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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欣桐心里一点芥蒂也没有，自然不可能的。然而送妹妹走的时候，欣桐还是将自己绽放成了一朵菊花，使着劲儿的朝卓研和秦平挥手。
卓研心里不过事儿，临走时还搂着姐姐嘟嘴巴，是你一定要我去的，要是他将来对我不好，我要生你气的。
欣桐强笑道，生吧生吧，反正从来都是你生我气的理儿，我何曾生过你们的气。
卓研道，那是，你要生气也该生他的气，回头我帮你锤他。
欣桐道，锤太重了，抓脸吧，抓一把就行。
卓研笑道，你这也太狠了。
送走妹妹、妹夫后，欣桐心身俱疲，一下子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方青衣知道欣桐心里有事，也不去惊扰她，等她醒来，她决定去学校看看柳锋。
柳锋是学校的篮球健将，欣桐上去正好赶上了柳锋施展魅力的瞬间。欣桐就坐在操场边看他腾挪飞越，看他如何将球捞到手里，又如何运转如飞，然后抛进篮球口。
柳锋长大了，长成小帅哥了，这让欣桐十分安慰。
柳锋显然对大姐的归来十分意外，欣桐有五年没有回过家了。柳锋对大姐的感情向来不错，他从卜出生就有很大一部分时间躺在大姐的怀抱，欣桐比柳锋大十一岁。家里农活总是忙不完的，母亲还要操持家务，所以除了喂奶的事欣桐不能代劳，一放学柳锋就躺在了欣桐臂弯里，直到欣桐出门打工。幼年的依赖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依赖，柳锋每年都会在饭桌上叨念，大姐呢，又没回家过年啊？
柳锋看到憔悴的姐姐有点心酸，说姐，你又瘦了。
欣桐笑着说，都追求骨感嘛，赶了一回时髦。
柳锋又鼓起勇气说，姐，我都长成男子汉了。过完年，我也十八了。
欣桐说，十七。
柳锋强调着，虚岁十八。
欣桐笑着说，姐巴不得小一岁两岁，你倒好，非得争起自己大一岁。她显然没有领会柳锋真正的意思，柳锋说，我觉得我也可以挣钱养家了。
这话让欣桐有些恼怒，生气的道，小锋，你这说的什么话。
柳锋道，我知道你与二姐在外面都不容易，省吃俭用的都供给我上学，可是我的成绩你也知道，一直不上不下的，根本就不是上大学的料。
欣桐笑着说，现在大学容易考，姐相信你能行。
柳锋停下来，扳住了欣桐的肩膀，说，姐，其实我不是年少气盛，我仔细思考过了。一般般的大学我是可以去念一个，但是学费贵不说，上那学的也太多了，根本不顶事儿。还不如趁早去社会上闯荡，说不定能创出一番事业。
这与欣桐的初衷背离太远，欣桐摇摇头，你不要异想天开，姐在外面这些年，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好歹给我拿张大学毕业证，将来招考、招工都能用得上。我们家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别要胡思乱想，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去，知道吗？
柳锋还要说什么，被欣桐的手指给阻住了，欣桐说，姐这么多年的劲都使了，也不在这一两年。你要是还动什么歪心思，别说我做姐姐的跟你生气。
柳锋没了办法，摇摇头道，姐，你一点也没变。
其实柳锋的动机并不单纯，他之所以跟姐姐吐露这么一个心声，是因为他前两天才被班主任徐兼请到校务办公室谈过话。徐兼是唯一一个他不敢得罪的老师，英语老师的辫子他是敢扯的；政治老师的嘴他也是敢顶的；在外泡网吧通宵不归对他也是常事，但是只要徐兼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蔫了。这并不是因为徐兼作为班主任有通告与留校看察的权利，很简单，因为他是徐美凤她爹，而徐美凤同学最近与他陷入了青春的狂潮而不能自拔。从长远一点来讲，徐兼已经升级成了他未来的岳丈。
柳锋不肯承认自己与徐美凤之间的暧昧关系，但是徐兼说，我是过来人，那些动静瞒不过我的眼睛。他又说，正因为你们现在还没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可以快刀斩乱麻，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现阶段，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将来你们考入了大学，我肯定不会反对。正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我希望你们好好把握。
见柳锋不做声，徐兼问，能做到吗？
