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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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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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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泪浸蕊》连载

第十章 最美不过相爱欢

                                                         一

卧床半个月后,我终于在宛莹的搀扶下下了床,走出了屋子。

这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空气中弥漫着很浓的春的气息。

宛莹搀扶着我,慢慢走到海滩边上的一个像撑开的大伞一样的罩棚里。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四张围在四周的被磨得光洁发亮的石凳。石桌的旁边还有一个木头躺椅,躺椅上垫着厚厚的粗布毯子。

宛莹扶着我躺到了躺椅上,又把一条不太厚的碎花棉被盖在我的身上。

我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悠闲地眺望着前面的海。

海面上风平浪静,唯有太阳金色的光照投在上面,打下了晶莹的亮纹,起伏婉转,闪闪烁烁,令人浮想联翩。一些海鸟煽动着漂亮的羽翼,尖着嗓子,呼唤着彼此,不时掠过海面,又飞过我们的头顶,消失在远方。

宛莹坐在我身边的一张石凳上。她的手上拿着几块裁剪好的新布料,正一边轻轻地哼唱着一首我听不出歌词的歌曲,一边低着头,穿针走线地为我缝制着一件新衣服。

我微微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我很想跟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轻轻喊了她一声:“宛莹?”

宛莹抬起头,问道:“怎么了,蓝仙哥?你需要什么吗?”

“啊,不!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宛莹眼睛一亮,说道:“好啊,好啊!你讲我听,但是,讲慢点,不要累着自己哦。”

我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宛莹一眼,这才缓缓地开了口。

                                                             二

我对宛莹讲起了自己七个月大时救起的那条漂亮的小鱼,讲起了两次梦中,那条鱼化身成似花非花,似鱼非鱼的模样,暗示我将要发生的事情和将会见到,并且必须倍加珍惜的人。

宛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一双溢满了泪水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从她眼睛里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像细细的瀑布,清清澈澈地流着,越流越猛。

我痴痴地看着她,内心里也有一股热流,山洪暴发般,冲击着我那还未痊愈的心胸。

突然,我发现,她眉心的那颗痣像活了一样地动了起来,在宛莹的头顶上空,立时显现出一片湿润润的小小的椭圆形的海域来。奇怪的是,这片海域里的海水稳稳地盘旋在上空,没有一滴水掉落下来。我梦里曾经穿过的三层花海,又微缩版的,一浪一浪地从我的眼前掠过,然后,那个戴着金色花冠,悠然摆动着褐红色尾巴的鱼儿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一直坐在我身边的宛莹此时已经和花鱼儿融为一体。她翩翩然在我的头顶盘旋,一边温柔地俯视着我,一边煽动着绽开的金色花瓣,款款地开口说道:

“蓝仙哥,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唯有你的讲述才能把我带回到前世,也唯有你的讲述才能唤起我潜在的魔力,让我可以靠自己的魔力来彻底医治你,并促成你的迅速成长与强大。蓝仙哥,你知道吗?我们俩是互为力量,互为支柱,彼此需要与彼此成全。所以,现在该是我帮助你的时候了,只是我的魔力有限,只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还有,收回这个魔力之后,我将什么也不记得,如果再次需要,还得靠你的特别的话语呼唤才行。你听明白了吗?”

我想站起来,可是腿脚却动弹不了,只好仰头看着那片海,看着海里翩跹的宛莹。我试着伸出手,轻轻触了触她绽开的,闪烁着玄幻光芒的金色花瓣。

一阵令人昏眩的奇香不断地从花瓣中释放出来,白雾般,弥漫在空中,又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我受伤的身体里,我感到有一股令人舒服的热浪,在我的身体里穿梭,所到之处,都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慰藉感,好像正有一双温软的小手,细致地抚慰着我所有的伤处,那些曾经痛得我死去活来的感觉正一点一点地消失。

也就不到半小时的功夫,我好像一下子就恢复了健康一样地,猛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我顾不得被我掀翻在地的棉被,一伸手就靠近了宛莹那张小巧的鹅蛋形的粉脸。她正满眼含笑地看着我,她的两个深深的酒窝里盛满了淡蓝的海水,这使她看起来虚幻得很。

她确实是虚幻的,因为我的手并没有触摸到她的脸,而是穿过她的脸,浸在一片凉凉的海水里,一些被我穿越过去的花儿却围拢了来,一片一片的花瓣落在我摊开的手掌上,且一蹦一跳的,还发出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它们是粉红色的,橘红色的,紫蓝色的,它们弄得我的手心痒痒的。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身体随着花瓣的作用,又在发生着我说不上来的奇特的变化,好像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正慢慢地在我的身体里积聚着,我似乎在一瞬间又蹭地长高了。

                                                         三

哦,时间!时间是爱的密码,它一旦被解读,就会发生令人惊奇的事情。它没有明确的分秒、日月,它只靠爱的律动记录下所有值得称道的境遇,并为善良正直的人守护好以爱为名,精心营造的美好境地。

只是宛莹呢?为什么我只能看见她却摸不到她呢?

