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漪雯收拾了一下心情决定回到学校,因为她知道,现在最关键的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能尽快找到年老师。
她很早就来到了学校,来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第一个进了教室,在走进教室打开灯的那一瞬间,那张熟悉的讲台让她想起了很多。
假期很快就要过去了,漪雯心绪不宁的等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在她心里,县里的第一中学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她知道,只要能踏进这所学校读高中就可以考一个非常像样的大学学府,这所学校的师资力量非常雄厚,每年送出去的学生都是大学里的佼佼者,为此,她连做梦都会笑醒,当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开始烦恼,因此,每当阳光掀开黎明一角的时候已经是辗转反侧后又一日的感慨了。
“妈,一个假期就快过去了,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按理说无论是哪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也早该到了,可都这么久了,你说这录取通知书它······”
“别发愁,妈相信你,你一直都这么优秀,要相信自己。”
“我晚上总梦见第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醒来就犯嘀咕,心里特别的不踏实······你以前总说梦是反的,这会不会······”
妈妈停下手里的活,慈祥的笑笑:“没什么可烦的,顺其自然吧,上不了一中也未必没有出路·····”妈妈搂了搂漪雯,鼓励地说:“傻丫头,别想太多,什么事都不是那么绝对的,你说呢?”妈妈用信任的目光看她,她便自然轻松的点了点头。
这时,屋里电话响了,妈妈催促着漪雯,漪雯一路小跑进了房间拿起话筒······
“是郁漪雯家吗?”
漪雯听出是宋老师的声音。都过去这些日子了,她对自己的录取结果也不报了太大的希望,难免有些紧张,更有的是不好意思,直到对方又一次问起的时候她才开了口:“是我,宋老师······”
宋老师听到她没有底气的声音笑起来:“怎么啦漪雯,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对方仍然在笑。漪雯有些支吾:“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只是······”
对方还在笑:“一定是在担心录取结果了对吧。”
漪雯不好回答,摸摸自己的头,无奈的吁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傻丫头,别担心了,我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你被第一中学录取了,咯咯咯咯······”对方笑的很灿烂。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漪雯差点儿没跳起来,高兴的连“再见”都没跟宋老师说就撩下电话,飞一般地奔了出去。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妈妈已经被她抱了起来,还在妈妈汗涔涔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眼里攥着泪,笑的云霞满天。看到女儿如此开心,善解人意的妈妈已经明白了一切,紧紧的搂着女儿已经开始渐渐丰满的身体有说不出的高兴。
校园里,在一面墙上贴着几张红的刺眼的班级分配花名表,表前人山人海,有好多都是家长,他们一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应接不暇的找着自己孩子的名字······漪雯也不例外,她好不容易才强行挤进去,几乎把脸贴在了红榜上,但仍然看不到自己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已经好几遍过去了,“郁漪雯”三个字依然像从来都不存在一样不露一点点踪迹。渐渐的,由兴奋到焦急,又由焦急到失望,最后又由失望到难过,漪雯已经是满头大汗······要不是人多眼杂,害怕别人笑话,她可能就难过到了痛哭流涕的地步了。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明明写着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有本校红的耀眼的大印,怎么会错呢?她这样想着,终于按捺不住,大踏步地找到学校教导处的办公室,她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着“蹬蹬蹬”非常有力的脚步声,教导处的门已被漪雯撞了开来······只听得“砰——”且“哗啦”的声音过后,漪雯觉的自己的脑袋和胸脯被什么撞了一下,隐隐的疼,又见好多不知什么的书也接着“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想发火······这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劈头盖脑的拍在了漪雯的头顶:“哪来的丫头,走路怎么毛毛躁躁的!”
突如其来的斥责声让漪雯很不高兴。此时此刻她想的就是应该把这个时候的不悦发泄出来,所以,她早把一切都抛忘到了脑后,只愤愤地嚷:“怎么搞的嘛,明明是你撞了人还大呼小叫的,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倒怪怨起别人来了,还有没有天理嘛!”她这样嚷着,不由得又去揉自己被撞疼的脑袋开始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真是的,撞死人了,又没有个道歉的声音······”
“你这丫头,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撞进来,怎么倒怪怨起别人来了?”
漪雯本来还想反驳几句,可不知怎么的却反应了过来,醒了盹儿似的意识到了此时此刻存在的问题······她不由地猛一抬头,舌头像被绳子捆住一般,傻傻的愣在那里,看眼前训话的男人······撞到她的男人盯着她:“怎么这么冒失呀!”