柳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兼点点头，未来还很长，不要拉未来的后腿，而要努力冲刺，为未来打好基础。如果你们都没办法正确面对感情问题，我会向校长请示，为你换一个班级。徐兼循循善诱，并没有太过激的话语，但是他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让人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柳锋不由惊讶的看着徐兼。徐兼说，我也是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他顿了顿又说，家里送你上学也不容易，不能认认真真学习，就等于拿家里的钱打水漂。要是完全学不进去，那还不如早点退学去打工，还能挣两千一月对不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道理相信你都懂。
柳锋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点了点头。
这两天他仔细回味班主任的话，他觉得这些话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坚韧的部分，让他缴械投降。
欣桐对于柳锋的身材样貌非常满意，回来缠着母亲谈了半晌，弯弯绕绕半天不外乎是对弟弟的赞美。方青衣只是微微笑着听欣桐说，偶尔说，小锋都被你捧上天了。但从她语气里听得出来，她很乐意听女儿这么评说儿子。
夜里，卓研给家里来了电话。电话里能感受到卓研的快活，那种快活与平常的活泼是不一样的。
方青衣最关心的还是卓研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卓研说，挺好的，爸爸他们正在选址，准备把店先安下来。这几天我一直在跟小平学着识别皮料，哪些贵；哪些便宜；哪些好销。爸爸说要我把这个店好好经管起来。
方青衣呵呵笑，那小秦对你好不好？
卓研嘻嘻笑着，你想想你家猫咪吃得到亏么？把声音压低了，说，挺老实的，百依百顺，前两天还给我洗袜子呢。
方青衣欣慰的笑道，你也别太过份，两口子不要非弄出个谁强谁弱的，有时候他让让你，有时候你也得让让他。
卓研说，我知道呢，这个还用教啊。
柳吉祥听方青衣眉飞色舞的，也把头往里靠。
方青衣压低声音问，那个，小平在你身边么？
卓研说，没。
方青衣赶紧的说，猫咪，那个，你们现在婚都没订下来，两个人在一起，得注意注意。
卓研爆笑起来，妈，你都想哪儿去了？
方青衣苦口婆心的道，妈是怕你上当。
卓研还笑，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以为你女儿是什么人啊。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方青衣说，我就怕你在外面风气不好，农村里嚼舌根的人多得狠。没点什么事都能给你传得风风雨雨的，你好生注意，别让妈为这事操心。
卓研应了。
柳吉祥挤在旁边仔细听着，方青衣说，猫咪，你爸要跟你说话呢。
柳吉祥摇摇手，她好就行了，我没什么说。
方青衣笑起来，电话来了急得像只猴子似的，真让你讲了，一个屁都没有。
电话那边传出呵呵的笑声，问，姐在不在？让姐接电话。
方青衣说好，我叫叫她。于是对着外边喊，欣桐，欣桐，猫咪的电话。
欣桐正在外厅，她盯着电视，说，就说我不在。
方青衣为难起来，你接一下她电话，不然她还以为你心里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欣桐说，就说我上广东了，不在家。
方青衣说，她知道你在家。
欣桐叹一口气，说，我没心情说电话。她的泪水慢慢溢出眼眶，她凭什么啊，我就非得去接她电话，她乐她的，她凭什么跟我显摆。
当妈的懂欣桐心思，电话到底没接，方青衣说你姐睡沉了，卓研哦了一声就挂断了。
那一晚上方青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柳吉祥问，你这是咋了，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方青衣坐起来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去外边跟人……跟人一说，人一听说欣桐二十八了，都……都摇头。有急急忙忙凑上来的……要么瞎眼拐脚，要么看起来……看起来呆头呆脑。我也是为欣桐……为欣桐急啊。
柳吉祥本来就闷，这会儿更是无话可说。
方青衣又说，现在猫咪，算是攀了……门好亲，可是你为欣桐想想……想想，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发放肆哭起来。
而一墙之隔的欣桐也正侧卧在床上，泪水从眼里汩汩而出。
欣桐第一回发现，原来要把自己嫁出去，这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