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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的夏天很热，刚走出来，就是满身的大汗，像是涂了一层他人的唾液，浑身黏黏糊糊。下了楼，小林骑上电动车，穿越在榕城的马路上，迎面扑来阵阵热浪。小筵说今天下午4点的动车，她应该坐晚上到榕城的车，晚上没那么热。
小筵是小林暗恋了多年的高中同学，那时被她迷得痴痴呆呆，她对小林笑一下小林能把整个世界给她。小林到车站的时候，动车已经到了，小筵站在车站出口东张西望，小林喊了几声小筵，小筵眼睛扫了一圈才看到小林，向小林摆下手，笑着向小林走过来。小筵的笑让小林想起读大学时她来找他，十年前也是在出站口对小林微微一笑，让小林等待几个小时的疲惫一扫而光。
小筵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靠着小林，这么热的天，两个人贴在一起就更显得热，这一热，小林就发现自己对小筵仅有的那份期待彻底消失了。
江南水乡酒店的11层，正好可以看到整个江滨公园，小林挑了临窗的一张桌子，小林指着窗外，说：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整个江滨公园，等下吃完饭，我带你去走走，小筵伸头凑近窗户往外看，说：夜晚的公园好美，南方的景色就是漂亮，不像北方，公园什么也没有。
小林听了笑笑，说：经常看，你就不觉着有什么了，来，看看菜单，你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林把菜单递给小筵，看着小筵说，我们吃点海城的特色菜吧，先来个佛跳墙，再来条白刀鱼，再来一份海丝花蛤汤，再来份青菜。
我们不用点那么多，吃不完呀。
小林说：两个人三菜一汤，不多不少，正好。
菜上得很快，小林却没有胃口，小筵努力的把她那份佛跳墙吃完了，小林看着努力吃菜的小筵，说，吃饱了就别吃了。
小筵笑着说，我要多吃点，剩下了多浪费。
小林看着她，想起大学时她吃了两口就剩下的那盘辣子鸡，说：你变了。
小筵淡淡的一笑，问，我什么变了?
你变得会生活了。
江滨的风有一点点凉爽，小林带着小筵走了一会，在一张沙滩椅上坐下。
小筵讲着张三李四都去了哪里工作，谁结婚生了孩子，谁赚了多少钱，小林在一旁听着，看着江对岸的灯光，看一眼旁边的小筵，感觉生活就跟一场梦一样。
小林看着高远的天空，说，你还记得我们一中门口有卖麻辣烫的吗？
记得，我印象中你有经常去吃呀。
是呀，那时的麻辣烫真好吃。
现在一中门口还有，想吃的话，回晋山，我请你去吃。
估计现在去吃，没有那种感觉了，那时候学习辛苦，每天晚上放学，吃上一串麻辣烫，那种感觉真是美呀！
嗯，感觉不一样了，时间过得真快呀，这都毕业多少年了。
小林说：十年了。
小林转头看了一眼小筵，问她，你为什么离婚了呀？
太可怕了，你知道嘛，他吸毒，还好跟他结婚没有多长时间，就他那种家底，还吸毒，太白痴了，人家都是有钱人吸毒，他穷得要命，还能去吸毒，真是让人跌眼镜。
小林摇摇头，说，怎么说人家也是青岛人，有家底，青岛一套房子也有几百万吧，那还不叫有钱人？
小筵：他家只有一套父母分配的老房子，父母退休金一点点，他自己又赚不到钱，那都穷得去讨饭了，我找他真是瞎眼了，还好离得快，我都替自己庆幸。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你和他不会大学的同学吧。
小筵抬头看着对岸的灯光，说，是呀，就是大学的同学。
你大学同班的同学？
是呀。
小林说，怪不得我当年没有追上你呢,原来你大学有男朋友了。
你哪有追我呀？你有追过我吗？
嗯，有呀，那时我心里可全都是你呀，为了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睁开眼是你，闭上眼睛还是你。
我那时候怎么没有感觉到你喜欢我呀？
你没有感觉到吗？
我没有呀。
我原来还以为读高中时你就应该感觉到我喜欢你了呢！
我当时还真不敢确定呀。
你记得每次晚上放学我都要陪你走一段路吗？
记得呀，你当时不是说你回租的房子，正好顺路吗？
不顺路，正好相反，为了陪你一会，每次都要多走二里路呢？你没有感觉到我喜欢你吗？
哎呀，当时没有多想，就想着这男同学为什么每次都要顺路和我一起走，现在想想，那可真委屈你了。
你说那时候我们都比较傻，如果坚决一点，说不定人生也就改变了。
是呀，当时如果我选择了你，可能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你当时有考虑过我吗？
当然有呀。
那为什么没有选择我呀？
怎么说呢？当时也考虑了很长时间。
你怎么考虑的？
要讲真话吗？
当然了！
人都比较现实，女人应该更现实吧，都说女人有三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第一次是投生，第二次是自己后天努力，第三次就是嫁个好男人，我妈常抱怨自己没有把握好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找了我爸，在一个小县城过着紧巴巴的苦日子，让我一定要找个好的男人，有机会去大城市生活，我妈说青岛不错，我妈有个表姐嫁到了青岛，就常常念叨着自己和表姐是天地之别。
