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高原黔北有一个地方叫做南源,南源是一个古镇,人户很多,巷落规则,古色古香。该地处于云贵两省交界,是云贵高原上唯一的一个地广人多的地方,其它地方的状况是地广人稀。南源交通方便,上云南,下湖蓝,去广东都有马帮路从这里蜿蜒而去。南源河流密布,南源河是最主要的支流,河水深,河沟宽,能够在水面撑船,沿河有多处摆渡的码头,南源河汇入乌江。其次还有一条倒流河也属于黔北,倒流河奔腾而过,汇入金沙江。
北源,南源一衣带水,地界毗邻,历来被认为是乌江和金沙江沿岸的两处重镇。两地土地肥沃,森林密集,泥土沙壤多,兼有黄土,种麦子,麦子长势喜人,种玉米,玉米比其它地方的个儿大……,历来是云贵高原上的英雄好汉,贼寇打架闹事的地方。
一场雨洗净了山城的混浊空气。雨没有及时停住,越下越大,顷刻之间,电闪雷鸣起来了,雨水汪满了古城巷子口。大风呼呼的吹着树木,房屋,吹落下来了不少瓦片,巷落里还时不时传来大树催折,断了,倒在地上砸响的声音。
晁侊听见外面雷声轰鸣,时断时续,这个长毛贼自嘲,莫不是清军的大炮在进攻我军吧,它个娘,如此疾风骤雨,大炮淋了雨,也应该发不响,怕它的个姥姥。他暗衬,我也太过于草木皆兵了,像个娘们儿啊,真是杞人忧天愚人自嘲。晁侊披了衣服,挂了剑出门来视察兵营,帐篷搭的兵营,一字儿铺开来,有几百座之多,布置在巷子里。长毛军正在巷落休憩,大雨把一些帐篷棱角吹卷了起来,风中呼啦啦,呼啦响着。地面上雨水蓄积了起来,成为了流动水,一弯弯向低洼处流去。树叶子,吹折的树枝七凌八乱的堆积在巷子里……。
晁侊踱步视察大营,巷子两旁的大营在半夜三更也像睡着了一样,大风掀动帐篷的声音是帐篷乃至于这一条巷子的呼噜声啊。晁侊的队伍为什么没有选择住楼房,而是住在巷子里,面对大风大雨也没有挪动一下。长毛贼晁侊有的是打仗的经验,他知道队伍一但住进两旁的楼房里,清军来攻城拔寨,很不容易迅速集合打团战,所以选择搭帐篷住在巷子街上,方便对付敌人。他走在巷子里,鞋上也沾了一些雨水,但是没有湿。帐篷里,长毛军正在呼噜大睡,睡得很安稳。这个夜里没有出现任何不对的情况,晁侊表示性地察看完了部份重要的营帐,用手按着腰上的剑回到了他的营帐。晁侊从兜里摸出火石点燃了清油灯,踱步了几步,似在徘徊犹豫,沉思一些什么,后来他索性坐在了案戟前翻阅兵法,他要从兵法里找出一条妙计,对付清兵,解当下的围。
山梁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悠的音乐,有人边唱,有人边配乐,声音模糊不清,不是很清晰,细细的像是哀乐,有一种悲伤感藏在里面,那是管,弦,琵琶……合奏《下河东》,演奏的人滴滴滴的弹琴,噹噹噹的配乐,弹着弹着用苏州话咿咿呀呀的唱起来了,轩辕黄帝……哭……仓颉。尧帝……哭……愚公……。又是滴滴滴的弹琴,噹噹噹的配乐。
晁侊能够听出来这是一首要送他下葬的音乐,不由得怒火中烧不能自己……。他气愤的把书扔在案戟上,站了起来,双手按着剑,怒骂道,清军也太欺负人了,难道四面八方都是清军的地盘了吗,仗还没有打呢,没有人知道谁会胜谁会败,他们怎么知道我会败北,简直岂有此理。晁侊快步走出帐篷,走到军鼓旁,军鼓安放在一辆战车上,拉车的马已经卸了下来拴在附近的马圈里,战车停放在街上。晁侊鸣鼓三通,叫醒了队伍,纠集队伍,打算趁夜打破围剿,血洗耻辱。长毛军有一万众,一万队伍顷刻於在了一条湿漉漉的街上,让街也有了不一样的景象,晁侊站在誓师台上大义凛然的说,壮士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家取义成仁的时候到了,一举拿下清军大营,大米白面,享用不尽。晁侊走下来站在队伍前面,手提长剑,向队伍挥了挥手,喊道,跟上,跟上,今夜一定要端掉清军大营……。晁侊用的是剑,队伍用的是刀,剑的身份比刀的高,长毛军首领用的当然是剑,长毛军队伍用的武器是大刀,一万队伍全部身背大刀,浩浩荡荡奔赴战场,战火燃起来了。半夜三更灯火五更鸡,或者说鸡都还没有叫,战争一触而发。晁侊要让清兵知道谁才适合下葬。
