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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富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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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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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镇》连载

第三章 树上开花

关大虫从小生活在寨子里,没有想过要当官,连当官是这么一回事情或者怎么样才能当上官在他决定起义之前的那些快乐的岁月里想也没有想过,几乎在大家的认识里,都是同一个想法,官是天生就有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不是老百姓。

钟良府上读了三个月书回来的关大虫思绪变得复杂了,他在构思试图通过一个什么途径建立一处他一人的天下。

还记得有一次和一帮寨子里的游勇坐在田坎里抽烟,一个是关方方,一个是关扁扁,一个是关大熊,一个是关豹子,一个是关老虎……。当儿一群大雁从蔚蓝色的天空飞过去,大雁引吭高歌,嘠啊,嘠啊,鸣叫的声音响彻云霄,藏在山麓里的村庄也被它的声音罩上一层悲凉的气氛。

人群当中有的是他的长辈,有的是他的晚辈,有的和他平辈,大家一帮人边干活儿边吹牛皮。这会儿累了,坐着休息,抽烟,有人指着天上的大雁说,这个东西也真是长见识,冬天来了要飞到温暖的地方去,春天来了又要从远处飞回来。

关大虫对大伙儿说,我昨夜夜观天象,觉得天下要有变了,书上的仙家说得好,人,兽,禽,大自然,还有这个上苍必有关联,既然满清王朝的治理这样惨无人道,想必什么地方的天都是一个样子,大雁飞去大概是要白飞一趟啦。

关豹子回答说,既然什么地方的天都是一个样子,大雁肯定白飞一趟啦。

关老虎搭话道,指不定半路还会遇到伏击它的人。飞来飞去干什么,落脚在什么地方就随遇而安在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关大虫还没有起义,每天都和这帮好打秋的人在一块儿干活儿,做过的活儿不止一样两样,开山采石,伐木,放羊……。

大家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也勒坝,是去也勒坝修路,也勒坝和戎州之间有一段马帮路常年淤塞,其中一些崖档子还垮方了,钟良动员全镇人口开赴也勒坝修路,去的时候,大家带着马车十辆,铁锹十支,火药一车去,有几辆马车空着,关大虫采用轮流坐马车的方式把工人运到目的地,白天修路,晚上睡在山崖下面,一连修了两个月的路,要回寨子的那一天,大伙儿坐在一块儿煮马肉作为告别宴,很多人去了两个月的心里有一点儿想家,还是钟良想得周到,每人发两锭白银大家的心里才不再想家,不再发牢骚,抱怨。

如果人生能够这样平平淡淡度过,安安稳稳过日子,又有什么抱怨的呢,哪怕一生见过的世面只不过是从一个寨子里到金江乡之间的点点滴滴,也不孤独。

天啦,他暗自想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落草为寇的这一个地步,难道是我心底不够善良吗,独步在营盘蜿蜒曲折而且盘旋着向远方张牙舞爪而去的山路上,思绪纷繁,感情彷徨,不过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后悔,有的是决心和毅力当自己的山贼,虽然心里时常隐隐约约有一种东西在作祟,可能是对安静的生活的神往,让他在颠沛流离的战场上感到痛苦不堪,酒能够治疗他的一切痛苦,失意和不满甚至于他的反抗情绪。关大虫爱酒,希望有一天人间能够烟火升平,五谷丰登。

关大虫和诸将领踱步走了一会儿,坐在山头寒暄。

关大虫说,我们稳定了金沙江战局,再回官州去大宴群雄,到时候有的是好酒好肉。连豹子肉也要弄几车来给勇士们解馋。

于淼说,听说倒流河有几只老虎占山为王,常常出现在道路上,危害老百姓,曹家崖上有一只,周家梁子有一只,矮子坡有一只……。我们回到官州就一块儿去解决这个事情。

关大虫说,好。这些年,大家都在东奔西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居乐业啊。

于淼说,过几年再说啦,我也想安居乐业,眼下事多,顾不上啊,还是安排妥善驻守事宜,稳定金沙江战局重要。

关大虫说,对于四处漂泊打草谷的起义军来说,什么地方不是家乡呢。偏偏心里就是有一个家乡的感觉油然而生,怪咯。

这一个季节,诚然是美丽的季节,对于他来说却藏着一个非常深邃的世界在里面,这个世界或许就是让地方突然变得静谧,没有战乱的场面。关大虫饱含深情的说道:临秋之际,水枯草黄,时间易逝,生命须臾,我也感到诚恐诚惶啊……。

云贵高原农民起义把云贵高原上推翻封建主义王朝的斗争推向了高潮。

这一次农民起义打乱了清廷在云贵高原上的统治秩序,暴动成为普遍现象,一瞬间,农民军遍地开花,比菊花还开得缤纷多彩。

关大虫和一帮关姓子弟在教场坝聚集举行起义大事。独山,贵定,台拱,黔北,戎州几地的农民军和官府打个死去活来当儿,时不待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作为有识之士,不能坐以待毙。关大虫在教场坝检阅他的关家大队,暗示和他一块儿奔赴战场的关姓人,大家为衙门效命的时间到了。关字大旗插在教场坝那棵杨柳树的边上,几百号人身背大刀,手拿长枪混混乱乱的站在教场坝举行誓师大会,要赶赴北源衙门,消灭叛军。

出发之前,为了取信于民,关大虫在教场坝装模作样,卜了三卦,三卦朝天,三卦都是大吉大利。

关大虫给队伍解释,卦象上说的是大吉大利,出师必大吉,大家没有生命危险。虽然没有造反的意思,还是向大家说了一句造反的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大家拿上武器,带上家伙,走,利索点儿,一块儿去北源衙门救援。几百人应声答到,是。然后扛旗的走在最前面,关大虫和一帮丁壮骨干簇拥在关字旗帜边上。

关大虫平生最后悔的情形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他一想起起义的事情就想起奔赴北源衙门的那一个晚上说的大逆不道的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还有自己的背叛事宜。常常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他的思想觉悟高了,心里的胆怯才渐渐消失。他是不敢反天的啊,绝对不敢反天,他反的是什么,他自己不知道,关大虫毕竟是一个文盲,一个只有思想却无法论证自己思想正确与否的老百姓。

思想升华后的关大虫,不再是当年放羊的那个关大虫,而是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山贼。

关大虫发迹于乱世,成为王者,全是时势造英雄,不是英雄造实事。所以说,这个人是命运的宠儿。

关大虫的幼年,童年,少年,青年时代几乎都是在封建礼仪的世界里度过,这个无可置疑,老阿爹是信仰皇帝的农民,喜欢拿皇帝来说事,逢场办事,总是循规蹈矩,算一算黄道,白道,吉凶如何,皇帝的态度会如何,他也就受到了些许熏陶。

关大虫的老阿爹,阿母支持鼓励他学习封建礼仪,将来为皇帝办事,光宗耀祖。关大虫没有发迹的机会打算呆在乡村里当一个术士,平平淡淡过一生,不慕名利,安份守己,放羊,种地,救人于水火,默默无闻的当卑微的及时雨……。

有一天,他的父母安排他到乡场上给阿爹买酒,他家里已经没有酒招待客人了。关大虫走到半路,在一处山湾看到老司教先生黄三叼坐在大石头边抽烟边叹息,黄三叼的大烟杆长极了,烟巴斗斗有拳头那么大,烟杆估计有两尺长。黄三叼刚从咸丰皇帝的皇宫回来,据说咸丰皇帝登基的时候还是黄三叼教的司仪。黄三叼为什么回来了,地位那样高的黄三叼不在皇宫里教皇子皇帝司仪回来干什么,路上被关大虫遇见了。

