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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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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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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千年萦梦回》连载

第八章 翻越帕米尔

帕米尔高原,中国古代称葱岭,而最初则叫舂山,地处中亚东南部、中国的最西端,横跨塔吉克斯坦、中国和阿富汗。“帕米尔”是塔吉克语“世界屋脊”的意思,拥有许多高峰。亚洲一些著名的山脉,如昆仑山、喀拉昆仑山、天山、星都库什山像绳索一样,彼此扭结在一起。那扭结的地方,就是丝绸之路南道必经的帕米尔。丝绸之路南道在离开了沙漠绿洲莎车(今喀什)后,就进入了一个群峰叠嶂、雪山高耸,既崎岖险峻、又富有诗意神的神话般世界。淙淙的的泉水,深深的峡谷、绿绿的草地、蓝蓝的天空,大自然在这里显示了它特有的美。帕米尔深处的喀什库尔干,则是这神话世界的中间。这个小小的市镇,耸立在山间平原的小山上,喀什库尔干由北向南从它的东边流过。这里的新疆塔吉克族人聚居的首府,也是古代丝绸商旅必须停驻的地方。海拔7000多米的公路格尔山和慕士塔格山,就在这座城镇北边不远的地方,天气晴朗,人们还可望见群山遮掩不尽的皑皑雪峰。

成书于战国时期(公元475—221年)的《穆天子传》、《竹书纪年》以及《列子》等书,都提到周穆王四出远游,曾到达舂山、昆仑的故事。周穆王名叫姬满,是西周王朝(公元前21世纪—771年)的第五代国君。他精力充沛,热衷远游。穆王以造父为驭手,驾黄金碧玉车,率领六师之众,巡行天下。队伍过来积石山,行流沙之地,走了数万里路,终于升上舂山之上,眺望四野。那时正值盛夏,温和无风,他看到的是天下少有的高山,皑皑白雪,潺潺清泉,耐寒的低矮花木,小头大鼻的怪兽,执犬羊食豕鹿的白鸟青周鸟。这些景象,与今天的帕米尔的情景也大致相同。他又西行五十六日,到达西王母之邦。穆天子带了白圭玄璧去拜见西王母,又向她赠送了锦组百绳。这大约是丝绸之路上的民间赠送中国丝绸最早的记载了。于是西王母宴请穆天子于瑶池之上,相互致词祝愿,笙歌相伴,而穆天子竟至乐而忘返。这些记载,自然带有神话传说的色彩,这大约也是各民族早期历史共有的现象。

帕米尔高原上最早出现的国家,大约是公元二至三世纪建立的朅(qiè)盘陀。据考证,“朅盘陀”一词为东伊朗语,意思为“山路”。历代各个旅行家,包括马可•波罗在内,在他们事后追述或撰写自己经过喀什库尔干的见闻时,都谈到了这里的山路如何崎岖和艰险。最初的朅盘陀国主要经营畜牧业,这从喀什库尔干出土的汉代(公元前206—公元220年)羊角铜饰可以得到证明。大概到了三、四世纪,朅盘陀人就在帕米尔高原上开始了经营农业,从此过半农半牧的生活。由于这里地势高寒,树木花果很少,所以作物以耐寒的青稞为主。而人们的衣着,则依赖羊毛织成的毡鞨等。朅盘陀国建有周围十余里的都城和十二个城堡,国王和贵族住在都城和城堡中,有约1000人的常备武装。国人信仰佛教,有寺院10多所,僧侣500人。其中一座寺庙是国王特为从邻国请来的名叫童受的高僧修筑的。台阁高广,佛像威严。朅盘陀人使用的语言,属伊朗语的东支,与当时疏勒(古代的喀什)使用的语言比较接近。

1000多年前,中国著名旅行家、唐代高僧玄奘从印度返回时路过喀什库尔干,他记载了当地一个饶有趣味的传说。从前有一位汉族公主,嫁给很远的一个名叫波利斯国(今伊朗)的国王。迎娶使臣从中国把她接来,刚路过帕米尔的时候,不巧前面发生战争,东西方的交通一时中断。队伍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只好滞留在荒山峡谷中。但是,这荒凉的地方经常有土匪出没,很不安全。使臣们经过商议,决定把公主安置在一座陡峭的山峰上,山下派人日夜守卫。这样,公主果然没有遇到袭击。然而,使臣们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高在天空的太阳神看到了这位公主,她的美丽使他非常羡慕,便来到山顶与公主相会。一段时间过去了,队伍准备赶路,这时使臣们才发现公主已有身孕,彼此面面相觑,大为惊愕。使臣们不敢再回波利斯,他们决定就在这座山上修筑城堡宫室,供公主居住。后来,他们又拥戴公主的儿子为国王,于是创立了朅盘陀国。