福泰隆和六个副将带着五万清兵驻扎在南源城外面的山梁子,把南源城围得水泄不通。从白天到黑夜,几乎没有一刻放松警惕,他派了探子在各个山头一刻不歇的监视着晁侊这些长毛军的动向,他对探子训示过了,长毛军那一面一但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他打算先围长毛军三五天,等草贼士气低落了,再一举荡平贼巢。现在嘛,当然是天天安排歌师给长毛军唱安魂曲,下葬歌。
福泰隆又发了一道命令,各县县令,衙役,还有一些参战提督在对付长毛贼的这一段时间,将不离兵,兵不离将,要一刻不离的守在大营,如果有人胆敢私自离开被长毛军抓住打死了不但其家属没有抚恤,还要被连坐抓去坐牢。
夜半三更了,天上一片漆黑的魅影,福泰隆和将领还在坐在一堆儿商量大事。福泰隆对几个副将说,我看朝廷对长毛军的浸染基本差不多了,就快要到下手的时候了,大家以为如何。
钟良这个奸细听了回答说,卑职没有不同意的意见。钟良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暗暗想要是半夜里擒人就好了,黑咕隆咚的人容易逃跑,这个他就放心了,他的老亲戚一个老太监在长毛军那里办事,他已经派人送信去了,战争一起,如果打不赢,让他带着家眷开溜了。钟良会扯开一个突破口让他们逃跑。他要把主意告诉福泰隆,左右看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罗典说,钟县令有什么话要说吗,要说你就直说,不要遮遮掩掩的有所顾忌,福大人不是听不进话去的那种人。
钟良想了想说,福大人卑职认为朝廷应该先对长毛军进行劝降,晓以大义……,贼军如果不从再剿灭不迟。
福泰隆笑着说,长毛贼都占山为王割地为疆了,把咸丰皇帝的宝座比葫芦画样样造了一尊安在贼营坐在上面称王称霸了,还招什么降,招去当皇帝的太上皇不成吗。招降之事不要再说了,时机成熟了,一齐用兵,不怕贼营不破,贼首不除。
罗典说,卑职赞成福大人的意见。
罗典是一个大提督,他的官大,不是地方小县令,是州府大人。罗典已经六十来岁了,还很精神矍铄。
福泰隆,罗典,钟良在营帐谈话的时间,清兵岗哨突然掀开帐篷来报,报……福大人,长毛军出动了,规模很大,往这边压过来了,这会儿还在巷子里没有走出来,你得做好决断……。
福泰隆说,贼军来得正好,各位将领,荡平贼营的时候到了。福泰隆说完带着几个副将出了帐篷到外面领兵打仗。
清兵迅速列队集合,炮兵打着火把一小队一小队的站在大炮后面,步兵整齐的列队集合形成了好几个团点,弓弩兵一排又一排的扛着弓弩威风凛凛的站在步兵的前面,衙役兵按着差刀聚精会神的守在给个要道口,他们在等待福泰隆一声令下,一鼓作气拿下贼兵。
福泰隆挂着差刀,大义凛然的站在高地上对清军队伍说,将士们,大家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一鼓作气,拿下贼营,重重有赏。
清军炮兵开始起炮,炮起三声清军队伍开始往贼营方向冲锋。
城里霎时炮火连天,战火纷飞,把湿漉漉的古城也照得时明时暗,炮火无情啊,晁侊面对清兵的步步紧逼拼死一搏,他还没有冲到清兵阵线上,不幸中炮身亡了,晁侊的儿子晁丁丁在凌乱不堪的街巷临危受命,头陀对晁丁丁说,少将军,你走吧,我们失败了。晁丁丁临危不惧,他对跟随的人说,我不能走啊,丢了南源城我们就没有地方可去了。不远处,清兵围过来了,他且打且退,带着余众逃入了蚂蚱坡,凤凰山等地方,侥幸逃出来了,逃到了一块坝子,晁丁丁对余众说,老将军虽然死了,我不会丢下大家不管。余众长毛军还有几千人,听了之后,举着大刀说,我们一定誓死效命。
