就又打开了电视,继续看他的电视剧《血疑》了。
“老头子,听咱闺女娟子说岳小明真的失踪了,陈艳红又是个瘸子,岳部举这样的情况,是符合呈报困难户吧?”送走了岳部举,回来关了门,黎英回转身来问自己的男人。
“他啊,因为他老婆是瘸子,我早些时候就给报了困难户了,也早就批下来了,只是这么多年的救济金,都是我替他领了,并没有告诉他而也,反正我用了,他也不会知道的。”王定灰眼睛视线离开了电视,回头冲着老婆,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么多年都是你帮领的?我咋不知道?你咋领的?不是要私章什么的嘛?”黎英不解地问道。
“你傻啊,这事情我会满大街嚷嚷?去镇上私刻印章的摊点,刻个岳部举的私印章很难吗?每年救济金下来,都是走我的手里下发的,我盖个他的印章,就替他把政府的救济金领了,再帮他永久性地保存了呗!”王定灰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三
在华东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一个女孩穿着漂亮的连衣裙,腋下夹着书本,在林荫道上款款而行。风吹起她的裙摆,犹如一只玉蝴蝶般在路上翩翩起舞。
“王娟,你的信!”
“是你男朋友寄来的吧?信皮上的字龙行蛇走的,看样子一定是一个大才子呢,你好幸福哦!”
“我在学校的收发室里看到的,不能耽误我们的才女谈恋爱啊,所以我赶紧给你送过来呢!”
生活委员王丽雯叫喊着,从花坛旁边跑了过来,截住了王娟,手里拿着一封信,晃动着并打趣道。
“怎么可能?不会吧,我是有一个男朋友来着,可他去年出去打工后,就没有音讯了,而他的字迹也并不算好看啊!”
王娟狐疑地接过王丽雯手里的信,看了一下,看到发出的地址是上海财经大学的,就立刻断定这并不是岳小明寄来的,顿时有一种失落感从心上滑落。
她呵呵一笑说:“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男朋友寄来的,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件。谢谢你啊,回见!”
王娟把王丽雯给她的信件放进书本里,重新夹在腋下,改道向着丽娃河边的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
到了河边,她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从书本里拿出那封神秘来信,撕掉了封口,掏出了信笺,仔细地看起来。
亲爱的娟: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你是东方的维纳斯,是我心中的女神,在我眼里,你比维纳斯更美。你不但拥有健全诱人的身体,同时又是智慧与美丽的化身。高中三年,我就恋了你1096天,我经常有意无意的,用眼睛去瞄着你,终于有一天,这个小秘密被一个有心的同学发现了,同学戏称我得了斜眼病,而你就是我得斜眼病的根源。同时让我也发现了你的一个小秘密,你的目光也经常盯着岳小明。敏感的我知道,你肯定是爱上了岳小明,于是我失望、妒忌,愤怒。在这个世界上,爱都是自私的,爱就要去追求,要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果敢精神。但是当时我迫于学校校规的压力,没有勇敢的向你发起最后的进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天时地利人和,我全占了,我想抱得美人归的日子终于到了,想到此,我就激动万分,夜不能寐。
岳小明出身贫贱农家,虽然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但贫穷就像恶魔一样,迫使他放弃学业,远走他乡打工谋生。最近我听你姐夫李安说他又失踪了,生死不明。这些事实都证明了一点,财富永远都是爱情的保鲜剂。有面包才会有爱情,你也知道,我爸是我们县的财政局局长,你姐夫是星沟镇的镇长,他们两个走得近,关系好。你姐夫能当上镇长,其中还有我爸的一份功劳呢。婚姻搭配,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与我家结亲也不委屈了你。暑假马上到了,我准备让我爸找你姐夫李安,去到你家保媒提亲。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忘了岳小明,就是与贫穷说分手,等于与痛苦说再见。来到我的身边,等于与幸福牵手。我们共筑爱巢,同享幸福明天。我的娟子,来吧,我姜登山敞开怀抱,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回信!
深爱着你,牵挂着你的姜登山
1990年6月26号于上海财经大学学生宿舍
看着姜登山这笔走龙蛇般的字迹,和霸气自信的语气,王娟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哼声,把这封多余的情书撕成了几片,随手抛进了丽娃河里。纸片在风里挣扎着,极不情愿地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还是落到了水面上,随着水流飘走了。
“你把我挂在心上,我把你丢在风里。”王娟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夹起书本快速地向着宿舍走去。
四
“大叔,小明有消息了吗?”回家过暑假的王娟刚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岳部举家打听岳小明的消息。
“唉,没有呢,我到处都贴了寻人启事,可至今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你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就失踪了呢?还是他刚出去的时候,来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过年的时候他也没回来,这出去都快一年时间了,也没个音讯,你婶子整天埋怨我,说是我没本事,挣不到钱给孩子出去读大学,逼得孩子出去打什么工,如今把儿子也弄丢了,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咋样了,可真的急死人了!”岳部举一边在鞋帮子上磕着烟灰,一边唉声叹气地说道。
“不怨你怨谁去?难道我怨走大路的人去?你自己的儿子,你没本事供出来,去外边打什么工,这倒好,如今也没个音讯了,要是出什么三差二错的,我非跟你没完!”岳小明的母亲陈艳红饭后正在刷锅,回过头抢白自己的男人说道。
“大叔,婶子,我想明子哥肯定是因为遇到什么事情,才脱不开身,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象,要相信他的能力,你们也别太心急了!”王娟宽慰着他们。
“孩子,你真是一个好闺女,唉,要是我们家小明能顺利地上那个大学,你们俩……”
“你说什么呢?人家闺女是好心来关心一下小明,你别乱说话!”岳部举怕老婆说出的话让王娟难堪,就打断了她的话。
“大叔,婶子,你们都宽宽心,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有明子哥消息了,有消息可得通知我,我与你们一样都担心着呢!”
王娟说完掏出了钢笔,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本,写了自己学校的联系地址,撕下来递给了岳部举。
告别了岳部举老夫妻俩,王娟骑着自行车回家,远远地看见自家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桑特纳轿车,心里一喜,这是大姐与姐夫来了。
五
“爸,妈,好事情啊,我是受人之托,来给咱娟子提亲说对象呢!”长的像旗杆一样的李安,伸手扶了扶眼镜,兴奋地对着老泰山与丈母娘说道。
“哦,那男方是哪一家啊?家庭条件如何啊?”
