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车子走了四十多分钟,吴少远看见又宽又长的台阶一直伸展到一块平台,然后大理石的门檐上面三个猩红色的大字‘文化宫’,他们到了。
这时早有一个人来到车前,他径直走到艾琳达一侧。为艾琳达打开车门,然后毫无掩饰喜悦的对她说:
“我早就在这里等候了,路上一切还顺利?”
他似乎与艾琳达很熟悉,但他的热情早就灼伤了吴少远。
“你怎么在这?”
“你不知道?我已经调到这附近工作。”
“我哪里会知道。哦,这是我的搭档吴少远。”
那人伸出手,非常有风度的与吴少远握手,随即他就回到和艾琳达的嘘寒问暖中。
吴少远有些慌乱的等着台阶,整个身体没有力气的摇晃。他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他不敢靠他们太近,所以他就像一个路人靠着一侧慢慢的往上走。
文化宫的馆长是个个头矮小的中年人,他无论从哪方面都无法与文化挂上一点边,这和吴少远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认为在这里工作的人至少看起来都是那种戴着很厚镜片的,斯文的让人第一眼就会认为他是很有知识的人。看来很多事情都会有假象,往往要出人意料。
馆长与那人和艾琳达交谈着。那人看来和他们都很熟,一边说着一边笑。他是那样的自然稳重,不像吴少远有些紧张。他谈笑风生,有时说一句话,就能把艾琳达逗笑。他的整个人都那样的风度翩翩,衣着的合理搭配让他看起来十分的高贵。他们站在眼前,周围的一切就显得那么不合时宜的出现。
吴少远看着那面高大的光秃秃的石墙,他的身影已被阳光拉到墙角。他假装着自己在目测,用手去抚摸它,偌大的空间却让他喘不上来气。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玩笑?以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她怎么会没有心仪之人?我又怎么和他相比,我的一切甚至连考虑的必要都没有。我真可笑,为什么人一旦满足于渴望很久的事之后就开始又要异想天开。准备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吴少远句这样的安慰自己,那时馆长和那人已经离开了。
“我们从哪里开始呢?我看你在这看了很久。”艾琳达不知何时也来到石壁前。
吴少远没有回过头看她,他注视着墙上自己的影子,有气无力的说:
“我们先测量吧,然后将各部分的区域划出来,之后就是找素材。想必他们的要求已经与你说了,剩下的就是找素材了。”
艾琳达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才在车上他还表现得那样的激动和兴奋,此刻怎么突然就消沉了。
她可以细心的觉察吴少远语气的变化,却觉察不出他在面对自己时情绪的容易波动。
石墙的四周都用波纹布围挡起来,只留下很有限的一块地方,一张用于放工具的桌子,剩下就是他们两个。吴少远站在梯子上将这石墙的长宽等都用尺子量了出来,然后艾琳达又将它们记录在本子上。各自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是她们的工作配合的很好。
馆长要求在墙上做个以劳动者为主题的浮雕,她们商量着到底是用一个事件表达还是用人物形象表达。艾琳达主张用事件,这样既可以使偌大的石墙内容丰满,也可以将其中的人物比例降低,比较好创作和施工;吴少远觉得还是用人物形象,当参观的人一进来看见一个鲜明人物的形象一定很震撼,并且他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工作,所以很希望将自己的技术和才华表现出来。
两个人虽然没有为此而争执,但却都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的。如果按照常理,吴少远是应该配合艾琳达的,但是今早的一幕实在是刺激了他,他早就已经准备放弃这机会,因为他实在不喜欢看见艾琳达和别人说笑的感觉,那使他觉得自己自尊扫地,内心苦楚。为此他自卑的用一种对抗的方式使她不必那样的高兴,男人的嫉妒和可恶也可见一斑。
终于这暗流汹涌的气氛因时间的推移而即将结束。
那个男人再次来到这里,他邀请吴少远与她们一起去吃个饭,艾琳达也邀请他参加。
“我就不去了,你们先走,我收拾好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点事。”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什么事,之所以找这样的借口,不过就是为了一点虚伪的自尊。
他目送着她们离开,然后一种失落的,仿佛永不能被救赎的绝望席卷心头。这光秃的石墙,那些摆放整齐的工具,她的用于工作的皮裙都那么整洁的放在桌子上。他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黄昏的阳光洒在他凝固的脸上。
他回到家,浑身无力。当他正要沉沉睡去之时,捉摸不定的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床头。他的脸就在不远,窗外一片寂静,本就稀疏少人的街道更显冷清,如果有任何声响他会听到。只有街灯的影子,正随着星光的转移而稍微变化。
在无垠的宇宙,谁知道尽头之处是否有一样的时间和事件?在椭圆的地球,这一面和那一面也因为地球的自转发生着黑夜与白昼的交替。而在这城市的某条街道两端,也同样发生着不同心境引起的不同的故事。造物用智慧又无所不能的力量在他的掌控中编织着一切的开头和结局。
他会让燕子带去喜悦而惶恐的感激,也会让乌鸦带去萧瑟的别意。
星光继续在宁静的街道徘徊,它从吴少远的窗前走向另一端,然后经过一段本该平坦却曲折的路,又来到艾琳达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