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一个深夜拿出我的魔棒,给天界发去了一个信号。我让他们告诉毕罗神,我接受他的一切惩罚,但在此之前,请让我回去跟我的父母见最后一面,让我给他们尽最后一次孝。
唉,想想这些年,我一直不在父母身边,我又为他们做过哪些儿女该做的事情呢?
还有,我希望毕罗神不要伤害宛莹,哪怕对我的惩罚加重一些,也不要动宛莹一根鸿毛。毕竟,她是无辜的。
果然,第二天,天上那几朵一直跟着我们的黑云消散了。
我不再忧愁叹息。我珍惜着与宛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希望给她带去快乐而不是悲伤,我希望给她留下既愉快又美好的回忆,而不是难分难舍的悲苦煎熬。
我的魔棒还在继续发挥着作用。我要利用它来为宛莹做点什么,哪怕冒着生命危险。所以,我决定带宛莹去天宫一趟。
二
那天上午十点左右,我们的船停泊在一个小岛的附近。我和宛莹两个人上了岛。
我找到一块开阔的草地,拿出魔棒,对着天宫发出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是发给我在天宫的那些多胞胎兄弟的。我知道这个时候,毕罗神已经用过早餐了。不管毕罗神有没有被上帝关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一定要去上帝那儿,凝听上帝的训诫的。
我的兄弟们很快就给出了回应。不一会儿,天宫飘下一条彩云织成的飘带来。
我搂住宛莹的腰对她说:
“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天宫见见我的兄弟们。”
我用魔棒指着天宫,并让宛莹和我一起抓住魔棒。
很快,飘带的一端轻轻附住了魔棒顶端那些艳艳生辉的蓝梅花,我们轻而易举就被带上了天宫。
当我们踩着云朵,走上天宫的大门时,宛莹惊得张大了嘴巴。她的两颊绯红,嘴唇哆嗦着。那些若隐若现的天宫的奇花异草散发着醉人的馨香,惹得宛莹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被宛莹的样子逗笑了。
一些白云跟随着她,像蒙蒙的凉丝丝的雨雾,又像柔软滑爽的丝绸,不时滑过她裸露的手臂。
宛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些云朵,但是,她的手被云朵包围着,却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有。
宛莹干脆用双手去捧云朵,那云朵却浮在她的掌心,露出甜美的笑脸,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宛莹眨了眨眼睛,那近旁的云朵已经变成了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女,她笑眯眯地拉住宛莹的手说:
“这人间的美人儿,见到你真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只是,你好健忘啊,竟然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仙界的一员呢!好吧,还是让我们来帮助你恢复对过去的记忆吧。来,来,离开你的情郎,我带你去天宫走走看看。”
宛莹回过头征求似的看了看我,我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这时,我的兄弟们都围住了我,我想正好趁这个时候,我也跟我的兄弟们叙叙旧。
三
这些漂亮的蓝梅花,此时都在我的身旁飞舞着。
我突然很想也变回到蓝梅的花身,还和从前一样,和他们一起,在天宫悠然绽放,自由飞舞。
但是,我的兄弟们并没有体察到我内心的想法,他们完全被我的健硕的人的身躯吸引住了,他们一边七嘴八舌地感叹着、议论着,一边用他们的花瓣,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弄得我浑身痒痒的。
“真是太帅了!不像我们做梅花仙子那样单调。你看他那俊朗的面庞,修长的四肢,传神的眼睛,真是太神奇了。”
“要不,我们也做一回人吧!”
“可是,毕罗神不会放我们下凡的。他现在已经后悔让哥哥投生人类了。”
“是啊,是啊,他已经不止一次当着我们的面说过要收回哥哥的魂灵了。”
“亲爱的哥哥,你可得小心啊!毕罗神想做的事情,一般都不会落空的。”
“唉,尽管我们和他一起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这周而复始的单调日子可是永远也没有个头哦。”
“怎么没有什么不好啊,毕罗神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他以前只是在早餐时摘下我们的花瓣吃几口,可是现在啊,他有时会无端地把我们摘下来,只是为了用手捻碎了再扔到脚下。唉,我们本来是没有什么疼痛感的,可是架不住他经常这样,时间长了就有点受不了了。”
“就是啊,就是啊。现在真的不像哥哥你在时那么好过了。唉,真没劲啊!”
他们争先恐后地对我诉着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
他们永远都不会理解,其实,作为人也是痛苦大于快乐的。人间的悲欢离合会令人的情绪总在波动中,而其中的生离死别简直像刀一样,生生地戳着我们的心,剐着我们的肉,又哪里有永远的没有痛苦的人生呢?
四
这时,几个仙女簇拥着打扮一新的宛莹走了过来。
“宛莹!”
我满怀深情地看着迈着款款碎步走过来的宛莹。
只见她一身淡粉色的裙装,宽宽的裙摆被仙女们拿在手上。
她的头上戴着银色的亮晶晶的皇冠,双瞳剪水,举手投足有了十足的仙气。她舞动着长长的水袖,像一朵云一样地飘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把扶住了她的双肩,两眼久久地盯着她那略带羞涩的美丽的面庞,一刻也不肯移开。
这时仙乐响起,亭台边上的仙池里莲花朵朵盛开。仙女们随着音乐,围着我和宛莹翩翩起舞。
宛莹慢慢贴近了我,我们俩也跟着音乐跳起舞来。
宛莹抬起头,深情地看着我,突然低声说道:
“原来,有些情,是要追溯到很远很远的。我不记得了,你好像也不记得了?还好,我们的潜意识牵引着我们走到了一起,不然的话,我又能去哪里找寻你呢?”
我愣愣地看着宛莹,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宛莹没有回答我,只是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又说道:
“就这样最好了,以后,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蓝仙哥,我的心,永远只为你而跳动。”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啊。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在她眉心的那颗痣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这难得的幸福时刻,能不能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但是,我的兄弟们突然叫醒了沉浸在痴迷状态中的我们,急促地说道:“你们该走了。赶快离开天宫。毕罗神快回来了!快点,快点!”
是啊,该走了。
我没有犹豫,再次举起魔棒,紧紧拉住宛莹,顺着飘下来的彩带,急急返回了人间。
这像梦一样的一次天宫游,就当是我送给宛莹的礼物吧。不然我又能给她什么呢?
五
当我和宛莹稳稳地再次落到草地上时,我仰头对着天宫举起手挥了挥。
再见了,我的兄弟们。不,应该是永别了,我的兄弟们。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再也回不了天宫了,我的魔棒也将会被毕罗神收回了。而我,不久以后,将不得不满怀着对心爱的人的无限的不舍,含悲结束这趟人间之旅了。
我无法知道,因为毕罗神的指令,我又将重新开启怎样的生命之路呢?
有些事,真的是我无法把控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仔细想来,谁又能真正主宰自己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