王定灰抽出了一支香烟,递给了李安,又抽出了一支自己叼在嘴上,懂事的李安赶紧掏出打火机,凑上去给老泰山点上了火。
“是县财政局姜局长家的公子相中了娟子,姜局长掌握着一县的财政大权,那条件可没挑剔的,人家在县城里,可还是有着一套小洋楼的,又有大量存款,可谓是有权又有势,咱妹子要是嫁过去了,那可真是一夜掉进印钱厂了,这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
李安回答老丈人的话还没说完,王雅就接过话去连珠炮似的抢着说道。
“这个姜局长家的公子是不是有问题?城里的姑娘时髦漂亮的也不在少数,要不是这样,他们咋能单单看上咱们农村人的孩子?人长的丑点无所谓,如果真的有缺陷,咱可不能把女儿嫁给他们家!”黎英有点不放心地追问道。
“妈,你说什么呢,人家可是要个子有个子,要学识有学识,要相貌有相貌的。大帅哥一个呢,保证你见了都会喜欢上他的!”
“他与我们家娟子还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呢,名叫姜登山,与娟子同一年考上了,现在在上海财经大学读书呢,你问问娟子就知道了。”王雅着急地一连串的不停的辩解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以前没听娟子说过,这个死丫头,刚才还在家里,这一转眼,就不知道又飞到哪里疯去了?”黎英听到男方条件这么好,也就放下心来。
“爸,姜局长与我还是好朋友,今年我能得到提拔,当上星沟镇的一把手,全都是靠他的关系,不然你手里就是捧着钱,也找不到地方送,也没人能收呢!人家的公子看上了咱的妹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等他们毕业完了婚,你们就跟着去城里享清福去好了!”
看王雅终于停歇了,李安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真的等娟子过了门,就让姜家出钱,带咱们去旅游,我们一起去九寨沟看风景,去西安游大雁塔,去花果山看水帘洞,去拉萨看布达拉宫……”王雅接着说。
“大姐,姐夫,你们来了?”众人正谈论着,王娟笑盈盈地出现在院子里,礼貌地与姐姐姐夫打着招呼。
“是啊,来给你提亲说对象呢,你跑到哪里去玩了?”王定灰看小女儿回来了,说道。
“小青年还是你的同学,他家挺有钱的呢……”王雅也跟着说道。
“你说的是县财政局局长家的公子姜登山吧?”王娟接过话茬道。
“你咋知道的?原来你们俩早就好上了?是他告诉你的吧?”
“一个多月前我收到他的信件,他说要来咱家提亲。”王娟说着就进了自己的闺房。
“吆,我说呢,感情两人早就好上了,我们一直不知道,这保密工作做的还挺到位的嘛!”王雅有点惊讶。
“哦,这就对了,以前整天跟那穷小子岳小明黏在一起,你妈都挺担心的,现在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王定灰如释重负。
“你们说什么呢,我是收到姜登山寄给我的信来着,但是我对他不来电,没感觉,婚姻讲究的是缘分,我与他无缘无份,你们也别瞎掺乎,赶紧给我回了!”听到他们的对话,王娟从房间里走出来,气呼呼地说。
“你说什么?你要回绝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你是发烧说胡话还是疯了?嫁给姜公子就等于嫁给了印钱厂,嫁给岳小明就等于是嫁给了穷光蛋,你是读书多了读傻了吗?”王雅打着非常恰当的比喻劝说道。
“真正的爱情,并不一定是你眼中的完美匹配,更不是建立在财富上,爱情不是做生意,他也不是商业活动。我的爱情,是不与财富挂钩的。只因为读书才让我懂得了更多的道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我眼里,爱情比生命更重要!”王娟慷慨激昂,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幼稚!”许久,她大姐夫李安从嘴巴里蹦出了两个字。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就等于没有了一切,没有了金钱财富的支撑,你连生活都不能继续下去,金钱是通向自由之门,财富才是幸福的保证,失去了这些支撑点,你头脑里那些美好的爱情,只存在于那些文艺作品中,而生活中没有了金钱与财富的爱情,带给你的将会是更多的痛苦,而绝不是欢愉。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姜登山我见过,小伙子人长的特别帅,甚至比你心目中的男神岳小明有过之而无不及。选择印钱厂还是选择穷光蛋,你可要想清楚了,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选择坎坷还是平坦的路,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大姐王雅耐心地劝说着。
“我把你培养上了大学,总算是盼出了头,你若能再嫁个好人家,晚年我也能跟着你去城里享几天清福。现在有县财政局长家愿意与我家结亲,你却推三阻四的不愿意,是不是有心要气死我,跟我过不去?你心里总惦记着那小混蛋岳小明,他有什么好的?大学没念成,听说他去外面打工还失踪了,我看啊,他这辈子肯定是回不来了!”王定灰看到王娟不愿意,有点失落地说道。
“爸,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诅咒人家的吗?”王娟有点生气地回道。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我看这样吧,我暂时也不回绝人家,你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先培养培养感情。你们大学还有几年才毕业呢,这事情也不着急的!”
王娟的大姐夫李安打着圆场,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斗嘴。
送走了姐姐与姐夫他们,王娟走出了小山村,迎着凉爽的风,向着她与岳小明平时约会的那片山坳子里走了过去。爬上那高高的土坡,来到了那颗见证过他们爱情的松树下,当年他们在树上系上的那些红丝带,在晚风的吹拂下飞舞着。
触景生情,她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明子哥,你在哪里呢?”心里一酸,一双泪珠随着鼻翼两侧滚落下来。她掏出来时准备好的红丝带,翘起了脚尖,把这件相思的信物牢牢系在松树枝桠上,上面用记号笔写满了相思寄语……
六
“岳部举,你的信!”
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过,邮差把一份信扔在院子里,然后掉转头急匆匆地离去了。
“儿子的信,是小明寄来的,小明还活着,咋们的儿子有消息了!”
岳部举举着岳小明逃生后寄来的平安信,激动地呼唤着老婆,声音里难掩激动与兴奋。
“啥,小明有消息了?小明来信了?孩子在哪呢?”陈艳红从屋子里一瘸一倒地跑出来,因为走的速度太快,失去平衡的她差点摔倒在地。
“是的,没错,是小明的。没有详细的地址,但是至少说明他很安全的!”
