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香香她们回来的时候,阿福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大老板了。村民们的夸奖及养殖场的规模,她可是听得见、看得见的。但是,香香始终没有认可他。因为院子里的土坯房还在,而村子里的楼房已经一栋接着一栋地起来了。那些新楼,两层的,两层半的,三层的,大多数贴了显眼的瓷砖,有的还盖了红色或绿色的琉璃瓦,在山坡上,几公里都能看得见。但是自家院子里的楼房,连影子都没有看见。儿子在电话里的喜讯还是一句空话!村民们的夸奖过早了。至于他发了多少工资给村民们或者帮工们,那也是正常的开支。不用关起门来问那个管财务的大学生,财务人员在家吃饭(阿福有意安排)说:“公司的运营情况还好。今年的利润有三百万。但是刨去各样开支以及放银行借贷,眼下还在欠债。这是实际情况。照今年的经营状况,明年就可以把债务还清。”当问及银行的债务,财务看着老板,犹豫不决。还是阿福补充说了:“还欠银行三百万!”香香听了,差一点晕倒在饭桌下。
“投资六百万,一年还清三百万,两年还清银行贷款。这是很好的企业!”财务主管赶紧这个家庭主妇说。大家清楚很多家庭都有这样一个主妇,把小钱看得比泰山还重。赚钱再多,如欠了别人的或者欠了银行的都不算数。
注定年后,香香恍恍惚惚地坐上了外出务工的大巴。她的耳朵背了,听不见别人对阿福的夸奖了!那些夸奖水分大,不可信!让他是属于大家吧!明珠村的,所有孤寡老人的儿子。
夸他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家里搬,往耳朵里送,都已经徒劳!香香是清醒的,她依旧每个月把儿子的生活费寄给读书的儿子;她还得为新年的年粿和满桌子菜操心;她还得为儿子上大学的学费积攒起来;她还得为未来的新楼上班加班。婆娘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像被人家一样住上新楼。在她的心里,只有新楼建起来了,这个家才是完整的家。否则,一切都是假的,哄人开心的!就是那里有几千头猪跟他姓黄,昂头看着这个女主人,吸摆着红鼻子都是假的——她可是不敢去想银行的三百万债务,那简直就像一个无底的地狱:人掉进去了,一直往下坠,里边阴森恐怖,连大气都不敢喘,却不知何时能够到达地狱的底——身体的失重,神经的紧张,顾不了下面是尖刀还是油锅。
阿福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婆娘在这么好的时机还是选择外出打工。他清楚这是老婆对他的不信任。是的,他还欠着银行的贷款,他还是一个“负豪”,哪里算成功者!所以他发誓,今年一定要把楼房建起来。再难也要建起来!
可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今年的雨水不按常理出牌,该下雨的时候没下雨,不该下雨的时候发洪水。他的蔬菜基地出现了几次的断季,他为了信誉,不得不到市场上买高价的蔬菜送到客户那边去。因为旱涝异常,盛夏的某一天,猪圈里的一批猪发了猪瘟,只能全部活埋。
阿福看着挖机挖开的深坑,自己双腿打抖,几乎要跳下去与发瘟猪一起埋葬地下。这时,兽医把他拉到一边,说:“那个客户王经理来电,三百一头的猪给他处理。”
阿福看着眼前的兽医,不敢相信这个身穿白褂子顾问会说出这样的话。
兽医说:“其实这类猪瘟没什么大碍。病毒都怕高温。只要下了锅,就什么也不怕了。而且,那边人家有冰冻库。我是建议给他,可以挽回几十万的损失。”
“这样不行!况且,我们买了保险。保险公司已经核实过。”阿福说。
“正因为他们已经核实完了。就可以那样处理了。我们上面埋一层,下面,谁去挖起来核对?”兽医为自己的建议感到兴奋与骄傲,以为老板会听他的。没想到阿福坚决反对,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养猪场。阿福亲眼看着这两千多头猪,被赶在大坑里,挖机一边填土,消毒人员一边撒石灰。
一个晚上,就把这些猪活埋了。阿福如丧考妣,他坐在土堆上,良久没有起身。他想来,几百几千年后出土的千猪大坑,那些考古的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他们会不会想到一个叫黄才福的养猪人,因为猪瘟,把这两千头猪活埋掉了。他此刻坐在这个坑上面,万念俱灰。但是,他这次没有做亏心事,不允许他们私底下去售卖这些瘟猪肉,他的心安了许多。兽医及工作人员看到老板坐在那里,都散去了,他们的心里也许在讥讽这个谦谦君子,觉得他迂腐到顶。在普通的养猪场,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会妥善处理后事,极力挽回损失。或者,让他们赚一点外快也行。这个老板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警惕这些工作人员会挖猪换钱,反正在场的都讪笑着离场了。
