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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锁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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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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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连载

第十章 姐弟相认

敏儿跟父亲为了手镯发生冲突之后,姨父更加一蹶不振,但敏儿无从选择,更不可能将断了的手镯扔掉,便小心翼翼的的收藏着。后来姨父也找过很多次都没能找着,因此他们父女俩也经常发生争吵,日子久了,姨父也累了,敏儿也乏了,手镯的事也便不再被提起。后来,爸爸和妈妈就把他们父女接来了县城跟我们一起生活,当时,爸爸找人托关系把姨父调来县第一小学任教,可姨父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发展到人开始恍恍惚惚,总闹着要回村里,有好几次半夜找不到人,找到的时候都是在回村的路上,他总那么迷迷瞪瞪的走,但他能找到自己的家,更能找到姨妈的坟。不得已,年仅十一岁的敏儿只能辍学带着姨父又回到了小山村里,回去之后才算安稳,姨父也就此不得不离开了自己钟爱一生的教育事业,敏儿也只能在家照顾父亲。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尽管有爸爸妈妈的接济,可敏儿也不得已承担起了家里的所有负担。17岁那年,为了父亲她嫁到了邻村的村长家。村长有一个在大城市当官的亲戚,据说是专管钱的,因此,也不知是怎么的他家也比较有钱。一次,敏儿去县城给父亲抓药遇见了这个村长的儿子,村长的儿子比敏儿大两岁,因为敏儿长相比较出众,他便一眼就瞧上了敏儿。那时,他们俩并不认识,只是不经意的碰面便决定了他们的一生。不久,村长家就派人前往姨父家提亲,还没等爸爸和妈妈参与,敏儿便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在敏儿看来,自己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求,只要能让父亲安然度日,对她而言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还在爸爸妈妈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就和那个人领了证并且搬了过去。就这样,他们没花一分钱便娶了儿媳妇,敏儿也没要一分钱的就把自己嫁了出去。为此,爸爸妈妈始终在怪怨自己,直到他们离开都没能安心。

讲述到这里时,漪雯早已泣不成声。

阿婆抚摸着漪雯也已是泪流满面:“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带我去见他们!”

说到见面的事,漪雯更加泣不成声:“阿婆,敏儿再也回不来了!”

自从敏儿嫁过去之后,每一个农村女人都要经历的锅碗瓢盆以及生儿育女的一生便在才刚刚成年的敏儿身上一一体现出来。每天太阳还没有露头敏儿就起床为出地的婆家人做早饭,像一只陀螺似的围着厨房转。婆家人待敏儿挺好,待姨父也不错,每次做好了饭菜先让敏儿端给姨父,伺候他先填饱肚子。为了方便照顾姨父,婆家愿意让姨父随着敏儿一起嫁到了婆家,这也是敏儿嫁过去的唯一要求。

姨父一个人住在婆家大院儿的一个独屋里。自从姨父跟着敏儿嫁过去之后就更加喜欢独处,他不愿意见人,只是有的时候偶尔从门缝或窗户向外看,看大院里所有的人。当他看到敏儿的时候,尤其是敏儿相对开心的时候就时不时地会露出一丝笑容。

家里人每次都是吃完早饭便顶着刚刚露头的亮光扛着锄头、铁锹草草出门。接着,敏儿洗刷完碗筷,那些一成不变的家务就在敏儿这里紧张的开始了,打猪喂狗、铡草养羊,每天听着鸡鸣狗跳的声音打发着这些无聊且规律不变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姨父的状况也没有什么好转。就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渐渐淡去了敏儿心中那些最美好的愿望。

她曾经梦想着,虽然妈妈已经残疾,可她还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只要一家人能守在一起,只要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就是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只要能有一个这样幸福的家庭,她就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经历正常的人生,甚至还一度给自己订立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她要好好的学习,将来考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大城市里找份工作,到那时,她就可以接爸爸妈妈跟自己一起,还能有好多好多的钱为妈妈治病,爸爸也不用再那么辛苦的为挣几个给妈妈吃药治病的钱而早出晚归······每每想到这里,她就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好早一点完成学业,早一点为妈妈治病,早一点让爸爸享福······也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会从心里笑出声来。只是这个这么美好的梦想随着妈妈离开的那一刻,一切都在冥冥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却真真正正的成了一个梦想。这个梦想现在在敏儿看来,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为此,她慢慢的接受了现在这些枯燥无味但为之不能改变的生活,直到她怀孕。

从她怀孕的那一天起,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为新生命的孕育用力的活着。婆家人知道敏儿怀孕之后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的生活,家里所有的家务就落在了婆婆的身上,但唯一不变的是姨父的生活起居。