岳部举紧走几步,扶住了即将摔倒的老婆,说着宽慰老婆的话语。看着这封儿子的来信,这么长时间的担心终于释怀了。听到儿子平安的消息,陈艳红整天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了,她激动地红了眼眶,然后用手不停的抹泪。
“小明说他去年的9月份出去后不久,就被人骗进了一个黑砖窑里,现在也逃出来了,很安全的,也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刚发了工资,并把其中的100元大票包裹在信纸里夹寄回来了。”
岳部举拿出那张儿子赚来的幸苦钱递给了老婆。岳小明现在身上仅有不足200元钱,他考虑到家里肯定很困难,尽管自己也困难,还是拿出100元夹在信封里寄回了家。
“这孩子往家里寄什么钱啊,自己在外不容易,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都给了我们他怎么办啊?”陈艳红有点不放心,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
“我得赶紧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王娟,毕竟这孩子前段时间来我们家叮嘱过,有这份心意,也留过地址给我,尽管现在小明没有留下详细地址,至少告诉她这孩子还活着,也让她能够放心。”
岳部举觉得应该把这好消息及时告诉王娟,得到了老婆陈艳红的赞同,于是立刻给王娟写信告诉她,岳小明有消息了,他人身平安。
七
“过来,过来,你们四个人跟我走一趟,帮我把一卡车货卸下来放到冷库里,每个人10元钱,干不干?”在人才市场里,一个精明的中年生意人招呼着岳小明他们。
“干,老板,卸的啥货,能多给点吗?以后有货就找我们,我们有的是力气!”岳小明抢先答应着。
“好好好,这车货不多,是水果,你们帮我把它卸下,再转到冷库里就可以了,以后只要有货就找你们!”
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中年生意人的手势下跳上他的三轮车,车子启动后,飞一般地离去了。
“你们一人领一筐梨做工钱吧,这一筐梨都价值好几十元呢!”
当他们四个人汗流浃背地把一车水果卸下后转进冷库里,来找这个中年生意人领工钱的时候,没想到这个中年人指着早也准备好的四筐腐败变质的带有斑点的坏梨对他们说:“这就顶你们的工钱!拿走吧!”
“老板,我们是卖苦力的,你用这一筐坏梨给我们,我们也吃不完,再说一家人还等着我们拿钱回家生活呢。你这样可不行啊,我们可是事先谈好的,卸完水果给我们每个人10元钱的啊!”另外两个人据理力争。
“好吧,既然你们不要梨,就按照约定给你每个人10元。”
中年生意人理屈词穷,只得给另外两人每人一张10元纸币,打发他们走人了。
“如果你俩没意见,这四筐梨都归你俩了!”中年生意人望着刘大勇与岳小明说道。
“老板,这样吧,这四筐烂梨在你这里,反正也卖不出去,给我们冲抵工资也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你们家有冷库,可以同时送我们几个大冰块吗?”岳小明望着中年生意人说道。
“完全可以,你们啥时候要都可以。”中年生意人想着反正冰块是水做的,水也不要钱,送几块冰块也不打紧,所以就爽快答应了。
刘大勇不解地望了望岳小明,没有说话,岳小明拉了拉他的衣襟丢下一句:“那我们明天一早上来取!”就带着刘大勇走了。
“哥,为什么不直接拿钱走人,要那几筐烂梨干什么?也卖不掉,也吃不完的?还有你要冰块干什么用?”路上刘大勇不解地问岳小明。
“兄弟,有烂点的梨在别人的眼里是废物,我们可以化废为宝啊。现在是秋老虎天气,气温高的很,我们可以用刀子削去坏的部分,留下好的部分,把梨削成一块块的,放上破碎的冰块,用塑料膜装成一袋袋的运到建筑工地上销售,保证是抢手货,听我的准没错!”岳小明对刘大勇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岳小明带着刘大勇吃了早餐,又到工具店里买了两把廉价的工具刀,买了几百个塑料方便袋。来到了冷库里,找中年男人领了那四筐烂梨,要了几个空筐,就在一个房间里与刘大勇快速削起梨来。几个小时过去后,四筐有烂点的坏梨在他们的工作下,变成了一堆堆梨块。他们把削好的梨块与用锤子敲碎的冰块装上一个个塑料袋子,最后足足装了两大筐,约有一百多袋,又借了中年人的三轮车,盖上他们的褥子,防止冰块融化,兄弟俩人骑着借来的装满了冰水梨块的三轮车,向对面的大型建筑工地驶去。
“冰水梨块,又甜又凉,解暑降温,一元一袋,保证吃了喉咙清爽,快来买哦!”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热得汗流浃背的工人们,正躲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休息,听到吆喝声,众人都怂恿工头做东请客。因自己也喉咙冒火,口渴难忍,工头只得喊了他们过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把冰块全部买了下来。众人都说清凉好吃,连声夸赞。
“哥啊,还是你有办法,转眼就赚了百拾元。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彻底服你了!”
看着岳小明数着手里卖冰梨水的钱,刘大勇发出一阵赞叹声。
“只要肯动脑,肯定饿不着,等我们有了本钱,我们还可以去做大生意,开公司,赚大钱,干大事!”岳小明满怀信心地对刘大勇说道。
在后来的岁月里,刘大勇凭着一身好武艺,顺利地在一个工厂里找了一个保安兼门卫的差事。岳小明仍然四处打零工,先后干过装卸工,在饭店端过盘子,在家政公司当过搬运工等。晚上有时候住在废弃的烂尾楼里,有时也去刘大勇的门卫室里住一段时间,过着如浮萍一般漂泊的生活。知道农村家里的不容易,所赚的钱很大一部分都寄回了家里,手里就没有剩下多少结余。
秋去冬来,转眼又到了春节时间,对于要不要回家过年,岳小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回家过年,手里没有余钱,不回家过年,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很是思念父母。思想几番争斗,仍下不了决心。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陪父母过个春节,让他们也放心!”刘大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何尝不想回家过年啊!可我出来这么久了,被人贩子骗去黑砖窑里,就耽误了一年多时光。与你一起逃出来后的这几个月里,工作也并不好找,都靠打短工过活,也没赚到钱,空空行囊,怎么有脸去见家乡父老?”岳小明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
“哥,那你就不回去,先给家里写封信,说明春节不回家的理由,免得二老担心,春节就在我这里过好了。”刘大勇提议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等明年赚了钱,我一定风风光光回家过大年!”
