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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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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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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人间欢乐多》连载

第一十三章 矛盾生根

欣桐第二次回家再次激发了白果镇人民丰富的想象力,说柳欣桐这次回来是因为犯了错误,被厂里开除了。犯什么错误呢,当然是男女作风问题。说以前也没人知道柳欣桐的底细,其实她哪里是个纯粹的好姑娘?从柳卓研身上就可以看得到,一家人,那心思还不都是一样的。一上去就跟了领导,领导夫人当然不同意,结果扇了她一耳光,就把她打发回来了。大家都庆幸当时没有被柳欣桐看中,人家在大城市里折腾过的,心得有多大,你这么小一家庙哪里养得下这么大一尊佛?

这是欣桐始料不及的,更是方青衣与柳吉祥所想象不到的。

现在方青衣上外边找媒公媒婆,再没一个人点头。虽然不肯当面损你,但只要你一转身,就指指点点,吐出来的唾沫星子能把你淹死。而某些人家见到方青衣的身影就将门砰的给关上了。要是路遇了,也只是装聋作哑,并不肯搭方青衣的腔。方青衣再也没有出门的理由。

欣桐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正是这个时候,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孩走进自家的院门,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的卑微,她一文不值了。

方青衣知道隐瞒不住,只能说大家都出门打工了,家里没有合适的。

欣桐生气的问,那你为什么这时候把我从深圳叫回来呢?

方青衣叹一口气道,妈是怕你出事。

欣桐说,能出什么事,还说不是听猫咪胡说八道。

方青衣说,咱们清清白白的人家,不能做破坏人家家庭的事情。

欣桐说,真出事了才好呢,起码我有人要。

方青衣坐在女儿对面,竟然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语。

欣桐咿咿呜呜的哭道,现在所有的人都把我当成坏女人了,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柳锋中间放过一回假,回到家只看见姐姐坐在门槛上发呆。过年的时候欣桐招呼也没打就出去了让柳锋感觉十分遗憾,因此一回来就像麻雀崽子围着欣桐说个不停。

欣桐无精打彩的听着弟弟说话,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

听到母亲长吁短叹的,不由打听。母亲摇着头说,你大姐在外面爱上了有妇之夫,猫咪当然让我们把她叫回来了,但是家里又没有中意的男孩子,她一时半会哪里能够把那个人忘了?因此闷闷不乐。

柳锋也没有办法,只能把王杰的歌翻来覆去的听。

他跟徐美凤商量过不上学的事情,徐美凤不同意。

柳锋说可我除了打篮球,什么也不会。

徐美凤笑着说你怎么跟我爸一样的口气。

柳锋讪笑,这话本来就是你爸讲的。

徐美凤咯咯笑道,对啊,还是课堂上讲的。

柳锋苦笑着,你爸不喜欢我。

徐美凤说,要他喜欢你干什么,我喜欢你不就行了?

柳锋说,那要是你考上大学了,我又考不上。

徐美凤说,那我也不念了,你上哪儿我跟哪儿去。

柳锋正色道,这不行。

徐美凤微微笑的看着他,他又说,不行,大学非念不可。

徐美凤笑道,那,你给我钱,我给你补课吧。

柳锋把徐美凤搂在怀里,说,财迷。

徐美凤笑,那哪儿有不劳而获啊,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柳锋故作正经地问,多少钱一节课?

徐美凤说,你嘛,打五折,四十块一节。

柳锋摇摇头,太贵了,还说朋友呢。再便宜点。

徐美凤讨价还价,最便宜了,三十块一节。

柳锋说,十五。

徐美凤说,二十五。

柳锋说,十八,十八一节。

徐美凤说,二十,一分都不能少了。

柳锋叹一口气,数起了自己的手指头,说,一节课二十,一天二十四节课,一个星期七天,一个月四个星期,这么算一算……。

徐美凤打断他,娇笑道,一天怎么会有二十四节课的。

柳锋说,可不就有二十四节课么。他悠悠的说,那样我们就一分钟也不用分开了。

徐美凤紧紧搂住方小北,将头偎在了他怀里。

柳锋就这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一方面他想要好好学习,与徐美凤在一起如胶似漆。而另一方面又想不要耽误了徐美凤,自己早点寻求一条出路,回头再来找徐美凤也未尝不可。两种矛盾越拧越紧,让他没有喘息的机会。

也许是王杰的歌更加勾起了欣桐的伤感。欣桐开始了足不出户,顾影自怜的生活,大有林黛玉之态,人也越发显得骨立形销。饭已经不再定量,常常是方青衣叫了才踱出房门来,把碗端在手里看了看,依旧原模原样的放下来,回房去躺了。而觉也睡得十分古怪,大白天的她睡得很熟,晚上她却站在窗前影影绰绰的,偶尔一声叹息,在黑夜里被无限的放大,来到方青衣耳朵里。慢慢的整个脸就形同骷髅,三分像人,七分似鬼,苍白得有点恐怖。

有一天清早,方青衣起床早了点,正迎面碰上欣桐从厕所里出来。因为弓着腰披着头发,方青衣还以为碰到了已逝的奶奶,不由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三步。这时欣桐抬起头,问,妈,你怎么了?李青衣蜷在地上放肆哭起来。

见到母亲的异样,欣桐坐在镜子前流了半天泪,晚上就起不来了。

方青衣叫她吃饭,听见她应了,却始终也没出来。走进去一看,虚弱的靠在枕头上,半点精神也没有。

端了饭进去,根本吃不下,明明喂到嘴里也咽了下去,只一会儿功夫,就从胃里又滑了出来,一呕,连苦胆水也呕出来了。只能喝点白开水。

急急忙忙找了医生来,把脉,看舌苔。打针吃药,一点办法也没有。

欣桐像在床上生了根,下不得地了。

医生说,抑郁症,太严重了,引起心衰力竭。心病还得心药医,我建议你们还是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欣桐的病让方青衣完全没有了主意,只知道痛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把欣桐叫回来呢?哪怕她出点事,她也是快活的,她不会搞得这么凄凉。

柳吉祥也烦躁,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心愿没达成不说,又把欣桐也给搞病了,这个家,我看迟早得弄垮了。于是拔通了卓研的电话,把家里的情况一骨脑全倒给她,又朝她发了一通脾气,直让卓研没得半句话要说。

卓研让欣桐接电话,欣桐不肯接。卓研一肚子怨水不知道同谁倒,只好拔通了柳锋寝室的电话。

柳锋一听头都大了,第二天清晨他就跑到徐兼那里请了假,直接往家里赶。看见姐姐躺在床上连转头看自己的力气也没有,扑通就跪在了床头。

这种情形是最好的老师,就这么一刻,柳锋突然那么真切的意识到了欣桐的悲哀。自己已侵占了阿姐多年的青春,更残酷的剥夺了阿姐梦幻一般的婚恋。每个人都有白雪公主的梦想,每个人都有寻找白马王子的梦想,每个人都渴望拥有这种奇迹,但欣桐没有。他柳锋,不知不觉中剥夺了姐姐这个权利。

这种意识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便有长大成树的可能,柳锋感到自己如同一个犯罪分子,别人都是硬生生的强取豪夺,而他所进行的只不过是温情脉脉下的强取豪夺,虽然面子占了大便宜,可后果却完全一样。对姐姐造成的伤害自然已经无法弥补,起码还能有效控制。他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翻来覆去满脑子里是那个问题。

第二天,他跟方青衣提出来,他要出门打工,他要赚钱给姐姐治病。这一回,方青衣没有强词拒绝,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连她自己也讲不清这个摇头到底代表什么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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