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张长弓终于调离了归州城。

一进城门洞，碰见杨志申，扶着城墙走路，步履蹒跚，目光呆滞，一嘴黄牙风采依旧。看见张长弓，驻足，翻唇，启齿，弓长张啊，你他妈的眼睛长哒出气呀？脑壳有毛病，口齿倒清楚，恢复得可以，还记得张长弓踩过他一脚。

张长弓靠墙而立，墙是一千七百多年的古城墙；想躲没处躲，城门洞东进西出，自古华山一条路，就说句面子话，出门转圈子啊？

转，转么子圈子？我去买绳子好不好？

买么子绳子呀？买绳子拴么子呢……张长弓心里想，杨志申不会吊颈吧？

我拴牲口好不好？当前目前眼前啦……杨志申突然愤愤然，我就是牲口好不好？

旁边有人嗤嗤地笑，这话可是他自个儿说的。

张长弓不想说好也不想说不好？觉得和脑壳有病的人说不着，于是无言无嘴准备走，下宜昌的二班船快要开了。

杨志申却伸手拦住，回手一比划：差点儿说错哒，我是喂牲口哩，恁大两条金鱼；又一比划：还有三个克马儿（青蛙）。

张长弓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志申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城门洞也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走了也就不再回来了。

      2022年10月30日键盘稿一稿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