清军冲入了古城,古城里喊杀声,刀枪剑戟打斗碰撞的声音,混成为一片。炮火点燃了草屋,板壁房,城里狼烟四起,火光冲天,清兵在大营抓住了当时负责后方统筹的公公周魁,清军的官差知道周魁是公公,愤怒的对周魁说,妈的,你个太监怎么跑来造反了,我的刀不杀太监,你个太监造反,罪大恶极,你说该怎么处理你。
周魁说,还不是你们逼的吗?你们把天下整得鸡飞狗跳乱糟糟的,大人爷爷的刀不乱杀人,把我放了可以吗。
官差说,吧唧,哈哈,官家的刀不杀人还来打仗干嘛,只是不杀太监,杀了太监,皇帝陛下身边的公公们听了会生气,郁闷,放了你嘛,这样一来就便宜你了,我们就蠢了,要你自杀……。
周魁说,我拿剑抹脖子自杀吗,自从当了太监,手软弱无力,拿不动剑呀,只能拿动拂尘呀。
官差说,不要你用剑自杀,你自个儿跳崖吧。
周魁早想到了跳什么崖,南源县,凤凰山边上还有一座大山,叫做虎山,距离北源河不远,在边儿上,崖高一千五百来米,大山方圆长几十里,可能还不止,虎山过去,山比别处要高。清军把周魁押到大山上,推了下来。周魁粉身碎骨了。
钟良还在城里徉装追击流寇,没有能够救下周魁这个老亲戚。
天还没有亮,清兵已经打完仗了。福泰隆开始在南源县府清点人马,清兵分排分队集合,清点完毕。福泰隆走进南源府大堂升堂,听各个将领参报损失人马的情况。其余县令也按例坐在堂下的大椅子上听福泰隆训话。福泰隆一身戎装坐在衙门大堂审案一样和将领总结战果,他对各路将领说,南源一役,我军大胜,可喜可贺啊。
堂下一些地方县令,将领纷纷站起来拱手致敬并说到,大人,可喜可贺,他们然后又坐了下来。
福泰隆说,请各个将领上报队伍损伤情况。
罗典站起来拱手说,我方队伍伤者多人,无一人死亡……。罗典坐了,黑二又报他一方面的队伍损伤情况,黑二报完,其它县的县令又上报情况。清兵损伤情况参报完毕福泰隆说,这一次剿匪大获全胜,我回到京城一定为你们邀功请赏。
福泰隆没有识破钟良的真实面目,不知道一块儿参加围剿的北源县令钟良是长毛军的奸细。福泰隆对钟良说,北源县令在剿匪战役中表现不错,理当嘉奖。这个地方没有衙门,你忠心耿耿,是可信之人,我带着队伍走了之后,你安排一队人驻扎过来,稳定南源府一带的秩序,怎么样。
钟良站起来拱了拱手说,愿为大人效劳,在所不辞。他不敢多说话,怕露了真面目,悄悄坐了下来。甚至连他来了南源,北源县还要不要也没有问。
福泰隆升堂完毕,他让属下端了一坛酒来,每人倒了一碗给大家,他走下堂来站在堂前端着酒对大家说,各个将领,喝。喝了酒咱们一块儿去早膳。
福泰隆让队伍挖了许多灶,安了许多锅,大锅小锅,锅里煮满了狗羊,队伍一边早膳,一边和前来围观的老百姓寒暄……老乡们早上好,我们已经打完仗了。
有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来问,官兵大人们,你们这回打死了多少长毛贼。
清兵正在吃早膳,校仆役告诉这个老百姓,这回打死了不少长毛贼,一人没有放过,全部扑灭了。
那个老者又问,以后这个地方就可以长治久安了,对吗。
校仆说,谁知道呢,朝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呢。
清兵请来围观的人吃汤锅,一人发了一块骨头。老百姓和清兵在南源山梁子上啃骨头,大家啃得其乐融融。
老百姓暗下里纷纷议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官军围剿长毛军,许多人暗地里议论,朝廷的力量真强大,估计以后不会再有起义造反之类的事件发生了。
福泰隆带着队伍走后,钟良和儿子才匆匆带着人去给周魁收尸,把周魁运到了乱坟岗安葬。
钟良请司仪给周魁验明正身,对照了周谱,鉴定了周魁是什么地方的人,最后,按丧葬规矩把周魁埋在了乱坟岗。周魁为什么没有埋在祖坟山,第一,周魁家的祖坟山在江西埠州城,埠州城和南源古镇相隔着的距离太远了,兵荒马乱的年月,没有人愿意担这么大的风险把他运回去,包括周魁的女儿也是这么想的。第二,周魁走错了路,参加造反,名节不保,不能埋到祖坟山,第三,当然是周魁当了太监,不能入祖坟山。只能埋在乱坟岗。