早知道你想着去青岛生活，我当初应该去青岛读大学，你为什么放弃我了呢？
要讲实话吗？
当然要。
实话会伤人。
我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不差这一点。
小筵听了，苦涩的笑了一下，说，当时你考上了泽城大学，我不是去了曲城大学吗？我读专科，你读本科，当时跟我妈说，我妈还很高兴，我妈说本科毕业都能找个好工作，说我一个专科配一个本科，也算是高配了，我妈说找个本科男朋友可以，这是咱们刚上大学时我妈的观点，到了大二下半年，我妈观念变了，我妈说你们泽城大学毕业的学生很难找工作，基本上毕业就去打工了。
是呀，我们正好赶上扩招，2001年泽城大学毕业还能去咱们一中当老师，我当时还想去高中当个老师，2002年泽城大学的毕业生就不怎么好找工作了，那年泽城师范学院改成泽城大学，好好地师范改什么综合性大学呀，对我来说，属于双重打击，加上你的话，那就是三重打击，不过也不能怪你妈妈，父母都现实。
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你当时为什么不努力一点追我呢？你追求的厉害一点，我如果一心软，我们不就在一起了，你想想，我从曲城去了四次泽城，就为了找你，一个小姑娘去看一个男孩子四次，你去过曲城找我吗？你为什么不去？
当时想不明白，现在想明白了，归结为两个字：自卑，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我，我怕如果你不喜欢，我是自作多情，我怕被拒绝。你知道一个人自卑是什么样的感觉吗？我想了很长时间，我为什么会在你面前感觉到自卑呢？穷，我们家太穷了，我也太穷了，我妈说我要好好读书，去城市找份铁饭碗，以后去城市生活，记得初中，为了穿上一件新的衬衫，跟家里哭诉了半天才有新的衬衫，破衣烂衫就是我心里那颗自卑的种子，伴随我的成长会生根发芽，自卑已经深入骨髓。
当年我们高考，没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何况你读的是本科，那个时候你还自卑呢？
我刚读大学时，我也以为我的人生命运改变了，可惜不是大学扩招了吗？咱们毕业就失业，如果不扩招，大学本科也是天之骄子，可惜一扩招就玩完了，人生又回到了起点，我当时想，我大学毕业了，连个工作都没有，怎么养你，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还记得你去找我，我每次都是点好几个菜吗=，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点那么多菜，怎么吃得完呢？
我当时看着桌子上剩下的菜，我想以后我养不了你，不能给你一个衣食无忧的家。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
可能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但实质都是一样的。
小筵看着江面，风有些凉。
沉默了一会，我问：你后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了？
因为当时也比较犹豫吧，当时我男朋友，就是我现在的前夫，他当时追我，他家正好又是青岛的，我妈当时也劝我去青岛工作，当时他积极的给我联系了一个民办的学校,我怕接你的电话，怕面对你。
是不舍得我吗？
是呀，从内心来讲，真放不下，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接你电话心疼，接了你电话心更疼。
我现在能理解你，当时我也是放不下你，打不通你电话，找不到你，当时整个人是六神无主，失魂落魄，记得我当时还鼓起勇气往你家打了一个电话。
是吗？我家里没人跟我提起过。
我当时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在家，你家里人说你去青岛工作了，没有回家，我当时还以为你家人骗我呢。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找我了呢？
后来吗？我痛苦了一个暑假，我当时很认真的想，我从泽城大学毕业，也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我想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觉着我应该去考研，考研成功后再去找你，那样我才能有底气去找你。
你当年考研是为了我？
是，当年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当时想如果我考不上研究生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找你，当时想到这一点时心真的感觉到那种疼痛。
当时我也很痛苦。
我当时决定考研后，就一心的扑在了学习上，每次想到你我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顾一切的学习，有次连着学习了一天一夜，我当时太疯狂了，我当时准备的时间很晚，暑假了才准备去考研，当时我们宿舍一个兄弟要考南开大学，我当时把他的教材和复习材料复印了一份，最后我考上了，他没有考上，到现在我们宿舍那个兄弟还耿耿于怀。