思来想去,岳小明决定这个春节不回家了,等来年手头好转了,春节再回去和父母团聚。
八
过了这个春节,岳小明运气不错,在建筑工地跟着包工头陈二狗做事,平时推推砖头,开开搅拌机,拉拉砌墙的灰浆。虽然工资不高,到也干得顺心顺意。
“哥,你的信!”一天晚上,岳小明来刘大勇的门卫室里休息的时候,刘大勇递给了他一封信。
“咦,她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呢?”
“晓得了,我原来往家里寄信寄钱的时候都用的是这个工厂里的专用纸张,纸张下面都印有详细地址的,肯定是父亲告诉她的。”
突然收到王娟的来信,岳小明有点诧异。他一直没有与王娟联系,是因为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她上了名牌大学,自己放弃了学业,现在成了一个流浪的打工仔。而两家家境相差甚远,这样的现实情况,他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结合到一起的。
王娟从岳部举寄给她的信中得知,岳小明还活着,只是被人骗进了黑砖窑里失踪了一段时间,现在也逃离魔掌,在外过着正常的生活,她也就放心了。在春节回家的时候,她到岳家找过岳小明,岳小明因为手头没钱,没有回家过年,所以他们互相也没有见到面。他从岳部举那里查看到岳小明寄回家的信件纸张,都是安徽合肥市创新化工有限公司的专用纸,就以为他是在这个工厂里打工,于是就试着给岳小明寄了一份信过来。
王娟在来信中责怪岳小明,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给她寄信,不该忘了她这个老朋友,对岳小明出来第一年就被人骗进黑砖窑,她表示很痛心,她在信中叮嘱岳小明,出门在外,须事事小心。还在信中告诉他同学姜登山也委托自己的姐夫李安去她家提亲了,她顶住全家人的压力,并没有答应。心中甚是苦闷。希望岳小明在外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好好赚钱,等她毕业有工作了就嫁给他,初心不改。
岳小明手里捧着这封带着真挚情感的来信,一股幸酸涌上心头。他何尝不想与自己心爱的姑娘,能够一辈子厮守,何尝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安定的生活,可如今自己如浮萍一样,四处漂泊,低矮的草房,凄惨的人生,凄惨的家境,这一切都决定了,他们在这件事上注定了是没有结果的。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斩断情丝,决定不给王娟回信。
深夜难以入眠,加之离乡也久,思乡情深,连夜写下一首《梦回故乡》,以寄托思乡之情。
常常在梦里,
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
开满了荷花的小池塘,
正静静地散发着清香。
小时侯常走的乡间小路,
依稀中还是显得那么瘦长。
那圆拱形的小石桥喔!
不知下面是否还有溪水在流淌?
敦厚的老伯,你眼角也许刻满了沧桑,
那善良的大娘,你双鬓也许染上了白霜。
梦里常常牵挂着的故乡,
还有那位可人的姑娘。
浅浅的酒窝明亮的眼眸,
纤纤玉手菩萨般的心肠。
甜甜微笑似花蕾含苞待放,
一对麻花辫垂在肩上轻轻地晃荡。
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人哦,
几年过去了你是否还是那个模样?
世事无常,如今我也人在他乡,
但愿你能追寻自己的幸福,别把我放在心上。
梦里的亲人哦,
你是否还常常站在村口苦苦张望?
牵挂的人没有出现,你眼里是否充满了失望。
想家的夜晚,我梦回故乡,
梦里父母的面容,还是那么的亲切慈祥。
门前的枣树,挂着青涩的果实,
院中的磨盘,还记录着少年时的苍凉。
这里原本应该是我心中的天堂,
想起我的姑娘,心中总有丝丝忧伤。
故乡是梦儿醒了,眼角还挂着相思的泪光。
九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又到了一年年底。岳小明早早寄了一封信回家,告诉父母,今年会早早结完工钱回家团聚,并向父母定妥了回家的日子。
“我今天去工地与包工头陈二狗结算,等拿了工钱,我就准备回家过年,兄弟,你也请了假随我回老家过年吧,我们一家在一起过新年也热闹些!”岳小明对刘大勇发出了真诚的邀请。
“哥,年底厂子里保安工作任务重,我是请不下来假期的,除非我辞职不干了,那样似乎不妥。现在工作并不好找呢。你是我哥,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跟着你回去一趟,见见两位长辈。”刘大勇说着,就送岳小明出了保安室。
“唉,出事了,包工头陈二狗卷款跑路了!”一直到傍晚时分,岳小明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来,整个人也都没了精神。
“哥,你说啥?包工头拿着工人的工资逃跑了?”刘大勇瞪着眼睛,显得非常吃惊。
“是的,工地上几十个工人兄弟的工资,都让这狗日的卷跑了,一分钱也没拿到,白幸苦一年啊!”岳小明双手抱头,显得非常痛苦。
“你们咋不报警呢?政府出面了吗?”刘大勇提醒道。
“报警有个屁用?有个四川的工友,急得爬上吊塔要跳塔,把警察政府都惊动了。他们来了,也是劝说这个工友先下来,表示政府会全力追捕陈二狗,帮我们讨回公道,追回工薪钱,但是陈二狗以前留下的地址都是假的,都弄不清楚他真正的地址在哪里,大海捞针,哪里去找?”岳小明显得有些无奈。
“这狗日的,要是我以后碰到他非弄死他不可,这个害人精!”刘大勇忿忿不平地说。
“是啊,他这卷款一跑,害得多少人失去了希望与活下去的勇气。怎么回家过年啊,无颜去见家乡父老啊!怎么向一家人交代啊,这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岳小明双手抱头显得非常难过,半响才哽咽着冒出了这句话。
“哥,遇到了这事谁也没办法,你也别太难过了,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我这里还攒了点钱,我也没老没少的,一个人也无牵无挂,给你2000元你先拿着回家过年。”刘大勇劝解着,看岳小明发愁的样子,他决定拿出钱赞助他回家过年。
“这哪能行呢?兄弟,这一年多来你起早贪黑,护卫厂子,挣这点钱也不容易,我哪能用你的钱呢?”
