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直等到那个热情的人走了之后,庄子凡才离开。绘画的少年早就离开了,这倒让他很遗憾。
他没来得及在这里看人群如何积聚壮大,却看见它一小块一小块的被扯碎成零碎,最后只剩下自己。如果他能早在寥寥数人之前就离开或许心情会好些,可现在?他哀声地叹息了一下。
空虚,惭愧,迷茫,孤独像一个个幽灵绕着他打转儿。“不行,我得逃。”刚才残留的热情和新奇此刻都已不见,那他要去哪里?回家?不行。它只会让他更加的烦闷和焦躁。四处走走?对,就去那。他刚到这里时就产生过这样得想法。
于是他回头拐过两条街,眼前的路陡然延伸到山上才消失不见。
他以为从脚下到山顶应该不会太远,可真正走起来,却发现那山竟像伴着自己的脚步移动一样,一直在向前远离。这似乎超出了他的想像。
刚开始他还有一种势必征服他的冲动,可渐渐的他的双脚像是拖着铁块,每走一步都似又加了不少重量一样。他的脸因为血液流速的加快儿有些胀,额头也因此渗出了汗珠。他需要什么来支撑他的精神和身体,于是失落的情感,迷茫未知的人生,以及此刻的疲惫,装载成许多的车厢,一节一节的在脑子里闪过,‘轰隆隆’的向身后驶去。
身后‘滴’的一声险些将庄子凡惊吓得跳起来,那司机一定认为在太阳下这样行走的他一定需要一辆车。庄子凡看着他摆了摆手,并报以微笑,这种动作上的连贯恰到好处。当他从他的身边疾驰而过,他才停下来用手擦去那额头的汗珠。而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地前倾,已到了山脚。
其实他没办法说清楚自己所站的地方是否就是这山坡和平地相衔接之处,它们总是不十分明显,况且还有些模糊。就像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那些清晰的被眼前向古老推去的记忆,摇摆着沧桑的手臂。他既要从眼前抓住关乎他以后的信息,又忍不住回头向过去张望。直到确定它不会从灵魂处丢失,只要需要,它会如陈酿很久的烈酒,沁人心脾。
如果往事能平静使他的内心得以安抚,那么忽然之间出现的一幕便看似平静中的一把利刃,割开他灵魂深处的遮盖。在精神和肉体的诚实之间,出现了新的问题。那个与他有着一段邂逅的故事主角开始进入这部剧中,掀起了细微的波动。他发现如果自己出神地望向一处,那绝对能再找到两个影子。
向上望去,路在天上已没有了尽头。
“既然我已经到了山脚,那么就干脆的一直走到山顶好了。”本来庄子凡不准备再继续了,但是山脚下的几丝凉意振奋了他的精神,于是他这样的想,并且渴望着登到山顶然后俯视大地的感觉。
他顺着道路一侧的绿茵向前走着,脚下是铺砌的红砖一直弯曲的向前方延伸。直到它和沥青路混成了同样的颜色。头上干净蔚蓝的如蓝宝石颜色的天空,几朵薄薄的云飘着,庄子凡仔细的辨认:它是否是早上看见的那几朵?他不由得再次想到了她们,他甚至惊叹于她们的身影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左右。他跟着那几朵云,走过山腰,又到了山顶,就像是约定好了。但是它们终究没能让他触碰,而是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到了山顶就会与刚才不同,平坦的像是被谁削平了一般。除了脚下的路,周围的一切都似乎被树包裹着,尤其是这空气,清新凉爽。全部都是大自然的味道。
庄子凡缓和了一下呼吸,他直起身子环顾四周,一切都已尽在眼底。再往前看,路已经被树木掩盖,它像一条灰色的巨蛇钻进了林丛之中。身后则是那城市,人群和车流像极了一个个闪烁的光点,在高矮不齐又林立的高楼大厦组成的网格里,穿梭或者停留。他继续远眺,阳光却有些刺眼。
可能是环境因素,也可能是心情所致,他忽然觉得自己无形之中面对着一个难题。他通过手机给她发了个电邮,告诉他自己的无意冒犯以及此刻的迷茫,他依然不知那天究竟自己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且他用最真诚最谨慎的字眼透露,在现在而言,当时他们确实是非常快乐和难得的。
热情来得猛烈,就去的也快。许多人在爬山之前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一定要爬到山顶,所以等到了山顶,他就会意料之中的转身离开。也许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俯视时的虚荣,或者那山顶的新鲜空气而已。庄子凡想:自己也不过如此。
当出租车停在他家门前的时候,他正好看见有几片很大很厚的云从山的那边慢悠悠的爬到了自己的头顶。而他的整个身体也像是散架了一样,尤其是他的双脚,在鞋里像是要爆炸了的肿胀着。如果它曾是一个自由的个体,那么此刻它一定是在挣扎,努力地要自由的解放。
庄子凡回到屋里,他将双脚从鞋子里拿出来,这是对它的怜悯。这时它们冲破了束缚,得到了解放。他的肠胃也开始叫嚷。“你看,人的烦心事真是多,不仅是因为别人,也会因为自己。”他又穿上了鞋子,那双脚再次被束缚,还有他的已经一天未进任何东西的肠胃,催促他来不及再歇息一会,便转身就出了家门。他知道附近有个餐馆,他经常会叫外卖在他家。味道很不错的,他准备亲身前往,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
餐馆的门面装饰的古色古香,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爱上了过去的颜色,样式,甚至人物。如果不是饥饿所致,庄子凡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出来吃饭的,因为他不知道这应该算午饭还是晚饭。他总是习惯注重在时间上的安排,几乎所有日常的作息都要按着他制定的时间表来执行。但最近他的所有都不灵了,都乱得一团糟。
他一边思索一边推门就进到里面,不出所料,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凑巧的是这里也才开始营业,至少他不会因不合时宜而离开。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正发出声响,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在看电视的姑娘也站了起来,并走向他,问他需要什么。庄子凡选择靠着窗子又能看着电视的位置坐下,他总是喜欢透过玻璃看眼前的一切,不管是在列车上,抑或是此刻,那种感觉就像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偷窥外面的世界一样,新奇兴奋,甚至莫名的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