你考上了研究生，后来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我当时复式成绩一出来，就想去找你了，我往你家打电话，可是你家的电话号码已经更换了，只能问同学你的去向，知道我们之间那点小暧昧的同学不愿意将电话给我，不知道我们之间那点小暧昧的同学又不知道你的电话，我只是问到你在青岛那所民办职业学校上班。
那你也可去找我呀！
我去了。
你去了？
我去了，我从南开大学复式完，就直接去了青岛，我想不知道你的电话，我可以等你下班，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可是你知道现实的结果，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晰，那天，我站在你们学校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期待着你从里面走出来，我心里在想怎么和你打召唤呢？我想告诉你我考上了研究生，可是我又想我这么突然来找你是不是太突兀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突然出现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会不会吓到你，会不会让你感觉我不正常，会不会让你认为我神经病，我想到这些我就有些害怕，有几次我想转身回泽城，我来来回回走了几次，最后还是决定见你。
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可我见到你了，我等了很长时间，你们学校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我看到你也从办公楼走出来，你一走出来，我就认出了你，你还是那么漂亮，那天你穿着蓝色的外套，你下办公楼门前台阶的时候，我走过了马路，你抬头的时候，我向你摆了摆手，我还喊你了，可是当时有个男的走到你面前，他揽了一下你的肩膀，又从你手里接过背包，你上了他的车，我当时怔了一下，那一刻我突然被电击了一袭，赶紧走到了你们学校门口的小卖铺，我当时感觉到无比的尴尬和自卑。
你这么一说，我恍惚真记得有一天有人喊我。
小林叹了口气，说，那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人生仿佛从山顶摔倒了谷底，昨天我复式研究生成功，第二天喜欢的女生有男朋友了，我当时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到海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落日西下，看着夜幕降临，看着满天乌云遮去星月，希望与失望接踵而至，当时的心情真是万念俱灰，人生都没有了方向和希望。
当时真的不知道你这么伤心，也不知道你去找我。
这些都过去了，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安排，你躲不过去，只能学着去接受人生的安排。
你当时应该勇敢的站出来，从他手里把我抢回去。
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二字，我们只能去接受吧。
小筵并没有因为离婚而伤心，小林能看得出来这一点，离婚好像让她解脱了，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跟我讲讲后边的情况吧。
小林说，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我研究生毕业，没有留在天津，没有去北京，也没有回山东，而是跑到了南方的城市榕城。你如果现在问我后不后悔来榕城=城，我现在会告诉你，我非常后悔，后悔一辈子，我错过了你是我人生第一次后悔，而来海城工作是我人生第二次后悔。
小筵看着小林，问小林：你为什么后悔？
你知道天津的高考升学率吗？和北京、上海的升学率差不多，那你知道浙闽的升学率吗？和我们山东也没有差多少，你想过我的儿子今后参加高考要面对什么样的竞争吗？他会再走一遍我走过的路，这种竞争的残酷要在我儿子身上再次发生，而我当初留在了天津，那等于坐等胜利，我是从胜利走向了战场，你说我后不后悔，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还是老人说得好，人活着就是为了养好孩子，说得书面话一点，繁育后代是人的天然使命。
当时我太感性了。我是春节过后来的榕城，那时候山东还在下雪，大地白茫茫一片，我踩着铺满白雪的路离了家，我坐上了火车，一路南下，从寒冷的北方来到了温暖的榕城，对我来说，仿佛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我到的那天，榕城是个晴天，很暖和，天高气爽，阳光可以沐浴。我从小体弱易感冒，最怕的是冬天，我当时立刻喜欢上了这里，就这样选择留在了榕城。