“哥,你身上有一股不同寻常人的气质,对于你的能力与为人,我是深信不疑的!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今天你落难了,我借你点钱算啥,你就别再说伤兄弟感情的话了!”
岳小明是刘大勇最佩服的哥们,经过这近三年的相处,对岳小明简直到了崇拜的地步,执意要拿钱帮助他回乡过年。
“好兄弟,既然你这么有情有义,我也就不推辞了,等我赚了钱就还你,那我先准备一下,明天去商场买点回家礼品。后天准时回家。你在这里等我,过了年我就回来,咱们一起去闯天下!”
岳小明顷刻间找回了自信,与刘大勇开着玩笑。
十
由合肥开往近海市的518次列车在广阔的华东平原上飞驰着,现在还没到春运时节,车上的人还不算多,岳小明坐在车窗下,正无聊地看着当天的合肥日报。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
突然从车厢的尽头传来了动听的歌声,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用棍子牵着一个卖唱的中年盲人,唱着歌,一边慢悠悠的向车厢的另一侧走过来,所唱的歌曲正是台湾歌手费翔在87年春节晚会上的经典歌曲,当年费翔一首《故乡的云》红遍大江南北。如今这盲人老伯那凄美悠扬的歌声,立即引起了岳小明的强力共鸣,这首歌词的意境,与他现在的情况十分吻合,顿时鼻酸心酸、眼眶潮湿。
“老伯,你唱的歌十分好听,这是10元钱,不多,你拿着吧,一点心意。”
小男孩接过了岳小明手里的钱,说了一声:“谢谢好心人!”
“各位旅客,这位流浪歌手身患残疾,活着不易,大家都帮帮忙,献一点爱心,都拿出一点钱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岳小明听完这一老一少的凄惨处境,向着身边的人发出了号召,旅客们在他的感召下,纷纷解囊,拿出零钱赞助这对可伶的卖唱人。
十一
岳部举接到儿子的来信,知道儿子要回家过春节,每天扳着手指数着日子,好不容易挨到了这一天。早上他匆匆忙忙吃了点饭,就骑着他那早也破旧的自行车,赶往县城汽车站。
他恐怕错过了接车,就等候在汽车进站口那里,每开进来一辆客车,他都会跟在后面追,等车停稳后,他就站在车门边,观察着下车的每一个乘客,焦急等待着回家的孩子,可一次次他都失望地折返回原地等候。中午虽然很饿,但也不敢离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乘坐哪辆车,什么时间能到。
岳小明在近海市火车站下车后,归心似箭的他也没有吃中饭,就直接换乘汽车赶往家乡木阴县。他的直觉预感,父亲肯定会在这一天来车站接他。汽车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车站的广场上停了下来,他拿了自己的行李,跟着旅客鱼贯下了客车。
“孩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岳部举看到从汽车上下来的儿子,他就激动地喊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爸爸,你怎么哭了?”
拿着行李箱子下了车,岳小明听到父亲的喊声,又看他转过身去不停地抹眼泪,就走过去放下行李箱,用手不停地轻轻拍打着父亲的后背,安抚着他那激动的情绪。
“没事,是风沙眯了眼了。”
许久,岳部举才稳定情绪,他转过身来,带着微笑接过岳小明手里的行李箱,说:“孩子,咱们回家,你妈在家早等急了。”
“我妈怎样了,这几年咱家还过得好吗?”
“你说你,那年放弃了大学不去上,偏偏要出去打什么工,前年春节你没回来,音讯全无,当时我们吓坏了,你妈担心地整天哭汁抹泪的,能好的了吗?”
“我们是穷,可那时你有德老爹不是动员大家凑钱捐款了?咋也能对付着去上啊,可你偏偏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好意。”岳部举埋怨着儿子,同时也为当年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自责。
“我们家的情况咋样?”岳小明跟着问道。
“我还是在家打理责任田,这几年不是旱就是涝,收成不咋样,今年夏天我们家的屋子漏雨厉害,我就请人用新的麦秸杆子给重新翻修了。”岳部举一边走,一边回答儿子的问话。
把行李捆在自行车后座上,岳小明带着父亲,去附近的摊点吃了点饭。饭后他们父子二人推着行李,一路说说讲讲,步行回家,几十里山路走下来。倒也不觉得很累。
村庄还是那个村庄,水塘还是那个水塘,放眼望去,这一切与离乡前都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水塘边的柳树好像长粗了一些,在池塘上溜冰的孩童也明显长高了一截。
岳部举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岳小明跟在父亲的身后,走过村庄,岳小明驻足望着以前被村长王定灰强买去的自家老屋,如今也变成了三间大瓦房,在这里开了全村唯一的一家杂货店,心中顿时涌上一种悲哀的感觉。
“你咋了?快点走,你妈还在家望着你呢!”岳部举看着望着村庄发愣的岳小明,催促着。
“嗯。”岳小明答应了一声,快步赶上来。
走过村庄,来到村西边大约200多米远的距离,拐进一条岔路,路西边的三间茅草屋,就是岳小明的家了。岳小明走后,这里又陆续搬来了两家人,王定富与李常有,于是原来的独家庄,又变成了现在的三家村。
“吆,小明回来了?出去好几年了吧?在外发财了啊?”正在大门前喂猪吃食的李常有,看见岳小明回来了,微笑着打着招呼。
“我出去快三年了,没发财,在外混穷的,哪有你常有哥有福气啊,连名字都带着好运气啊!”岳小明一边回答,一边打趣着李常有。
“小明回来了,孩子,你咋才回来啊?”陈艳红在院子里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儿子回来了,赶紧一瘸一拐地,踉跄着奔出来,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一下子倾泻下来。快三年了没见着儿子了,前段时间又突然音讯全无,让她整天提心吊胆的。吃不好也睡不安,为这事没少埋怨自己的老头子岳部举。
“妈,前段时间走不起,我没有回来,这次快到年了,我就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回来看看你们。”
搀扶着母亲,望着两鬓也发白的,陡然变老的母亲,他一阵心酸。
“孩子,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前段时间你没了音讯,我感觉天都塌了,大病了一场。这次你回来了,可不许再走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你走了!”陈艳红双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恐怕他会再突然消失了一样。她两眼望着儿子的脸庞,眼泪哗哗流下,嗓子里哽咽着说道。
“妈,我没事的,你太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岳小明搀扶着母亲,安慰道。
“你看你,孩子都回来了,还哭汁抹泪的,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快让孩子回屋子里休息!”岳部举看着这悲情的场面,就劝说自己的老伴。
“嗯,孩子,你快去屋子里歇着,妈给你做好吃的!”陈艳红听岳部举这么一说,抹了一把眼泪,就在岳小明的搀扶下进了堂屋。
“爸,这是我给你买的毛皮夹袄,城里人冬天都不穿棉袄了,里面只穿一件皮毛夹袄就能御寒!”