“宛莹!宛莹!”我睁大眼睛看着和我的头平齐的海水,一边不顾一切地丢开手中的花瓣,一边慌乱地叫着宛莹的名字,继续朝着宛莹那张漾在海水里的脸摸去。

“嗨,蓝仙哥,你怎么了?我在这儿啊!”

突然,那片刚才还碧波荡漾的椭圆形海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一切幻景也都跟着消失不见了。而宛莹正站在我的身边,她仰着头,双手拉着我的衣角,一脸困惑地说道。

“宛莹!”我低下头,满眼含泪地看着贴着我站着的宛莹,喃喃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把她搂到怀里,搂得紧紧的。

我长高了,而宛莹也在同时,有了成熟少女的风韵。

                                                                    四

宛莹羞涩地从我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她红着脸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声音局促地说道:“蓝仙哥,你怎么了?你身体不疼了吗?”

她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随意动了动胳膊,又踢了踢腿,还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肚皮。

呵,真爽啊!我的浑身轻松得如同能够飞起来一般。

我忍不住大叫着,撒开腿,向海边跑去。我一脚踢起金色的沙子,然后一跃而起,做了一个腾空的动作,又顺势来了个空中飞腿。

不用看我都知道,我刚才的动作是多么的潇洒而有力道。

宛莹拍着手,跳着朝我跑来。她大笑着叫道:“蓝仙哥,你太厉害了,太帅了!你是个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啊!哈,真好!你又生龙活虎起来了!你的伤好像完全好了啊!”

我稳稳地收好腿,走向奔过来的宛莹,一把拉起她的手,说道:“谢谢你,宛莹,谢谢你救了我!”

“啊?你,谢我吗?我好像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宛莹疑惑地看着我,声音低低地说。

我轻轻捧起她的脸,又伸出手极其小心地抚摸着她眉心间那颗艳艳生辉的暗红色的痣,低声叹息道:“原来有些事,只是在特定的时候才会发生,你自己却不一定知道啊!在前世与今生的切换中,你靠这颗痣完成了你心底的夙愿,但是为什么又要在两者之间筑起一道厚厚的屏障,让回归今世的你,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呢?”

我又满怀深情地把宛莹搂进了怀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取着从她的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沁人的清香,不再说话。

宛莹好像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她安静地躲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她的急促的心跳声和我的更加有力的心跳声融合在一起,好像有人正在海边弹奏竖琴。那曲调舒缓的乐曲,传送着刚柔相济的弦音,听起来既令人振奋又令人情思绵绵。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就起床练舞强健身体,练舞三个多小时后,我们吃过早饭,然后宛莹一定会拉着我去森林里采野果。

和宛莹去森林采野果的时光,简直美妙得令人窒息。

                                                              五

第一次和宛莹一起深入森林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我们的双脚刚刚踏进林子,森林里就毫无预兆地刮起一阵不算太大,但足可以带动森林里各种声音的风,那风吹动了林子里粗壮的老树,老树的枝干相碰,枝叶相挤相撩,发出窸窸窣窣,像浪一样向前推涌的声音,如同童心未泯的老者之间的逗趣。凡是我们经过的地方,长得蓬蓬的青绿的草儿都抬起了头,悠悠然扭动着自己修长的身子。各色花儿还在包蕾的会瞬间绽开,已经绽开的也会一下子开得更大,像一张张粉嘟嘟的笑脸,满怀喜悦地朝着我们。松鼠窜来窜去,偶尔会落在宛莹和我的肩上停一会儿,抬头饶有兴味地看看我们,然后又嗖地窜到另一棵树枝上去。金丝雀的叫声像瓷器摩擦的声音,又脆又急又亮,画眉像拉家常一样,呼朋引伴的,声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引来无数不知名的鸟儿前来应和,粗犷的、悠扬的,沙哑的、尖细的,一时间,整个森林像一个盛大的音乐的殿堂,令人耳不暇接,陶醉不已。

宛莹蹦蹦跳跳地走在我的前面,她有时对着一些摇曳的草儿问候几句,有时捧起一朵花来,歪着脑袋,轻轻地吻一下,再深深地嗅一嗅花香,有时拍一拍落在她肩头的松鼠,嗔怪一句,有时对着树上齐鸣的鸟儿高声唱几句。她已然像个森林里的统领,正检阅着她手下的这些活泼好动的兵士们。

                                                          六

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野果,杨梅、野木瓜、南酸枣、猕猴桃、棠梨、罗浮柿、山橄揽、山葡萄、山金橘、野梅、蛇果、沙梨……好像是全世界各个地方的野果大杂聚,应有尽有。我刚刚看到一棵油桃树上已经缀满了红色的油桃,转眼又看到一些野木瓜树上挂满了青绿的野木瓜。

我忍不住对宛莹说道:“有了这些野果,在这片林子里活个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成问题啊!”