黄三叼坐在大石头上,自顾自地的抽烟,黄三叼的大烟杆长极了,烟巴斗斗有拳头那么大,烟杆估计有两尺长。黄三叼刚从皇帝的皇宫回来,估计黄三叼还带了几个徒弟回来,为了不打搅师傅兴致,躲在什么地方凉快去了。

关大虫很早就知道黄三叼这个人的鼎鼎大名,从黄三叼一离开倒流河那天开始他就知道黄三叼这个人了,那天阿母抱着关大虫和一大群人挤在大街上为黄三叼送行,倒流河的流官则哭着鼻子,追在后面一声一个黄师傅走好的喊着,关大虫那时已经很大的年龄,十一二岁的样子,发懵较晚,十一二岁了还很怕见陌生人,单单就认个爹妈,见到外人老是躲避,偏偏就记住了黄三叼,十年过去,如今他已经长大,黄三叼又回来了,其他人知道黄三叼回来了吗,黄三叼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大事情要办。关大虫一眼就认出人来了,很兴奋,隔着很远喊道,黄三叼黄大人你回来啦。

黄三叼又抽了一口烟才回答关大虫,你怎么知道咱叫黄三叼。

关大虫说,你的故事简直家喻户晓,有一个顺口溜说,倒流河去了个黄三叼,家家户户都知道。

黄三叼说,真的是咱,回来了。黄三叼说话的时候总是用咱,他随清廷的俗。只有老百姓仍然用我作为称谓和别人交流。

关大虫问,黄大人回来有什么要事办吗。

黄三叼神秘的说,嘘,小声点,卦象表明,天下要有人造反了,清朝两百年,南方有反的迹象啊,咱在宫里卜了几卦,王气还是在这里。

关大虫对黄三叼说,天下升平,民不生事,民间老百姓相互借秋粮度日,相互帮助的场面感人极了,一点儿没有闹事的迹象。

黄三叼说,你个年轻娃娃,哪里懂事,天象上说有就一定会有。

黄三叼问,你会演示司仪了吗。咱走的时候让学令大人不要丢弃老本行,要时时刻刻教授给学生。

关大虫说,能够演了,会了。把学到的知识演示给黄三叼看。

黄三叼说,既然都会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去。

辞别黄三叼,关大虫到乡场打酒。

关大虫到了乡场酒店铺悄悄问店家,你知道黄大人回来的事情了吗。

店家说,不知道,镇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个大人物回来,其它地方,据说县府钟良大人去了一趟高原府,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去买马车。去的时候四个奴才抬着去,来的时候坐着马车回来了,京城里当官的则一个都没有回来。

关大虫深知黄大人回来的重要性,没有再多啰嗦。

傍晚回来,把买给阿爹喝的一坛酒倒一瓶,带着去拜见黄大人。

天空黑黝黝的能见度很低,关大虫眼明手快,没有摔倒,走十里山路到黄大人家大门口,黄大人的家丁在门口点香烛,关大虫给他说,我要见黄大人,让他教一些司仪的知识。

家丁说,黄大人刚睡醒,正在堂前上香,晚上要去山里卜卦,你去吧,能和你谈会儿话。

关大虫摸进黄大人家里,黄大人果然在上香,这会儿已经完事,走出大堂,遇个正着,大虫拜见黄大人说,黄大人,学生来抬举你,听说你回家乡来,打一瓶酒来给你喝,你能教我一些拜姿吗,演一遍给我看也可以。

黄大人说,我稀罕你抬举,拜姿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没有学会,你看着,黄大人从大堂门口拜着走出来,身法简直太漂亮,太圆滑,太娴熟啦,简直像孔子演戏,虽然他没有见过孔子,但是知道这一定是孔子的手法。演完,黄大人问,你学会了吗,关大虫说看到了,知道了,懂了,回去后一定认真练习。

关大虫偷偷问了黄大人一个问题,黄大人,学了这个能当官吗。

黄大人说,不能,但是很重要,拜见皇帝的时候要用到,要当官去找学令,认真读书,考试考了功名才会有官当……。

关大虫在黄大人家里和他谈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重新学习了几套演示的仪式拜姿,拜爹妈皇帝神仙用的礼仪,重新学习一遍,把原来弄错的动作矫正才离开府上。

关大虫归家的时候,天色已晚,月亮很好,月亮就是怪啊,去的时候,天色朦朦胧胧,没有露出脸来,在黄大人家闲话几个时辰,归来之时月亮挂在了天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亮的月亮,没有点火把,朦朦胧胧的沿途还能够看见路的晃影,已经很不错了。

路上,关大虫暗暗的想,为什么清廷当官的说话的时候都一口一个咱的和别人说话,不说我,还有吾,说我不是更亲切吗,要显得有文化那就说吾吧,为什么不说吾,而要说咱呢。他也试着说了几个咱字,发现这个咱字越来越适合自己用了,简直就是为自己发明的。以后和大家对话就说咱吧,表示自己也开化了,和那些有钱人一样了,变了样子了。

关大虫路过秦家屯的时候,本来打算到河里洗一个脸,走路累了,洗一下脸能解除疲乏,谁料听到了山里的狐狸叫,先是呜呜的叫,像在哭,后来越叫越像在说话,像是在关,关,关的在喊,他也姓关,被吓了一跳,先后两三分钟的时间,狐狸叫声清晰之极,最后一声最清晰,像人在喊,关大王留步,咱有要事给你交代。声音尖锐,然后声音骤然停了下来,隐去了。关大虫感到很奇怪,狐狸怎么会说人话,狐狸在呼唤谁呢,难道是我吗,怎么可能,交待我去干什么呢,不会是去赴死吧,我哪里敢称大王呀,平平凡凡的一个老百姓而已。吐字这么清楚,比苏州话清晰,奇了怪了。关大虫不敢停留,心里有一些害怕,快步离开了,关大虫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小时候就听说过狐狸说话天下要大乱了,只是这个年月,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是否真实。

关大虫知道是狐狸在叫嚷,不是鬼神造反,没有害怕,他家三代了,都会捉鬼。虽然未必真的捉到过鬼,但是既然懂抓鬼的技术,胆总是壮了的,见到鬼也未必害怕。

关大虫蹲在河边暗自想,狐狸的叫声真美丽,像是悠美的歌曲,天下什么地方能找到这么清脆的声音。

关大虫回到了家里,老阿爹还没有睡觉,老阿爹爱抽烟,正坐在火炉前面抽烟,老阿爹也有一根烟杆,竹子做的,细而长,烟杆虽然没有黄大人的贵重,还是很漂亮。

老阿爹问关大虫,你去什么地方了,这么晚了才回来,坛子的酒少了许多,你偷去在什么地方喝去了。

关大虫试着用咱搭白,咱去拜见黄大人去了,去的时候用装煤油的青瓶子装了两斤酒去给黄大人喝。

老阿爹问,瓶子呢,家里没有几个瓶子呢,以后打酒用什么装。

关大虫说,瓶子过几天买一个给你,人家是大人,一个瓶子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送人家了。

