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卓研就给家里去了电话。事不宜迟,每让他们多呆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卓研说,妈,把姐叫回去。
方青衣不解的问,为什么?她不才刚升了主管吗?
卓研说,你不把她叫回去,就是害了她。
方青衣说,她工资都赶四千了,还分了一套单居室呢,猫咪,让姐给你也拉拉关系,去上几天学,也分个轻松点的工作。
卓研有些失望的道,妈,你也不打算让姐嫁人了。
方青衣沉默了一会道,妈怎么不想呢,妈做梦都在想这事儿。她的声音里有些哽咽,可是怎么办呢,过完年四个月不到,她就算回了家,又跟谁相亲呢?
卓研哭着道,可是你再不把姐领回去,真要出事了。
卓研把看到姐姐与李才良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李才良早有妻有儿。儿子粉嘟嘟的,已经在上幼稚园。一家人的感情还算和睦,根本不可能为了姐姐离婚。
方青衣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道,猫咪,你说的真是你姐吗?
卓研说,可不就是我姐嘛。
方青衣说,可我怎么听来听去像讲别的姑娘,你姐她咋也会做出这种事呢?
卓研说,我也不知道,这才急呢。
方青衣接了这个电话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总是精神恍惚。
柳吉祥刚去邮政局把钱领了,欣桐三个月寄了一万块整,这让柳吉祥乐呵得嘴都合不拢来,柳吉祥说,咱欣桐长本事了,这样一来一年可不少于四万啊。但是卓研只寄回来三千,从柳吉祥的角度来考虑,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了。
方青衣并不快活,她迟疑着对柳吉祥说,我看还是把欣桐叫回来吧。
柳吉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叫回来?你疯了。
方青衣叹一口气道,我想让欣桐回来找门亲。
柳吉祥皱眉道,去年不是才找过吗,你也不嫌闹腾。
方青衣倔强的道,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我决定了,让欣桐回来。
柳吉祥大声嚷道,我不同意。
方青衣说,你不同意我也得把她叫回来。
柳吉祥急了,嚷道,你敢。
方青衣说,什么叫我敢。
柳吉祥说,那你把她叫回来也不顶事儿。大不了我听你的,十二月,十二月让欣桐回。
方青衣说,十二月就晚了,十二月她该怀着别人的野崽子了。
柳吉祥琢磨着这句话,生气道,哪有你这样的母亲,拿女儿的名誉开玩笑。
方青衣说,猫咪打了电话回,说欣桐现在被一个有妇之夫缠着,脱不了身。欣桐算是陷进去了,再不警醒她,只怕会犯错误啊。
柳吉祥挠挠脑袋,道,怎么可能,欣桐不是这样的人。咱欣桐多老实,别听猫咪胡说。
方青衣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想让欣桐回来。
柳吉祥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欣桐有这事儿,我们跟她讲清楚说明白不就得了,还非得让她回来干啥呢。我坚决不同意。
方青衣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柳吉祥道,你只认得钱,别的你都不管,你还要不要女儿的命了。你,你,你。话没完,一头栽在了地上。
送到医院,还是以前那个医生,仍然做了X光,做了CT扫描,最后诊断为胃癌,中晚期。那个医生瞧着方青衣说,咦,这位大姐年前不是来看过吗,当时我就告诉你是肿瘤,你说你怎么就不治呢,那不还能治嘛。
柳吉祥问,现在呢?
医生说,也还能治,但得打折扣了,开个刀试试,还没完全扩散。
方青衣听说要开刀,脑袋摇得像个拔浪鼓。她背地里与柳吉祥说,医生当然说可以治的,都癌症了,还治呢,他是想把你家里的钱全给折腾了。要不你问问他,保证治好不,他肯定不应话。
柳吉祥就在跟医生闲聊时这么问了,医生说,那得有两种可能了,一种做得好,清除了病灶,没事了,好了。一种癌细胞扩散,进入了晚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柳吉祥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不拿命去赌了吗?可是,就这么的,难道竟没有办法可以想吗?这么一想,柳吉祥感到了彻骨的悲凉。他坐在方青衣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像个小孩,他说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医生说如果不治,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柳吉祥怎么劝说,方青衣也不愿意进行手术,她执意离开了医院回到家里,家里的畜生都饿坏了,一见方青衣就全围了上来。方青衣连忙给它们喂了食,又做了饭菜,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柳吉祥没了食欲,胡乱吃上两口就走进了卧室。
一夜之间,柳吉祥的头发白了一层,清晨他爬起床对方青衣说,给欣桐打电话吧。
方青衣应了,道,别告诉欣桐。
柳吉祥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什么也别说了,让她一天也别耽搁,就回来。
方青衣吁了一口气,对柳吉祥道,都会有这一天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日子总要过下去,你这样怎么行呢?
欣桐第二天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让她马上就回家,也不肯告诉她理由。
欣桐不愿回去,说现在回家干啥呢?
方青衣说干啥你别管,你就是给我回来。
欣桐说,是猫咪吧,猫咪跟你们胡说八道了吧。
方青衣说不关猫咪的事,是我叫你回来。
欣桐说我刚刚升了主管呢,回家可以,请多少天假呢?
方青衣说,请多少天假随你,你反正马上给我回家就是了。
欣桐说,猫咪辞工了。
方青衣说,哦。
欣桐说,她现在在咖啡馆做招待。
方青衣说,哦。
欣桐说,这种工作最容易惹事生非的,受那种风气的影响,人都会变坏。她试探着问,猫咪没告诉你吧?
方青衣的心又疼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欣桐说,猫咪都跟你说啥了妈。
方青衣说,你回吧,不关猫咪的事。
欣桐无声的挂了电话。
方青衣流着泪对柳吉祥说,吉祥啊,她们姐妹是怎么了,一个说着另一个的坏话,吉祥啊,她们心里的坎到现在还没过去呢。
这两天,李才良都没有主动跟欣桐打招呼。欣桐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心里默默的疼,但只要欣桐走近了,他就会离开。
欣桐想跟李才良好好谈谈,就给李才良发了短信,但李才良根本不看。拔打他的电话,他干脆把手机关了。
欣桐想,这回完了,真完了。放了一浴缸水,连头都埋了进去,她想,如果能顺着下水道就这么漂远,那该有多好呢?
现在连一句再见都显得多余了。欣桐因此工也懒得辞,把行李收拾好,谁也没通知,便踏上了回家的路。上车之前,欣桐把手机卡从手机里取出来,扔在了深圳客车站。她决意从此以后与这个城市划清界线。
李才良发现欣桐没来上班,就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这么倾慕她,为了她似乎可以放弃一切,可当真正需要自己挺身面对的时候,发现这份多年的爱,原来这么脆弱如丝,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毫不留情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