宛莹咯咯笑着说:“这些水果可不是只为我们准备的,还有各种动物也需要的啊!所以,我们是与它们共同分享大自然的果实,可不能独吞的哦。”

正说着,一只长颈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在它的身后跟着一只好像刚出生不久的小长颈鹿,它蹭着母亲的腿,撒娇一样的,走得跌跌撞撞的。

宛莹迎向它们,母长颈鹿站住了,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树上的叶子,小长颈鹿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我们,没有动。宛莹走近它,一边和它说着话,一边摸摸它的腿,又仰头,伸出右手,摸摸它长长的脖子。小长颈鹿低下脖子,伸出嘴,在宛莹的脸上触了一下,突然发出两声哞哞的叫声,又转身,贴到了它母亲的身后去了。宛莹也像模像样地学着小长颈鹿叫了两声,惹得我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我们便来到了一个小溪边。

                                                          七

这里的水清澈得水底的鹅卵石和鱼虾一览无余,水草随波摇摆,悠悠荡荡,自在逍遥,令人艳羡。溪水边,杨柳依依,野蔷薇挤满了水岸,艳红的花影倒映在水中,微波荡漾,亦真亦幻,引人遐想。

宛莹对我说:“蓝仙哥,下来!你刚刚伤好,用这条溪流的水擦洗一下身体会彻底清除你伤后留下的疤痕,并且从根本上改变你的身体素质,让你从此以后可以百毒不侵,强健无比。”

顿了顿,她又说:“我去前面园子里收拾一下晒好的浆果,你自己下水慢慢洗吧。”说完,她挎着满满一篮子刚刚采摘下来的野果,走了。

我脱下衣服滑进了水里。

真舒爽啊!

水不是太深,也不太凉。

我乘兴游了一会儿,然后才仔仔细细地擦洗了全身。洗干净了之后我头枕着一块石头,把整个身体泡在水里,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不一会儿,一大群鱼虾围拢来,它们轻轻吻过我的全身,麻酥酥、痒兮兮的,我想笑,扭着身子想躲开,但却尽力忍着,我想我该感谢这些天才理疗师才是,我能感觉到泡洗过之后,又被鱼虾吻过的我的身体内部又积蓄了新的活力。

我要为不可知的未来做准备。

                                                               八

穿好衣服,我离开这片溪水湾,朝着宛莹刚才行进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了一片很开阔的空地,空地的一边竖立着一座小巧的木屋。

我围着木屋走了一圈,看到几只金丝猴在木屋后面的竹林里嬉笑打闹着,发出一声高似一声的尖叫。它们看到我后,只是愣了一秒钟,然后就齐刷刷地从竹林里窜出来,围着我叫唤起来,有两只甚至爬到了我的肩上,一边一个,抱着我的脑袋,拍皮球一样的拍个不停。

这时宛莹从木屋里走出来,她笑嘻嘻地说:“蓝仙哥,你这是认亲来了吗?看它们多喜欢你啊!”

我哈哈大笑着说道:“你说对了,它们啊,是我的堂兄弟、堂姐妹!兄弟姐妹们,去,去跟你们的宛莹姐姐要果子吃。”

它们果真从我的身边跳开,奔着宛莹跑去。

宛莹一边蹲下来敞开怀抱等着它们,一边说:“它们才不要吃我摘的果子呢,它们是自给自足的既聪明又能干的家伙呢。”

宛莹和金丝猴们嬉闹在一起。

我用搞怪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啊,看你们,多亲啊,它们是早就把你当成它们中的一员了吧。”

宛莹咯咯咯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我说:“蓝仙哥你说对了,既然你和它们是亲戚,我和它们又是一家的,那我们俩不就也是一家的吗?”

她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显出一坨红,背过身去,不再理我。

宛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触动了我。我痴痴地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不由喃喃自语道:“我们早晚会成为一家子的,会的。这是注定了的事情,今生今世,三生三世,永远的一家子。”

宛莹突然站起来,躲过绕在脚边的金丝猴,迈着碎步,跑进了小木屋,过了好久都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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