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云泽和四敏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些。一天晚上,坐在炉火旁的四敏突然说:“我想回家去看看。”云泽瞅了她一眼,心想:“后悔了?想投入母亲的怀抱寻找安慰么?”口里却茫然道:“你敢回去?”四敏说:“是去你家,不是我家。”说了,又自我觉得生分,忙补充道,“我们的家。”云泽并不为四敏的多心而好笑,他坐在凳子上低头不语。是该回去看看了。自从那年四敏从他家动身去广州到现在,她还没去过自己的家里呢!不管如何,四敏是他们的儿媳妇,对他们也不错。自己呢,也好久没回去了。不是不想回去,实在是处处不如意,回家面对着父母弟妹惭愧。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家呀,不管如何也得回去一趟!
四敏和云泽简单地商量了几句,决定趁明天是周末,一起回家去看看。于是,云泽便连夜去了离这里最近的村子,请了一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村民,让他来给他看几天家。
第二天,他们吃了早饭,四敏便在屋里翻箱倒箧找寻几天前买的衣服。云泽斜躺在床上,觑眼看着,心里不由得有气。一个男人忘记东西放在哪儿是粗枝大叶,看着无关大雅;一个女人也这样就有碍观瞻了。四敏找了半天,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它就挂在墙上,被一件灰色的外衣遮住了,只露出一点衣角。她踮起脚取下衣服,随手把它丢在床上,返身坐到床沿上,一件件脱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乳罩和裤衩。云泽在四敏后面,看着她猫着腰把裤子套上来,提着裤腰收了又收,才能够把钮子扣上;腰间立即坟起了一圈粉白的肌肉。乳罩的带子束进了肉里去,留下一道肉唧唧的肉缝。也许是一种补偿心理,云泽现在特别着迷于紧绷绷的肉体。“陶岚的身子是那样的么?”他想。
一切收拾好后,他们锁了门走下山来。道路两旁的松柏依旧深绿,而高大的阔叶木几乎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索寞地摆动。当年云泽同四敏一起上山来的时候,并排着,有说有笑,看对方的眼神都满含着爱意。而今天两人一前一后,仿佛是一对陌生人,默默地走着,几公里长的公路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上了客车,他们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四敏在里面,临窗坐着。走了一段路,上来了一对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女,两人手牵手坐在云泽和四敏的面前。女人借车启动时摇晃的一刹那,顺势吻了男人一下,动作很快,仿佛是察脸而过,旁人不大看得出来,之后便依偎在男人身上,揽住男人的腰,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猜他在想些什么,看不够似的。云泽忙把目光朝向窗外,他害怕他们亲热的样子。四敏早就木着脸望着窗外了。
车外一片阴沉,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偶尔闪现眼前的也是一个个萧索的荒村。车里,蓊郁的人气混合了汽油味,鞋臭味,熏得人昏昏欲睡。许多人闭了眼,似乎要把这讨厌的一切排除在记忆之外;睁着眼睛的,也凝视着什么地方出神,心思全然没在车上。云泽前排的那对,女人仰躺在男人的膝上,已经睡着了。男人将脸伏在女人的胸脯上,乳峰之间,也在睡觉。女人穿着淡蓝色牛仔裤的长腿,成“7”字形横在云泽前面。那是一双性感的腿。
下了车,又走了一截路,到了云泽家的村子。在村口,他们遇到一个穿着红底大紫花棉袄的年轻媳妇,她正挑着水从大白杨树那边过来,见了云泽和四敏,她笑道:“云泽哥,接嫂子来啦?”又对四敏道:“嫂子,你还欠着我的喜糖呢!今晚我来你家吃喜糖。”说着,目光滴溜溜在四敏身上转,从头到脚把四敏看了过够,看了过饱;一丝自信,一点点满足化为泡沫似的微笑浮上了眼角眉梢。云泽跟四敏同居之事,村里人几乎都知道。她的话,说得四敏一阵脸红,仿佛没办过酒,就不能够光明正大,一切是偷偷摸摸一样。四敏呐呐着不知如何回答。他们没有准备糖,只给两位老人和弟妹买了些日用品。四敏压根儿不知道第一次来婆家要带些糖和葵花籽之类的东西,这些礼数对年轻人来说,没有老人吩咐,大多是不知道的。
到了家,敲开门,两位老人见了,笑得合不拢嘴,忙让到火坑边坐下。云泽的母亲赶紧去做饭,云泽的父亲本来话就少,又不知道如何应酬儿媳,简单问了几句后便坐在一旁砸吧他的旱烟,屋里充斥着劣质的皮烟味。