“妈,这是我给你买的围巾。有了这个,冷风就不会再往脖子里灌了!”
岳小明拿出皮毛夹袄给了父亲,转身又拿出了一个上好的围巾递给了母亲。
“你这孩子,我们老两口都老了,给我们买这些干什么?就会乱花钱,我们哪里用得着这些。你自己也应该攒点钱,将来也好娶个媳妇回家过日子。”
陈艳红心疼儿子,一边说教儿子,一边去忙活晚饭去了。
当天晚上,岳部举与陈艳红置办了一些酒菜,顺便也把新邻居王定富、李常有都请了过来,他们边喝边聊,聊各自家里的事,也听岳小明聊外面的世界,只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十二
“爸,我想去看看有德老爹,几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咋样了?”
当年岳小明考上大学的时候,家庭贫困没有钱上学,王有德知道后,曾经挨家挨户,发动相亲们捐粮捐款资助他上学,虽然他最后拒绝了乡亲们的好意,没有接收大家的馈赠,放弃学业外出打工,但是他们的心意永远记在岳小明的心里。这次回来,说什么也得去看看这个老汉,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嗯,应该的,你能有这个想法很对,这才像是我的儿子,去的时候别空着手!”
岳部举看到儿子懂事了,投过去赞许的目光。
“嗯,我知道的,回家的时候我带了一点安徽土特产,给他老人家带点过去。”
说着岳小明从行李箱里,拿出两瓶三河米酒,放进手提袋子里提溜着就出了门。
王有德的家位置是在王定灰家的一排最里面,岳小明路过他们家的门前时加快了脚步,他实在不想碰到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也包括他曾经深爱的着的王娟。他们两家的恩恩怨怨,一种复杂的情感,让岳小明心里有说不出的那种滋味。还好,王定灰家的大门紧闭着,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出现。
“王老爹在家吗?家有人在吗?”
来到了王有德家门前,他家没有院墙,两扇破旧的门开着,三间低矮的破草房屋檐上,还吊着一排层次不齐的冰溜溜,没见着人,岳小明就在门外叫唤了一声。
“谁啊,进来!”
王有德在屋子里答应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吆,是小明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出去好几年了吧?”
王有德躺在床上听到喊声,他欠起了身,看见走进来的岳小明,他欣喜地叫道。
“是我,昨天晚上刚到家,今天我就过来看看你。”岳小明进了屋子,放下手提袋子,拿过一个板凳就坐在王有德的床前。伸出手拉住老人的手说道。
“你这孩子犟驴脾气,以前要是听我一句劝,上个大学该多好,出来还能有个稳定的工作。这倒好,出去打什么工,受了不少罪吧?”
“前年听说你在外失踪了,把你爸急的啊,到处去贴寻人启事,你真的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你爸你妈怎么活啊?”王有德一边卷着烟卷,一边心疼地说道,边说边夹杂着让人心疼的咳嗽声。
“王老爹,那会我只是让人骗进了一个黑砖窑,一时与家里断了联系,一年多后我就逃出来了,现在生活一切正常了。那会我不去上大学,是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乡亲们的日子过的也紧巴巴的,你们也不容易,你凑起来的粮食我真的不能要啊,我不能因为我上学的事情而去拖累乡亲们......”
看着王有德不停的咳嗽,岳小明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给他轻轻的垂着背。
“哎,都是一个穷字,就耽误了你一辈子啊,娟子就没遭这个罪。要是你们一起上了大学,出来有个工作,多好......”
人老话多,王有德还是不停的唠叨着。一边说一遍把卷好的烟卷按在铜色的烟袋头上,准备点着火抽几口。
“王老爹,你咳嗽的厉害,不能再抽烟了,抽烟对肺不好,越抽越咳嗽,得想办法把烟戒了。”
“这是我在外带来的两瓶三河米酒,合肥特产,这酒是糯米酿造的,属于甜酒,性不烈,喝之前倒进酒壶里放在热水里温一下,再喝对身体好,……”
岳小明从手提袋子里拿出带来的那两瓶三河米酒,放到王有德的面前,一边说着这酒的好处与饮用方法。
“你这孩子,来我这里还带什么东西,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不要了,你带回去给你爸,补补身子,他还需要的......”
王有德觉得这个孩子心善实诚,真诚善意的推辞着。
“不用了,您老就留着吧,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家里还有,我带了很多回来,我爸也有份的……您老保重身体,那我先回去了。”岳小明说着就告辞出来。
“孩子,以后常来玩啊,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王有德披着衣服下床来,他拄着棍子送岳小明到门口,不住的叮嘱着,直到看到他转过邻家的院墙,看不见了他才踉跄着回屋子里去。
十三
出了王有德老人的家,岳小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弯去了他与王娟经常约会的那个小山凹子里。他原本考虑到两家的恩怨与自己的家境,决定与王娟斩断情缘,并试着不与王娟来往。但是那以前约会的地点就与磁石一般,深深的吸引着他。他信步爬上山坳,向着那颗松树走去。
松树上的红丝带在西北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摆动着,好像招手欢迎着这远来的客人。那些红丝带是他们的约定信号,多数都是王娟系上去的。
岳小明来到了这颗松树下,昂起头,他深情的注视着这些随风飘动的红丝带,突然他看到一个很大的红丝带上似乎有字迹,就走过去踮起脚尖,解下来细看,原来是王娟在上面写的一首相思小诗。
沿着岁月留下的气味,
我苦苦追寻着你的踪迹。
风虽然带走了你的柔情,
却留下了你的善良与刚烈
曾想起,与你一起相依相偎
看那蝴蝶在油菜花上追
浅浅的回忆都是满满的甜蜜
如今牵挂的人啊你在哪里?