老阿爹说,这样也好,人家是大人,送就送了,只要不是你偷偷舀去喝了就好,不是反对你喝酒,这个年龄上喝酒对身体没有好处,误事。上了年龄再喝,没有人会反对。

老阿爹一袋烟显然已经燃完,磕烟灰,要收工了,关大虫对他说,老阿爹,咱也要抽一袋,把烟杆递过来嘛。

老阿爹把烟杆递给了关大虫说,烟在柜子下面,自己去摘,先摘叶片小的燃,大的有客人来的时候要招待客人,关大虫说,咱知道了。

卷好了烟,关大虫边燃边对老阿爹说,阿爹,咱听到山梁上的狐狸叫了,不止一声……。

老阿爹愣了一下,暗想,大虫怎么改变称谓了,说咱了。大虫既然要这样说他也没有反对,相反跟着这样说了几次,表示赞同。关东山说只听老人一辈的说过,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听到了狐狸叫,并没有亲自听到过,你会不会听错了。

关大虫说,不会,我以前没有听到过狐狸叫,但是这次一听到就知道是狐狸叫,不会错,绝对是狐狸。

老阿爹说,听老人说,只要有狐狸叫嚷的年月天下必有人造反。这个年月,风平浪静,天下无事,难免有一些游手好闲之徒会起歹心,拿政府来练习造反,你个猪头倒是老实本分些,不要乱和拉帮结派的往来,惹了事情,没有钱到衙门给你赎身。

关大虫说,我在山路翘上遇到黄大人的时候,也听黄大人说了,天下要有人造反了,他在北京卜了几卦,反气在南方,这次回来好像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回来的事情很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

老阿爹说,你提酒给黄大人喝,怎么不问他要不要收个徒弟,和他一块儿进北京当术士。

关大虫说,黄大人不缺徒弟,去巴结的人多了,排不上号,怎么敢妄想,不过人家倒是对我说了,通过科举考试,一样能当官。

老阿爹说,科举考试要考一辈子,哪有时间啊,当你的术士算了,一样可以养家活口。教你的术士表演技巧都学会了吗。

关大虫说,会了,今天还从黄大人的演示里矫正了一些以前错误的姿势动作。抽完烟,演给你看吧。

阿爹说,今天就算了,不看你演礼仪了,累了要睡觉了,过几天再考你吧。

是年,关大虫已经二十岁,老大不小,已经到结婚娶媳妇的年龄,睡在羊圈楼上左右睡不着觉。羊圈里的羊咪咪的叫着,估计是饿了,老阿爹越来越懒了,年纪大了的缘故吧,不想走远路去山里放羊,单是撵着羊子在路边路头河坝里捡懒便宜,路边路头河坝里哪里有什么好草,把羊子饿成这个样子,明天一大早过了早,自己撵去远处的老鹰山放牧,一定让羊吃饱了再回来。

晚上睡觉,折腾了大半夜的样子了才睡觉,关大虫从来不会做梦,这个夜里居然做梦了,半夜三更梦见和一个神仙姐姐结婚,事情是这样的,神仙姐姐叫做什么,好像是瑶池仙女还是洛神女什么的神仙,下凡来落在洛水边,没有再回去,每到一定的年份,总之不是常常出现,要有天灾人祸,天下有变才会出现一次,开始的时候关大虫因为羞愧难当,躲在大树下偷偷看仙女洗澡,没有敢说话,关大虫还是很含蓄,虽然四野无人,加上是农村娃儿,不能太过于好色,要讲仁义,他虽然学会了些许收鬼抓妖的技术,面对眼前的这位美人,无法判断她是妖是怪的情况下,没有盲目捉拿,他的心里想着要为大家驱灾祈福,她是妖是魔呢,偏偏就让他关大虫暗自羞愧了,关大虫蒙着眼睛对自己说我没有看到,就是没有看到,这么个大美女,一丝丝不挂在河里洗澡,对我的眼睛简直是侮辱。

谁料洛水里洗澡的女神居然对关大虫说,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上将军,要嫁到你家去给你当夫人,你等一会儿我穿了衣服就和你一块儿回去……。

关大虫受宠若惊,暗想,我就是那个上将军吗,我怎么不知道,人家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人家呢,她会不会认错人了,自生出来一直在关家营盘生活,没有当过官,打过仗,更没有沾到哪一位大人物的光,关家营盘哪里有什么大人物,哪有什么大将军,我怎么不知道。

关大虫听到如此清脆的声音还有貌似完美的称呼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简直喜极而泣,他正要去和洛神相会哪里知道羊圈上的松针把自己蛰醒了,白天从树林子过路,衣服上沾了几棵松针,睡觉的时候没有注意理下来,半夜把自己蛰醒了。梦醒后,关大虫感到迷惑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奇怪的梦。

第二天雄鸡一叫,哦哦哦,老阿爹还在熟睡,老阿母起床来了,站在院坝里喊,关大虫醒了没,要去放羊。

关大虫听见了对阿母说,我昨天晚上失眠了,现在还很困倦,要再多睡一会儿,放羊的事情不会耽搁下。

老阿母说,这样就好。

关大虫正睡得朦朦胧胧的好像听见邻居家的大叔大伯去山地里背草去了,千杆搭在背上,好像在对他递以微笑,催促跟着大家一块儿劳动去了,年轻人可不要偷懒,勤劳才能致富。

关大虫在太阳没有出来之前起床来,伸了伸懒腰,天色还早,相对于其他勤快的人来说,还是晚了些时间。

羊圈里的羊饿了一个晚上,饥肠咕噜的连走路也无精打采摇摇晃晃,关大虫披上披毡,拿上牧鞭,开了圈门,撵羊子出门来,对屋里的老阿爹,阿母说,我要去放羊去了,不吃早餐啦,山上地里可能有洋芋,挖几个来烧吃就可以充饥了。

阿母问,火石带上了吗,关大虫回答说,带上了,我都抽烟的人了能不带上火石吗。

羊群一共有二十来只,撵着从村庄走出去,关大虫要去大黑山一带的老鹰山放羊,那里的山草长,羊能够吃饱肚子。

关大虫的口里哼着山歌,自编自唱的歌曲,老阿爹阿母教授的老山歌都难听,没有音乐性,自编自唱了几曲,朋友来家里做客,唱给客人听,一则算是显摆才华,二则是倾述感情。

那个时候,关大常常会不由自主的哼唱几句,三千越甲吞了吴……苦心之人天不负啊。

打豺狼……出了个关大虫,谁人不知道。

关大虫一边吆喝着撵羊一边自言自语道,累死老子了,撵了半天的羊,还没有遇见一方茂盛的水草。饿死了羊,老阿爹要吃我的肉呢。

半路遇到了关大叔,他在割牛草,一件老长衫穿了两年了,破破烂烂了还没有买新的,关大虫对关大叔说,关大叔你真勤快,草割了多少了呢,能不能丢一些给羊吃。

关大叔拦住说,你在骂你家爹是老豺狼吗,那个老财狼还没有出山估计是病了,不要抱怨他什么,人老了都这样了,昨天坝子里去放羊,咳了半天了。

关大虫说,唱着玩呀,老阿爹昨夜抽了一夜的烟,没有什么不对的情况,用不着担心,我知道你和老阿爹形同亲兄弟,关系要好,谢谢你的关心。

关大叔没有抓草给关大虫的羊吃,关大虫还想再玩弄一下他的智慧,站在河流边和他对话,其实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河边的草茂盛。

关大虫对关大叔说你抓点儿草给我的羊吃羊吃饱了,帮你去干活儿割草,背粮食都可以。

关大叔说,你的羊口味大,吃不饱呀,草少,哪里够你的羊吃呢,你滚你的,滚远点最好啦。

关大虫遭到拒绝,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况且是戏谑关叔叔的呀。关大虫撵着羊群离开了叉沟。

