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天,我们的船航行到了一个叫雷公岛的地方。胡克船长下令把船靠岸,我们要上岸做些货物交易,逗留几天后再出发。
不知为什么,我一上岸就明显感到,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股很邪的风,这风似乎只是在对着我吹。
我本来跟在葛雷叔叔身边走得好好的,他一直在跟我说话,我也一直在问一些可能在他看来很幼稚的问题。说着说着,我突然就感到耳边刮来一股风,这风把一个很沉闷的声音推送到了我的耳朵里。那声音一直在说:“走,往前走,跟着我往前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脚不能自主地往前移动着。只一会儿功夫,身边已经没有了葛雷叔叔,我被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左右看看,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没有看到从我们船上上岸的任何人。
然后风停了。我迷失在一大团白茫茫的雾气中,周围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一个大大的黑影罩住了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接着我听到几声嘹亮的鸟鸣,耳边响起鸟翅扇起的风声。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被一只大鸟带离了地面,飞向了高空。
出于本能,我把整个身体都趴伏下去,紧紧地贴着大鸟既暖和又宽大的身体,并且摸索着搂住了鸟的脖子。
我很奇怪,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相反,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激动。
哈,这飞翔的感觉好爽啊!
二
渐渐地,雾气散去了,我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我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只巨大的白鸟的背上,而且已经完全被带到了高空,周围是一团团聚散不定的白云。
我好奇极了,忍不住冒险伸出一只手来,戳了一下正从鸟的羽翼边掠过的一朵白云。
呵,好软和啊!像丝绵,但是,又像什么也没有摸到一样,手感空空的。我感到好奇,又伸出手戳了戳。
接着,我又看到,一片一片长条形的白云总在我的周围飘荡着,阵阵烤馒头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孔,这勾起了我强烈的食欲。
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一片云塞进嘴里。
天啊,还真是烤馒头的味道,只是比我平时吃的馒头更松软,更香甜,真是好吃极了。
这下,我可不管不顾了,伸手又去扯下一片,张大嘴巴,吃了起来。
我正吃得欢呢,突然就听到了一个柔和的女声说道:“差不多就得了啊,别太贪心了。我是怕你饿了,才勉勉强强把我们的云面包送给你尝尝。你还要飞好长时间呢。但是你如果贪嘴,吃得太多,就会从鸟翅上坠下去的。”
这是谁在说话?云面包是个什么糕点?我以前是不是在哪儿吃过?
嗨,真是,想这些干什么呢。我明明知道,关于过去的事情,自己不是什么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的。
我仔细地寻找着,这才发现散漫的白云中间现出了一位衣袂飘飘,挎着一只造型别致的篮子的仙女。
我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飞好长时间的?”
她冲着我笑了笑说:“我不但知道你要飞好长时间,我还知道你要去哪儿。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是蓝仙。”
“什么?那你是谁?我好像以前没有看到过你。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这又是要被带去哪儿啊?”
她又莞尔一笑,像是贴着我的耳朵似的,轻轻地说道:“我们同在天界时相距很远,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了。不过,我可知道你的,因为,你是我们天界的一大宝贝呢。至于你现在要去哪儿,我可不需要告诉你哦。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说完,她对着我挥了挥洁白的云袖,飘然而去。
三
哦,那这么说,我们应该是离天宫不远了。
但是,大白鸟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呢?
我低头看看下面,除了一座座一掠而过的各个山顶,以及山顶上隐隐呈现出来的深色森林,还有大鸟偶尔低徊时映入眼帘的碧波海面,其它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个时候,我才感到了些许的紧张与不安。
这是一只什么鸟呢?仙鸟?他为什么要抓我?他要带我去哪儿?他的身躯那么大,比老鹰还大。他会不会吃了我?
我真的感到惶恐不安了,屁股忍不住扭动了起来。
也许,我扭动的幅度太大了,大鸟的一只翅膀折回来,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我听到鸟开口了,它尖着嗓子叫道:“别动,坏小子!再动,我就把你抛下去!也别把我的脖子搂得那么紧,你影响我喘气了,臭小子!”
大鸟开口说话了?那就好办。如今我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住了,是死是活都无法预测,索性就豁出去了。
我像个拍马屁的高手,在他双翅的根部轮流轻轻地挠了挠。
大鸟的身子开始不稳了,一会儿斜向左,一会儿又斜向右。
他终于忍受不住,呵呵笑着说:“别挠了,别挠了,痒死了,痒死了!”