渴望春风能够吹来你的消息。
岳小明手捧着这褪色的,写满了情谊的红丝带,心中感概万千,他知道,王娟对自己是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她的爱情是纯真的,没有参杂任何杂质,从满树飘拂的红丝带上可以看出,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是经常来这里的,并在这颗爱情的相思树上留下了爱的痕迹。自己虽然出于为她的前途考虑,决定远离她,但是她的真情确让他感到难以释怀。坐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远方,岳小明沉思起来......
十四
“娟子,你都读大三了,在过一年就毕业了,姜局长前几天又来镇政府里找你姐夫了。快到送年节礼的时间了,催着我们把你俩的婚事先订下来,他们送礼也好有个依据,说等你们毕业了,就给你俩完婚,都老大不小的了,要不是读书,早该出嫁了。”
马蜂窝黎英看到王娟从闺房里出来,看样子是要出去,于是又唠叨起姜家催婚的事情。
“妈,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与他们家的姜公子没有感情,也没有缘分,就回了他们家,让他们家从新找个好女孩,就别老盯着我了。”
王娟用手摆弄了一下胸前的白色围巾,感到有点无奈,为这事情她显得很疲惫。
“你个死二丫,我把你养大了,又供你上了大学,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难得遇到一个有钱的大户人家,想把你嫁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整天想着那个穷小子,嫁给他们家就得住破草屋,夏天喂蚊子,冬天喝西北风去。我给你找的光明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那荆棘林,自讨苦吃,真是头脑被驴踢了又被门夹了,大学白读了,变成傻姑娘了。”茅坑石王定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气急败坏的说。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心情很不好的王娟不再理会他们,出了家门,向着她与岳小明常常约会的山坳里走过去。那里是她的精神寄托之地,以前只要放假回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去那里转一转,系上一根相思的红丝带。
“明子哥,真的是你吗?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找我玩?”
爬上山坡,她看到那棵黑松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一个人,吃惊不小,定睛仔细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岳小明,于是惊喜的叫了一声。
“娟子?你也回来了?”这邂逅相遇也让岳小明有点意外。
王娟紧跑几步,上去一把抱住了岳小明,紧紧的搂住他,生怕他再突然消失了。
“我也是刚回来,刚才去看有德老爹了,还从你家门前经过来着,不过我没看见你,也不敢去敲你家的大门。我出门这几年,走的也不太顺,被人骗进了一个黑砖窑里,经历生死攸关时刻,方才逃了出来……”
过了许久,岳小明拉着王娟一起坐在那块石头上,给她讲起了自己这几年的坎坎坷坷。
王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露出极其敬佩的眼神,一连声说:“明子哥,你凭着自己的智慧救出了近百人,你太了不起了。你太伟大了!”
“能保一条命逃出来,也不错了,厉害什么?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苦命人,他们就连活着也都是很不容易的了……”岳小明有点感概有点伤感的说。
“明子哥,家里又催了,我快撑不住了……”
接着,王娟又把家里催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岳小明。
“我觉得你爸妈做的对,人往高处走,为自己的孩子寻一个好前程,初心是对的,这件事情,他们并没有做错,我也给你一个建议,既然姜登山这么喜欢你,他家家底又殷实,名副其实的高富帅,你嫁给他,不失为明智之举。从目前来看,他是你最合适的人选,他爸是局长,你爸是村长,你姐夫是镇长,你与他家结亲,就是一级一级往上涨。是好事啊。如此好事,你应该答应下来的。”
“你老拿我打趣,打死你,打死你。”王娟以为岳小明故意嘲讽她,就用两个小拳头,击鼓般的轻轻锤击着岳小明的后背。
“腊月26号,同学聚会,去不去?”王娟扭着头问岳小明。
“我不去,我这个样子去干什么嘛?”
同学都上了大学,只有自己外出打工,日子过的很不理想,心里难免有一些自卑的因数产生。
“就与我一起去嘛,同学都亲如兄弟姐妹,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正的东西,毕业后都各奔西东,今年毕业三周年了,提前在今年年前组织一次聚会,借年这个时节,大家都有机会来,借此联络一下情感,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聚会地点在县城里,一家名叫怀念旧时光的酒店里。到时候我来你家找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看见岳小明低头不语,王娟就进一步说道。
难得邂逅见面的他们聊了很长时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依依不舍的分手各自离去。
十五
“明子哥,快收拾一下,我们骑着一辆自行车过去。”
腊月26日,吃过早饭,王娟骑着她那永久牌的自行车,来到了岳小明家,在门外,她使劲地摇着自行车的铃声催促着。
“喔,就好,就好。”
见到王娟来约他去聚会,也不好再推辞,洗了脸,就匆匆忙忙的跑出来,骑车带着王娟,一路向着县城飞驰而去。
来到了《怀念旧时光酒店》的门前,岳小明放好车子,王娟给自行车上了锁,就与岳小明并排向着聚会的地点二楼走去。
“岳小明,王娟,欢迎你们的到来。大家都在客厅里呢,快进去。”
当年班上的生活委员林妮娜站在客厅门前,迎候着陆续到来的同学。
“滴滴,滴滴滴。”楼下酒店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岳小明与王娟刚要进客厅,听到外面车喇叭响,不由得从窗户里向楼下看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酒店门前停下后车门打开,姜登山弯腰从车里钻了出来。
“咱们进去吧,同学们都在等着呢。”王娟一看姜登山来了,拉着岳小明赶紧进了客厅,与同学们寒暄起来。
“各位大师兄,小师弟,大师姐,小师妹,我姜登山给大家问个好。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学业有成发大财!”