福泰隆没有带着人离开南源一带的时候,周双双也不敢出门来料理父亲的后事,深居简出躲在家里,清军打胜了仗,大部队走了之后,周双双才披麻戴孝出来祭奠周魁。
清军奔向金沙江方向去了,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战场无人收拾场面。
晁侊死后,树倒猢狲散,人口四散流离,蚂蚱坡,凤凰山,雀儿山,南源一带散得遍地都是,比蚂蚁还堆堆落落,一些还逃窜到了北源。
福泰隆走了。
钟良尊照福泰隆的安排,守在南源,不打算回北源衙门去了。
钟良和家人在板壁房里商量他守在南源,北源怎么办。
钟豹子说,父亲,北源地方混乱不堪,又是汉人居住的地方,治理起来棘手,像烫手的山芋,加上县衙里又没有多少衙役把守,不能兼顾,不如丢了北源另建南源衙门。
钟良说,在那个地方当官,我也感到心神不宁,怕清廷追究我参加造反的事情,知道我和南源长毛军首领晁侊有关联,南源地界不比北源地界,南源地方有人造反起义打家劫舍都是小打小闹,烧一烧眉毛的小事情,北源地方一旦起火要烧死人呢。
钟豹子说,我们就留在南源衙门当差,不去北源衙门了。
钟良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啊。
南源这个地方隐蔽,地界上全部是山区,凤凰山一带又没有衙门,只有几间拱马帮歇脚的草屋,战乱的时候可躲进洞里,或者森林。没有过多长时间,一座新衙门,南源大衙门就建起来了,兵器库,大堂,草料场,伙食堂,训练场,书房,东厢房,西厢房一应俱全,规模不小。为了保护衙门的安全,钟家又招揽流散的长毛军建了左中右三个大营,派亲近在相关地方团练兵马,当团练。
多年以前,钟良字盖冒,也就是钟盖冒为了巴结上周魁大总管,让家丁带上手礼去府上拜见周总管,提亲,娶他姑娘去当儿媳妇。
周总管当时正在喝茶,忙让进来,问是何事。
钟府派去的家丁头儿名字叫做小全儿,小全儿三十多岁了,中等个头儿,中等身材,长得尖嘴猴腮,满脸皱纹,一看就是一个善于说话的说客,小全儿到了周宅,把来意说了,钟大人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看上你家姑娘,让我代表他来提亲,钟公子你总是见过一面,还有印象没有,意下如何。周总管当时在屋里喝酒,他还没有放下杯子,小全儿就来了,周总管让小全儿就坐对小全儿说,你容我考虑考虑,周总管沉思良久,周双双已经长大了,总不能留在身边一辈子呀,如果说自己还有续弦之心,鸟鸟已经阉割,续了也白续,姑娘留在身边也是多余呀,没有后母需要服侍。再说,他的身体还力行,用不着别人照顾,不如让她嫁了,自个儿谋划人生去。周魁当即就答应了婚事说,我对这门亲事没有意见。喝酒吗,喝一杯再唠叨。
小全儿说,我还要走路回去,喝了酒误事,酒就不喝了。
小全儿让周总管清点手礼,手礼清点完,带着家丁回钟宅来了。
钟良知道事情办成了,喜上眉梢,他在南源又多了一家亲戚,今后就不怕被农民军打了。
钟豹子和周双双成婚之后,分了家各自成家立业,没有和钟县令居住在一堆儿了。
清兵打到地方来剿匪,大破贼营,把为农民军办事的周魁逼跳崖了,钟良虽然没有被识破苍穹,追究责任,但是失去了周魁这个老亲戚他也感到伤心,离开了北源衙门跑到南源一带另起炉灶,做了一件猴子掰包谷,掰一个丢一个的事情。当时,他的儿子和周双双已经成婚,也一块儿搬了过来。
钟良虽然有殷殷之心,看到儿子不务正业,还是无能为力。清官难断家务事,爹妈更是管不着。
钟豹子和周双双在南源河以种地务农为生,把山后的几亩地都种满了粮食,春种秋收,忙里忙外,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生活殷实。
钟豹子去乡场买了一匹马,一头牛来喂,没有人割草给牛马糊口,俩人也忙不过来。种地务农的时候,撵着牲口去山里放牧。晚上回来,又撵着牲口回来。