我清清嗓子叫道:“鸟伯伯,您是从哪儿来的啊?您为什么要抓我啊?您要带我去哪儿啊?我一个小孩儿,对您有什么用啊?不如您把我放下来好吗?就随便放在前面一个什么地方,别再带着我飞了,我头晕得很呢。”
“别叫唤了,坏小子!你以为我没事抓你来解闷的吗?我可是为了一个光荣的使命来找你的。你得去见一个人,而我,负责带你一段路。嗨,你别再啰嗦了,好好抓住我的脖子,要是摔下去,你这小身子骨会被摔得粉碎的。行了,到前面不远处我就放你下来玩玩。放心吧,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我不会害你的。”
听他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一时高兴,就在他的双翅上各吻了一下,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白鸟侧着身子看了我一眼,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一个俯冲,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了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山,飞向一个广阔的平原地带。
他在平稳地下降。真是太爽了。
我忍不住松开双手,伸直双臂,做飞翔状。
真是稳当得很啊。
我忍不住又连续做了许多挥舞的动作,并且放开喉咙叫了起来。
这个时候,大白鸟回过头看了看得意忘形的我,说道:“好了,别闹了。我要降落了。抓住我吧。”
我听话地重新抓住他,贴着他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不大一会儿,我感到自己的双脚踩到了地面上。
四
我睁开眼睛,看到我们落在一个很宽广的湖边,在阳光的照射下,湖水泛着青蓝色的光芒。再往远处看,湖水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稠密的森林。
大鸟把我放在那一湾湖水的岸边,他自己理了理羽翅,踱着鸟步,靠近湖水,低头,伸长脖子,饮起水来。
他饮了好长时间,直到喝够了,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引颈高叫了几声。
立时,从对面的森林里传来许多鸟的应和声,热闹极了。
我忍不住对大鸟说:“鸟伯伯,我们去那片森林玩吧。”
大鸟呵呵呵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要去那里啊。那里有我在人间的家。家里有我的爱人和孩子们。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早在一个月前就该到家了,我想他们,想得都快发疯了。”刚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振翅飞上了天,把我一个人扔在了湖边。
我急得大叫:“哎,鸟伯伯,您怎么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了啊?您带上我啊!您不是说,我得去见一个人的吗,可我怎么去见他啊?他又是谁啊?您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大白鸟回过头,在我的头顶上盘旋了几圈,乐呵呵地叫道:“臭小子,我得离开你一些日子,会有人送你去那片森林的,也会有人回答你这些问题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我们三个月后再见吧!”说完,他嗖地飞走了。
五
我站在湖边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感到有点累,索性一屁股坐到岸边。
阳光和煦地照耀着眼前这片大地,空气里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和阵阵花香。湖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好多鱼儿游来游去的身影。
我捧起一掌湖水,喝了起来。
好甜啊!
难怪鸟伯伯喝了那么多。这湖水不但特别的甘甜,似乎还有一股奶香,真是越喝越想喝。
喝足了水,我站起来,看向对面的森林,再看看面前的湖水,自言自语道:“可我怎么到那边去呢?难道我得自己游过去?这鸟伯伯也真是的,竟然就不管我了。”
“他当然不用再管你了,因为送你过湖的任务得由我来完成了,亲爱的孩子。呵呵呵。”
“谁在说话?”我站起身,看看四周,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别东张西望了,看水里。”
湖水里,一条大鱼慢慢游近我,然后渐渐浮出了水面。
一条纯白色的大鱼,只有几片宽宽的鱼鳍和鱼尾巴上有蓝色的光点,正一闪一闪的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煞是好看。
白色的鱼!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白色的鱼啊。
我蹲下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它,说:“您可真好看。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白鱼甩了甩尾巴说:“你就叫我白叔吧。告诉你吧,我其实是白鸟的弟弟,只不过,我们一个生活在天上,一个生活在水里。但我们都受掌娃的领导。就是掌娃要找你的。不过,我们不会把你直接送到掌娃那里去,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很忙的,总在路上,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现在你来到了这片深湖边,然后我送你去对面的森林就算完事了。呵呵呵。”说完它转过身,把闪闪发亮的鱼背对着我。
我想了想说:“可是,我会游水啊,我可以自己游过去的啊!”
白叔没有回头,只是用略带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不行,你不能下水,这条湖里的水对你不利。听话,快点,快上来。”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紧张了,问道:“可我刚刚还喝了好多水呢,没事吧?”