走了几里路远的样子,遇到了背玉米草的另外一个关姓人,还是长他一辈的那一班关姓人,隔着很远就知道要发生情况,老人的苞谷草背多了,十几个苞谷草插在千杆上,像要去当黄河纤夫,关大虫很想喊他注意一些,羊会逮苞谷草叶呷口,他最好在河边的坎边歇一歇,或者石头上倚一下,歇口气,等羊过去了再背着苞谷草走,可是前辈横冲冲走来了,果不其然,被羊跑去呷草的当儿扭得东倒西歪,几乎摔倒了,前辈气愤的骂关大虫不长眼,撵着羊来欺负他,他这么老的年龄了还拿来开涮。

关大虫慌慌的把羊群撵开,口中骂到,这一帮讨厌鬼,惹气老前辈了,过几天把你们揪来宰了卖汤锅。

关大虫慌忙的把羊群撵开,一边给老大叔道歉,对老大叔说,人老了要活动活动经脉,单是背点苞谷草不能算作锻炼的,被好吃的羊拉拉扯扯扭了几下秧歌不咋地,不要生气,晚上回来舀酒给你喝,昨天给老阿爹买了一坛酒来,酒味很好。

老大叔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扭秧歌,我的头都转晕了你才撵开了羊,下次注意啊,下不为例,这把老骨头经不住这种折腾了,唉,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还是歇在边上等你过去了再走。

说话的当儿,羊乱窜着去了远处。老大叔心平气和的问,你说的秧歌我怎么没有见过,跳一个来看看。

关大虫说,开玩笑的呢,秧歌谁会呀,陕西苗子玩的把戏呢,有一回学令带着人来村里做人口调查的时候跳给大家看过,我可没有学过,骗你的啦。锅庄倒是在大街上看见许多人跳过多次,学了几天,还是跳不像呀。

老大叔说,锅庄就算了,我也会跳会唱,你放你的羊去。再说我老了,跳锅庄已经没有意义了。

几个时辰里,关大虫几乎都在为羊会出现的意外担心,他不是担心羊从山上摔下来摔死了,羊摔死了剐了背到乡场上熬汤锅,关大虫在担心羊会不会故技重施,跑到熟地里吃人家的庄稼,大家一年里才种这么点粮食,吃错了庄稼大家的脸色上过意不去,虽然未必会大吵大闹。幸好老鹰山熟地不多,单是一片荞麦,已经割完了,不用担心。

晚上回家来,听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钟良让关大虫去读书,他想钟良不在北源衙门当知县,跑来咱们金江乡地界干什么,他是怎么找到家里来的呀,关大虫一无所知,难道是黄大人在县令那里给他美言了几句吗。也许存在这个可能。但是真实情况却不同,据说村里很多人都夸奖关大虫了不得了,乡府学令也听到了,想发展他去读书,只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再说金江乡这个地方已经不办教育了,地方混乱,衙门没有余力办教育。只有县府在办,要读书得去县衙门。今天老阿爹去了一趟县令府交税,胡乱侃了一些关大虫的事情,县令让交一马车粮食给他,保证让关大虫当个秀才。关大虫家里什么都有,粮食最多,老阿爹于是在一个黄道吉日请来马车拖着粮食去给关大虫交了学费,拖去给县令的都是陈粮,三年五年前收获的粮食都有在里面,有一些烂得起吊吊了,也运去了,反正也是扔了,凑在一块儿装了一车,他家里还余了不少,剩下的部份估计要煮来喂猪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关大虫准备齐全了行李,带着盘缠背着包袱爬山涉水去北源衙门读书去了。

关大虫终于走到了衙门,衙门就是县令府,县令府就是衙门,在衙门大门口接待关大虫的是钟良的管家,王管家长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王管家五十岁有余,办事很得力,王管家对关大虫说,大人在府里喝茶,读书,你要去见大人就去吧。答话完毕,管家继续在大门口守门。

关大虫走进衙门里面去,见到了衙门口的第二个管家,二管家,他对二管家说,管事的吗,我来报到读秀才书,我是金江乡府关家寨子来读书的学子。

二管家说,你见过大人了没有,大人这会儿有空呢,晚了些时间来,他可能就要去乡下动员收税的事情去了,地方主簿和大人约好了,在酒楼见面,喝酒,谈今年的税收问题。

关大虫说,我还没有去见大人,新发懵的一批学子,以前没有读过书,这是第一次来衙门读书。

管家说,你快去见见县令大人吧,他此刻正在喝茶,有时间见你,学子报到要先来见县令大人一面,认识一下,是应该的啦。

关大虫说,我去见大人去了。

管家说,你去吧。

进了县令府,县令府是一座四合院,左边是西厢坊,右边是东厢房,北边是客厅,南边是供读书审案用的大堂,大堂门口悬挂着一个巨鼓,搭着两根鼓槌,四合院前门是练兵场,后院则是兵器库,杂务库,门口见到了县令大人。

关大虫给大人躬身行了个礼,对县令大人说,大人,我来报到了。遇到县令他该用咱说话,但是习惯使他说我来报道了。

钟良说,你叫做什么名字。

关大虫说,我的乡村名字叫关大虫,没有取其它名字。

钟良说,知道了,你明天一大早和其他学子一块儿来读书,清早鸡刚叫就要到学堂里坐着等着,读了还要背诵给先生听。

关大虫说,谢大人关心。

钟良再问,你住在什么地方。

关大虫说,我没有住的地方,大人府里没有给学子安排住处吗。

钟良说,有,杂物库还有一间屋子,你让管家带你去收拾一下,就住在里面吧,不要和其他学子打架,闹矛盾,吃的要自理,伙食堂大伙儿共用,食堂里样样俱全,灶台,铁锅,砧板,碗筷皆有,使用时须珍惜家具,此外,粮食要自备……。

关大虫回答,谢谢大人,该准备的已经准备齐全带来了。

关大虫给大人作了一个缉,扛着行李,去找管家安排住处去了。

关大虫在县令府里,见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比如兵器库的刀,长缨枪,战车,火药。比如书库里的各种书。大大增加了见识。

关大虫感到了和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个见识上不再短浅了。

北源县令府里读书的达官子弟很多,读书的那一天,县令让管家给每人发了一本《论语》,一本《诗经》,一本《古文观止》,然后离开了。钟良拿着书警告大家,大家要记住了,教材不可以带回家去读,只能在府里读,读完了放在书桌上。谁如果要想带回家去读,只能自己抄一本带回去,这一届读了下一届还要用呢。

钟良说,学子什么时候能完业,要求不一样,全部背记下来了的先走,先去参加科举,不会背诵的读一辈子也未可知。

学子干劲十足,每天天还没有亮,不约而同的来到学堂里读书,书声琅琅,其乐融融啊。

学子开始的时候读书很认真,时间长了,变得懒散了,有的人甚至在荒度时间,一上课就开始打瞌睡,直到钟良的戒尺轻轻一击,打在头上,才惊醒过来。钟良谆谆教导学子,你怎么能学和尚,懒懒散散,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昨晚干什么去了,难道偷牛去了吗。学子低声道,昨晚背诵课文晚了没有睡好。钟良说,你把昨晚背的内容朗诵一遍给大家听可以吗。学子结结巴巴的背《论语》里的内容,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学子背到此处,突然忘记下文了。钟良说,背不下去了吧,别骗我啦,你昨晚肯定偷牛去了。

这个时候,就有学子和县令玩笑道,先生,他昨晚肯定偷懒去了,不是偷牛去了。

也有的学子告状说,先生,他可能赌博去了。

学子几乎不敢回答一句话,保持着沉默寡言,等待他的世界末日来临。

钟良说,这次不怪你,下一次注意,不要重犯了。

学子说,好。

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开始拉帮结派,偷偷去外面喝酒闹事,也有的拈花惹草……。钟良煞费心机也没有能够管住。