自知理亏的漪雯面对男人斥责的眼神,突然间没有了十足的底气,一落千丈地回答:“对不起,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她的声音降低了九十度,几乎听不到了尾音,她摸着脑袋的手也垂头丧气地放了下来,直吐舌头。这个时候的她恨死了自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后逃之夭夭。
漪雯看上去真得很好笑,刚才还一副霸气十足、天地不怕的样子,这个时候整个人却蔫儿了。
看着她,本打算再与她周旋的老师却不由得“嗤嗤”地笑出了声。
老师走近她,用一只有力且温柔的大手轻轻揉漪雯被书打到头的地方说道:“很痛吧?哈哈哈······”漪雯点头。
“你这么慌慌张张、毛毛躁躁地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还搞成这样,你可真够冒失的。”
“对不起,老师,我,我······”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地上那一打一打被自己撞飞的书本,漪雯连忙蹲下身子去拣,边拣边暗暗责骂着自己。当她的手触摸到一本蓝色的教科书时,那只有力且温柔的大手也刚好落在了上面,两只手碰在了一起,同时,两只手又触电似地都缩了回去,漪雯半蹲着的身子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半天没有起来。
看着惊慌失措的漪雯,老师觉着有点好笑,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好了,不用这么紧张的,这是在学校,我是老师,又不是皇帝老子,没事了,别再蹲着了,这样蹲着怪累的,起来吧。”说着那只拣书的大手拉了一下漪雯柔软的肩膀又说:“起来了,这么蹲着像作揖,我可受不起,哈哈哈 ······”老师爽朗的笑声让她心里的紧张瞬间荡然无存。她就势站了起来,看着老师也笑。
她笑的非常可爱。
眼前笑着的女孩儿很美、很纯、也很特别。
老师看着她纯真可爱的样子,脸上掠过一丝极其不易觉察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漪雯不再为自己刚才的冒失而担忧,还颇有几分调皮的注视老师的眼睛,然后双手递过通知书郑重其事的问:“这个东西是真的吧?”
老师接过她手里的通知书看了看点头道:“没错,是真的啊。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好像是有不对的地方啊?”
“哪里不对?”
“啧······学校的花名单里没有我,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呢,所以······”
漪雯的话还没说完,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一个大男孩,他满头大汗地跑来,如果不是老师提前发现他,他早就一头撞进漪雯的怀里了,只听得老师一阵吆喝:“嗳——嗳——嗳——”话音还没落,只听“咚——”老师“哎哟”一声直咧嘴,显然,他撞到了老师,也撞疼了老师,再一看,老师却是挡在漪雯的前面。
男孩傻眼了,满脸通红一时之间哑然失色,不知如何是好,手里和漪雯一样的那张纸也停在了半空。
“怎么······刚才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这会儿又杀出个东倒西歪的大男孩······我今天可是大开眼界了我·······”老师呲了半天牙才说出话来。缓了缓神后用手指点:“温德隆,是吧?”然后又点:“郁漪雯,对吧?”
两个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老师。老师居然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望着,又疑惑的点头,都说不上话来。
“好了,两个小家伙,一起去高一(一)班吧,班主任一会儿就到,别误了老师的事。”
两人带着疑虑与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也都记下了对方的名字,相跟着朝教学楼走去。
教学大楼庄严而亲切。
他两一路小跑寻找着来到了教室,教室里已经坐的满满的了。看了老半天,只有两个座位空着,而且还是同桌,无奈之下只能一起坐了过去,在同学们的轰乱声中等待班主任的到来。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俩还没有坐定,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上讲台,两人很是诧异,诧异得连老师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到,教室里传来了一阵哄然大笑。
老师也笑出了声。“你们两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久都站不起来呀?同学们可都看着你两呢!哈哈······”接着又一阵哄笑,同学们看着他俩拍起手来。
两人反应过来,触电似地同时站起,站起时课桌“砰”然作响。又一阵大笑过后,老师和同学们进入了开学后的第一堂课······
想着这些,漪雯闭上眼睛,泪,悄悄的流了下来。
早已经进了教室一直都在观察漪雯的温德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我们去找找看,看他在什么地方。”
漪雯淡淡一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找?到哪里去找,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找?······”
“我们可以去打听啊?”
“打听?跟谁打听?又有谁会知道啊······”她轻叹。
“哎,也不知道年老师平时喜欢去哪儿?······你知道他平时喜欢去哪儿吗?”
“他喜欢去哪儿?”温德隆的一句话似乎提醒了漪雯,漪雯嘴里轻轻念叨着,并且苦思闵想起来:“是啊,他喜欢去哪儿呢?”······忽然,漪雯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对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她边说边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拉着温德隆就向外跑,温德隆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漪雯拽出了教室的门,风筝般飘了出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漪雯?”温德隆边跟着她跑边问。
“年老师说过,他如果有一天不教书了就要看遍图书馆里所有的书!”
“那你知道他会在哪一家图书馆吗?”
“我不知道,但我要去最大的那家!”
“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
“你能肯定吗?”