火坑里,柴火燃得正旺,带着绿叶的枝条发出“哔哔剥剥”的炸响,在烈火的煎熬中度过了它的最后岁月。炕笆上有几十个豆腐,豆腐下的竹子上挂着几块瘦长的腊肉。豆腐和腊肉被烟熏火燎得乌黑,油汪汪向下滴着油。四敏和云泽默然坐着,望着火堆出神。从前,在这儿,他们常常交换着眼神,用神色来表达思想。现在呢,彼此熟悉了,熟悉到无话可说,连眼神也懒得示意了。
下午,云青和云龙从地里回来,缠着哥嫂问长问短,家里方才热闹起来,有了来客人的生气——四敏如果还算客人的话——四敏的脸上才有了笑容,同云龙和云青一递一声说着。
晚饭后,村里人闻之苏家新媳妇来了,纷纷到苏家来闲坐,许多年轻媳妇还换上了她们只有出门赶场或做客时才穿的衣服,带着一种她们不愿说出的心理来了。她们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苏家的儿媳妇没有经过说亲、办喜事等礼数就跑去跟云泽住在一起。四敏还没来,她们已经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她们能够想象出来的推测,其中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出问题了,来不及办事,只得匆匆忙忙住到了一起。进了云泽家,见了四敏,嘴在跟她说话,目光却老在她的肚子上打转。转了半天,不免有些失望,四敏的肚子并不像她们想象的样子。背着云泽的家人,瞅机会便集在一起嘀咕两句。首先是不言而喻地互看一眼,然后便笑着轻声道:“没有。”有个经验丰富些的却不以为然,老练地说:“那不一定。她的个子那么大,又有些胖,也许只是看不出来而已。”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这样的句子便在背地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要是碰上云泽的家人走过来,她们便收起那神秘的、充满探求的目光,一脸灿烂地迎上前去说话。
人越来越多,已经围着火坐了几圈,仍然还有人拿着电筒,打着火把前来。进了家,关了电筒,灭了火把,没有坐处,便立在墙边看热闹,有时也插上一两句话。
有人问:“你们的家安在红场乡政府么?”四敏回说在林场,没有邻居,只有她和云泽住在那儿。旁边一个年轻媳妇便快语道:“对于你们刚结婚的人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呢!天当被,地着床,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被人打搅。”引来一阵哄笑。她的身后,一个中年媳妇接过她的话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狗一样不分场合么——饭可以几天不吃,晚上却空不了一夜。”年轻媳妇羞叫一声:“你这儿马婆才不分场合!”回头揪着中年媳妇便打,两人在人们的哄笑声中在人群里扭成一团。四敏立在火旁,早已羞红了脸。她虽然生在农村,见惯了农村妇女开玩笑,初次以新人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中被别人取笑,任然不免难为情。农村缺少娱乐,男女之间的事最让这些媳妇们津津乐道,是她们最好的刺激,许多笑话当着男人也敢说。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问四敏都置了些什么家具。这次四敏学了乖,道:“那里毕竟还不是家,我们只些许买了几样,等买了房子后再慢慢地置办。”云泽的堂嫂在人群中插话说:“你可别上男人的当啊!他们男人把你哄到手了,就什么都不兑现了。我就不这样傻。当年,我让你五哥家把床、柜子、衣服等我要的东西治好后,我才同意嫁给他。不信你问问,我们结婚时新房里我家送的家具,他家买的东西,堆都堆不下,橱柜啦板凳啦的只得放在楼上。”四敏身边,云泽的远房婶子斜睨了她一眼,撇撇嘴,凑在四敏耳边说:“你别听她吹,她家送得起什么!当年我替她公婆家送去五百块彩礼钱,她爹妈一分都没有给她,她能有多少家私?不过是一张床,一个衣柜而已,板凳都没有一条。房间又窄,只能放得下一张床,不得不把柜子放在楼上。”
刚才被别人取笑的媳妇笑道:“五嫂,五嫂,五哥买了家具,你就同他上床了吗?连结婚那天都等不及了?”又引起一阵笑声,回骂声。
一个媳妇挤进来烤火,扯着四敏的衣角,低着头,就着柴火左看右看,夸赞了一回,问道:“这衣服化了多少钱?”四敏正恼着这一群人,未及多想,回说:“三十多块钱。”她便啧啧赞叹起来:“哟,你真会买!当年我就是傻气,那些衣服,老板要三百我就给三百,要两百我就给两百,连价也不会还,结果光买衣服就化了三千多块。啧啧,你真会买!”
