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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静地。男主人和小主人都已经酣然入睡。穿戴一新的布娃娃总睡不着觉，我在她的脚上都能感到她想要站起来的强烈的欲望。
“我只看了一眼自己，多么美丽的娃娃啊，如果我能有一顶漂亮的帽子，再有一双锃亮的皮鞋，对，还得有副白手套，项链也少不了，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华美的娃娃。像我这样的娃娃就应该住在豪华的别墅里，有个专门的女佣照顾我，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衣柜，有自己的梳妆台，有数不清的漂亮的衣服，有名贵的饰品来装点我娇美的容颜。”布娃娃丽丽自从换了新装就开始不停唠叨，平日谦卑和气的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此时，她沉浸在梦幻的想象中，不一会儿，她就又会伤春悲秋，“哦，我的命运！天生丽质的我在这简陋的小屋子里蹉跎大好的青春年华！”
一天，两天，三天，天天这样，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旁边的小妹妹一直一声不吭地静默着，一副很温顺的样子。
终于等到丽丽自言自语得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疯颠的样子越来越像我妹妹了。转过头，我突然想要打破寂寞，和新妹妹聊上几句。这么想，我也就这么做了。
“哈喽。”无话可说而又不得不打招呼的时候拽点英文还是蛮能解决尴尬的。
新袜子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我是在和她打招呼。她一脸懵懵的样子好搞笑，我忍不住笑了，浑身的毛都跟着轻轻地抖。新袜子显然也被快乐感染到了，她也会心地笑了。老袜子说过一个词，能准确形容我这种感受，心有灵犀，还有，我绞尽脑汁地思考，对，小姑娘对着丽丽念的故事，什么来着，袜子的脑子就是不好使，也不能怪我们，谁让我们天生头顶上就破了那么大的一个洞呢。想起来了，对牛弹琴，好像不大对。我有些着急了，可是越想越记不起来。小妹妹看出我的窘态，她问我，我就如实相告。袜子就是这样好，直肠子，当然还有一个弯，但绝对比人的九曲十八弯要好得多。人类啊，就只是咬文嚼字。明明一句话的事儿，非得说个十句八句还不能表述清楚。
“姐姐，是小主人念的故事，《高山流水》吗？就是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那个。”
我一脸惊诧地看向她，小妹妹的脸瞬间就红了。“长江前浪推后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我无不感慨道。一种老了的无力无奈的懊恼感油然而生。
我们流畅地交谈着，当我问及她对生活的憧憬时，她是这样说的，“羊毛纺成线，染上色，然后经过一双巧手才成就了现在的我，我很庆幸，自己是最终的成品，能够经历白天和黑夜，能够体会生活。我没什么想法，就是做双袜子该做的事儿。当然，如果能够温暖真人的脚就更好了。”
新妹妹的想法和我相契，我这时才真正有了一双袜子的归属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