白叔突然一跃而起,尾巴一甩,对着我的前胸来了一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不由一歪,哇地吐出了刚刚喝下去的水。
“好了,没事了。以后记住了就是,这里的水你还是尽量不要沾到。”
我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点头答应着,然后一跨脚,坐到了它的背上。
六
这条湖比我的眼睛看到的要宽多了。白叔带着我游了好长时间才游到了湖中央。这一路上一直有好多鱼跟着我们,它们品种各异,但都特别的漂亮。它们跟在白叔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但我听不懂它们说的话。
这时,有一只长得像美人鱼一样的金黄色的大鱼突然跃到我的耳边,轻轻说道:“快,快从我的身上拔下两片鱼鳞,快点啊,它们会对你有用的。”
我狐疑地看着它,又询问似地拍了拍白叔的鱼背。
白叔闷着嗓音说:“它叫你拔你就拔吧,别犹豫。”
我伸出手,拔下了两片最大的鱼鳞,它们拿在手上像薄薄的玻璃,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我把它们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对金鱼说了声谢谢!
它似乎含着笑,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就退到白叔身后去了。
“现在轮到我了。”又一条浑身紫蓝色的大鱼靠近了我,说道:“现在也从我的身上拔下两片鱼鳞吧,到一定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它们能有何用。”
我顺从地拔下它的鱼鳞,也小心地装进口袋里。
接着又有三条鱼游过来,我也遵照它们的指令,分别从它们身上拔下深红色、青绿色、粉白色的鱼鳞,并且一一装进了我的口袋里。
我的心里充满了对它们的感激,忍不住开口唱了起来:
朋友,朋友,我亲爱的朋友
颗颗美丽的心捧出最真的情柔
我们注定相遇却也即将分手
前路漫漫我要独自勇敢向前走
朋友,朋友,我亲爱的朋友
绵绵深厚情谊永远珍藏我心头
我们彼此珍重期待能再聚首
总有最美的彩虹出现在风雨后
你的心,我的心
心心相通
你的情,我的情
情情相融
你看那浪花朵朵起涟漪
恰似我的祝福
永远伴你长长久久
鱼儿们随着我的歌声在湖水里即兴舞蹈了起来,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又一圈。几只水鸟像是受到了感染,也亮开了嗓子,发出更加高亢诱人的叫声。它们的翅膀掠过水面,掀起更大的漩涡,像徐徐拉开的幕帘,这使我感到,一个更宽广更有气势的大舞台将为我展开。
七
我们终于游到了对岸。
我从白叔的背上下来,转过身,对白叔说:“谢谢您,白叔。也替我再谢谢其它的鱼儿们。这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们后会有期。”
白叔一边煽动着鱼鳍,甩着鱼尾巴,一边乐呵呵地说:“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当然后会有期的。不久以后我还得把你接回来呢。哦,对了,你别急着走,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的。来,过来,从我的尾巴上拔下一根来。没事,中间有分开的,你拔下就是了,它们马上又会长起来的。”
我有点不忍,说道:“这硬拔,会疼死您的,我不要了。谢谢您!”
“嗨,别犹豫了,没事的,它还会长上去的。你没有它是不行的。快点吧,我们这不全是为了你,以后你会明白的。有些事情得我们共同努力才行。我们各尽其职吧。”
听它这样说,我只好硬着头皮拔了一根。
那被我拔下来的尾鳍像一根羽毛。我数了一下,上面有八个蓝色的光点,水汪汪的,泛着清亮的光芒。
我对白叔鞠了一躬,然后与它告了别,随即转过身。
八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稠密的森林,突然有些犹豫,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往里面走。
我的脚边是一条不太宽的横亘在湖边的小径,小径两边长着五颜六色的迎风招展的格桑花。近林处还有一大片的鼠尾草,摇曳着蓝紫色的花朵,煞是抢眼。不时,一阵阵醉人的花香随风扑面而来,令我看得呆了,也闻得痴了,这使得我整个人像被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神奇的力量拽住了似的,有点不想动了。
越过眼前的鼠尾草,我向林的深处看去,心里不由产生了莫名的好奇。
当然,我心里清楚,我是必须走进这片陌生的森林的,尽管我还没法弄清楚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好事还是坏事?
可是,管它呢,我总得面对就是。
那么好吧,我来了!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挺直腰杆,迈开双腿,往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