可是我并不适合做管理，工作了有半年多，我就想离职去读博士，我当时很忧虑，犯了选择困难，是要跳槽换一份工作，还是狠狠心去读博士，在犯犹豫的时候遇到了姜曼。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她是在火车上认识的。记得2007年南方下起了大雪，那天，我在火车站等了一天，火车最后停运。我背着包走去客车站碰碰运气，很庆幸汽车还有发车。客车是卧铺，说是卧铺，只能半卧，姜曼的铺位在我上边。路上，姜曼的水杯被颠了下来，正好砸到我，不巧，杯子又没有拧紧，水洒了我一身。姜曼赶紧道歉，我摸了摸膝盖，不是很疼，心情本来不好，本想着说两句，看到姜曼有些慌张，看上去像是个学生，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姜曼为了表达歉意，把自己带的水果和零食拿给我，我也没客气。过了春节，我没有买到带座的票，我从淄博上车，到海城要三十几个小时，大哥特意给我准备了一个小马扎路上用。我检了票，在排队上车的时候，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姜曼，我诧异的说：是你呀！一路上，姜曼替我占座，我说多亏有你，不然这一路到榕城非得累惨。
春运期间的火车，虽然已经提速，但从山东到榕城还是要三十几个小时，一路上车厢里人来人往，有时候车厢过道里都站满了人，上个厕所就跟跨越千山万水一样，没有坐过的，不知道那种坐车的痛苦和不堪。还好，我围绕着姜曼的座换来换去，很幸运一直有座。这一路几十个小时，我和姜曼熟悉了，我看着姜曼笑，她也看着我笑。到了榕城已经是中午，人很困乏，我跟姜曼说为了表达谢意要请客吃饭，姜曼也没有拒绝，我一连请了三天，有人说追女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请她不停的去吃饭，如果一顿饭不行，那就两顿，再不行，就三顿，
请到后边，姜曼说，你再请我吃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曼说，你老是请我吃饭，就是感觉很不好意思。
我说，你心里要是感觉不好意思，你可以做我女朋友，这样就不用觉着不好意思了。
姜曼说，那好呀。
我高兴的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姜曼说，那你可得准备好长期请我吃饭了。
我说，做好了，我都准备好一辈子请你吃饭了。
姜曼微笑着说，你可真会说。
我认真的说到，说得是心里话。
姜曼笑着说，嗯，我喜欢听心里话。
我说，那我们换个地方，去市区找个地方。
姜曼说，我还是想去那家米粉店。
我点头说，好。
我接着每天请姜曼去吃饭，姜曼不吃辣的，不吃羊肉，不吃牛肉，甚至鸭肉也不在姜曼的菜单里，常去的米粉店，常吃拉皮，拍黄瓜，西红柿蛋汤。我说，你要是这么吃饭，我养你一辈子可省了。
姜曼说，那你不是捡着便宜了。
那天，我带着姜曼去爬鼓山，爬到了半山顶，我爬的很累，姜曼爬的也很累，可姜曼还是要爬，一路上也不讲话，我感觉姜曼的情绪不对，又不敢多问，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不爬了吧？姜曼也没说什么，到了一个休闲椅旁边坐下来，我也坐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看着山远处，没有风，但有些冷。
过了很长时间，姜曼跟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有些吃惊，诧异的回答到，我不同意，为什么要分手？
她面无表情，低沉地说，你了解我吗？
我有些心急，迫切的说，我了解你。
姜曼听了，声音更沉重，说，你了解我什么？
见姜曼如此，我心里有些焦虑，低声说，你要是这么说，那也要时间呀。
姜曼心情有些沉重，疑虑重重，过了一会，说，我有过男朋友，你会介意吗？
我干脆利索的说，不会介意，过去的就过去了。
姜曼说，你现在嘴巴上是这样说，可能不能接受，你心里知道。
我有些尴尬的说，我说了我不会介意，就是不会介意。
姜曼说，我有过两个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是大学同学，第二个男朋友是现在读研究生的同学，第二个男朋友当时也这么说不介意，可还不是很介意，说的好听，做起来难.......。
我听了，心情很是复杂。
姜曼站起来，有些失神的往山下走，我小林站起来跟在身后，说，我说到能做到，你别生气呀！
姜曼自顾自走，我伸手想要拉住姜曼。
姜曼挣开我，走得更快了，我追在后边，说，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我读完了研究生，找了工作，现在想成立一个家庭，我觉着你就是合适的人，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前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办法把握你的过去，我们可以一起把握将来。
姜曼听了，低着头，也不说话，像是有泪滴下来，我有些心疼他，正想揽住姜曼，姜曼却失足摔在路上。
我赶紧蹲下要扶起来姜曼，姜曼刚要站起来，又歪下去，说，我脚扭了，你扶我坐下来。
