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的在每个人的眼眸里不知不觉的流逝着,回头算算,他们的不愉快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漪雯始终都没间断去照顾丁杰的父亲,心里的那一丝丝希望也随着照顾老人的时间而渐渐的被冲淡了。在她心里虽然看淡了那一点点的希望,可心里总也想不明白,丁杰为什么始终都杳无音信,也听不到有关“纵火事件”的消息,这一点对她来说终究放不下。她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错了吗?我信错了人,也信错了自己的判断······”她这样想着,真得有点后悔当初的选择,后悔因一时冲动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丁杰,而且还给了他一个逃避责任的机会。照顾老人她不后悔,也没有过任何的怨言,只是面对将日渐失去生命的老人,她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临终居然没有亲生儿子送终······
“漪雯,快点了,演出就要开始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噢,来了。”她答应着朝主席台的方向奔去,她希望晚会早点结束。
今天是“小草文学社”成立一周年纪念日。一年来,“小草文学社”在漪雯和温德隆的精心呵护下为学校赢得了很多的荣誉,而且还得到了市、县有关单位的重视。今天的晚会还特别邀请了市文联主席刘耀辉和县文联主席贺云到场,通过这次审阅之后,市里决定推“小草文学社”为市级刊物,并且去参加区级比赛,一旦选中就可以把刊物推向文学创作圈。
主席台上,随着音乐声起,漪雯款款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在灯光的照射下,漪雯显得端庄秀丽,台下霎时“唏嘘”声起,所有人众星捧月似的发起雷鸣般的掌声。
台下,王校长一边鼓掌一边向二位主席介绍道:“她就是我向你们提起的文学社社长郁漪雯。”
“那你说的那个叫温德隆的副社长是哪一位啊?”刘主席问。
“呶,在侧台站着,看上去很着急的那个就是了。”
“很着急?······吆,还真是,看上去他好像确实很着急······奇怪啦,他急个什么劲儿?还······”刘主席思量着居然“哧哧”的笑起来,笑的有点儿怪。
“刘主席,你笑什么呢?”贺云问。
“我在笑侧台那小子,他好像比那个丫头还着急。”
“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不对,就是觉的有点怪,难道你没发现他快站主席台了吗?”
“是啊,怎么回事啊?······”
······
王校长听到他俩的谈话也不由得笑起来。
“老王,你又笑个什么劲儿啊?”刘耀辉看着他问。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咯,呵呵呵呵······”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你。”
“我当然知道,呵呵······”
说笑着,王校长随之叹了口气又说:“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孩子的命苦着呢!······”
“什么意思?”刘耀辉奇怪的问。
“唉——这孩子是个孤儿,她的父母都是公安局的刑侦人员,一年前,俩人在侦查一件案子时出车祸双双离开了······可怜这孩子······”王校长说着,刘耀辉跟贺云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文学社成立以来,社里的每一份稿件、每一幅图面······”
“每一份稿件、每一幅图面都由她亲自审核过目。”
“哦······是这样啊。”
“其实,要不是温德隆这小子她也不会再回学校了,如果真那样,我们学校就不会有今天的文学社了······所以,所以他们之间即使有什么事儿发生我也绝不会干涉······”
刘耀辉不住的点头:“是啊,怪不得你们文学社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幅画面、每一刊的内容流露出的东西感觉都很真实,让读者看过之后都能回味无穷,还引起那么大的反响。看来,只有用心打造出来的东西才会是最吸引人的!”在他们谈话的中间,漪雯美丽的歌声响起在诺大的礼堂。
看着台上才华横溢的漪雯,听着她优美的歌声,刘耀辉陷入深深的沉思,他决定在今晚之后找王校长详详细细的谈谈,他要捋清这孩子的身世。
刘耀辉这样想的时候,台下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
由于音乐声的突然中断,些许影响了漪雯的表演,但话筒里清唱的歌声依然美丽动听,骚乱一闪而过的同时,场下所有的观众也都安静了下来。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吉他声,吉他的旋律丝毫不差地和着漪雯的歌声,漪雯的目光里明显的出现了一种诧异,她顺着吉他声寻找和声的影子,但她怎么也看不到······台下安静的出奇,在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漪雯的目光都落到了礼堂的门口。吉他声悠扬、专业······尽管声音很低,但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当歌声、琴声完整的结束之后,她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但那个背影并不熟悉。从此,一个“谜团”深植在了她的心里,也停留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刚一结束,漪雯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一声不响地匆匆离开了。温德隆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知去向,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多了,漪雯惦记着床上不省人事的老人。那个年代的县城里出租车并不多,她徒步奔走着,一路的霓虹闪烁她没有心情欣赏,更顾不了夜深人静的恐惧,一个劲地奔走在无车无人的街头,街上的行人很少,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匆忙的脚步声。
远远的,她看到破旧的小木窗里透出微弱的亮光,而且小屋里仍然很安静。因此,漪雯一直焦虑如焚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释重的喜悦。
学校里,她一直惦记着小屋里的老人。大夫告诉过她,老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也一直抽闲夺空地为老人置办着身后事,这一切对漪雯来说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她轻轻地推开门,生怕惊动了老人。阿婆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见到漪雯像找着了救星,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很明显,阿婆感到了事情的状况,而且状况并不乐观。漪雯看了看床上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握了握阿婆抓着自己的手,轻轻一笑说道:“阿婆,别伤心了,乘着他还有一口气,我们给他洗洗身子,让他干干净净地离开吧。”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流泪,边走边挽着袖口从老人的床底下使劲拖出一口大箱子,箱子上有些许灰尘。她打开箱子,从里面抱出一摞一眼看上去就很名贵的衣服和一些很漂亮的布单······阿婆看到这一切,惊异地看漪雯,僵在了那里。