学习的东西不再是四书五经了,同学背地里也在读《三侠五义》,很多字不认识是吧,钟良上课的时候,上完了正规课程,总会吹牛皮一段故事,以及道些关于大人们发迹的家长里短,县令讲的多了大家对故事耳濡目染,耳熟能详。即使不认识《三侠五义》里面的一些字也能按照县令大人曾经讲授的事体按图索骥的读完。钟良没有经常给学生讲课偶尔标志性的教大家读一段书。钟良教大家读书的时候,附近的农民会偷偷的跑到衙门口来跟着念书,一些游手好闲之徒也会来坐在门外偷偷学习,场面很壮观,里面的学子见到外面这么多人凑热闹,更加兴致勃勃,读书声更嘹亮了。

县令府的学生并不多,二十来个的样子,家世不一样,关家营盘那旮旯山就一个读书人关大虫。

钟良平常时候带着学子走村逛寨记录户口,收税,断案。偶尔回来才会教会儿书。说是教书倒不如说是让学子背书给他听,也有不会背书的游荡子弟,推说跟着大人走村下乡去了,忘记背诵了,大人会给他放假,留给学子背诵书的时间,下次回来还会检查。

在学子心里,跟着大人走村下乡最让人自豪,可以炫耀一下自己能跟着大人办事了,将来嘛当然还是做这之类的事情。即使考不到秀才当,老百姓也会尊敬读书人,不至于像对待农夫一样蛮不讲理。

读了一个月的书了,关大虫已经不像来的时候一样对书本陌生了,能够背诵几篇古诗文了,记忆里最深刻的是《诗经》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等句,孔子的《论语》十则也记忆深刻了,钟良说的,孔子是至圣先师,孔子说的话,皇帝也相信,可以当做座右铭。

关大虫在府里读书已经四个月的样子了,关大虫有点儿想回家了,一来是盘缠要用尽了,已经在县令府混吃混喝了一个多月了,钟良虽然没有怪罪之意,管家却好像有觉察了。关大虫请了个假,获得了批准,打算中午就走。去的时候,要从钟良府偷一把刀带回去用,关大虫虽然是老实人,见到刀这样漂亮的东西,还是起了异心。关大虫偷偷溜进了兵器库,四下无人,正好捡到了一把长缨枪,比人长一些,传说中的银蜡枪头莫非就是这个东西,架上还有一把大刀阔斧,估计叫做端公刀,长度和长缨枪差不多。捆绑起来,用破布裹了,从院内扔出来放在芭蕉树的背后,离开了县令府,甩掉了县令府眼线,才折回来取兵器。

关大虫扛着兵器回了关家寨。

关大虫见到了老阿爹,老阿爹问扛的是什么,关大虫告诉他,这个是我从县令大人府里偷来的兵器,两件宝贝。

老阿爹苦口婆心的对关大虫说,你怎么能偷大人的东西呢,快扛回去还了。 

关大虫说,门儿都没有,东西到了谁的手里就是谁的啦,天经地义的事呀,你嫌咱手脚不干净是吧,你有种你抬回去还。你不怕死在我的手里你就抬回去还吧。

老阿爹说,你的书没有读法了,读到牛肚皮里去了。

关大虫一时气话,对老阿爹说,不读就不读了,两件宝贝换一车粮食你也不亏,再说,别人发现了,就说兵器是我捡着的,捡着的东西,皇帝来也不给了。

关大虫把兵器藏在床下,打算过几天放在圈里和羊一块儿,别人来就找不着了,他取了一把长缨枪来,扛着出门来,老阿爹问,你要去哪儿,关大虫说,甭问了,我要上梁山去了。

关大虫细步走上关家营盘,站在山崖档子边,举目眺望远方,青树翠蔓,草木葱茏,关大虫暗想自己要过横刀立马的人生,不做卑微的奴才。这样一想,关大虫感觉到自己还是像个人了。

从那以后,关大虫就真的没有再去读书了。

钟良多次从府里派人来喊关大虫去读书,关大虫没有再去读书了,在乡村当了一个放牲口的娃儿。关大虫把经历全部放在了放羊上面。

他渴望他的羊迅速猛长,山坡上的草在这个年头就是比往些年头要嫩要长要肥,最适合放羊了。说出来真的像是闹笑话一样,天下太平的年月这个草就是不长呢。

关大虫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娶媳妇,在农村已经是老大不小的年龄了,难免要落人以诟话。其他寨里的娃儿这个年龄,早就娶媳妇啦。

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去倒流河乡上卖羊,到了镇上牲口市场,牲口市场很热闹,大家你卖我买,关大虫却觉得厌烦,加上他有一些思春,想到其它地方看一看有没有漂亮的姑娘,和人家搭讪一下,扭一把,开一开玩笑,关大虫开溜了,把卖羊的事情交给了老阿爹和阿母。

关大虫身上还有几个钱,他走到顺心酒坊里喝酒,顺心酒坊里的姑娘多,顺心酒坊老板色,尽是物色一些漂亮的姑娘来店里打杂,卖酒,唱歌,给客人助兴。

最近,镇上顺心酒坊改革了,请了助兴的歌姬来吹拉弹唱。关大虫也会一些曲儿调子,打算附和一下,陪唱一曲。

顺心酒坊的歌姬简直有才极了,堪称倒流河的苏晓晓,柳香君。

关大虫凑到歌姬的身边说,你有主家了吗。我要陪你唱一曲,你弹我唱……。

歌姬说,没有主人家,要陪唱吗,可以。

歌姬在一旁抱着琵笆弹,弹昭君出塞,关大虫在一旁唱,开始的时候还是唱民间新编的《昭君出塞》。

走了个王昭君啊,大家想她,嫁到塞外去啊,几年不见回来。为了和亲,她成为了单于的夫人。大家想她啊……。

关大虫后来改词了,因为他也记不起后面的词来了,于是唱起自己的经历来了:

我是乡下的放羊娃儿啊,我放羊的地方风景漂亮啊。

山是大山包的山,水是清澈的水。白云在山头上对话。

我从小梦想走四方,闯天下。

我晚上睡在羊圈上想月亮……。

我向往远方,把羊放在山上,要和云朵去流浪。

关大虫和歌姬一唱一合了好几曲,豪情已经尽了,坐到店里喝了一杯小酒。

镇上来了几个西洋人,洋模洋样,样子很是稀奇古怪,关大虫走出店来也跑去看了,果然像西洋人,店家敲锣打鼓的吆喝,收门票,乡场上最热闹的地方了。

关大虫的年龄老大不小了,很想娶媳妇了。关大虫把意见给老阿爹和阿母说了,俩老人答应帮忙去找媒人婆物色。

隔了几天,媒婆坐着马车来了,车停在路边,马拴在路边的树上,不远处是关大虫家,一眼可以看到。媒婆长得粗眉大眼,粗枝大叶,为了掩饰样子,擦的胭脂水粉一扭可以扭出一把来,媒婆走起路来像扭秧歌。

关大虫对老阿爹说,这个媒婆一定很风骚,有人出钱肯定什么都干,不如二两白银把她买来当媳妇算了。

老阿爹苦口婆心的说,娶媳妇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要生娃儿,要干活儿,媒婆这样老了,肯定生不能生娃儿,别胡思乱想了。看她这个样子,早年肯定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倒是担心她的活路是否巴实,别从窑子里买一个来卖给庄户人家吧,见机行事吧。她来了,我要去掏掏她的老底子。媒婆人未到声音就到了,关老弟家呀,你托我的是什么事情来着,到你家来问情况来了。