敏儿的丈夫对敏儿也很好,尤其知道她怀孕后对她就更加的好了。其实在敏儿丈夫的心里,敏儿的怀孕就意味着眼前这个花容月貌般的女人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了,只要有了孩子的牵绊,这个家就不会散。敏儿也很知足,迄今为止,已经不可能改变的人生轨迹,对她而言也不过如此,等孩子出生了,人生还有何求?剩下的也不过是顺其自然、平淡无奇的生活了,这样的生活只是过早的来了而已。

就这样,到了敏儿怀孕足月的时候,村长家的院子里便忙的不可开交,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默默的祈祷着能够母子(女)平安。孩子出生的那天,姨父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是跪着的,直到敏儿的屋里传来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声和人们的笑声。那一年,敏儿是幸福的,姨父也总围着敏儿和孩子转,看上去,他的状况也好了很多。由于儿子的出生,敏儿和姨父的状况越来越好,他们一家人生活的也很幸福。可不知怎么的,每当每个人都开心的生活,一切都归于平淡安稳的时候,老天就又和大家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而这个天大的玩笑在瞬间改变了这家人的一生。

那天,天气很不好,一早起来就刮起了大黄风,风声“呜呜”地嚎叫着,村子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望无际的浓浓的黄色笼罩了这片村落。大黄风刮了整整一天,这一天当中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出地干活,只能在家里休息,大半夜的时候大风才停了下来,人们也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敏儿也不知睡了多久,儿子“嗷嗷”的哭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当她准备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发现儿子浑身滚烫。由于孩子病情发生的突然,而且一直高烧不退,村卫生院的赤脚医生便推手,建议他们赶紧往县城赶。但村子离县城很远,而且路又不好走,等他们夫妻俩骑自行车赶到城里时孩子已经不省人事。儿子的离去,敏儿一度崩溃,不久便郁郁而终,姨父便再也没有清醒,疯疯癫癫的不知所踪。

“当我找到姨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跑丢以后,是爸爸的同事在一个垃圾场里发现了他,然后找到我,把他交到了我的手里······”

漪雯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沉思凝噎了很久,用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哽咽道:“我把姨父接回来以后没有办法照顾就只好把他送到了县城的福利院,时不时的去看看他······”

阿婆听完漪雯的叙述,便不安起来,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嘴里嘟囔着:“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见阿婆不安的样子,漪雯急忙过去抚慰:“阿婆,阿婆,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现在是深夜哎,要去也得等天亮才行呀!”

阿婆听漪雯着急的喊半晌才安静下来,却“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 ,一夜未合眼焦急等待见面的阿婆便收拾停当已经在外面等漪雯了。

漪雯着急地等着温德隆,她要让他帮自己请假。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见面之后匆匆忙忙说了几句话便各自而去。

漪雯和阿婆坐车坐了好一阵后才来到福利院。

福利院是一整排很旧的土房子,其实就是那种很多年前人们一屋挨着一屋住的家属房,这些房子废弃之后被政府征用,稍做改造就成了现在的福利院。好在这些房子冬暖夏凉住着很舒服,又因为离城中心比较远,改造的时候又稍做了绿化,看上去很是雅致安静,因此,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调养身体。

姨父属于比较特殊的护理人员,他住的屋子上着锁,而且门窗外面都打着栏杆,栏杆还是铁制的,看上去不免让人心痛。阿婆见状不禁潸然泪下。

漪雯找到管理人员说明来意,他们就被领进了那间上着锁,打着铁栏杆的屋子。

屋子还算宽敞,由于打着铁栏杆,相对比较暗些,但看上去阳光照射还算充足。

屋子里,姨父呆呆的坐着,阿婆跟漪雯进去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动静似的仍然面向着窗外看,他的眼神是呆滞的、麻木的······

看到姨父的样子,阿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失控的奔向呆坐的姨父,用颤抖的双手捧起姨父削瘦苍白的脸,不能自已地痛哭失声·····

姨父看到阿婆的时候,失神的双眼却动了动。

阿婆抽噎着,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另一只失传已久的用红色织绣包裹着的翠绿欲滴、油光滑亮的玉手镯,小心翼翼的递到姨父的眼前······她要唤醒自己寻找了五十多年的胡家“大少爷”。

“家延,你看到了吗?这是爹在那年的元宵佳节给咱俩定做的天底下唯一一对儿玉手镯的另一只,你还记得吗?”阿婆泪流满面的唤着自己的弟弟,她的心也在哭。

姨父听到阿婆叫他“家延”的时候,为之一动,眼里突然间泛起一丝亮光,怔怔的看向阿婆,同时也看向了阿婆捧在自己眼前的另一只玉手镯······

姨父的脸开始抽搐,紧接着,他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泛起泪花的同时,两行清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咿咿呀呀”又”呜呜哇哇“的声音······

随即两人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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