漪雯把衣服和那些布单,还有一些包着的看不见的东西放在了床边,从老人的枕头底下拿出一块新毛巾,端了一盆温水来到老人跟前······她的动作很娴熟,一件一件地为老人褪掉身上的衣服,他身下的床单湿了一大片。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看上去漪雯是不慌不忙的,可一种心灵的感应告诉阿婆,她很着急,担心老人会在没穿好衣服的情况下离开。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老人到死都没能干干净净,这是老古人的说法。所以,漪雯的确是很着急,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阿婆的帮助下,老人在穿戴整齐的时候依然还有呼吸。这时,漪雯的眼眶里却溢出了一大串豆大的泪珠。与此同时,床上从来都没有睁开过眼睛的老人突然间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混浊,有些艰难地四处张望着······当他混沌无神的双眼落在漪雯脸上的时候,突然间抓住了漪雯还在给他整理衣角的手······漪雯一惊,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但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她怔怔地看着老人苍白而且毫无血色的脸,那张脸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像被刀剐了一般。
漪雯惊呼的声音虽然很小,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却依然没有逃过阿婆的耳朵,阿婆看到眼前的一切,惊得倒退了几步,踉跄中好容易站稳了脚跟。漪雯怔了一会儿渐渐回过神来,有些发抖的另一只手慢慢摸向老人抓她的那只手,然后握在自己的手心。老人那只已瘦骨嶙峋、布满皱褶且开始变凉的老手颤抖着,两颗浑浊的泪珠一点一点滑向薄如蝉翼的耳根,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漪雯抓起老人还有些许软感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嘤嘤啜泣······
这时,老人的头缓缓地歪向了一边,而且身体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老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他走的很明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生能这样离开,值了!
办完老人的身后事,漪雯处理了老人生前所有的东西跨出了小屋破旧的门槛,温德隆合上了那扇满是裂痕的门板。
阿婆的手里拿着一只晶莹剔透且翠绿欲滴的玉手镯,借着阳光的照射,手镯闪着一点点的亮光,璀璨透明。阿婆一步步走到漪雯身边,握住漪雯的手,然后把手镯郑重地想放到她的手里。阿婆的举动惊到了漪雯,她很是诧异地看着阿婆,不知所措地想要抽出自己被阿婆紧紧握着的手,但阿婆不容置疑地死死抓着,始终没能让漪雯挣脱。
阿婆的眼里含着泪,还带着点哭腔:“丫头,这只手镯是我娘家的祖传之物,阿婆一辈子孤身一人,也没个一男半女······今儿你一走,来这儿的机会就少了,而且,再过几天这里一拆就什么都没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从此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甚至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缘分······阿婆也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就把这只手镯留给你吧,反正几十年都过去了,我要找的人也没有找到······万一哪天走了,这东西也没个着落,不如留给你做个纪念,让它陪着你传下去,这样也算我对我娘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阿婆说到这儿,哽咽着说不上话来,用衣袖试着滂沱的泪水,逃也似地转身离去,蹒跚着进了自己的屋子,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漪雯听到里面呜咽着的哭声。
漪雯木讷地站在那里,看着手里的镯子,泪,无声地流着。突然之间,漪雯想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奔向阿婆的屋子,想推开阿婆关着的门,但是,阿婆的门插上了,她怎么也推不开。漪雯情急之下使劲地敲着门喊道:“阿婆,你开开门啊,你快开开门啊,我有话要说······”
屋里,阿婆仍然呜咽着:“你走吧孩子,往后还能记着我这个老婆子,这辈子,阿婆也就知足了!”
“阿婆,你开门,我真得有话要跟您说,真得!”
漪雯一个劲地敲着门······门慢慢地开了,阿婆站在那里,很是难舍。漪雯不顾一切地扑进阿婆的怀里,紧紧抱住阿婆的身体,生怕一不小心阿婆就会飞了似的。
“阿婆,别走了,你哪儿也别去,跟我走吧,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不如、不如我们一起吧,我们一起生活,好吗?阿婆?······”漪雯眼里流露出的那份真诚与渴求倒让阿婆迟疑。她不是不想接受,只是不相信这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自己一个孤老婆子,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几十年,为了能有一天找到自己的亲人,对自己的列祖列宗有一个完全的交代,她孤身奔波了足足五十年,眼看着没有了一点希望,就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深埋大半截的暮年之秋却不再孤独终老。她看漪雯身后的温德隆,看他微笑着的点头,一种再也无法控制的冲动让她热泪盈眶,放声痛哭。
温德隆走过来,俩手摸着漪雯和阿婆的肩膀,抽了抽鼻子,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阿婆,跟她回家吧,她需要你,再说了,您现在也无牵无挂,这样不也就成一家人了吗?”漪雯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居然孩子似的笑着哭起来,还把脸蹭在阿婆的衣领上,泪甩到了阿婆的脖子上、胸脯上······温德隆见状,干脆伸开双臂抱了过去,三个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