这一下子,似乎黄土把阿福埋到了脖子上了,让他喘不过起来。保险公司来的评估索赔的金额很不理想。那边的经理提示,得请上级领导出面才方便放款,阿福好像没有听明白。保险公司的业务员直摇脑袋,背地里说:“这样的智商都能做老板,简直是祖坟冒青烟!”那个人不清楚,阿福的成功就是他家祖坟在冒青烟。
养猪场全部清洁消毒。
为了今后的猪瘟不传染,阿福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案,就是把猪圈依照一百头一百头隔离开来。以一百头为单位,分别落户数个山窝,这样的话可以减少损失。养猪场的改造又让他花了一些费用。财务对他说了银行贷款的违约风险,阿福请财务去跟催保险的款项。而保险公司那边说上级在审核,便没有了下文。
依照规定,半年之内可以索赔到位,但是半年已经等不及了,一个月都等不及了。一连几天,阿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
阿福的困境让一些人发愁一些人欢喜。乡下人就是这样,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这些人幸灾乐祸都是小事情,会把噩耗传送给相关的人。那边,远方的香香很快就得到了这样的讯息。香香听到这样的消息如五雷轰顶一样地发呆了良久,待她缓过神来,急匆匆地跑到部门经理那里去辞工。部门经理听了她的诉求说:“你回去,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不如在这里上班,这个家才有保障与盼头!”经理的一句话便点醒了她。她忍着眼泪,把《辞工书》收回去了。
下班后,香香把自己的那颗乱蹦的心安顿下来后拨打了阿福的电话。她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说,只听见阿福在电话里喂喂喂地呼叫。
“叫你不要折腾,你偏要折腾!”香香急急地责怪着他。
“没事的!创业哪有一帆风顺。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阿福安慰妻子说。
“好起来?!不跟着你讨饭就好了!”香香高了嗓门说。
“那只是一场意外。我现在改进了猪场,今后一窝感染了,不会传给其他猪。”阿福解释说,“你放心,保险公司已经立案,会照价赔偿!”
“这样啊!吓死我了!我就不回来了!”香香听到了关键的保险公司会赔付损失,也就放心了。
“我,吊。晓得这样不回来,就干脆说倒闭了!”阿福说了乡下的脏话,两人都笑起来,香香肯定是哭着笑。阿福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痛快豪爽。发猪瘟的烦闷在心底减轻了许多。
保险赔付的款项迟迟没能支付,阿福拔空去县城找刘副县长。刘副县长听了阿福的报告当即拨打了相关人员的电话,对方答应在一周内支付。阿福这才把心放下了。阿福感叹说:“养猪真是风险大!兽医还说灵活处理瘟猪。怎么可以灵活处理呢?”阿福的话让刘副县长大吃一惊。刘副县长说:“难怪有人举报过养猪场,还真有这样的事?你做得对!我们不能违背道德,违反法律去发财!”
“不会的!我绝不允许私自处理!”阿福向刘副县长保证。
第二天,保险公司的经理亲自上门赔罪了,他说会尽快把款打过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福,希望他能够透露一点与领导关系的信息。阿福感谢着保险公司的经理,旁边的财务暗示阿福应该有所表示。阿福没有明白他的话语,还是财务把阿福拉进财务室里,跟阿福说了人情世故的礼品必备。阿福被说得发愣,他缓过神来说:“你去处理。”
“那就——送一头土猪?”
“可以!”阿福准许。
这一批土猪是财务主管的点子,说领导来了总得有所礼节来往。阿福把礼品的权力交给了财务主管处理,他不是自视清高,而是从来就没有经历的人情世故。阿福遇到的人在他心里都是贵人,不会在乎礼节和礼品的。广东家具厂的郭总,刘助理及养甲鱼的廖总,都是他命里的恩人。能帮自己的都会伸手,不会帮自己的,都会看人办事。也是,阿福还没有吃透人情,所以财务主管大多数时候替他着想了那些繁杂事情。
烂事处理完,阿福已经脱了一层皮。他半个月的失眠让他的两眼深陷,就像是在地狱走出来的一般。好在,八月很快就要到来了,儿子站在他的跟前,已经超过他了。他猛然想起儿子已经结束了高考。他愧疚地看着儿子问:“你看,我忙得。你考得怎么样?”
“还好!重点大学是可以上的!”