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终于忍不住,把大家私下里最关心的事弯弯曲曲地问了出来:“四妹子,林场那上面还住得惯吗?你爱吃酸的东西么?偶尔会不会吐?”刚说完,她婆婆便责骂她道:“胡说!你那张乌鸦嘴总是那么没有遮拦。人家小敏像你讲的那样么!”她便羞缩地笑着,不言语了。四敏起初不明白她的话,还以为人家是关心她的生活,后来听到人群中的暧昧笑声方才明白过来,立即羞红了脸,气愤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这些人讲话参禅似的都藏着机锋,听着陡乱人意。
见四敏不语,这帮妇人更有说的了,一凑一声道:“都生米做成熟饭了,还害羞么?你们运气好,躲过一劫。要是办喜事,当晚的闹洞房我看你怎么应付。俗话说的,‘三天不论大小,老公公都可以捏三爪’。你不知道哇,闹新房的那些人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们可不知道,这话说到了四敏的心病。近来她越来越后悔当时冲动,没让云泽家按应有的礼数把自己娶进门,以至失去了地位,没法子在云泽面前拿身份,说硬气话。她不后悔嫁给云泽,却对这点耿耿于怀,认为这是最为遗憾的地方。有人见四敏涨红了脸不回答,便宽慰她说:“人家云泽有工作,怎么会不办事呢?不过等条件好些了再补办而已。”说得四敏心里一动,又生出一份希望,些许幻想。
……说够了,笑够了,大家便带着一份满足,牵儿携女陆陆续续走了,临走还来上这么一句:“我们走。人家刚结婚,可别耽搁人家。”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村子里立即响起一阵狗的狂吠声,一会儿后就重归于平静了。
人们走后家里安静下来。云青端水来给嫂嫂洗了脸,就到邻居家跟别人合铺去了,留下床给她的哥嫂。这里从前是云泽和云龙的房间,现在只有云青住,云龙搬到了以前云青的房间里去了。四敏同云泽睡到床上,一点心绪也没有。云泽侧身向着窗,闭着眼,并没有睡去,那些婶子、嫂子、弟媳们说的话,敲打着他的心,他那受伤的心灵又掀起了波澜……四敏更睡不着,黑暗中大张着眼睛。她在想,人世间怎么就长了这么多的荆棘呢,一不小心便会刺你一下,叫你无处躲藏。她气愤地、哀伤地想了半夜,直到把近段日子以来的念头决定下来,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云泽吃过午饭就串门去了,四敏不愿同去,独自留在屋里烤火,她怕再次上演昨晚的一幕。云泽的父母是传统的老人,吃过饭,见儿子不在,就待在他们的屋子里不肯出来。云青掏了一箩猪菜回来,坐下来陪嫂子说话。村里人像饱食了的狗,不再来了,屋里冷冷清清的,失去了昨晚的热闹。
傍晚,下起雪来了。先是零星的雪花疏疏落落地飘洒,不久便如柳絮纷飞;再后来,老天似乎觉得不尽兴,索性把雪盆翻了过来,漫天的雪花凌空飞舞着,密密麻麻地落到大地上,世界一片簌簌声响。
四敏立在窗前,透过玻璃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她的心也随雪花一起下沉着。她的身后,一张老式的陈旧木床上铺着红方格被单,被单上放着红色的、折叠整齐的被子。床头有一张黑色三抽桌,桌上没有任何东西。泥巴地面没有经过处理,已经起土了,一扫全是灰尘。泥巴墙上糊着报纸,全世界的故事都在那里上演着。有些芦苇不甘被埋没,突破报纸,从里面伸出头来,探头探脑地四处瞧着,让人见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就是四敏和云泽的房间,还是家里最好的屋子。四敏回头看着,一阵酸楚涌上心来。玻璃上,渐渐地生出一层水汽,模糊起来了,隔绝了这屋子与外界的联系。四敏的心乱得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触到哪儿都像碰到了冰,冷得彻骨。她现在只求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让自己静一静。她转过身来向火房走去。只有在那里,才能在这寒冷的冬天给人一些温暖。
次日一早,云泽就和四敏回红场了。踏出大门,下了那七八级台阶,四敏便觉得一阵轻松,不由自主地吁出一口长气。云青走在前面送他们,手里提着父母送给哥嫂的一袋红豆。四敏想起从前,她从这里去广东打工的那天,也是在这样的雪花飘飞的日子。那天有五个人送她,今天却只有云青了。那几棵杨树仿佛被削去了一些枝丫,比四敏记忆中的更萧条了,苍老地伛偻在路旁,在寒风中背负着一身的雪花。
上了车,四敏一直望着窗外,冥想中,云泽忽然执起她的一只手握着。四敏知道,这是抱歉的表示,是对她的安慰。只有到了云泽家,云泽才觉得对不起四敏,其他时候都是四敏欠他的。
给他们看家的人见他们回来了,忙不迭地交代几句,就踏着满地的碎玉琼浆,冒着风雪下山去了。