老阿爹说,嗯,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关老爹。很早就认识你,你不就是镇上的那个老媒婆赛金花吗,你坐吧,我让人给你抬板凳。

关大虫抬来了板凳,媒婆在场坝里,坐了。老阿爹问,媒婆大人尊姓大名。

媒婆说,王家三娘。

老阿爹问,王家三娘,你今年多大年龄了。家里有几口人,夫君是谁,有儿子吗。

王家三娘说,我没有夫君,单身一人浪迹江湖,牵线搭桥,为人说媒。

关大虫问,你是未人先己吧。未人先己你愿意吗。

王家三娘说,我做的是正规生意,帮忙牵线搭桥,不做和主家拉拉扯扯的勾当。

关大虫说,老阿爹和你玩味吧,他这把草老,适合你的口味。

王家三娘说,说哪里去了,为了你的事情来的呀,你对女方有什么要求吗。谈来听听,我给你物色。

关大虫说,撮合一个像王家三娘这样风情万种的姑娘就可以了,不像嘛,还是不想要,一定要像。

王家三娘乐开了怀,越乐越像老鸨妈妈让人不寒而颤,关大虫哆嗦着跑到了石磨下面躲起来,不敢再出来见面。老阿爹让关大虫端酒出去给王家三娘解渴,许久不见人,跑来看到关大虫在石磨下,问怎么趴在磨下,关大虫如实相告,那个老鸨妈太吓人了,像魔鬼转世投胎,哪有点天使的样子。

关大虫对老阿爹说,你去对付她,我受不了了。

老阿爹对王家三娘说娃儿对婚姻还很朦胧,撂挑子不想结婚了,以后有需要再找三娘帮忙。

王家三娘说,既然不想娶媳妇了,算了,白耽搁老娘半天的功夫,有需要的时候说一声,我一定会帮忙联系拉勾。

王家三娘走后,从石磨里跳出来,心情舒坦了许多了。第二天,关大虫撵着羊去了牧羊山,山上的花儿朵朵开放,很美丽。放羊的时候关大虫多次暗自想,为什么害怕王家三娘,难道就因为她是赛金花,我不买她的账,不欠她的人情,怎么会害怕她呢。赛金花,这个老妖怪,当是响当当的江湖绿林上的一个大人物吧。赛金花能够把人抓去下地狱吗,诚然有这个可能呀……。不过有王三娘这样一个得力助手,大事还怕有不成。

关大虫是什么时候不再感到害怕的,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后,关大虫在山里放羊的时候挖到了一株人参,回来后洗净了炖鸡汤喝,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现象,四肢突然膨胀了,好像伸长了几倍,第二天感到身强力壮了,虽然现实中未必有什么变化,关大虫在家门口练嗓音试声音是否有震慑力,果不其然,一声吆喝,吼得四邻都目瞪口呆了,骂他发疯了。

关大虫确实感到自己的力量增长了,个头儿变高了,身体变壮了,胆子变大了,什么都不害怕了。

关大虫起义的时候还没有满二十五岁,为了把王家三娘的妖气镇压下去,特意抓了王家三娘来问罪,当时王家三娘在妓院经营生意。起义军把她押到了关大虫的面前,关大虫坐在大堂上审询。

王家三娘见到关大虫很快地下跪了,喊关大王饶命,奴家为了衣食住行才干这一行,你忘记了吗,我曾经帮你娶媳妇,你偏偏不要,要找一个像我这个样的,今天当了山大王,抓了老娘,老娘可以破例一次,只要你不要追究我买人卖人的罪了可以吗。

关大虫说,好你个老妖婆,这么大的年龄了怎么能娶你当压寨夫人,你和我老娘有什么区别,简直胡思乱想,不过你知道悔改了也不怪你走错了路,毕竟你也不容易,今后你就归降起义军,给起义军办事可以吗。

王家三娘回答说,愿为山大王效劳。

赛金花从此就成为了农民军的重要人物,专门负责联络婚姻之类的事情。生意大的时候,也和清廷的官差衙役搞买来卖去的活计,往往是几天的功夫就把相关地方的重要人物抓到了农民军大营,除了部份斩首示众之外,一部份衙役被押运劳动场所,终身当奴隶,无偿为大家劳动。

王家三娘的妖气被镇压下去了,老百姓也欢呼雀跃。关大虫突然感到不害怕了。报了一箭之仇。如果王家三娘仍然让他感到害怕,关大虫可能会让起义军把她杀了。关大虫放了王家三娘,让她多做善事,不要作恶多端……。

关大虫起义前主要干的活儿就是放羊,除了放羊,没有其它的事情,家里的琐屑有老阿爹和阿母忙碌。改土归流的方针政策又卷起来了。牲口河,旮旯山,阿巴山等地方的土司为了治权和流官闹得不可开交,简直大吵大闹,有的时候还动粗打流官,流官常常被土司带着人去欺负不敢真正的改土,事情报上去了,清王朝动怒了,要把改土归流的政策坚决实行下去,这次,派来改土归流的流官和士兵已经驻扎进了倒流河,建起了流官大营。逮着强人就当土司处理,坚决整治,这也好,逮着过路的老百姓还是一个样子,不是打就是骂,吓得大家都只能足不出户,躲在家里,连种地也要晚上才敢偷偷去片刻。

关大虫在这几年遇到了美丽的罗孚,她对起义军的奉献最大。关大虫怎么能忘记了她。

关大虫起义前每天的活儿主要是去放羊,有一天,山里多了一群羊,是谁家的羊呢……。

关大虫丢下羊群,爬到山梁上去探个究竟,只见一个穿着小棉袄的年轻姑娘撵着羊群自顾自地的在山坝子里放羊,放羊姑娘历来没有多少漂亮人在,大多丑极了,因为家庭贫穷,加上忙碌的缘故,很少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出现在山里面。但是,关大虫见到的这位放羊姑娘不一样,她长相漂亮,滋润,不像是小家小户人家的姑娘,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关大虫在心里暗暗想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到山里来放羊了,不怕遇到坏人吗。

关大虫跑去和姑娘攀谈,你家是什么地方的,怎么把羊放到了山里面。山里面狼多,你不害怕吗。

放羊姑娘听到话后回答,家住在白水河,一块儿来的不止一个人,还有几个在山里打猎呢。

关大虫问她,可以告诉你的名字吗。

放羊姑娘说,你问这个干嘛。

关大虫说,看姑娘生得一副好样子,漂亮极了,以后要到你家去玩,和你交朋友,不知道名字怎么可以呢。

放羊姑娘说,我不需要你这个朋友。

关大虫说,朋友多了路好走,多我一个不多吧,少了我一个我会伤心难过。

放羊姑娘说,我叫做罗孚,住在罗寨,那一处寨子非常大,几百户人呢。

关大虫又问了她,你今年多大的年龄了。

罗孚说,今年十八岁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关大虫暗自高兴,原来眼前的这位姑娘才十八岁,遇到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老天不负有心人,犯了桃花运啦。我要怎样才能和这位罗孚姑娘交一辈子的朋友,天天陪她放羊,唱歌给她听,把她请到家里,唱一辈子歌给她听。所有的非分之想关大虫一瞬间都涌出来了。

关大虫问罗孚,你会唱歌吗,唱过歌儿吗。

罗孚说,唱过,给官大人们唱过堂会。

关大虫说,堂会应该很热闹吧,我从小到大生活在乡下没有去听过堂会,生活地方落后偏僻,办不起堂会,倒是在家里听老阿母说起过,堂会很热闹,希望有一天也能够去听一次堂会啊。