我把姜曼扶到一边坐下，说，我们得下山去看医生。
姜曼说，怎么下去呀，爬的太高了。
我说，我背你下去。
姜曼抹了抹眼睛，说，这下去也太远了，会累坏你。
我听了，心中起了一些暖意，鼓起胸膛说，不会，我厉害着呢。说完，我把姜曼背起来往山下走，一路上，姜曼问我，你累不累？
我说，不累。
姜曼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想和我走下去，我觉着我们应该多了解彼此。
我说，是呀，我们要多了解对方一些。
我和姜曼说了一路话，姜曼放下了心事，打开了话匣子，从自己和弟弟打架抢东西讲起，一直讲到父母。
姜曼说，我怕我们会和我爸妈一样，以前经常吵架，我很害怕我们也那样。
我说，我们不会的，我让着你。
姜曼说，不是最好，我奶奶是我妈妈的姑妈，我奶奶看着我妈漂亮，我奶奶去我姥娘家跟我姥爷要的我妈，我以前小的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现在两个人感情好了，不怎么吵架了，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整天想着赚大钱，又看不上赚小钱，也不好好种地，地里的草都不除，我妈除草，我爸拿着锄头在树下睡觉，日子苦，现在我们家也没什么钱，可比以前好些了，我们那里现在种樱桃树，虽然富不了，但比以前好过多了...........。
我说，没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毕业了找份工作，都有收入，不会穷的。
姜曼说，我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我本科毕业，把我的衣服寄回家，我妈嫌弃我买太多衣服，我爸爸跟我说我读大学花了很多钱，等我工作了，要还钱给他们，我当时跟我爸生气，跑我家樱桃园坐着哭，我妈把我劝回家的，不然我真得生我爸爸的气。
我说，我们家以前也很穷，我有哥哥和姐姐，家里孩子多，我爸爸没什么本事，不识字没文化，要命的是他还有个毛病，他有洁癖。小林说到爸爸有洁癖，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说别人到我家串门都不敢坐，怕我爸嫌弃，可是农村哪有条件有洁癖哪个毛病，我父亲又事特多，我们村的地还被征用过，小时候，连吃饭都紧张，吃的粮食都没有。
姜曼说，是吗？我们家还没穷到那样。
我说，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全村的地被征用，一到麦收，我都跟着我姐去别的村庄拾麦穗，你知道那时候我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姜曼问，是什么？
我说，是口渴，有一次我姐姐带的水洒了，我姐骂我笨蛋，我口渴，又不敢说，忍着口渴拾麦子，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嘴巴干裂开的声音，哪个口渴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我爸爸跟着我叔叔出去卖教辅书，生活才有改善，我爸爸很厉害，都不认识数字，但能做买卖，很了不起，他都是用脑子一遍又一遍的把账本记清楚，是厉害，但也是无奈，苦了一辈子，苦在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
姜曼说，我爸爸和妈妈都读到了初中，我爸字写得特别好，可就是没有本事能力，也是苦了一辈子，现在守着果园，算是生活好一些了。
我说，以前得日子都苦，不是苦一家，我哥哥和我姐姐都成家了，我爸妈就巴望着我快点结婚呢，我和我哥哥姐姐差了好多岁。
姜曼说，恩，我是我们家的老大，我和我弟弟差了三岁，我弟弟不好好上学，读到初中就不读了，前几年去学理发，也没有学出来，不好好努力，这两年懂事了，我妈说我弟弟应该结婚了，我妈托媒人给我弟弟说媳妇，我弟弟还很挑，自己又不能赚钱，找个会过日子的不就完了。
我说，你弟弟是到了结婚年龄了，我哥哥满了18岁就结婚了，我妈怕我哥娶不上媳妇，我们家以前五口人挤在三间土屋子里，地被征用了，我爸又不会赚钱，还好人长的又高又帅。
姜曼问，你哥几个孩子？
我说，我哥哥生了三个，农村重男轻女观念重，我哥哥非要生个儿子，两个闺女，最小的是儿子，我嫂子中间还流产了一个。
姜曼说，我觉着男孩女孩都一样。
我说，我们进了城市，女孩和男孩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主要农村吧，如果家里没有男孩就成了绝户，还处处受欺负，儿子多了，在农村说话都大声。
姜曼说，我家也是，在村上也没人，我两个大爷都在东北。
我说，我爷爷弟兄三个，我大爷爷家后代是个傻子，那个傻叔叔死了多年了，我大爷爷家绝后了，我二爷爷家单传下来一个，我爷爷就我父亲和我叔叔两个，我们这一大家人烟少。
姜曼说，我现在都认不全我们村上的人了，放假回了家，我很少出门，宁愿躲在屋子看电视。
我说，我现在也是，都不认识村上的人了。
姜曼说，反正以后在城市生活，没什么关系了。
我把姜曼背下山，出了一身汗，姜曼用手抹去小林额头的汗水，姜曼心理莫名的感动