晚上,云泽同四敏坐在炉火旁。四敏沉默半晌,忽然自言自语地说:“我想出去打工。”“什么?”云泽似乎没有听清,怔怔地望着她。四敏凝视着炉火,把这些日子的想法说了:“我就这样子在家里呆着总不是办法。你的工资只够我们生活,可万一碰上什么事情呢——人的一生谁不会有个大小事情啊——我们就一点钱也拿不出来。再说,我也要为未来作想,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儿吧……”云泽两手抱膝,静静地听着。他能说什么呢?他目前的工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个人一生从事的职业,要么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要么能有好的收入,才能使人有一种宁静感,幸福感,让人安然接受它。这两点云泽的工作都不具备。但是云泽还有幻想。半天了,他才问道:“什么时候走呢?”四敏说:“就这几天吧。”云泽道:“就这几天么?过了年再去不好吗?”四敏解释道:“这段日子是民工返家过春节的时候,工厂缺人,去了好找工作。过了年,民工回去了,要想找个满意的工作就不容易了……”云泽见四敏深思熟虑过,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上床后,云泽和四敏都难以入眠。四敏从前只是有个念头,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没有多少感受,现在决定下来了,心里反而生出许多担心,比她第一次出门还要惶恐。她既希望这次能进个好厂,收入好些,又担心不如所愿;她还放心不下苏云泽,放心不下这个家,她所有的都倾注在上面了,这次的离别也是为了它。云泽倒把刚分到这里时的寂寞难耐忘记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一份希望,仿佛人们度过漫长的阴寒严冬,就要见到春天的灿烂阳光般窃喜。他想起了王兰,幻想着和她将要演绎的浪漫故事来……
云泽想着想着,渐渐地就睡过去了,四敏的声音悠远起来,仿佛正在离他而去,飘向遥远的天际。朦胧中,四敏爬到了他的身上来,弄醒了他。她那沉重的身体,那枯燥的动作,让云泽兴趣全无。他有些哑然,四敏今夜竟然会有这种举动,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思。
过后,四敏还不让云泽睡去,嘱咐他说:“云泽,我走后,你外出时要记住锁好门,最好是请个人看着。屋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被偷了却也可惜……”她有太多的话要对云泽说,有太多的心放不下,可是,也只得咬着牙担着心离开了,走后发生什么,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早上,四敏开始收拾衣服。她临时想起什么便嘱咐云泽两句。现在云泽不同了,耐心地听着。人总是有感情的,何况他们是夫妻!纵有千般不是,这种时候也不会放在心上。
四敏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身心都不肯闲着,并不为明天的远行预先睡个好觉,她还把几天来说过的话又嘱咐了云泽一遍。云泽知道,四敏不放心他。在四敏,却是既担心又有安慰。让她宽心的是,在这人迹罕至的林场,鲜有人到这儿来,云泽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那个条件。可是,万一哪个女人疯了呢,借故溜到这儿来,这里可不受人打搅,又是在冬天,便可以毫无顾忌,为所欲为了。
夜里,云泽打起精神同四敏尽兴地做了一回夫妻之事,翻下身来躺着,听四敏再一次地嘱咐。困了,累了,正要迷迷糊糊地睡去,四敏摇醒了他,把她憋了多日的话说了出来:“云泽,我走后你可别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来……”云泽嗯了一声,又要睡去,四敏再次摇醒他,盯着他的耳朵说,让他不得安宁。他也只得耐着性子听,嗯嗯啊啊应着,过后却想不起四敏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云泽送四敏到安顺上了火车。随着冗长的一声鸣叫,它载着四敏缓缓地走了,却像是通人性似的,不断地左右摆动着头,似乎想让四敏多看看云泽。云泽的烦恼和沉重似乎也被带走了,感到一阵轻松,不由自主地吁出一口长气。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把前几夜的瞌睡补回来。
天放晴了,清新的阳光从淡淡的云层后面放出来,冬天的阴郁被扫去不少。街道上仿佛节日似的,一下子增加了无数的行人。云泽没心思逛街,他的眼皮发沉,耳中是一片冗杂的声音。他径直回了红场,进了林场的小屋,倒在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