“我不能肯定,但我相信,这一家不行就去另一家,反正我不会放弃的!”温德隆听她这么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看着眼前义无反顾的漪雯,从心里笑,因为他好久没见漪雯会对某一件事这么上心了,今天能这样自然很高兴。
这个时候来图书馆看书的大多是一些起的很早但还没到上班时间的人。两个人进去之后什么都不考虑的一个挨着一个的找,他们希望能在这间最大的图书馆里发现年老师,他们希望在这里能有奇迹出现······
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他们把图书馆里所有的人,以至于所有的角落都找了个遍,但连年老师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眼看着漪雯的眼里流出失望伤心的泪水,温德隆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漪雯的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重,她失望又疲倦的蹲下身子,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胸脯,真想坐到地上放声痛哭。
图书馆里的人们投来厌恶的目光。
他俩疲惫不堪,绝望的蹲在角落里。
突然之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有些激动的声音:“郁漪雯······是你吗?······郁漪雯······”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漪雯心里一震,确信没有听错“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满脸悲喜的抬头,一张让自己近日身怀歉疚,且熟悉又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没想到,自己真的找到了年老师,就凭一种直觉找到了他,面对着年老师,漪雯哭了,哭得悲喜交加。
他们三人并肩走在街上,一声不响的走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温德隆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僵局。
“年老师你知道吗,你一声不响的离开不知道漪雯有多伤心呢!”
年风看了看一直都一声不吭的漪雯,心中掠过一丝疼惜。“我知道,我这样做对漪雯很不公平,也很不负责任······其实,其实我找过她,可是······”年风停了停对着漪雯又说:“对不起,漪雯·····”
漪雯笑笑摇头:“没什么,其实是我不好,是我道歉才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处理事情不够妥当,害你受那么大的侮辱,我,我不知道该,该怎么还你一个公道······”年风说这些的时候有些结巴,但其中之意漪雯却很清楚。这时,年风转移了话题:“已经很晚了,不——如——,不如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今天我请客,吃过东西后我们好好玩儿玩儿,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对吗?”年风向温德隆投去示意的目光。
温德隆见状,赶紧说:“嗯,是的,对吧漪雯?”温德隆盯着漪雯看,漪雯想说什么,又被温德隆阻止:“漪雯,别扫兴啊,我们都好久不见了,今天能找到年老师实属不易,别破坏好心情,好吗?······我不允许啊。”
漪雯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点头笑而不答。
夜很深很深了,他们俩把漪雯送回家安顿好之后一起走在寂静的路上。开始,两人谁也不说话,好像在沉思什么。是温德隆先开了口说:“年老师,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们之间从今天起还需要有什么隐瞒吗?”
“既然这样,我也不吞吞吐吐,就直说了吧······我想知道,你和漪雯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年风听他这么问先是一怔,而后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年风看着张目结舌的温德隆又说:“你还记得你们刚入学的那天吗?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一个东倒西歪的大男孩······你可能会忘,但我不会。”
听到这里,温德隆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我怎么会忘呢,那可是我有生以来最害怕的事,有谁会拿到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眼看就要变成黄粱美梦而无动于衷的呢!”
年风笑出了声:“是啊,那种情况又有谁会无动于衷呢!你知道吗?漪雯那天居然骂我,说我走路不长眼睛······想想,可真有意思,呵呵······”
“什——么——她骂你?”温德隆听了之后笑起来,笑得有点夸张。
年风使劲拍温德隆的肩膀:“嗨,傻小子,别笑了好不好。”他这样说着也由不住笑了起来。俩人笑了一会儿,年风却在不知不觉中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抬头望夜空自言自语着:“是啊,她那天骂我,那种纯洁又可爱,又毫无防备心的样子,想起就让人无法忘记。”
年风一动不动的看天上的繁星,还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让温德隆觉察到了什么,忍不住又问:“年老师,你怎么啦?有什么事还不告诉我吗?”
年风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却转而拍了拍温德隆的肩膀稍作停顿的问:“你喜欢过女孩子吗?”
温德隆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上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年风见状笑起来:“这么大的男人,如果没有这种感觉就有问题了,别不好意思,说说看。”温德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年风静了一下干脆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喜欢郁漪雯,对吧。”温德隆诧异地抬头看他。“不用这么吃惊,老师也是男人,又是过来人,有什么看不清楚的,没什么可以瞒得过我的眼睛,更何况又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儿,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那么有才华 ,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的。”说着,年风的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凄楚,温德隆从这一丝淡淡的凄楚里似乎看到了年风心里的秘密。
“别这么神秘地看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猜的没错,我的确喜欢她,而且还是在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还有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都深植在我的心里,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间发现我原来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男人,也真正相信了故事情节里提到的爱情······”年风有些茫然,闭上眼睛的瞬间居然落下了一个大男人不轻易流的泪水。
温德隆看着眼前的年风,也看到了他内心深处埋藏着的从来不愿告诉任何人的痛苦。他有些哽咽,有些嫉妒:“那冯莲嫂子呢?她是怎么回事······”听到冯莲的名字,年风居然把头埋进了双手,向他讲述了一个尘封了很久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