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探望过父母以后,不愿久留,爹爹深知男儿志在四方,丝毫没有留他,娘虽然舍不得,但是儿子已经成人,要留也留不住,只好含泪挥手。
辞别了爹娘,李白就一袭青衫,一个包袱,只身往峨眉山行去。途中路经西蜀的第一大城市成都,城中名胜古迹很多,有人以“江山明丽,青山绿水,错杂如锦”来形容它,所以又称锦城。
十九岁这年,李白开始游成都。击剑为任侠,性倜傥,轻财好施,曾经手刃数人,当然都是歹徒,韩非子《五蠹》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侠义精神令李白养成了无政府主义的绿林思想,但他却很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当然,李白更爱的还是游山玩水,登山则情满于山,临海则意溢于海,每到一处都要赋诗记之。他在登临散花楼时写下了《登锦城散花楼诗》:“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李白自小生长在胡地,后来搬到四川彰明县的一个小村庄,又在大康山隐居求学,从来就没有见过成都那样灯红酒绿光怪陆离车如水马如龙的大城市。这儿,到处舞榭歌台,人们呼吆喝六地对饮狂欢。从前在书上看过描写大都市歌舞升平的景象,总以为是夸大其词,今天非但目睹,且置身其中,不禁有点恍如梦中的惊喜,以致流连忘返了。因此他在成都逗留了近两年的时间。
就这样,白天李白到每个名胜古迹尽情徘徊赞叹,夜里就到酒楼痛饮狂欢。一杯在手,看着楼台上轻歌曼舞的美女,他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当真是:只把他乡作故乡,不知何处是归程。
开元八年(720年)的冬天,适逢礼部尚书苏頲出为益州刺史。李白觉得这是一个自己扬名和猎取功名的好时机,便于路中投刺史。
他赶了很长一段路,却没有见到苏刺史,他很是失望,于是每日只以饮酒消愁。
这天,当他正沉醉在酒楼的气氛中,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大呼:
“礼部尚书苏大人到……”
只见七八个公子哥儿前呼后拥着一个中年文士进了酒楼。李白从邻座酒客的言谈话语中,知道来者原来正是前礼部尚书苏頲,他刚出任益州刺史,前来成都。唐朝的礼部尚书,就像是今天的教育部长。李白没见过世面,听人家这么说,就认为苏頲一定是个饱学之士。他想,这正是自己大显身手,一展抱负的好机会,于是匆匆回到投宿的客栈,从包袱里拿出几篇他自认为满意的诗文,又赶到酒楼,献上自己作的《大猎赋》,请小厮转交给苏大人。
《大猎赋》写道:“饱人以淡泊之味,醉时以醇和之觞。鼓之以雷霆,舞之以阴阳。虞乎神明,狃于道德。张无外以为罝,琢大朴以为杙。顿天网以掩之,猎贤俊以御极。……擢倚天之剑,弯落月之弓;昆仑叱兮可倒,宇宙噫兮增雄。河汉为之却流,川岳为之生风;羽旄扬兮九天绛,猎火燃兮千山红。……使天人晏安,草木蕃殖;六宫斥其珠玉,百姓乐于耕织;寝郑卫之声,却靡曼之色。”
李白长那么大了,却从没见过当官的,也不知道此举实在唐突冒昧,他只想到苏大人一定是个既博学又爱才的人,看了自己的文章,一定大加赏识,说不定就此平步青云哩!
正遐想着,那小厮出来了:“公子,苏大人有请。”
李白一听,便跨大步进了雅座。只见苏大人坐在上首,左右有四五位陪坐的人。他们齐把目光投注在李白身上。
“彰明布衣李白叩见苏大人。”
李白虽然得意,却没忘了礼数,对苏大人深深一揖。
苏頲看见这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很是欣赏,他立即站起来回道:“李公子别客气,我刚才稍稍看了你的文章,是个人才,是个人才,来来,小二,小二……”
外面垂手伺候的店小二立刻进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苏頲:“吃过的酒菜全部撤掉,今天我要请这位李公子,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端上来。”
小二应声“喏”去了,苏大人把李白引到他的座位附近,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李公子天才横溢,文章流畅,清新秀丽……”
李白不禁暗暗得意,忙向众人点头致意。
苏頲示意李白坐下,又问李白:“李公子年方有几了?”
李白说:“不才正值弱冠之年!”
苏頲说:“公子英才年少,即有如此才干,将来必成大器!”
李白:“刺史过誉,小生实不敢当!”
苏頲赞扬道:“老夫这可是心里话啊!太白之诗,辞句瑰丽,气魄撼天,令在下佩服!”
益州郡督马公也夸奖李白:“诸人之文,犹山无烟霞,春无草树,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语,络绎间起,光明动澈,句句动人啊!君之诗情韵调之清新激越,的确可与汉代的司马相如相比啊!”
苏頲说:“是啊,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
接着,苏大人又转身对李白说:“虽然李公子的文章,在功力上都还不臻成熟,但是已经具有个人的特殊风格,只要再下点功夫,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和司马相如一样,成为大文学家。”
李白一听这话,分明只是浮面的应酬话,而不是认真在品评文章,不禁有些失望。但是人家已经摆出盛宴款待自己,即使心有不快,也不好发作。酒菜上来,李白无心食用,他原以为会得到绝对的赞美和衷心的佩服,没想到对方却以“美中不足,尚待努力”的话来批评他,真叫人泄气啊!
好不容易吃完喝罢,李白匆匆告别苏頲,一个人回到旅店,在灯下反省了很久。最后他认为苏頲的话固然应酬的成分居多,但也不无道理,就像他少年游玩时,遇到那位要把铁杵磨成绣花针的老嬷嬷一样,他们不都是在告诫自己:天生聪慧不足恃,还要加上后天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吗!
遗憾的是,李白这次的投访权贵,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苏頲和益州郡督马公对李白的欣赏也仅止于几句空洞的赞扬,李白只得将他那旺盛的精力转向游仙和隐居中去了。第二天,他结束了在成都这段纸醉金迷的生活,又去别处游山玩水去了。第二年年底,他想起了赵先生的嘱咐,于是继续往峨眉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