十年过去了,周双双和钟豹子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孩子们体力不支,长得面黄肌瘦,钟豹子经常去药店买补药熬给孩子喝。每去一次,要到衙门向钟良索要几两银子,钟良抱怨极了。常常当人大面的骂到,要钱,要钱,你咋个不来索命,我就剩下这一条老命了。
钟豹子难堪的回答,我拿你的老命来烧火吗,娃儿病了,我现在一事无成,生活拮据,拿不出钱来,作为爷爷你总不能不管吧,要不,反过来,你来给我当孙子,可以吗,你病了,我一定砸锅卖铁也花钱给你医病。
钟良听了,他是一个老教育份子,对什么人心里都存有悠悠之心,善善之意,气过之后,幽默风趣的回答,好的,老孙子这就去给爷爷们拿钱去。
钟豹子的早年,就是这样尴尬的一路走过来,谁想到他往后会是一个地方枭雄呢……。
有一天,四川戎州府来了一个显宦,靠改土归流起家的流官,姓赵,名叫赵宽裕,四十多岁了,个头高大,方脸大耳,人到南源一带,刚下马车,见到的老百姓都说,若说当官者形象,风流倜傥,莫如赵大人了。赵宽裕上门来投帖,要见钟豹子,当时中豹子正在乡下的简寨里剥红豆,听见有人敲门,钟豹子说,快快请进。
赵宽裕进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
钟豹子请客人坐下,给客人倒了一杯茶,寒暄之后,钟豹子问,赵大人不在戎州府,跑来南源地方做啥,金沙江的水喝腻烦了吗,来此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赵宽裕说,你若是早知道我是戎州府的赵大人就好啦,巴结一下我,也不会让你过到这种艰难拮据的地步。你偏耍大人公子的牌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家里过消极避世的生活,值吗。你父亲分到这里来当县令的时候当过我的老师,因为北源古镇发生农民起义,钟县令没有能够升官发财,相反弄丢了乌纱帽,我如今升官发财了,没有忘记大人的教诲,来见一见钟县令。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你能有大成就。他对你期待高,望子成龙呢。我听到你的儿子聪明极了,顺趟儿也跑来看一看,巴结你,你不巴结我,我巴结你可以吗,想带你的儿子去大地方读书,你看可以吗。我说这个话,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如今南源,北源一带也不平静,反力量三股五股都有,我早知道你们父子人心不稳,需要安抚,切不能走错了路一错再错。
赵宽裕说,如今云贵高原地方,大多地方的人才都由戎州府统筹,我寄希望于你家儿子,希望他将来能够统领一方,为朝廷效命。带你的儿子出来见一见可以吗。
钟豹子听后说,你要见大儿子吗。
赵宽裕说,带出来见一见,我带他到戎州读书去。
钟豹子吩咐大儿子,钟老大出来见一见赵叔父。
钟老大拜见赵宽裕。
赵宽裕非常高兴,见到了钟家小孩。
赵宽裕问钟豹子,给儿子取名了吗。
钟豹子说,没有取名,庄户人家取名是一种累赘,有个大二三称呼就可以了,要名字干什么,大儿子取了钟老大就没有下文了。
赵宽裕说,兄弟此言差矣,有个学名总是方便一些。
钟豹子说,要学名干什么,去打家劫舍啊。有个钟老大的称呼已经不错了。
赵宽裕说,这个由你,既然没有打家劫舍的想法了,我的心也安稳了,就怕你家父子又当汉奸卖国贼,投降起义军去了。说实话,谁都知道钟县令当年干的勾当的呀,因为他是许多人的老师,大家没有接穿他老人家的身份。
钟豹子说,当年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再说,皇帝已经大赦天下了。
赵宽裕说,皇帝是已经大赦天下了,但是就没有赦免南源山区和北源两个地方,你看这几个地方黑号,白号,农民军,山贼,土司什么没有,赦免了还了得吗。我来联络你家,是要晓以大义,你不能不识好歹。