随着生活委员林妮娜的热情招呼声,姜登山出现在大门处,并给大家带来问候声。随行的还有当年的同学汪纯怡。姜登山头上梳着对开大中缝发型,上身穿着米黄色风衣,脖子里系着红色的领带,腿上穿着非常流行的喇叭裤,左手提着一台多功能录唱机,右手拿着一个话筒。汪纯怡则烫着一个大波浪发型,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狮子宠物狗,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并向大家挥手致意。
他们这一班是当年木阴县一中的精英中的精英,号称“宏志班”,高考的时候全班无一人落榜,全部都考上了全国各地的重点大学。再一次创造了全国教育看木阴的神话。唯一没有上大学的只有岳小明,所以姜登山称他为漏网之鱼。
“没,没赚到钱,到年了,回家来过年的,听王娟说同学聚会,想大家了,就过来看看。”被姜登山这么一羞辱,岳小明语无伦次,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道。
组织者林妮娜指挥着大家,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腾出了一块空地。前面放个桌子做主席台,放上姜登山带来的多功能录唱机。
“悠悠岁月,淳淳情怀,时间如流水飞快。自从木阴县中一别,至今时间也近三年,回首往事,心中感慨万千,三年同窗,我们一起迎来日出,我们一起伏案苦读,我们一起排队打饭,我们一起度过那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时光。在这三年里,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今天,我们有时间有机会在此相聚,再续同学情,首先要感谢几位组委会的同学的真情付出。他们分别是姜登山,汪纯怡,赵阳,当然还有我林妮娜。”
当年班级的生活委员,今天这次聚会活动的重要组织者林妮娜首先发言。声音一停,掌声立即响起来。
“下面,我们举行文艺活动,由几个同学跳一段交谊舞。”
林妮娜再次宣布,她挥了一下手,在她的示意下,姜登山换了一首舞曲,八个男女同学分成四对,在舞曲的伴奏下,牵着手跳起了交谊舞。一曲终了,观看的同学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下面由汪纯怡独唱《甜蜜蜜》”
主持人林妮娜拉着汪纯怡上场,汪纯怡把手里的长毛狮子狗递给姜登山代管,接过林妮娜手里的的话筒,在众人的鼓励下,她用甜甜的嗓子翻唱了邓丽君的歌,唱完了也获得大家的掌声鼓励。
“下面我唱一首《想敲开你家大门》”
姜登山不等林妮娜继续派单,就把手里的狗狗还给汪纯怡,站起来自告奋勇的要求才艺展示。他接过林妮娜手里的话筒,打开音乐,随着音乐的节奏唱跳起来。
“我想敲开你家大门,敲开你家大门,你听到电铃声,还不给我开门,让我站在门外六神无主来回徘徊,你实在是太不应该......“
姜登山一边抖动着双腿,一边有节奏的扭动着腰肢,摇头晃脑起劲的唱着情歌,还不时的用眼睛瞟向王娟。一曲唱完,他向着同学们扮了一个鬼脸,一跺脚告白了一句说:“你不为我开门,我就一脚踹开你家大门。”
姜登山的一句俏皮话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下面请我们班的歌唱王子岳小明为大家献唱。大家鼓掌欢迎。”
喧宾夺主的姜登山代替了林妮娜主持人的角色,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把岳小明拉了出来,将他推到主席台前的空地上。
“你唱什么歌?我为你放音乐。”
姜登山嘻嘻哈哈的望着岳小明说道。
“那我就唱一首《童年》吧”。
岳小明说完,姜登山调好了磁带,岳小明就跟着音乐的节奏唱起来。唱完了一首,在大家的强力要求下又唱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
文艺活动结束后,时间也近中午了,接着就是全体在酒店聚餐。
姜登山拉着岳小明,赵阳,汪纯怡,林妮娜与王娟等一干人坐在一桌。由于同学众多,今天来参会者近四十来人,坐满了整整四桌。把酒言欢,同学之间频频互相敬酒致意,觥筹交错之间,转眼间姜登山也喝得是脸红心跳肉发麻。
“同学们,我们都是木阴县中精英中的精英,唯独岳小明,这条漏网之鱼,池塘里的小泥鳅,别的大家都有前途,都有前途。”姜登山蹒跚着爬起来,高举着酒杯,挥着手,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手还不断地拍打着身边岳小明的肩膀。
姜登山这句酒话说出,众人皆惊。岳小明早也羞得红了脸,低着头不语。这时赵阳站起来,他批评姜登山说:“姜兄此话差也,俗话说,风水轮流转,明天到谁家,很难说,朱洪武早年还讨饭,中年就坐了天下,成了皇帝,别小看了岳小明,说不定若干年后,他就是我们班最有出息的人。”
“哈哈哈,我敢与诸位打赌,如果他岳小明将来真的能有出息了,我就去给他提鞋当佣人,哈哈哈。我姜某人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在酒精刺激的作用下,姜登山信心十足,酒话不断。进一步羞辱岳小明。岳小明此时没有话语权,只能脸臊得通红,低头不语。
饭后稍息,姜登山又站起来宣布说,今天这聚会的费用他一个人包了。
“哎呀,我的钱包怎么没有了?我的钱包被人偷了。”
刚刚承诺承担今天所有费用的姜登山,正准备呼叫酒店的小姐结账,一掏腰包,不禁大声惊呼起来。
“张浩然,来来来,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读公安大学侦察专业快三年了,你分析一下这个小偷的作案动机,揪出这个穷鬼贼娃子来,今天就现场考考你的办案能力。”一听说姜登山在今天的聚会现场被人偷了钱包,早也气坏了的钱有余叫喊着。
“我看就是你偷的,大家都是来聚会的,哪个同学会去摸同学的钱包?傻蛋也不会干这个事情。”张浩然歪着头,眼睛瞅着钱有余说道。
“不可能的,我家就姓钱,不缺那玩意,何况我也没有作案的动机与机会,抓坏人是你的职责所在,说不定明年毕业的时候,这个事情还能帮你完成毕业论文呢。你就给大伙分析分析吧。”
“别胡乱猜测了,我们的同学之中,肯定是没有人做这种事情的,要相信同学们,姜登山的钱包,说不定就是丢在来的路上了。今天的饭钱我们大家AA制,这样公平合理,”张浩然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十六
“明子哥,刚才他们那么无端羞辱你,你为何不反击?”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王娟替岳小明鸣不平。
“在这个社会上,有的人一出生,他们嘴里就含着金钥匙,而有的人,只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就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而显得疲惫不堪。而那些极个别的所谓高贵的人,往往不能去体谅那些活的很累的人的艰难处境,甚至肆意践踏他们的尊严而从不感到羞愧。我不与之争执与解释,是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在任何一种制度的社会里,穷人与弱者都是永远没有话语权的,无谓的争执只能让自己更受伤,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应该有直面现实的勇气,对未来有坚定的信心。现在我所要思考的事,是如何去改变自己的现状与寻找正确行动的方向。”
岳小明说完就骑上自行车,王娟坐在后面,用手揽着他的腰。他们沿着那坎坷不平的道路,在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中,向着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