“好!有信心就好!你在家陪陪奶奶吧。等分数出来就过来帮忙。”
阿福手攀儿子的肩膀,那年轻富有弹性的肩膀像他一样结实宽大了。但是,儿子的内心肯定属于远方。他们这一代是幸运的,录取率那么高,换作这样的录取率,当年的他,才明,才德都能考上大学。他希望这个家庭出来一个大学生,有知识,有才华,有抱负,将来对家乡、对国家对全人类都会有贡献。那才是志存高远!
阿福看着儿子,似乎看到了高远的天空,一只大鹏飞过云端。文贤被父亲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说:“我来你这里上班,是为了上大学的学费。”
“哦!是这样。那从明天起,你就和这里的员工同吃同住,同上班吧!你去找育朴爷爷安排工作。”
“好!”儿子已经大变样了,言语不多,做事积极。他把学校提回来的行李直接提到养猪场去。明天就开启新的篇章。
阿福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以及有力的步子,十分的满意,就像他当年在广东找到工作后回家过年的时候,大包小包的行李扛回家的时候,父亲的目光一样满是欣慰和欢喜。
半个月后,儿子的成绩出来了。六百五十多分。依照排名,可以录取武汉大学或者中山大学。才明的儿子五百七十多分,可以选择江西财大或者南昌大学。
才明的老爸酒鬼在八月的一个响午忽然放弃了鞭炮,把明珠山村的前前后后全响了一遍。特别是在黄氏宗祠的门口,鞭炮可是响了整个上午。才明特意从广东回来,在祠堂里大办酒席。把全村的人都请在了祠堂里吃酒席。而且,每一位前来参加宴席的都有超过礼金的回礼。
全村人都向才明竖起来大拇指。夸奖他教子有方,赚钱得法。酒鬼当天,把库存在家里茅台就拿出来给村民们分享,他带着儿子孙子,从这桌敬向那一桌。每桌敬酒都要底朝天。最后,客人们散去了,才明和家人在清洁祠堂的时候,发现酒鬼躺在祠堂的角落里鼾声大作。
才明第二天要赶到工厂,夜里去阿福家找到阿福,随了一个大礼包给阿福说:“文贤的酒席办不办?”
阿福说:“不办。我是在想,我们明珠村应该成立教育基金,用来帮扶或奖励村里读书的孩子们。那些中小学的三好学生,考上大学的,考上研究生的,我们都在里边拿出一部分资金来奖励他们。”
“这个点子好。你来倡导,我支持。”说罢,从包里拿出一万元钱说,“这是我的捐款!你在家,就你来主导这件事。”
“你就这样做甩手掌柜?”阿福不满才明的做派,但是又无可奈何。他就是这样的人及性情,只会指挥别人做事,不会沾手实际工作。
“这次我村大学生五个,我择日给每一个孩子一份礼品和一份奖金。我们的教育基金会在大年初一商议。你的款我就先收下了。”阿福对这个家具厂的老板说。
才明的工厂已经做起来了。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也养了一百多个员工,开支也大。才明听到发奖金是大年初一的时间,自然想把这一万元拿回来。被阿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说:“我给你写上了。一万块收据。黄才明大老板捐助的!”说罢大笑。
才明也笑笑后紧跟一句:“老弟,听说你养了家猪。你就这样对我?”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打地主!明早我就回广东了。你不给我一头土猪?”