罗孚说,你们地方没有办过堂会吗。

关大虫说,没有。

罗孚说,以后你到了大地方会听到。

关大虫说,嗯,我期望这一天快点到来。接着他说, 这山看去那山高,那山罗孚姑娘最漂亮,不知道她家里有几口人来几口锅。她漂亮,超凡脱俗,我要把羊放到一块儿去,给她唱首山歌,又无从唱起,山里的画眉来作证,漂亮本来就无罪,招蜂惹蝶在所难免,哪怕你有千只万只蝶周围绕,多一只也不要嫌多,少了一只有人会伤心呀。

关大虫问罗孚姑娘,你听了我的话觉得说得对吗。

罗孚回答,我也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夸大其词了,我没有你说的优秀,仅仅是一个江湖姑娘,孤伶伶住在白水江,白水江来清又清,白水江里漂巨轮,白水江边人儿万万千千,漂亮的何止一人。昨天衙门当歌女,今天山里撵羊群。生活漂泊不定,心里怨尤是吾心。白天放羊,晚上看家,像狗一样生活。有一个秘密说出来怕你伤心,还是不告诉你。有一个秘密,天知地知,就是知心人不知啊。

关大虫问,谁是那个知心,什么秘密没有人知道呢,你说来听听,关家寨子里的大虫哥想听一听啊。

罗孚说,不要说了,也不要问了,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罗孚问关大虫,你还要和我谈对象吗。

关大虫说,我们为什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关大虫暗自想,只以为犯了桃花运,就怕蟠桃也能够卖了呀。但是没有说出来,关大虫问罗孚,白水江的姑娘多吗,我还没有成亲,想要娶一个过来当媳妇呀。你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嫁过去。

罗孚说,两家是门对门,户对户的人家,江边生活的人家。

关大虫说……。

俩人在那一天几乎都成为了朋友。给彼此留下了记忆……。

罗孚在寨子里过的是什么生活呢。

杨庄和罗寨是黑庄户常常勾结起来,平常时候做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情,打劫朝廷生辰纲的事情,时有发生。罗孚跟着他们一块儿打草谷没有好日子过,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经受了不少的折磨。

马帮要在路上住店,歇脚,这么长的路上,怎么能没有几户人在路途上接应呢。

金江古镇就是马帮驮落下来的一个古镇,这一带巷子里的酒铺子格局,老早有了江南芙蓉镇的规模,甚至比江南的芙蓉镇还更增加了几分霸道的地气,可谓最地道的酒铺子。

金江古镇位于几省交界的地方,既自由又繁华。

天色将晚,光线还很亮,丝毫没有因为傍晚时分要来了而变黑暗,和大中午没有什么两样,光亮虽然没有什么两样,还是有一点不一样了,毕竟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留给人的感觉是天色温柔。这样一个大好秋天的傍晚,爱喝酒的关老汉能不出去溜达走走,关老汉一家是最先从戎州搬到金江乡来居住的人户,关家营盘的出现还多半源于关老汉请关姓人给自己从戎州用马驮粮食过来因故暂住住成为了寨子,人马到半路,遇到兵荒马乱,没有到达目的地,留在关家营盘安家落户了。关老汉年轻气盛的年代经常走南闯北,到过许多地方,见识面不算窄,如今关老汉垂垂老矣,没有再走南闯北,也没有掌管家里的事情,权利交给了儿女。虽然儿女经常撵着马带着驮队往来于戎州与金江之间。关老汉再没有去过戎州,人老了走不动了。关老汉不愿拖累儿女,自己分家另外盖了一间茅草屋单独生活,虽然儿女每月按月给老汉送孝敬粮来,关老汉还是隔三差五到镇上混吃混喝。以至于别人都喊他老叫花。

关老汉叫做什么名字呢,关老汉叫做关老九,家里排行第九,关老汉有九弟兄,大的几个哥哥有的在戎州经营生意,有的种地,有的搬家到戎州和北源之间的一些镇上居住,开着供往来两地做生意的亲戚下榻的馆子,身份不一,没有在一块儿居住。关老汉一支搬家最远,搬到了金江。大家都知道关老汉的名字,年龄大的长者直接称呼关老汉的名讳,关九,年龄小的则称呼关老汉,带一个老字表示尊敬。

金江古镇一家酒铺子里老板和店小二在守着生意,老板姓张,店里将要打烊的样子,老板在拨着算盘清算一天的账目收益,店小二在收拾座椅。店小二朝阳门外不小心瞥见蹒跚踱步而来的关老汉。心里震了一下,莫不是关老汉又要来喝酒,关老汉来喝酒从来不开钱,原因当然是关老汉的子女经常帮店主从戎州捎带东西过来。

店小二对掌柜的说,掌柜的,关老汉又来喝酒了,关老汉那样穷,还嗜酒如命,一坛把他醉死算啦。

张店铺问,关老汉在什么地方,来了吗,手里提了什么没有,托他儿子去戎州帮忙带一盒胭脂水粉来给母老虎用,另外还有一柄马刀,东西贵重呢,不但要翻山越岭,爬山涉水,还要逃避官兵的检查,人家不准带兵器上路啊,听说近来农民军打到戎州来了,关家儿子的驮队不知道是否安全。

店小二说,关老汉空着手来,没有带东西。

张店铺说,或许怀里揣着未可知呢。

店小二说,嗯,有可能。他来了……。

张店铺停止敲算盘,叹了口气说,老汉命苦啊,当了一辈子的乞丐。媳妇死后没有再续弦,过得孤苦伶仃。

店小二戏谑说,老汉那样老了,肯定搞过外遇,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张店铺说,你以为猪是容易搞到的吗,开了多年的店也只搞到你的老板娘。

店小二说,天下能少一些乞丐就好了。

张店铺说,胡说八道,要是天下乞丐少了,我还怎么当富人。

店小二说,你自认为是富人,把女儿嫁给吴扒皮那样的穷人。我给你当了多年的伙计也不考虑下我的存在,我容易吗。

张店铺说,你有种去对吴扒皮说吧。

店小二说,吴姑爷是姑爷我是伙计,抱怨而已,吴姑爷答应,小姐还不答应呢。

说话的时间,关老汉已经到了店门外,站在酒柜前对店家说,给我舀一碗酒喝。

店小二问,要白酒还是要红酒,店里增加了新品种,喝酒的人多,每一样都很畅销。

关老汉说,我这样老的人了能喝红酒吗,喝碗白酒润润身骨。

店小二说,白酒还有甜酒,米酒,苞谷酒,麦子酒呢,选哪种。

关老汉说,你咋那么哕嗦,来碗辣的苞谷酒,麦子酒都可以。

店小二说,你不怕喝醉了,死在大街上没有人抬。

关老汉说,要你管,多事,舀你的酒去。

张店铺问对关老汉说,店小二劝道,让你少喝酒是为你好,你那样老了,喝多了受不了你还去干打打杀杀的事情吗。托你家儿子去带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关老汉说,儿子去的时候没有给自己交代这些事情,儿子嫌自己老不中用,做什么都不和自己交代。这些年都是自个儿生活,没有参与打家劫舍的事情。

张店铺说,有一首喝酒的歌是怎么唱来着,你再念来听听。

关老汉说,你说的是什么歌,我记不住啦,年龄大了,忘记了。

店小二附和道,九老喝了酒一定得劲。

店小二和张店铺说话的当儿,姑爷吴扒皮,姑爷是方言称谓,官话叫做女婿,姑娘嫁的男家的。吴扒皮带着张店铺的女儿张兰兰上屯堡回家来省亲。吴扒皮人未先出声了,隔着很远的距离对店小二说,九老汉喝了酒肯定酒意大发肯定连猪配牛的事情都说得出来,我也要听。

