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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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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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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纪事》连载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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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我的家


      我父亲与我母亲的结合是非常有趣浪漫的。父亲那时唱大戏,戏班跑全场,据说这种角色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可以小生花旦么样的角色都上。其他任何角色都不具备这种优越。

父亲是地方上的名角,母亲的姑爷是戏班的班主,花旦,也是名角。母亲虽不是戏班的人,但自小受着熏陶,也会唱戏。对成了名角的父亲,当然心有所向往。没想母亲这个愿望很快就达成。

某日,母亲的姑爷跟母亲说了门亲,对象是父亲一个队里的(准确说是父亲的邻居)肖大伯,也在戏班做事,唱青衣的。

肖大伯的出生非常好,家里很富裕。外公一直是公家当会计的人,能说会道会写会算,家境也还过得去。与肖家算是门当户对。

而父亲虽说是唱戏的名角,可家里很穷,再说那时唱戏也没有多少收入,虽没有被人歧视,但决不象现在这样有地位。

父亲老大,家里老的小的还有一屁条,加上祖父年轻时到山场挑石头伤了元气,得了哮喘,祖母身体也不好,据说是种怪病,就象现在男孩子患有帅气这样,是种妇科病罢。

大姑母说,那时生活条件太差,祖母因为生了太多小孩,又没做好月子就得上了那种病。家里基本上靠着大姑与父亲支撑。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搭着个棚子。

肖大伯去母亲家相亲那天,父亲正好也为戏班的事,要去母亲的村子一趟。于是同了路,一同到了母亲家。

父亲决不是故意与肖大伯一起去的。这个我向大姑母特别咨询过,因为我怕父亲故意隐藏了那份心思,这个肯定是要扣分的。父亲真是无心一路去的。没想父亲这一去,却坏了肖大伯的好事。母亲一眼瞧中了父亲。无论家里怎么好说歹说,母亲就是相中了父亲,没相中肖大伯。

父亲一米八的身材,长得清秀俊美,真是玉树临风的好郎儿。母亲又是读过戏书熏陶的人,怎么不会看中父亲呢?父亲家里那样穷,能娶到母亲那样的女人,又怎么不乐意呢?

当时可把母亲的姑父吓着了,忙指着肖大伯对母亲说:如果你相中了这个郎,那你一生一世都有了保障,不会为吃穿发愁。

然后又指着父亲对母亲说:若你是相中了那个郎,那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要睡露天场所的,家里老小一大堆,不知哪天可见阳光的。

母亲却说:就相中那个郎吧,什么都是做得来的,他就是我的日月阳光。

就这样,我们的母亲嫁给我们的父亲。

父亲相亲的这个故事,一直在我们家成为佳谈。也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道极景。只要一提起,几姐妹就会大笑一通。

父亲与母亲结合后,生活还是很幸福的。只是生在那个年代,母亲也还受过祖母的一些虐待。父亲家里真的很穷,穷的连睡觉的床都没有。

母亲说,新婚第一夜,他们就睡在一个板桶上,板桶四方状,用块木板塌着铺上被子就当床,白天起来删掉被子一样又装谷子。屋子虽不是草棚子了,但也不是什么青砖蓝瓦房,就是钢材编织后,再用泥巴漓起来相对比较结构而已。

正是这样的房子,总叫出去做事的母亲不放心。如果刮风下雨,它们很有可能倒塌。如果孩子们喜欢玩火的,很有可能失火,烧掉房子是小,烧死了孩子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所以母亲每次出工,就交代小姑看好姐们,如果下雨打雷了,就立刻带着姐们顶着被子躲到树林子里去。这样房子即使倒塌了,也没多大关系。

反正那时的天鹅洲满村都是柴林,满村的钢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所以顶着被子是为不被冰雹扎坏了脑子。那时就是六月天,也下冰雹。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还千交代万交代不要玩火,将家里的什么引燃物与火柴之类的,都藏得深严!