钟豹子说,既然是父亲的学生,就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见外,我没有当官,没有考到秀才,不然一样对大清朝忠心耿耿,怎么会去造反。
赵宽裕说,你识大体,是一个人才,它日必成大器,要洁身自爱,况且你们还有南源一带地方,又盖了新衙门,总会有机会发达起来。
钟豹子说,什么时候送孩子去读书。
赵宽裕说,你为钟大公子收拾一下,坐马车走……。
钟豹子把大儿子交给了赵大人。恰巧钟良听见了,也来送了行。
钟老大就是这样去了戎州读书。
钟老大去戎州以后,钟豹子继续回屋里去剥自己的红豆,钟良不见不烦,见了心烦,骂道,剥红豆,剥你个命,过几年,再过几年,我上吊去了,交卸了县职务,你就风光啦。
钟豹子说,我现在没有机缘巧合,以及凭借发达起来,有什么方法能改变命运吗,别责怪人啦,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钟良说,你自称英雄,还剥红豆干啥,骗鬼去。
钟豹子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钟良让钟豹子继承位置,钟豹子说,我总算把牢底坐穿了,苦尽甘来……。
钟良让位那一天,钟豹子从乡下带着精壮回衙门来了,南源衙门三个大营,举行了兴师动众的仪式,钟豹子宣布南源和其它地方一样,也实行自治,自己当家做主,过自给自足,不交钱不纳粮的生活。钟豹子自称总兵。
钟家的队伍把守在各个地方,开始了走自治的道路,时不时会和清军发生摩擦,把和清廷的关系闹僵化了。云南提督罗典,四川提督万福把重兵围在云贵高原上,各个地方局势紧张。
钟良去了重镇防御,城内则安排七十二个营驻扎,把守。
钟老大去了戎州读书,还是不是读书的料子,教什么他都不学,唯独教他打鸟,追兔子最热衷,被赵宽裕送了回来。钟老大回到家,精神一下子抖擞了,不再闷闷不乐,家长问他还要去读书吗,他说不想去了。
赵宽裕也说,可能是娃儿小了,不喜欢读书,过几年长大了再来戎州找他,机会有的是。
钟豹子说,这个书也难读呀。如今天下民不聊生,混乱不堪极了,把他送去那样远家长也不放心,以后就以后再说啦。
赵宽裕说,其实书不读也可以,花些钱就可以捐官了。
钟豹子说,这个事情你别给我说,我对捐官这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我这个人最烦这个事情了,若说捐官,还不如当老百姓,安安份份过日子。前些年,你赵大人到戎州去之时不是被打了一顿吗,所为何事呀,还不是为了顶戴花翎的事情。
赵宽裕说,我也为此耿耿于怀呀,当初我如果真的把他万福的顶戴花翎偷到了,我如今岂不美哉,我就是四川提督了。
钟豹子说,你难道没有偷到吗,东西都被你抱着跑了跑去戎州去了。万福是骑着马一路追到戎州才逮住你追到顶戴花翎。听说你硬是不给,才发生斗殴,万福官大,把你打了半死。还好,没有取消你的功名。
赵宽裕说,可不是吗,我也担心极了,还好,万福没有追究,还是让我当了县令。人家对我可不差呢。
钟豹子说,所以说,人各有志嘛,我就只喜欢当农民。
赵宽裕说,我也感到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听说你如今成为了钟良老师的继承人,管理着一万余从北源带过来族人,丁壮,我为我们的关系感到忧心忡忡。
钟豹子说,你可不能对我的一万队伍起黑心,他们可是我家在南源,蚂蚱坡,凤凰山一带最后的支撑。
赵宽裕说,我拿你的人来找不到粮食给他们吃,你要带队伍要拥兵自重我不反对,只是不能对清廷派在杞县当知县的黑二起黑心,发生了事情,到时候,朝廷可要追究责任呢。
钟豹子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打黑二大人,他来找茬我们就让着他。
赵宽裕说,这就对了,我要回戎州去了。我们告别吧。
钟豹子和赵宽裕就这样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