在今塔什库尔干县城以南约70公里临河不远的山峰上,有一座名叫“克孜库尔干”的古代城堡。克孜库尔干系维吾尔语,意思为公主堡,传说这便是那位汉族公主当年居住的地方。那座山峰,四面都很陡峭,东南北三面可以说是陷不可攀,但也相当危险。城堡建在山峰顶端,只在西面有一垛依势起伏而又高厚的城墙,用土坯间以树枝砌成。城内面积并不甚大,地面也不太平整,已看不见什么建筑遗存。立在城头,有一种凌虚之感,山下的明铁盖河恰如一条白练,流向远方。其实,公主堡不像一座王室居住的宫城,很可能是一座军事用途的建筑,由于没有进行发掘,找不到可资推论的证据,所以谁也无法断定,而唐玄宗记载的那个传说,只是婉转地说明了朅盘陀国的起源,以及现在塔什库尔干的塔吉克人何以有那样的相貌和使用伊朗语东支的语言。

塔什库尔干的居民,主要是操印欧语系伊朗语东支的塔吉克族人,他们信奉伊斯兰教,但是不甚严格。塔吉克族人长期生活在帕米尔高原,很能适应这里的特殊环境。他们的住房一般都有夏居与冬居之分。夏居多在高山牧场上,陈设比较简单,主要是些生活必需用具及物品。房屋有用帐篷的,也有固定的土房。土房的顶篷常用干燥草坯做成,露出些宽宽的明缝,既便于透光,又可以通风,降雨时,干草坯吸水膨胀,所以大雨时不致于漏水,冬居则建在农田边的村舍里,房屋严实温暖,可以抵御帕米尔的严寒,塔吉克族人的主要财物都集中在这里。塔吉克族人善于骑马,能够在崎岖的山路和冰雪间随意驰骋。优秀的骑手十分受人尊敬。每当节日和婚娶喜事,他们都要举行竞技性叼羊活动。届时,优秀的骑手们汇集到一起,争夺一只去掉了头和内脏的山羊。他们骑在马上,疾如旋风,在草原上来回奔驰,比速度,赛力量,比意志,赛技巧。最后夺得山羊者成为优秀者,除了获得奖励外,还受到人们的仰慕。

这个生活在帕米尔高原上的民族崇尚雄鹰。他们恩恩民间舞蹈,很有特色,其动作常有雄鹰翱翔姿态。塔吉克族人最主要的乐器,名叫“纳依”。这是一种长约20厘米无簧无哨的竖吹短笛,用鹰翅骨做成,有三个音孔。这个丝绸之路上的民族,不可避免地收到东西文化上的影响,而他们的文化艺术,比如舞蹈《商人与马》、戏剧《巴达克山商人》都是直接与丝绸之路有关。

丝绸之路行抵帕米尔,以长安为起点站的西域丝绸之路中国境内途程便全部走完了,但是作为丝绸之路的旅程,则仅仅走了一半,余下的路程还很长。中国古代的旅行家,尤其是其中的僧侣,他们在过了帕米尔以后,就翻越被称之为大头痛上、小头痛山的明珠铁盖达坂,往南路过罕萨、吉尔吉特,或者去斯利那加,或者沿印度河而下去巴基斯坦重镇白沙瓦、拉合尔,以及印度等地。这便是丝绸之路南道通向南亚的一条支线。丝绸之路南道的干线,则是翻越中国阿富汗交接的我瓦基里达坂,而进入瓦罕走廊。再往西经过挹怛(今巴达克山一带)、帆延、兰氏城而至木鹿,与丝绸之路的中路相会。中路在离开喀什噶尔以后,向西过乌恰,翻越帕米尔,经大宛、康居,过阿姆河至木鹿。木鹿在古代是安息的东界,号称“小安息”。由此而经伊朗、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而抵地中海,再乘船渡海而至伊斯坦布尔,或者罗马,这就是丝绸之路的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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