后来父亲回家来,告诉大家不能再在树林子里躲雨了,因为打雷树林子导电会把人打死的。叫她们躲在空阔的乡野地间好了。

躲在乡野地间,顶着被子是很安全的,只是小孩子们顶着被子不敢往外面看,雨什么时候停了,都不晓得,冬天里还好,夏天里不是要把人热死么。姐们就那样捂得浑身是汗,也不敢把被子放开。

夜晚睡觉,无不脑壳都抓破了,痒死人了。因为白天的被子将头发根子都捂出了痱子。哪有不炸掉的道理。

小姑一说起这事,就笑得不得了,把我们也笑死了。那时还没有三姐与我,只有大姐二姐两个。

母亲结婚后,跟祖母一起过了十二年。家里老小十多口,母亲除了出工还必须做好一家子的衣服鞋子。母亲每天白天出工,晚上就纳鞋底,邦鞋串,一晚上做好一双鞋才睡觉。

千层底的鞋还是很难做的,工序很是精细麻烦。母亲做的鞋可当商品买,非常的精细,样式也十分的秀气好看。现在我们都还喜欢穿母亲做的千层底,既轻巧又舒服,说不出的温暖亲切。

祖母也是非常刁难的人,不怪祖母,只怪母亲出世的年代不好。做完了家里老小鞋子,还得帮亲戚家;亲戚家做好了,还得做了卖。一双鞋可卖到七八角。

母亲白天出工回来,夜里还要不停地做鞋子,常是熬得一个又一个通宵没睡觉。这情形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小说,收获杂志上的《宝姑》,貌似讲的也是公婆怎样虐待媳妇的事。

但母亲对此却从没有过怨言。只有次母亲讲到她与祖母争嘴,祖母从家里跑掉后,害得她寻了一夜,未寻着,害怕的不敢回家,有些怨尤的情绪。

父亲非常孝顺,母亲害怕父亲回来说她。为这事,母亲一直忍气吭声,十年来没跟父亲说过一个字。倒是我们长大些后,母亲才说给我们听。

从母亲嫁进家门,祖母就不再出工,专门在家里管家务看孩子,照说那些鞋子不该母亲一个人做,祖母也有份。但祖母只是拿着母亲做好的鞋去亲戚家买功,或是到集市上去换钱,从来就不说是母亲做的。也从不在家老实的看孩子管家务。每到青辣椒变成了红辣椒,祖母就背着晒干的红辣椒五湖四海的串乡卖,一去就是几个月。

母亲倒还过得清静些。祖父只能摇摇窝,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母亲就把我们放在摇窝里,牵着根绳子随祖父摇。拉屎拉尿了都是母亲自己回家换。

母亲就是这样宽厚温和的人。中国典型的传统媳妇。毛衣刺绣都非常好,我们家的枕头与被子,都是母亲自个的手工活。我们穿的毛衣也是母亲自己打的,大的改小,小的撤了重新打。母亲为着一家子的温饱,从来都不敢有任何松懈。

只是母亲的这些手艺只有大姐学得,我们这些小的什么都不会,打件毛衣也成问题。

有我的时候,父母已经跟祖母分家了,有了自己的新家。一个土砖瓦房,当时还是上好的,墙壁用牛屎与河沙搅和着泥的,非常平坦,青绿色,有股草木清香。

之所以青绿色,冒着草木清香,是因牛是食草动物。牛屎并不是屎,而是丝丝的青草沫。三间正,一间堂屋,两间房屋。父亲母亲一间,我们几姐妹一间。

记得每次只要父亲回家,母亲的房间总会传来哭声。小时候总不明白为什么睡得好好的半夜里会有人哭呢?

后来听大姐说,那哭声是母亲的,所以更奇怪,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母亲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哭呢?小小的心里还以为母亲着了邪什么的。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母亲为什么哭。一个女人独自在家操劳出工带孩子多辛苦,丈夫回来了当然会有些怨言,要撒撒娇。

就我印象中,父亲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背着公文包,从屋山头的那条小路上乘着乡村辉煌的夕阳归来。穿着兰色中山服,还是玉树临风的好郎儿,仿佛几十年都一样,一直没有老。

父亲从不打骂我们,对任何人都是细声细语。可母亲却喜欢骂人,只要父亲一回家,少不了要大骂一场,母亲的嗓门非常高,一骂就连着祖宗十八代。骂得祖母与小姑直往我们家里跑。

祖母说:看这秋香,(母亲叫秋香),以前我是对不住你,可是孩子们没罪啊。

所以小时候我们都非常喜欢祖母,祖母也很喜欢我们。母亲一不在家,祖母就来跟我们打伴,跟我们讲故事听。至于对母亲的那些苛刻,反正已成为了过去。母亲一说起来,我们总是说: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她不敢对你怎样不就得了,那也不完全是祖母的错,是时代的错。