店小二听见了,停下手里的活儿,笑嘻嘻的对张店铺说,张师傅,你家姑娘家来看望你了,俩人手拉手一块儿来的呀,吴扒皮肩上扛了一袋麦子。

张店铺不耐烦的回答,带了什么来都是小事,哪一回来不是我亏大半截,准又是来坑爹。

店小二对吴扒皮说,来了就来了,大家不是陌生人,店里去吧,和九老汉掰几句。九老汉可别走,谈会儿闲话再走。

关老汉问,谈什么呢。

店小二说,谈什么都可以,最好是朝廷大事,张店铺张老板好这一口,爱听一些稀奇古怪的奇闻异事。

关老汉说,嗯,那我就给你们说一个乐子。满洲人建国当皇帝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两百年了,一两百年来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满洲人过的什么生活,据说满洲人虽然当了皇帝却一天也没有把自己当中原人总是感觉到和中原地区格格不入。满洲人对中原文化存在歧义认识,恨中原人,一次贝勒爷福泰隆名字稀奇古怪得要命,连王聪儿也没有喊对过名字。带兵去西南打仗,走到猿人山,请当地学令来问这是什么地方。张店铺问九老汉,学令告诉贝勒这是什么地方了吗。学令说这是猿人山,猿人山的居民据说是类人猿变的人。贝勒高兴的说,这里的居民文化成度高,连自己的历史都弄清楚了,剿灭了起义军,拔寨而行。店小二问,这回到哪了。

九老说,到了猴子山,又请了一位学令来问这是什么地方,学令如实回答这是猴子山,猴子山没有人居住,全部是猴子,还要不要继续行军。大军班师回朝了吗。

哪里有班师,继续行军,到了牲口河,中郎将来报,队伍已经到了牲口河了,再过去我们就不是人了,你要过去打逆贼你自己去,大家不想过河去和牲口争地盘了。白莲教是逆贼,什么地方不可以住,什么地方不可以走,朝廷不一样,是朝廷,不是牲口,不能往牲口河去。

福泰隆气愤的说,牲口河怎么了,猴子肚子里都要去把起义军赶尽杀绝。中郎将无言以对,委屈的跟着福泰隆去追剿白莲教。清军一路追杀白莲教逆贼深入不毛之地,已经很长时间了,加上许多人水土不服,不愿意再走了,特别是从北方带来的老蒙古士兵,越走心里越寒酸,好像西南的每一座山都在嘲笑自己的身世,祖上给他们这一些后裔传下来一个秘闻,蒙古人不是汉人,是和牲口繁衍生息出来的人,每在这些个不毛之地走一步都好像在挖自己的老底,越走自己越不像人了。半路,福泰隆也觉得寒酸了,带着队伍丢盔弃甲跑回北京去了,虽然没有打败仗。

张店铺说,福泰隆上白莲教的当了,对吗。

九老汉说,我看不然,他们是上了自己祖宗的当了。当然,还有白莲教的智慧在里面,抓住了蒙古人由来的传说,从血统上污蔑福泰隆带来的队伍。西南其实没有猴子山,猿人山。福泰隆带着满洲人,蒙古人一进西南剿匪就上了起义军派来的奸细的当了,污蔑他们不是人,不该来追剿白莲教。循序渐进,暗渡陈仓把强大的队伍打败了,真是大智慧。

张店铺问,满洲人,蒙古人进中原已经不止一百年了吧,对中原地盘怎么还这样生熟。

九老汉说,谁知道为什么。

张店铺说,你媳妇死后,你又娶过媳妇吗,怎么不在意一下家人对你喝酒的看法。我从前也爱喝酒,近来不喝了,酒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听说中原有一种独角羊,人吃了会发汗发热,具有排毒养颜功效,你到过中原没有,见过独角羊没有。

九老汉说,你想吃独角羊,简直白日做梦异想天开,传说只有黄巢吃过这种东西。独角羊如今应该没有尾巴了,进化了几千年,一根尾巴一个羊角应该早进化了,变成为人了。独角羊会说人话,虽然样子和人有些不一样。由此及彼,细细一想,蒙古人对中原存在隔膜还是有一定的道理。传说多年前中原人对蒙古人的待遇和对独角羊的差不多。

张店铺问,你儿子从戎州回来了吗。

九老汉说,还没有呢。

店小二插话,你儿子长年漂泊在外,怎么不去搞造反,参加起义。

九老汉说,你参加过起义吗,起义能参加吗,不怕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八字的大枷锁拷去游街示众。

关老九家割麦子啦,今年收成不错,麦子黄了一地,很少有细枝末节小米米的,关老汉的儿子去戎州一带驮东西去了,估计在路上呢,一时半刻回不到金江来,麦子放在地里雀子糟践得厉害,关老汉已经等了十多天了,十多天儿子都还没有打回转,眼看雨水就要大起来了,如果不给他家割回家里,麦子要烂不少在山地里,邻居还会骂关老汉不懂事,如果收割回去,两家又早分家了,一个管不着一个,如果说是管得着,也仅仅是一支烟,一顿饭的管事,完事了各自走人,从来没有在一块儿说过半句话。

关老汉等了十多天,不见人回来收粮食,也听邻居唠叨了十多天,关家地里的麦子黄得不成样子啦,怎么办呢,帮忙收割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真是为难死人了。关老汉还是聪明,跑到儿子的老丈人家请他的老丈人来帮忙收,儿子亲老丈人,没有干过一架。

关老汉去了,儿子的老丈人夫妇带着镰刀来帮忙收割麦子,那天的天气晴朗,关大虫也在家,听到邻居谈论关老汉帮儿子家收麦子,并且讨论该不该收的问题,兴致勃勃的撵着羊,放羊去关家坝子探究竟,看热闹去。

羊群出了村口,村口那棵大树的枝干上,歇在上面的一群大雁正在往北飞去,估计要飞到长江中上游一带的江东去,江东四季如春,天气有点儿热,南方要下雪啦,大雁也要迁徙去远方。

关大虫抖了抖披毡衣,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天气要变了,关大虫暗自嘀咕,要变天啦。

沿着倒流河走着,倒流河畔金江地界真冷。关大虫把千杆搭在肩膀上,什么地方有茅草,蕨草,背一背来给羊铺窝。去放羊之前老阿母不止一次这样叮嘱过他。

关大虫到关家坝子的时候,见到了关老汉和庆家在收割麦子,还没走近前去瞧个究竟突然听到了三人的对话。

关老汉的儿子的老丈人汪老汉说,老关,收成不错呵。今年会分多少给你。

关老汉说,哪儿会分给我丁点儿,我有几两的保障银已经足够生活。

汪老汉说,别去讨口了,让儿子儿媳妇接收你,给家里当奴仆算了。自己种粮食,自己享受,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汪老太婆说,讨口有什么不好。讨口能够得空闲,我整天忙碌却不见富裕。

汪老汉说,年成不错还有人造反呀。这话说错了吧,听说其它地方农民起义风起云涌,看来大清朝要完啦。

说话的时间,走来了一对夫妻俩,加入了对话的方阵。他们一个是吴扒皮,一个麻麻姐。

关老汉先给他们打招呼,问吴扒皮,你们昨天几时回来的呀,去张店铺家干什么。

吴扒皮回答说,这个不要你管,也不给你说。

汪老汉说,今天你家来收麦子呀。

吴扒皮说,地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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