“可以的!”阿福爽快地回答。也是,土猪已经是很受欢迎的礼品了。
“那你打电话!”才明怕被忽悠说。
阿福当场给育朴叔打了电话,交代了杀猪的事,特别说明是才明捐助一万的回报。育朴在电话那边答应着,才明才满意地回去了。
在八月底,阿福组织了全村村民在祠堂里为村子里考上大学的五个毕业生举办颁奖庆典。为了显得庆典的庄重及神圣,阿福还制作了一个条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明珠村大学生新生颁奖仪式。条幅挂在祠堂的大门穹顶上,很远都可以看见。
主席台安排在祠堂的门口襟前,老支书及几个村里的老师坐在主席台上,前面坐满了群众及孩子们。
此时,轮值主席黄才福换上了招商引资时刘镇长给他购买的衣服,还系了领带,胸前的礼花也佩戴上了。五个大学生站在一边,等待主任的颁奖。
阿福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有些紧张。是的,他的理想今天在儿子身上实现了。儿子上大学继续求知也等于自己在继续求知。他颤抖着双手,拿着昨夜想了一夜的发言稿,激动地念了起来。以前,他对发言的会场很不待见,今天,这样的大事面前,他得好好地在列祖列宗前面,为表彰这五个大学生,展示自己的虔诚及期望。
他朗声念到:
尊敬的老支书、老师及父老乡亲们,今天我很荣幸地站在我们的祠堂跟前,为我们明珠村考上大学的五名孩子颁奖庆典。我感到非常荣幸。这五名大学生是:文贤,中山大学,文谦,西安交大,文明,江西财大,文东,赣南师大;文斌,井冈山大学。这五个孩子打破了几年来我们村考大学的记录。我们十分欣慰。
这里我们村准备了五份薄礼,五套生活用品,每人两千块的奖金。礼品不重,礼金也不多,但这是我们明珠村子民的一片心意。希望今后我们的子女都以读书为要务,胸怀天下!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热爱百姓,热爱劳动,成为德才兼备的时代先锋!(大家鼓掌)
老支书十分激动,他在颁奖仪式开始时,颤抖着山羊胡须说:“我们黄氏宗祠百年以来,应该是最隆重的奖学仪式。我们村一口气考出了五个秀才!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你们很了不起!同时,在这里,我要代表我个人还有明珠村,特别感谢才福才明两个老板发起的村教育基金。这个基金既可以帮扶今后有困难的学生,又可以鼓励我们的孩子以学位为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及人生观!我希望我们站在这里的孩子要以阿福他们为榜样,不光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是时常想着我们村集体,帮扶贫困及孤寡老幼。他筑村道,修水塔,成立合作社,带领大家致富,这是我们当代的先锋及楷模!说实话,我做了一辈子的村支书,没有为村民做出一份好成绩!这让我感到羞愧。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走向大学的殿堂,不光学到文化知识,还要树德铸魂!要为我们这片红土地上的百姓争光加彩!在革命时期,我们村就有很多热血青年参加红军新四军。你们要时刻铭记他们为了老百姓翻身得解放舍生取义、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壮举!时刻铭记他们的使命及奋斗目标,时刻准备奉献自己的宝贵的一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努力学习!”
老支书激情澎湃的发言博来阵阵热烈的掌声。几个大学生更是激动万分,热血奔腾,脸上洋溢着青春朝气;与会者都心潮起伏,倍受鼓舞。
这是自从分田到户大家单干以来全村第一次召开的群众大会。这场会议开得欢心,开得有意义。
香香这次请假回家,是为儿子考上大学回来庆祝。她只想到的是在家里大摆宴席,回笼一些以前送出的礼金,给孩子凑一点学费及生活费。那个男人阿福竟然在祠堂里兴师动众的开起了表彰大会。香香觉得是多余的。在她的世俗人的眼里,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哪来那么多的崇高理想!现在有的大学生,进工厂上班不愿意,总想到工作轻松待遇要高;有的大学生毕业后待在家里一心想考公务员,把家长急的无可奈何。想到这些,她连去都不想去祠堂里看看。但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在场,她就站在祠堂的侧门边旁听。她听见了这个轮值主任,傻老公的发言,有点对他刮目相看。做多了几年主任,练出了口才,竟然也能说出个子午寅卯出来。至于老支书的夸奖,那荣誉可是傻丈夫花了沉重的代价获取的——那是空的!虚的!只有在场的才笨才会两眼放光,阿福才会热泪容眶。这两个人,神智不清,公私不分,几句好话就把自己卖了。最后,她还是回家,杀鸡宰鹅,拿出乡村妇女最好的厨艺来招待即将前来参加升学宴会的亲朋好友及左邻右舍。
今天的贵宾自然是自己的娘家父母及兄长。他们对儿子的期盼是最殷切的,带来的礼金是最厚的。但是,宴席过后,父亲对她说:“阿福做得那么大了,你就不回来帮帮她?”
香香不想抬杠,说:“你们信吗?要过日子,还得踏实地上班。”
“你到他的养猪场上班,也可以开工资给你!”
“靠他?工资都发不出来!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外表光鲜,有没有钱只有他自己清楚!”香香还是对自己的老公没有信心。她的话提醒了父亲,把眼光挪向了这个傻姑爷。
阿福羞愧地说:“的确,眼下还是背负两百万的债务。但是我年底可以还清!做企业,哪里没有风险?”
阿福的话也是有道理。泰山老人认可地点了头。继续批评香香说:“你看看,夫妻要一条心,才能把事业做大。”
香香说:“正是因为他的风险大,我在外面,文贤读书的费用还有保障。”话说到这样,大家也就不勉强了。
阿福的手机响了,蔬菜基地的运输车辆出现了故障,他必须赶紧联系其他蔬菜运输车子来接驳。这些碎事他都要亲力亲为,真是忙得应不暇及。
他感谢各位来宾,不得不暂时离开了儿子的升学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