母亲一听我们这样说,就不言语了。但心底的气一直没有消。母亲那样骂我们与父亲,也是给祖母好看。

母亲只是口恶心善。有什么好吃的,仍叫我们给祖母送去。祖母有什么好吃的,也不忘给我们送些来。即使分家了,父亲与母亲也还管着家里姐妹兄弟的事。二叔三叔小姑都很听父亲的话,几姐妹兄弟做什么都是有商有量,都要征求父亲的意见。这么说罢,父亲与母亲虽然分家了,但仍旧是陈家的舵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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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最拿手的《刘海砍樵》

有个时候父亲与母亲兴致来了,还会对唱全段《刘海砍荞》。那是我童年最感快乐的。

月朗星稀的乡野某户人家里,围着大小众多人,听着戏,说着书,讲着故事,唱着歌。每个人都要拿出自己的绝活,就现在的话是个人才艺表演。这样的才艺表演,在我们家每年都有几次。

我们家的才艺表演,最后一般都成了全队的个人才艺表演,因为唱着玩着,队里的人都来了,于是见者有份,每人都要来一下。

小时候,我们姐妹被称为村子的五朵金花,谁都知道我们吹唱弹拉样样曲都会。只不过都是点皮毛功夫,从父亲母亲那里学来点,摆得不得了。

母亲的嗓子真是好。精亮透明,又尖又响。以后母亲这样的嗓子不用来唱戏,就用来骂我们。

小时候母亲真的很喜欢骂人,一骂人,全村好几个队都听得见。我们真是很听话的,可母亲不知为什么总要骂我们。骂的话是大砍脑壳的小砍脑壳的一个都还没回来,都死光了,日你屋里的祖宗十八代,挺吓人。

其实一放学我们就回家,一会都没有玩。可是母亲总是嫌我们回家慢了。

父亲不唱大戏后,就到教育战线工作,很少在家。大砍脑壳的是指父亲,小砍脑壳的当是我们。

母亲一骂人,祖母就会上我们家来,这基本成了个规律。祖母来后,母亲就不骂了,在月光下跟祖母一起做晚饭。

祖母不来,姐们就自己边挨骂边做晚饭。我们小的就藏在门弯里。

有次大姐不小心把一个钵摔坏了,母亲骂了整整一个星期,骂得大姐不知哭了多少回,大姐实在受不了,就去求二叔给母亲讲好话才罢休。

小时候,我们从来没有吃过天亮的晚饭。每次放学回家看见人家的人围着桌子吃那么早的晚饭,最羡慕了。看见别人家的母亲对孩子那样温和,从不骂他们,也是很羡慕。

母亲明明是爱我们的,可为什么总是要骂我们?小时候一直想不清这个问题。

自己成家了再想,才知道母亲为什么总要骂人。你说一个柔弱女子背负着那样的家庭,男人又总不在家,每天外出做工,回家见不着一个人,家里一团漆黑。还大大小小的孩子一窝,心情肯定不好,骂人发泄罢。总其原因,还是父亲不在家罢。

母亲的声音很高,身材却是娇小,这是我们的遗憾。

小时就一直想,自己为什么总是长不高呢,原来是母亲的问题。现在我们几姐妹也不高,大姐最高一米五八,然后是依次类推,到五妹就只有一米五四了。弟弟虽是我们中唯一的男生,也没接父亲的代,一米七还不到。

但我们的面貌却都接了父亲的,眉目清秀,玉树临风。父亲那样高,才可玉树临风,而我们那样矮,怎么能玉树临风呢?这个玉树临风当指气度了。

母亲相貌也是上好,但与父亲比起来,还差些。六姊妹中就三姐接了母亲的代,无论长相气质风貌都跟母亲一个样。母亲年轻时期的照片现在看去就是活脱脱的三姐。真是傻傻的分不出来。

三姐后来在家招了门女婿。

祖母就对母亲说:秋香,你不能再那样骂孩子了,你都是要做外婆的人,无论多么烦,都不要再骂了,你那样的话,你女婿会瞧不起你娃的。

也是生活有些放松,父亲调到故河口当学遍主任,多些时间在家里。从此后,母亲真的就不再骂人了。偶尔还是要骂一回,只是不象以前那样热烈认真。

为着母亲那样喜欢骂人,我们几姐妹没有不为此吃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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